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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求-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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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怕,很怕失去她。可是,他也更清楚,自他向刘远鄯父子挥起。剑的那刻起,他便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窗外明月高挂,如水银般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本是柔和的月光,却让他感到一阵凉意。
他阖着眼眸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一切,不知怎的突然又想到黄文沛方才的那句话,呼吸微顿。
“主公!”守在床边的婢女见一身常服的主子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呆呆地坐在床上的含碧一见是他,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连忙双手抱膝缩在床角去,一脸害怕地望着他。
曹定昭一挥手,婢女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带着轻轻将房门掩上。
他缓缓地走近床边,望着视他如洪水猛兽般的女子,心中又痛又苦。良久之后,他坐到床边,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一字一顿极轻极柔地道,“刘褚玉,你可知当年我是如何处置你父兄的尸首的?”
“我将他们的首级斩下来,摆到我父母及义父一家坟前,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抛到乱葬岗上,看着他们被虫蚁野狗啃食殆尽。真的是殆尽,尸骨无存……”
缩在床角的女子眼神依旧迷茫空洞,神色亦是一如既往对他的害怕,对他所说的话并无半分反应,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曹定昭定定地望着她,也不知多久,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轻叹一声,嗓音低沉却比之前少了些许压抑,“早些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是很想看看她的伤口,可也知道她必不会老老实实地让他看,而他也不愿在她经历过一番劫难后再吓她,是以只能先行离开。
直到屋里又再剩下她一人,含碧才缓缓地抬手,一点一点将塞在耳中的布团取下来。她好像应该庆幸,庆幸他总是喜欢用极轻柔的语调说那些刺骨的话……
她更该庆幸,庆幸自己与他相处数年,或多或少对他还有些许了解……
第十九章
夜风徐徐而至,拂走园中仍笼罩着的闷热,带来阵阵舒爽的凉意。
曹定昭缓步慢行,神思有些许恍惚。曾经有一个人,最爱在这样的夜晚缠他,娇声软语地让他陪她到园里闲步盛凉,让白日里已十分疲累的他烦不胜烦,最后只能恨恨地堵住她的嘴,将她亲得晕晕乎乎不知南北。
而他看着她那既娇且媚的惑人模样,便觉满身疲倦彻底消散,心情愉悦地牵着酡红着一张俏脸的她,踏着月色漫步园中,偶尔回头望着她羞答答的可人模样,总会按耐不住搂过她避到无人之处肆意地亲她,然后便会极快地半抱半牵着她回寢间,花上一整晚去品尝仅属于他的那份娇媚。
芙蓉帐暖*短,世间女子千千万万,比她美的、比她娇的、比她媚的比比皆是,可却独独她一人,能轻易让他失控。
可是,曾经最爱缠他的那人,如今却视他如恶鬼,避他如蛇蝎。更甚者,若她神智清醒,必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他不怕,总归这辈子她只能是他的,也只能陪在他的身边,无论以何种方式!从当年她缠上自己的那刻起,两人间的羁绊便已经被牵扯上。
若他们不曾相遇,他许是永远也不会知道害了父母性命的会是何人;若他们不曾相遇,他会依从父母与义父义母当年的约定,与素棠妹妹成亲,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平凡夫妻,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不会有那些爱与恨的纠缠。
可是他遇到了她,哪怕明知自己早有婚约,也依然不由自主地对她动了心。他努力压抑着那丝心动,一次又一次冷言冷语打击她,只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可那样一个明媚又固执的女子,永远比他要勇敢。
他只是想不到,想不到自己与她的感情纠缠,会给义父一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父母生他,义父义母养他,素棠妹妹更是他指腹为婚的未过门妻子。可世间上就是会有那样的人,为了让女儿得偿所愿,不惜亲自出手为她扫除所有障碍,哪怕那些‘障碍’是何等的无辜,与他更是素无恩怨……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他偶尔得知义父一家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刘远鄯派人所杀时,心中那排山倒海般的悲愤。而紧接着他派出去查父母当年身亡真相的人回来……
两番打击之下,所有的仇恨与愤怒便燃至顶点,将他心中那些爱彻底埋葬。
他们这一生已经说不上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隔着重重的仇恨,便如隔着千山万水,她走不来,他过不去,唯有如此了此残生。
方才那一番试探的结果,不得不说他是松了口气的,起码又多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她真的是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所有事。忘记了便不会痛苦,忘记了便能留在他的身边。
***
乔英淇与赵瀚霆等人继续在京州逗留了数日,也利用这几日的时间查探曹定昭走后京州的守卫情况,发觉曹定昭其实还是留了不少人在京州,也不知是一时半刻无法转移大部分,还是原就打算将这些人留下。
“既然曹定昭他们都已不在京州,咱们也还是先回锦城,将代王府财宝一事禀报父亲与乔将军他们,看看他们的打算,你觉得如何?”趁着这日乔英淇没有再外出,赵瀚霆便将他的计划道出。
乔英淇想了想,也觉得可行,遂回道,“如此也好,曹定昭屯兵龚州,对明州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绝不能掉以轻心!”
