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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眷红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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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木秀珠穿着一身喜服,合衣躺在喜床内侧,双眼紧闭,胸脯却起伏不定。知她装睡。我暗笑,佯作不知。轻轻摆手命小红退下。摇晃着转到床头,吹熄了烛光。行到床前,假意推她:“秀珠,秀珠。”木秀珠闭目不答。
  我也不脱衣服,合衣躺在她身旁,闭上眼,很快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象是睡着了,过了好一阵,感觉身边的女人动了一下,急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见她挣扎,越发握紧了些,口中喃喃道:“英儿,英儿,不要离开我。不要……”悄悄把眼睛眯开一条缝,虽在黑暗中,依然仍感觉到木秀珠明亮的双眼,吃惊地盯着我看。
  肚里好笑,勉强忍住,继续喃喃吟道:“英儿,英儿……”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终于消失。模糊中,觉着女人悄悄挣脱我的手,翻身起来,寻了锦被盖在我身上,立在床头,静静地望着我,空中传来她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多情总被无情恼,自古多情空余恨。在感情上,我与这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窗外的夜色中,一个人慢慢转过身,纵身跃上房顶,银色的月光照着他,清俊的容颜,微蹙的眉,一身青衫,腰间的宝剑被黑色的剑袋裹着,只露出剑柄,闪着冷冷的光芒。

所谓伊人

夜色下的九王府依然灯火通明。
  海山立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阿桑在后言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查清,张好古确是祖籍洪都,十岁时父母双亡,与婆婆相依为命,自小聪颖,习得满腹诗书,在当地颇有才名。洪都乡试中被取为头名解元。”
  海山微微点头,又道:“这次刑部发回重审的几桩案子,你都查清了吗?”
  阿桑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海山手中。男人接过去,仔细翻看,阿桑道:“王爷,这些案子都确有疑点,或证据不足,或证物不实,张大人将它们驳回重审,符合刑部历年的规矩。”
  男人忽翻到一页,停下来道:“孟仕元?”
  “江宁县孟仕元的谋反案也在驳回之列,张大人在案卷上批的红批是证据不足,驳回重审。”阿桑恭敬答道。
  海山放下册子,鹰目一扬,冷冷道:“传我的令,命江宁县尹维持原判。”
  阿桑面露难色,却又不敢违拗,只得道:“属下遵命。”
  天蒙蒙亮,我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见木秀珠趴在妆台上睡着了,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抱起她,放在床上,又为她盖好锦被,这才转到床后,换好官服,合上门出去。吩咐丫环不得惊动。
  回廊上遇到木寅,笑着见礼毕,和他并肩出府,一起乘官轿去上早朝,望着帘外冷清的大街,心中忽然浮起许多感慨,没想到这个我最看不惯的男人,居然和我做了亲戚,人生之事,真是难以预料啊。
  朝中官员,见了我都是阿谀之态,也难怪,我现在是木颜的女婿,海山的门生,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人都会趋利避害,谁肯落后呢?当然,也有几个刚直不阿者,见我走过,露出不屑之色。我也不理他们,只顾和海山、木相等人见礼,即然要摆出沉沦的样子,就沉沦的彻底一点吧。
  皇太孙府。
  铁桢立在书房之中,手执羊毫笔,饱蘸墨水,在雪白的宣纸上画下第一笔,默然片刻,又画下第二笔,越画越快,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而下,最后换一枝笔,轻轻蘸上红墨,在唇上一点,退后几步,仔细看画中人,心中忽一惊,这不是浩宇吗?自己画的竟然是他。这一刻,竟不敢问自己的内心。
  “殿下,江宁县来了消息。”阿罕从门外走进来禀道。
  “念。”铁桢抬手示意。
  “皇太孙殿下金安,经查,孟仕元并无兄弟侄儿,仅有正室所生长女孟丽君,新婚之夜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铁桢惊道:“竟有这等事。那日出嫁的难道不是孟丽君吗?”见阿罕停下来,挥手道:“接着念。”
  阿罕接下去念道:“妾室所生次女孟映雪,嫁与刘靖之子刘文希为妻,第二日举家离开江宁,去向不明……”
  听他念完,铁桢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了好几圈,脸上表情忽明忽暗,变幻了好一阵,终于开口道:“这些消息是否属实?”
