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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德华与安德鲁斯对视的眼神中满是悲凉，原本预计会为他们带来名声和地位的航行最后竟然是这种下场。
　　　　如今他们只希望能多让一些人活下去，减少一些他们的罪孽就好了。
　　　　“老伙计，你忙吧，我去烟酒室待一会儿。”
　　　　现在的他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
　　　　爱德华并没有阻止安德鲁斯的离去，如果可以，他也想去烟酒室一个人静一静，但是现在还不行！这里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他的每道命令、每项抉择都影响着船上无数人的性命。
　　　　即使知道救再多的人也挽回不了他的失误和名誉，但他总要为了船上两千人与大海和死神战到最后一刻方休！
　　　　爱德华从指挥室的窗户往外望，黑夜下的大海微微起伏的波浪平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母亲的摇篮一样馨宁，如今再看去，那哪里是什么摇篮，明明是一只张大嘴巴的巨兽，等着将他们给一口吞噬掉！
　　　　“打开三等舱的通道，引领他们到后舷的救生艇。”
　　　　“妇孺优先登船，”顿了下，爱德华补充道：“每船准许十五名男士上船，以劳壮力优先，每艘船满五十人才可下水。”
　　　　“准备发射求救烟火！”
　　　　“电报员联系附近船只，请求救援。”
　　　　“……关闭……一、二、三号闸室……和六号锅炉室的防水闸门。”
　　　　一连串的指令被人飞快的执行着，他们的动作快一步，便有可能从死神的手中多抢回一个人。
　　　　“船长……三等舱、锅炉室跟邮件室里的工人……”不通知就关闭那些地方的话，不知情的人根本就跑不了，只能在被封闭的空间中绝望的等待被淹没的命运，但是通知后等人安全撤离再关闭也就没了意义，因为海水并不会等他们都安全了才涌进来，他们现在就是在跟时间赛跑。
　　　　船员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心里的道德底线在促使，他的一个动作，会影响上百人的生命。
　　　　爱德华闭了闭眼睛，艰难地说道：“为了多数人的生命……”
　　　　后面他再也说不下去，但是船员已经听懂船长的意思，沉默地按下关闭闸门的按钮。
　　　　1912年4月14日晚间11点40分
　　　　“妈妈……”
　　　　杰里米是个七岁的小男孩，他是第一次搭船出海，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爸爸妈妈要带他去新地方安家，听说那边是个很美好的国度，以后他们家会变得比较有钱，生活也会更好一些。
　　　　在船上几天，杰里米认识了许多跟他一样的小伙伴，他们也是要去那边安新家，大家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每天晚上杰里米都要玩到筋疲力尽才肯就寝。
　　　　但是今晚注定了跟往常不太一样，刚刚有些睡意的杰里米感觉到床铺大力震动了一下，之后还有点小小的晃动持续着，他有点不安，小小声的唤着睡在外边的母亲。
　　　　妮娜在睡梦中似乎听到儿子的叫唤，以为儿子在讲梦话，她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背脊，安抚他赶快陷入香甜的梦乡。
　　　　杰里米见母亲没有醒来，只好张大眼睛，静静的窝在母亲的怀里，好在，这场细微的晃动十分钟后就停止了，杰里米悄悄的松了口气，慢慢的在母亲的怀抱中沉睡过去。
　　　　母子两人都没有发现那从门缝底下渐渐蔓延进船舱的海水。
　　　　1912年4月14日晚间11点50分
　　　　“干嘛？不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嘛？你们的训练是怎么做的？居然敢这样打扰乘客的睡眠？明天我一定要去投诉你！”
　　　　一位被努力不懈的敲门声吵醒的头等舱乘客，心情很不美妙，语气自然也不是很好。
　　　　她才刚刚睡着就被强迫离开温暖的被窝，天气很冷，她很想睡觉，眼前这侍应生很讨人厌。
　　　　“抱歉，女士，我是来通知您尽快穿上救生衣到左右两侧船舷搭乘救生艇的。”尽管满心焦急着要去通知下一位客人，侍者依然先为自己造成乘客不悦道歉。
　　　　“搭什么救生艇？搞演习也不要挑大晚上的，又冷又困！”
　　　　女人终于失去了耐性，砰的一声将门给甩上。
