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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6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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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魔前辈不渡天治提前自裁,也根本不是为了保留全尸,修行人望长生,修不成今生再投胎,谁会在乎死后尸身如何,此举只为给后辈弟子留一笔‘财富’。因为天魔宗内,有‘千魔聚顶’之法。

    与灌顶强提修为颇有相似之处,不过是行秘法,从一千具前辈尸身中抽夺法力。法门是有的,但在岐鸣子攻山前从未有魔家弟子修习过。一是即便天魔行事无所顾忌,也不愿打扰那些遗骸的‘清静’;另则,灌顶、提修这类法门,能强大一时没错,但也会摧毁身魄本元,以后再想精进千难万难,此举无异自毁仙途。

    没人试过的法门,能不能成功不得而知,却是保住天魔宗、抵抗岐鸣子最后的办法了。当时的空来山魔君传令,自己两个弟子不入战,即刻进入顶峰天魔大殿,做‘千魔聚顶’之修。

    修行需要时间,上至魔君,下到普通魔徒,就给这两位师兄弟争取时间,争取到整整六十年。

    兄弟两人,做师兄的未能闯过秘法险关,夺力半途魔元沸腾暴体而亡;师弟夺力勉强顺利,六十年、千魔聚顶,从未体会过的强大力量!力量提升,灵觉暴涨,动心识扫过空来山四处遗骸、血腥岩峦,所有同门都在死撑,用性命去拖延,只求给魔殿中进行的秘法再拖出一点时间!

    可是‘师弟’暂时无法离开天魔殿。魔功初成,但千道魔元游走于身,躁动难抑,全靠天魔殿内法持相护,他现在才能活,一旦走出魔殿,立刻就会暴体而亡。

    天魔宗每有重**度都会于天魔殿内行法,不是没道理的。这座大殿既是魔宗弟子的图腾所在,也有真正天魔的气意行转,可助法、护身。

    既然无法离开魔殿,师弟就收敛心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岐鸣子入殿,他不是要捣毁魔殿么?等他来!

    等到了,岐鸣子终于来到大殿门外;

    再也等不到了,谁能想到就在他入门前一刻。天劫降临,中土人间又成就了一位逍遥真仙。

    做梦也料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结果!

    无数人寄望于我。

    无数人为我阻挡来敌。

    无数人死而无憾只求最后我能斩杀妖道。

    师兄待我甚厚,两兄弟一起长大。一起承担最后的希望,他败亡、死时来不及说出半字遗言。只有最后向我望来一眼,从那时起就时时刻刻再不会散去的目光永远注视于我仇敌却在决战前一瞬飞仙去!

    所有坚持所有死亡意义何在。没了意义,就只剩下:恨。

    师弟一口鲜血化雾,喷出人栽倒。

    再醒来时,天魔大殿不再,满目血腥不再,荒凉戈壁中上小小的帐篷中。只有一位老迈师伯在身边,他的手搭在‘师弟’的腕上,似是在为他疏导凌乱元气,可师伯已经死了。

    师弟醒来前一刻。师伯已然命火燃尽,撒手西去。帐中有象征着天魔宗传承的空来铁匣,帐中有一方玉简说明前因后果一睡千年,魔宗不再,剩下来的只有一个得千魔聚顶、又被同门用尽心思照料着、助其理顺元气的绝世魔头!

    ‘师弟’便是前身魔君的师公。戚东来、蚩秀两人的太师公了。

    一人游走天下,寻找零落同门,收拢最后势力遁于世外,收徒、传教空来山上魔焰熄灭,但人间里仍保留了魔家火中。一点一点发展壮大。

    太师公修成千魔聚顶,可是登仙路断,没机会证道,没机会再去寻找岐鸣子,他只是个无匹强大的凡人,心怀大恨,安安静静行走人间,播散魔家火种。

    太师公故去时,留遗愿于亲传弟子:修炼成魔,寻岐鸣子!

    岐鸣子与天魔宗的战事已经了结,再向他寻仇不符真魔本意,怀此心对魔修有害,是以这个仇与魔宗无关、与其他所有天魔弟子都无关,只是‘太师公’一脉的‘私仇’。由此事情变得可笑了

    师公接位也接下了岐鸣子的画像,接下了这一段私仇。

    师公未能成魔,陨落,师父接位接画像。

    成魔之前,没人知道自己能成魔,前任魔君也一样不晓得。对刻意培养的两名爱徒,前任魔君不做任何保留,是以戚东来、蚩秀自小便知岐鸣子其人,永为仇敌!