京州城中早已没了她关心之人,再留在此处也无甚意思,她离家两个多月,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再迟些说不得爹爹就会派人来捉了。
见她应允自己的提议,赵瀚霆不禁欢喜地笑了起来,心中顿时又充满了动力。虽然如今的英淇有着曾经的那些记忆,可他却不再是前生那个会伤害她的赵瀚霆,只要他彻底埋葬过去,一心一意地待她好,总有一日她会再度接受自己的!
察觉他的笑容,乔英淇颇有些不解,她到底是说了什么让他愉悦的话了?可也只是这般稍稍疑惑便抛开了,不说回家不觉得,一说起了回去,她便发觉自己很是想念家中亲人,只恨不得立即便启程归去。
这两个多月里,不知峥儿可又长高了些?爹爹与兄长他们军务可繁忙?娘亲身子可好了些?致延与致远两个每日里可有勤奋练武?还有嫂嫂们……
“既如此,那咱们便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便启程返回锦城!”归心似箭,她一锤定音地道。
赵瀚霆又哪会驳她的意,自是连连点头,“好!”
两人既说好,便各自散去收拾,只待明日一早便出发。
快马加鞭地返回锦城,刚进了城门,乔英淇胡乱地向他告辞,也不待他反应便催着马直奔将军府方向而去,只留下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怔怔出神的赵瀚霆。
回来的路上,她虽依然不怎么愿意与他多说话,但至少比早前那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态度好了许多,这虽然只是极小的改变,可却给了他更大的希望,让他觉得未来的路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走。
“二公子,该回府了,主公与夫人都在等着呢!”见他愣愣地望着人家姑娘的背影,葛昆暗暗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他便是再蠢再笨,也察觉了二公子对乔家小姐的那点心思,只可惜乔小姐看来却对他并无情意。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二公子努力一把也未尝不能抱得美人归,可乔家这位却是悬了,那是个不逊男儿的巾帼女子,极有主见,又习得一身好武艺,乔老将军父子几人又疼得很……
活到这般岁数,头一回见自家公子开窍,却偏偏看中了一个最难办的……不过,稍想一想又觉得公子会看中乔小姐真真是情理当中,放眼整个锦城,也只有乔小姐符合那‘与他并肩’的要求。
赵瀚霆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策马回了府。
到了家中先换上干净衣物,他便到了父亲赵重鹏的书房,将在京州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末了还呈上含碧给他画的血地图。
赵重鹏又惊又喜,“若果能得到此宝,真真是天佑我赵氏!”