  “殿下,千真万确,绝无虚假。”阿罕答道。
  铁桢面露异色,低语道:“他为何要骗我?”
  另一个下人过来禀道:“殿下,已找到林龙之女林如芳的下落。”
  “她现在在哪?”铁桢开口问道。
  “回殿下,林如芳一个多月前抵达京城,先到未婚夫傅成松父亲家中暂住,林家出事之后,傅父害怕受牵连,立刻将她赶了出去。林如芳迫于生计,流落到京城一家舞坊,做了舞伎。”
  铁桢轻叹一声道:“想不到林姑娘身为官家子女,竟落到如此地步。林龙定是料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命她到京城投奔未婚夫,没想到傅侍郎根本不念姻亲之情,此所谓墙倒众人推。只是不知道林龙做下的勾当,她知道多少?”
  阿罕道:“殿下的意思,要找这位林姑娘问话?”
  铁桢皱眉思索一阵,道:“海山是否也在查找这位林姑娘的下落?若是如此,我们倒不好插手。”
  “铁哥哥,你在说哪位林姑娘啊?”一个娇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门外,面颊绯红的少女飞跑着冲了进来。
  阿罕等人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铁桢面露苦笑,还未答话,少女已经冲到桌前,瞥到那幅画,顿时呆住,好一会方回过神来,伸手要去拿。
  铁桢脸色一变,抢先拿起画,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铁哥哥,我来看你还不行吗?”玉真一脸的娇嗔。
  铁桢不语,轻轻将画卷好,珍重地放在画筒中。
  玉真讶道:“他是谁?”
  “哥哥在江南认识的一个朋友。”铁桢答道,心里急盼着她离去。
  “真的吗?怪不得你不让我跟你去江南。”玉真掩嘴一笑。
  铁桢看她一眼,无语。
  玉真摇着他的衣袖道:“铁哥哥,陪我去佑民寺好不好,听说那里的签最灵了。”
  铁桢皱起眉头,敷衍道:“下次,下次我陪你去。”
  “哥哥又说下次,每次都是下次。”玉真嘟起小嘴,见他不语,只得又道:“好,不去就不去,那你教我画画儿好不好?”听那口气,竟是打算留下来。
  铁桢无奈,只得苦笑道:“好吧,我陪你去。”
  玉真大喜道:“真的,太好了。”反手紧握住铁桢的手,拉着他,雀跃着出了房门,一径跑了出去。
  轿子穿过繁华的大街,在庄严肃穆的佑民寺前停了下来,铁桢跃身下马,回头一看,轿子里的玉真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一双凤目转来转去,不停地张望,不禁笑道:“玉真,别看了,你不是来求签的吗?哥哥还有事要办,不能总陪着你。”
  玉真顿时回过神来,慌忙答道:“好啊,我们进去吧。”上前来拉铁桢的手,铁桢不动声色地避开,紧走几步,进了大殿。
  身后的侍女急忙到前面取了几枝香来,燃着了,分别递给两人,铁桢随手接了香,到佛像前拜了三拜,插在佛像脚下。玉真拿着香,跪在蒲团上。默祷了好一阵,方才起身,将香插好。扭头向身旁的铁桢道:“铁哥哥,你知道我方才许了个什么愿吗?”
  铁桢一笑:“不会是姻缘吧。”
  玉真讶然道:“铁哥哥,你怎么知道?”
  “我随口猜的。”铁桢蹙了蹙眉,不想再说话,迈步离开她,走到大殿一侧,抬起头,打量殿中立着的几尊佛像。
  玉真取了签筒,求了一支签,递到和尚手中,和尚将签文拿给她,玉真打开一看,却是一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有些不解,问和尚,和尚答道:“女施主求的这支是中签,若是姻缘,历尽波折后,终能水到渠成。”
  玉真只在意最后那句水到渠成,却把前面的波折之语轻轻略过,心中喜不自胜,扭头示意侍女向积善箱中投下几大锭银子,转身去寻铁桢,寻了半日,到一处偏殿中方寻着他,正怔怔地站在那里,看殿中立着的塑像,玉真有些讶异,抬头看去,却是一座神女像,姿容秀美,仪态万方,如空谷幽兰,不食人间烟火。她脸上的笑容,云淡风清,洒脱飘逸,竟似似曾相识。
  玉真不禁愣愣地看了好一阵,方才回过神来,向铁桢道:“铁哥哥,你看我求的签,大师说是中签,若是姻缘,最后终能水到渠成。”说到姻缘两字,终究有些害羞,脸上微微一红。
  铁桢把目光从塑像脸上移开,接过她手中的签文,随意看了一眼,忽然扑地笑出声来。
  玉真含羞道:“铁哥哥,你笑什么?”