    岐鸣子,无名辈,死前无人知其非凡,死后亦无画像流传,除了魔君一脉代代相传的这一张。是以别人不识得老道,戚东来和蚩秀却在相见第一刻就认出了他。

    蚩秀、戚东来都没想到,已经飞仙去的仇人竟又重返人间,再战天魔。事情必有连串因果,内中情形复杂,可再有因果、再有曲折仇人也还是仇人,仇人永远是仇人。

    打不打得过?没关系的,蚩秀已经在玉玦中说明一切,交代给了弟子。

    死何足惜,我有传人!

    小师娘说过,成大器者都要有自己的‘拍子’,斗战、修行、做人都是如此,剑法也不例外。

    如今苏景的本领攀临人间绝顶,剑术一道也多有领悟,但剑上的‘拍子’,他还谈不到。修行二十甲子有余,遇到高人无数,但真正将剑术纳入自己气意的,以前苏景只见过‘三个半’。

    一为陆老祖,长剑划天河,天河生寒月,人入天河去,剑自明月来!其势煌煌,他的剑上拍,当得一个‘宏’字;

    二为小师娘,三剑卷碎无边血海,一念剑出四百里,剑出鞘无血不归,必杀命,她的剑上拍,当得一个‘戾’字;

    三为叛徒叶非,这不是高看他,或许叶非比不得陆老祖、小师娘,但他的剑自有气意,以剑驭剑,以血、身、命养剑,他的剑当得一个‘活’字,一是剑被他养活了,二是再好的剑也是为他而活,为自己活得痛快,绝顶好剑说弃就弃,这一重上苏景自忖不如他。

    最后‘半个’,只因苏景从未真正见过其人:师尊陆角八。光明顶传人,无缘拜会恩师,可他得过师父传下的剑符,闯荡南荒能够活着回来,全靠师尊剑符,事隔千年可第一次发动剑符的情形犹在眼前——炸碎个太阳给敌人看,给敌人个好看!剑上之‘烈’,问天下谁出其右。

    三个半,再无其他人了。不是说没人比他们更强,老天魔秦吹、墨巨灵天理、十一哥瞑目王等等,强则强矣,但剑上无韵直到今时此刻,苏景观战、岐鸣舞剑,苏景再见剑上拍:

    穿梭天地间,见过怒海暴潮,见过大漠雄风,落身山峦中,忽觉感动:天青蓝白云朵朵,山苍翠白鸟穿林好生静谧好生安逸,可天、云、山、林全都不是重点,重点只在身边轻轻流淌山溪。

    就是山溪了。如此浅薄却如此从容,藏在山中全不醒目,有它没它都无所谓,可它管那山多高,管那天多远,只管自己流淌,仿佛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事情仅在于‘流淌’二字,仿佛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阻挡它的流淌。

    流淌、从容、平顺、不醒目甚至连杀气都不存,可就在这场‘流淌’中,他的剑如溪水,融化了恶蛟、洗去了云雷,就连那一道道天地裂璺也在‘溪水’中被轻轻抚平。

    无以复加的从容,涓涓之剑,岐鸣子之剑。

    连串猛攻全无效果,‘血世界’中的天鹏突然在九霄云中翻了个跟头,旋即巨鹰不见,就此化作浩荡魔焰,黑色烈火就此铺满乾坤!天地间,一寸一烈焰,一寸一杀机!

    恶斗酣,蚩秀攻势汹汹。

    苏景却叹了口气,问戚东来:“让你师弟撤去‘身化乾坤’之术吧,我愿试剑岐鸣子。”

    岐鸣与天魔的恩怨,与苏景全无关系,本来没他插手的余地,可这件事来得太蹊跷,魔君可以不管事情经过直接向岐鸣子寻仇,苏景却不能不过问,最最简单的:他怎么回来的,为何他能回来、离山三祖却被斩杀半途。他是否也如驭人仙、忠义魔那般记忆混乱。同为归仙,他与墨十五之间有没有渊源