顿了顿又道,“此事待为父与正林他们商议过后再作安排,自你离家后,你母亲平日念得紧,你还是先去看看她。”
赵瀚霆点头称是,起身行了礼便出了房门,径自往后院而去。
进了垂花门,又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片刻,迎面便见一男一女两人从正院大门出来,他定睛细看,认出是兄长赵瀚楠与他的新婚妻子杨佩芝。
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他垂眸掩饰眼中情绪,这样一对眷侣迎面而来,这样的一幕,与前生他在世的最后那两年往大明山所见何其相似。
而大嫂杨佩芝,更是从不曾给过他好脸色,那一声声的悲恸指控与质问更是像入骨利箭直往他身上刺,前生的杨佩芝,知道太多他所犯下的蠢事,以致今生他每回见到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瀚霆,你回来了?母亲刚还念叨着你呢,赶紧进去。”见弟弟归来,赵瀚楠笑着招呼。
“大哥。”赵瀚霆敛下思绪上前见礼,末了微顿须臾又低声向杨佩芝行礼道,“大嫂。”
杨佩芝连忙还礼,“二弟。”
“自家人何需多礼,快进去吧,免得母亲挂念。”赵瀚楠拍拍他的肩膀,微微笑着道。
“嗯,那瀚霆便先去向母亲请安了!”赵瀚霆也不再多话,朝他点了点头,又向杨佩芝致了意,这才大步进了正院大门。
杨佩芝秀眉微蹙地望了望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位小叔子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可具体是何处奇怪,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入赵家门,便为赵家妇,赵家每一个人,她自是希望能长长久久和睦共处的,但愿这位素有英勇之名的小叔子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对她有意见才好。
“赵大哥,赵大嫂!”颇有几分怯弱的声音响起,杨佩芝呼吸一顿,正要说话,便听身侧的赵瀚楠柔声道,“原来是莲姑娘,可是来陪母亲解闷?只如今瀚霆在里头,莲姑娘来得可不巧了。”
“既如此,那莲欣改日再来向姨母请安,赵大哥,听说你前日身子抱恙,如今可好了些?”
“劳姑娘挂念,不过些小病,歇息几日便也好了。”赵瀚楠不甚在意地笑笑。
“赵大哥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管大病小病,终究于身子无益……”女子一听便急了,扬着脸一脸坚定地反驳。
赵瀚楠还未答话,杨佩芝便道,“莲姑娘多虑了,妾身虽愚钝些,可自家夫君的健康还是时时注意着,绝不敢有任何疏忽,姑娘乃闺阁女儿,虽与妾身夫君兄妹相称,但终究并非嫡亲兄妹,知道的说姑娘心善知恩,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另怀心思……”
“我、我,我不是、不是……”女子又羞又急,脸色青红交加,眼中波光闪闪,终是轻咬着唇朝着赵瀚楠福了福,哽声道,“莲欣告退!”
言毕便转身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了。
“佩芝,你、你此话却是、却是过了!”赵瀚楠叹口气,摇头不赞同地道。
杨佩芝避开他伸过来欲牵自己的大手,倔强地道,“我也是为她好,哪有姑娘家整日关心外男如何如何的,你若是恼,日后、日后……”
“我又何曾恼你?莲姑娘终究客人……罢了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见妻子眼中泛起了红,赵瀚楠急了,心疼地又要去拉她的手。
“在外头呢,不许拉拉扯扯的惹人笑话!”杨佩芝再次避过,嗔了他一眼道。
第二十章
自归家后,乔英淇每日仍是如同往常一般,晨昏定省、定时练武、照顾幼弟,偶到父兄处打探京州及龚州之事,也私底下命人去查一查曹定昭及那‘张家’与代王府的恩怨,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这才使得他罔顾夫妻之情,对刘远鄯父子挥起了屠刀。