  铁桢忍住笑,一板正经道:“确是一枝好签,看来妹妹的姻缘就应在这上面了。”
  玉真听不出他话里藏话,红着脸道:“哥哥,你也求一支吧,说不定是上上签呢。”
  铁桢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本是你们女儿家的事,我一个大男人求什么签?”
  “铁哥哥,去嘛。”玉真执拗地抓住他的衣袖,硬拉着他出了偏殿,来到大殿上,又把签筒塞到他手里,铁桢无奈,随手抽了一支,玉真接过签,飞跑着过去,和尚照着签号,取了签文给她,玉真不及看,先送到铁桢手中,铁桢漫不经心地打开,扫了一眼,神情忽一震,签文是一首古诗,诗中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玉真在旁道:“铁哥哥,我去帮你问问,看是不是上上签。”转身就走,铁桢伸手欲拉她,没有拉住,不禁轻叹着摇了摇头,喃喃吟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可望而不可及啊。”
  和尚接过玉真手中的签文,淡淡道:“施主这张是下下签,若求得是姻缘,可遇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及。”见玉真一脸的失望,很快又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施主不必太过忧心。”
  玉真转忧为喜,又回身来寻铁桢,走得太急,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对方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却哎哟一声向后倒去,眼看落地,被对方伸手扶住,冷冷道:“姑娘,下次走路小心些。”
  玉真一把推开他,退后几步,打量眼前这人,一身青衣,面容清俊,两道剑眉微微蹙着,神情有些落寞,此刻正冷冷地看着她,目光明显透着不悦。心中不禁火起,恨声道:“分明是你不小心,反来赖我。”
  男人眼中的不悦又加了几分,冷冷道:“姑娘,不小心的是你,不是在下。”
  这时几个侍女一起围了过来,将玉真围在中间,护着她,铁桢则立在人群后,摇头苦笑。
  “明明是你撞了我,还把我撞倒了,应该向我道歉才是。”玉真涨红了脸,愤愤道,见男人皱眉不语,又转向身后侍女:“你们说是不是?”
  “是。”侍女恭敬答道。
  男人从鼻中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理玉真脸上薄怒的表情,拨开人群,转身离去。
  “站住,你刚才说什么?”玉真在身后咬牙顿足道。
  “蛮不讲理。”男人的声音穿过围观的人群,远远地送过来。
  “你……你……你……。”玉真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示意身后下人追上去,下人正欲动身,被铁桢抬手止住,小声劝道:“妹妹,方才确是你撞了别人,应该你向他道歉才是,怎能怪罪于他。”
  “铁哥哥,明明是他不对,他居然骂我……骂我蛮不讲理……。”玉真又气又怒,铁桢急忙止住她,低声道:“别说了,他们都在看你。”
  玉真抬起头看周围的人群,人人脸上带着讪笑。不禁气道:“你们笑什么?男人骂女人很好笑吗?”
  人群立刻四散离去。玉真惊讶地扭过头问铁桢:“他们怎么都走了?”
  铁桢好不容易忍住笑,伸手拉她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铁哥哥……。”玉真娇声嗔道。
  “走吧。”铁桢使劲拉着她,一直把她拉上轿子,对轿夫道:“送殿下回府。”
  轿夫起轿离去,玉真掀开轿帘叫道:“铁哥哥,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铁桢在马上微微点了点头,策马离去。

风云突起

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渐近黄昏,我轻轻推开新房的门,小红迎上来道:“姑爷回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道:“小姐呢?”