    再就是,苏景终归不忍看着蚩秀惨死。

    “你也看出来了?”戚东来的表情很怪或者说表情本身不奇怪,怪的是这样的神情,怎会出现在以惹人憎恶为荣的虬须汉脸上:空明。

    甚至都不能算是‘神情’,由内之外、从气入意再自意还真的空明,仔细看,骚人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却就那么没来由的,让人想到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然后,这个无垢琉璃般的大汉,浑不成体统的蹲下来,裤袋未解,但妥妥当当的屙屎姿势。蹲下后,戚东来继续道:“以你的心思,当不难猜出蚩秀为何要化乾坤、收敌人入身吧,这是他擅长的打法也是绝不会被外人插手的打法。”——

    两章连发,第二章已经到了。
正文 第九四九章 两件事,哭三次
    第九四九章两件事,哭三次

    (两章连发,上一章别看漏了哈)

    收岐鸣子入身体,赢了好说,打死、再扔出来;可是若赢不了呢?下场不外一重,乾坤破碎,身死道消!当初苏景破了蚩秀的身内乾坤,故意留了他一命,岐鸣子又怎么可能有当年苏景那般好心。

    还有蚩秀‘收了’岐鸣子,别人就再没插手相助的机会了,纵然有心帮忙也无计可施,怎么帮?把‘乾坤’打碎冲进去么?不等狙杀岐鸣子先把蚩秀重创?

    黑色魔焰铺天盖地,化惊涛骇浪、化剿杀狂漩、化激猛乱流,冲杀岐鸣子,蚩秀杀法气势惊仙,但他的法火再凶猛,依旧奈何不了岐鸣子的‘从容’。

    小溪流淌,轻快而平静,烈焰来得凶猛熄灭时却悄无声息,一点点,一道道,一层层地熄灭着。

    戚东来忽然动了,蹲在地上,挪动脚步,好像螃蟹似的横移了几尺几尺外,有根树枝,他把自己挪过去,将树枝拿在了手中:“苏景,跟你说个事。”

    骚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呵气如兰’,甜死了海腻塌了天,但他并非直接开口,是传音入密,他的话只有苏景可闻:“憎厌魔是个王八蛋。”

    戚东来说话时,甚至都不再去观战,手里拿着树枝,在地面上乱画。真正的乱画,小孩子那样,全无规律的线条,乱糟糟划过泥土。

    莫名其妙之言,苏景也不知该怎么应他。

    “若是换个地方,换个时候,你多半会问:憎厌魔是王八蛋你还修。对吧?”戚东来倒是善揣人意,猜得没错,若是喝酒闲聊时候。苏景会如此反问。

    苏景点点头,但无需他说什么,戚东来自顾自讲下了下去:“我为什么要修憎厌魔啊煞笔么?就算真正的白痴也不会去修行此法。古往今来。三万七千魔,修那一尊不好。我脑子里长莲蓬了?非得要修憎厌魔我本来是修无疆魔的。”

    无疆无界,无法无天,无业无度,无尘更无不是尘,上上大魔、金铃天。

    戚东来以前修的是金铃天魔!

    “修魔的,也讲究个先天,生俱魔根才好有成就。。yawen8。但一万个有天赋的小魔崽子里。也不见得能有一个够资格修‘无疆’的。但我有资格,不止生俱魔根,我还天生魔性、魔心和魔须。”这些空来山门人的讲究,戚东来并未详解。总之,能修出成就的魔崽子万中无一,他是万中无一的万中无一。

    戚东来手中树枝乱画不停,口中说话不停:“师父找到我时,乐得合不拢嘴。他自己说的,寻得此子,何愁空来山不能重登绝顶。”说到这里,戚东来手中树枝一顿,旋即勾勾画画。迅速画出了一只蝴蝶。

    蝴蝶挣动,化形、成真,戚东来另只手却伸出去狠狠一拍,就在画中蝴蝶成真、正要飞离泥土一瞬,被他拍死在地。

    蝴蝶没能飞出来,没人留意戚东来。千多年了,空来山上早都没人再留意这位天魔大兄。

    拍死了蝴蝶,树枝下的画又变得乱七八糟,全不成体统,画出来的不是‘物件’,自也没有造化无法成真:“我修金铃天,却不想做第二个金铃天,每尊天魔都独一无二,我奉金铃天,却不愿变成另个他嘿,这是少年时的轻狂想法,现在不值一提了,我果然不用做第二个金铃天,因我修了憎厌魔半途变法、改修憎厌,其实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不是我要修憎厌,是憎厌魔找上了我。”