“当年大将军章易谋反,挟持少帝激起朝中大臣怒火,后来章易杀害少帝,带着人马南下,途经之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平宁五年,江州西北部的合山村突然燃起大火,全村上下一百零一口人悉数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当时种种猜测均指向章易,自此江州率先扯起了‘诸恶贼’的旗号,不过半个月,天下群雄四起,章易成为众矢之的,不久便被手下将领斩下了首级。”这日她练完箭后正要往乔夫人处去,便被赵瀚霆截住了,她不悦地皱眉,却听对方如斯说。
“如今大商国四分五裂便是从那起,这些想必你也知晓,只是,有一点你必是不知,曹定昭生母,本姓沈,乃江州人氏,合山村被屠村那晚,沈氏在夫君的陪同下,带着儿子曹定昭回娘家。”见她一脸凝重地开始认真听自己说,赵瀚霆忙道。
“什么?你是说曹定昭的生母乃合山村人,当年也在被害死的村民当中?”乔英淇大吃一惊。
“确是如此,而且,当年合山村那场大火也非章易所为,乃代王刘远鄯及其子……绝大多数村民均是一刀致命,死后再被人扔到一处再放的火。至于刘远鄯为何要对无辜的村民出手,因年代久远,相关人员后来也多被曹定昭所杀,我也暂且查探不到当中内情。”
“不过,如今看来,当日那番屠杀,并非无人生还,至少逃出了一个曹定昭,按此推算,当年的曹定昭不过九岁,后来他便被京州人氏张传德收留,这张传德乃其父生前好友,张传德膝下有一女,与曹定昭早有婚约。只是……数年前不知何故,张传德一家三口突然遭难,据闻被山匪所杀,曹定昭为张家夫妇守了一年孝后进了代王军队,成了一名普通的兵士,并逐渐得到刘远鄯的赏识,两年之后刘远鄯将女儿含碧郡主许配于他。”赵瀚霆沉声将刚得来的消息细细道来。
乔英淇心中震惊,若是杀父杀母之仇,那就可以解释得出为何曹定昭会向刘远鄯父子出手。只是,刘远鄯父子作恶在先,最终却累及无辜的含碧,不知他们九泉之下见到含碧所受的苦,心中可会悔恨?
她有些茫然,虽不知当年曹定昭娶含碧可曾含有私心,但这两人这着隔着重重的仇恨,断是再难和平相处。
“还有一事,昨夜方传来的消息,原龚州守备周振忠借兵雍州,联合代王旧部攻打京州,如今京州已落入周振忠手中,战火已燃至龚州,雍州兵马正面挑战,周振忠带人从京州杀回,曹定昭腹背受敌,只怕抵挡不了多久,父亲连夜召集乔将军等人商议,想来是要出兵明州。”赵瀚霆低声道。
乔英淇一凛,难怪父亲一夜未归,原来竟是又起了战事,龚州毗邻明州,若曹定昭兵败,龚州被周振忠等人得去,明州只怕危矣!
而这些她虽忧虑,但却并不担心,父亲等人自然会有所安排,她只是担心一旦曹定昭兵败,那含碧必定性命难保,哪个敢肯定代王那些旧部会念在她乃代王之女的份上轻易放过她。
***
“我也要去!”乔正林正与两个儿子商议出兵之事,书房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他皱眉望向固执地迎着自己的视线的乔英淇,不禁沉声斥道。
“将军府难道无人了?需要你一个姑娘家上阵杀敌,快快退下!”
“爹,女儿与曹定昭交过手,又曾跟着二哥镇守明州,不管对明州还是对曹定昭都有些许了解,况且,女儿这回只是跟着大哥前去,又不会轻易上阵……”
“不行,休要再说!”她话尚未说完,却被乔正林义正词严地打断了。
乔英淇被堵得气鼓鼓,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反正这回我必是要去的,您若是不答应,那我便偷偷跟着去,反正府里哪个也关不住我!”
“你!”乔正林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怒声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娘亲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连半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无。”
始终不作声的乔煜与乔磊兄弟二人对望一眼,均感好笑,慈母多败儿?妹妹那身武艺还是爹您老人家亲自授的呢!
“爹,此事便遂了她意吧,儿子会小心看着她。况且,也正像英淇所说的那般,她既对曹定昭及明州都有所了解,对儿子来说岂不是一大助力?”见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均不肯让步,乔煜佯咳一声劝道。
“爹,大哥说得是,若是不让她去,等她自个儿偷偷跑去,岂非更麻烦?”乔磊也加入劝说阵容。
乔正林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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