  “姑奶奶在后园赏花。”
  “好。”我转过身,径直去了后园。身后丫环的偷笑声,我只作未曾听见。
  远远的听到琴声,铮铮作响,弹的竟是我那日的曲子,只是十分生疏,按捺住心中的讶异,我快步转过假山,向水池边纤丽的身影笑道:“秀珠。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琴声嘎然而止,木秀珠缓缓抬起头,看着我,清澈的眼眸,象是含着泪。
  “你怎么了?”我急步上前,掏出丝帕,想为她拭泪。
  “不。”木秀珠立起身,避开我的手。扭过头,望着地上的菊花出神。
  我把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去,笑道:“你吃了晚饭吗?”
  女子并不答,轻声问道:“英儿是谁?”
  “谁是英儿?”我露出一脸的迷惘。
  “夫君又何须瞒我。”秀珠凄惋地一笑。“夫君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
  我将丝帕揣入怀中,脸上露出戚容。没有马上回答她,转身走到水池边,望着那清悠的流水,叹之再三,缓缓开口道:“岳父大人的性子,秀珠自然比夫君更清楚,叹天下有情人竟难成眷属,伤心的,又岂只是小姐你呢?”
  “想不到夫君也是一位重情之人,奈何天意如此,又能如何?”秀珠扭头看向我,语气透着悲伤和无奈。
  我走到她面前,深深一揖,满含深情道:“好古那日在园中听小姐抚琴一曲,心甚慕之,早已将小姐视为知音,这门婚事本非你我所愿,若小姐愿意,好古他日定设法解除婚约,还你我自由之身。”
  木秀珠怔在当场,脸上神情复杂。我知她心中为我方才的言语震惊,随即又道:“人不论男女,皆有追求心中所爱之权利,小姐亦是有情有义之人,难道甘心就此勉强一生。到时痛苦的又岂只是你我,还要连累他人。甚至包括无辜的孩子。”
  木秀珠露出犹豫的表情,沉吟不语。
  知道她已被我的话触动,心中摇摆不定,我心中暗喜,接着又道:“若蒙小姐不弃,好古愿从今后与你姐弟相称,不知你意下如何?”
  木秀珠默然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依你之言,从此在人前,我们便是夫妻,在人后,我们便是姐弟。”
  “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我一揖到地。她急忙伸手扶住。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回到新房,下人前来报讯。“姑爷,相爷请您到书房,有要事相商。”
  我急忙随着他出来,进了木颜的内书房,房中已坐了两人,其中一个是锦袍玉带,面带笑容的九王爷海山。
  我拱手施礼:“九王爷,岳父大人。”
  “坐。”海山轻轻摆手。自怀中掏出一本奏折,递到我手中:“张大人请看。”
  奏折上加盖着八百里的加急字样,还批着红批,显然十分紧急。我打开细看,原来是份战报,上写:匈国聚兵二十万,侵入边境,边关守军坚守半月有余,因为粮草不继,无奈撤军,匈军前锋紧随追赶,所到之处,连下几城,烧杀抢掠,惨不忍睹。
  再看下面的日期,竟是半个月前。我抬起头,看向王爷。似乎觉到我的惊讶,海山笑道:“这份战报几天前就已到了。要求朝廷发兵北疆,本王之所以留中不发,是因为镇守北疆的大将皇甫驭风,是皇太子的亲信。”
  好狠毒的手段,只为一己私欲,枉害多少无辜百姓,我心中恨极,脸上露出笑容:“原来如此,有道理,皇甫驭风即是太子的亲信,王爷正可借此次机会,将他除去。”
  木颜朝海山看了一眼,笑道:“贤婿说得好。除去皇甫驭风之后,王爷再另派亲信之人,前往北疆,收复失地,到时我朝的军权,就尽在王爷掌握之中了。”
  海山向我笑道:“张大人以为此计如何?”听他口气,竟是要征询我的意见。看来与相府联姻,让他对我疑虑渐释,否则又怎会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我,不过,说起来,试探我的忠心的可能性,怕是要更大些吧。
  我脑中迅速思索一番,笑道:“请恕小婿斗胆,岳父大人此计看似甚好,其实不然。”
  “此话怎讲?”木颜面露惊讶之色。
  海山也微笑地看向我。
  我避过话题,转而道:“王爷喜欢下棋吗?”
  海山答道:“本王颇爱此道。”
  “如今朝堂之势,便如棋局,要想下赢这盘棋,不但要有纵观全局的大气魄,必要时还要舍得牺牲。”我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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