    苏景心中一窒。

    人人都问:戚东来你疯了,为何要修憎厌魔。人人都骂:枉你师尊对你如此看重,你却修个不男不女,恶心天下!人人都笑:修憎厌,惹人厌就可提升修为,这倒真是省心省力的法门可就算真能成魔又怎样?在人间惹人憎恶,在仙界还不是惹人讨厌,讨得长生、为了去赚别人无尽嘲讽和白眼,长生又有何用,活不完的命就是活不完的唾骂和嫌弃,你自己不恶心么。

    可是有几人能想到过,若非他自愿呢。若不是他要修行,而是力不可违被强迫如此呢。

    树枝再顿,再勾勒,这次戚东来画出了一株野花,无名,普通,算不得好看,花盘太小、仿若指肚。在戚东来手掌遮掩下,画中花儿挺立起来,变成了真的花、扎根泥土中。

    第一息,花成真成形;第二息,戚东来的手指掐上花中一瓣;第三息,小小野花忽然腐烂,化作腥臭的黑汁,流淌地面。

    “戚东来,你作甚,若不观战趁早离开,莫再此间胡闹。”有天魔宗长辈遥遥呵斥,他没看到花儿是如何长出的,只见到戚东来用怪法毁去了娇嫩生命。

    血乾坤内恶战依旧,只是铺天盖地的魔焰已经被涓涓之剑抹去了近三成。蚩秀还在驱火猛攻。

    戚东来对着呵斥他的长辈抛去一个媚眼,羞答答地低下头,不敢大声回话只敢嘀咕着纠正:“骚、戚东来呢。”

    长辈冷哼一声,懒再理会戚东来,转回头又复凝神观战。

    骚人手中树枝又开乱画,继续传音入密苏景:“那时我正修行,忽觉天璇地转,醒来时候,之前一身魔修散去,还不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又次昏厥过去,再醒来时修为又回来了,只是一身无疆真修,尽数变成憎厌魔元。”

    “一个又清又甜,说不出的动听声音自我脑海中响起:你这孩子资质很好,得传我天魔衣钵,是你的福气,也是我的快活啊,乖孩子,以后有我心疼你。话音未落,我的识海中闪过一道人影翠衫子、粉罗裙,明珠垂耳的歪脸丑汉!丑汉笑得扭捏,继续道:好孩子,你莫怕,我可不是来夺舍的,只是小小一道灵犀。驻你识海千年,就是怕你会想不开,除了你寻短见时。我都不存在。”

    “如他所言,自那之后。我就再没办法自裁,不是没试过,是真没用其实真想死也不是没办法,就想你我西海经历,‘他’管内不管外,若在斗战中我想死,就一定能死得成。只是待到最初折磨过后好歹我也是修魔的。讲究不死不休,不入战则罢,入战怎能不全力投入自裁是一回事,未尽力被别人打死又是另一回事、我不甘。有时候我就想。他选我不是没道理,除了资质、根底外,我的性子也在他算计里了。”

    “沮丧,万念俱灰、自裁几次、反复去自废修为,都没用就是了。折腾够了。心思自然平静了些,活无生趣,但两件事情还是要做好的,修为不够,就做不好这两件事。没什么可抱怨的。再出关时,我就是憎厌魔传承了,声音变了,举止动作变了,连目光都变了。”戚东来寥寥几笔,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健壮少年,是他自己。

    佛可度人却无能度自己,戚东来画出的戚东来无法转活。

    苏景终于开口了,问:“为何不把真相告知同门?”

    “告诉他们我便不是憎厌魔修了么?”戚东来笑了下,微侧头、斜瞟苏景,眼神中风情缕缕:“说了真相,该讨来的憎厌不会少一两,还得再多出几分怜悯,可怜我?免了免了,讨厌我就足够了。也莫怪别人想不到我是被逼无奈,此事太匪夷所思,真魔附灵、强改修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戚东来的树枝凝住了,再不乱画,声音未变,妩媚犹存、略带唏嘘,仿佛江淮画舫上的红倌人小酌时对知己讲起自己的苦难经历,话题也向上拉起:“修行到现在,两千年上下,我这一辈子活下来,六个字:两件事,哭三次。”

    “两件事是师父的交代:将空来山、天魔宗发扬光大。那时我还是无疆魔修,前途无量、雄心万丈,师尊很器重我;第二件事,照顾好师弟啊师弟刚入门时师父嘱托我的,那时我也还正常,师弟资质不如我,但也算得绝顶就是太粘人,小豆丁似的东西,他怕师父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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