　　　　侍者看着在眼前关上的舱门，咬咬牙，决定先去通知其他人，等人声多了起来，原本不相信泰坦尼克将沉没的人总该会相信了吧？
　　　　“先生……请尽快……”
　　　　“小姐……没时间了，请不要浪费时间整理行李……”
　　　　“……太太，不需要化妆打扮，请穿上大衣和救生衣直接去救生艇……”
　　　　“丹丹，我的大狗，牠还在宠物房，怎么办？”
　　　　侍者苦笑的看着爱宠心切的主人，无奈地答道：“抱歉，我们只能先通知乘客登上救生艇……”
　　　　“那你们通知完乘客会把我的丹丹送上救生艇陪我吗？”
　　　　侍者沉默，这个时候还有谁有心力去顾及关在宠物房里的动物们呢？
　　　　1912年11月15日凌晨12点45分
　　　　看着从灯火通明的大船飞往天空炸开的炫烂烟火，安妮拉紧了大衣也挡不住从心底涌上的阵阵寒意：“卡尔，会有船实时赶到的，对吗？”
　　　　甲板上的人潮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安妮他们的救生艇还没离得太远，能隐约听见慌乱的人声。
　　　　“会的。”资本家先生冷凝着脸，伸出手从身后环住小恋人，他的心是冷的，他连自己都不在意，唯一在乎的只有怀里这个人的安危，但他不介意说些话安抚她。
　　　　安东尼奥的视线滑过那对拥抱在一起的情侣，转看向放在安妮腿上的手提包，思考着要如何将〝希望〞从里面拿出来。

　　☆、第87章　百态

　　　　1912年11月15日凌晨12点58分
　　　　“好，现在这一队先跟着我出发，艾德会接着组织第二队，不许慌乱无秩序，一旦有人闹事通道将会关闭，明白吗？”
　　　　本来闹哄哄的景像，在帮忙翻译的乘客的话语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四百多位准备移民的三等舱乘客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等着船员们的分派。
　　　　原本应该有六百多人的，但是其中有一部分的人不相信泰坦尼克号会沉没，不愿打开房门出来。出来的这些人又大多是移民者，根本听不懂英文，与船员无法沟通，好不容易从中找了几个大概懂些英文的乘客，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的翻译情况给他们听，这又花了许久的时间。
　　　　然后是发放救生衣，挑选第一批上船的妇孺和健壮的男人们，当中有些妇女不愿意离开丈夫家人，推让之间又浪费了时间，等第一小队真正组建好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原本在历史上，这是一群最后才被想起的人们，当时他们已经死去了不少人。但是现在在安妮的提醒下，史密斯船长一早就分派人员来指引这些没有受过教育和几乎完全不懂英语的移民工人进行逃生准备。
　　　　看了看怀表，亨利满头大汗的领着这群人往救生艇的方向赶去，只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能多来回几趟，他就能带走更多的人！
　　　　1912年11月15日凌晨1点05分
　　　　“……主啊，请引领我们，让我们进入祢圣洁的殿堂……”
　　　　隐隐约约的诗歌声飘入宴会大厅。
　　　　哈德利轻叹了口气，停下了指挥的动作，对他的演奏同伴们说道：“伙计们，和我一起去外面演奏吧，我想那儿更适合我们发挥所长。”
　　　　没有人有异议，乐队成员们纷纷穿上大衣，带上围巾，跟着他们的指挥寻找到歌声来源，默默地为这群在牧师带领下正清唱着诗歌的信徒伴奏起来。
　　　　牧师对乐队微微一笑，感谢他们提供如此美妙的伴乐，随即更卖力的指导信徒用虔诚的信仰和温和的音乐平抚他们的恐惧。
　　　　此时，大家都已察觉到这艘大船的不对劲，许多原本沉浸在于烟酒娱乐的头等舱乘客忍不住从奢华的室内走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么晚的时间甲板上还那么热闹？
　　　　等发现有些人围在船舷等着上救生艇的时候，这些原本还在醉生梦死的人打听清楚原由后就慌乱了起来，连忙跟着众人一起往救生艇挤，生怕自己搭不到船。
　　　　“后退！所有的男人都先后退，女人小孩优先上船！”
　　　　莱斯托勒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惜，在死亡面前，很少人可以保持冷静的态度，能将生存机会让给别人的终究是少数人。
　　　　不得已，他只好对空鸣枪，等众人被枪响吓到时，又一次大喊道：“先让妇女小孩上船，等一下也会让男士上船！”
　　　　安静下来的人群这回听到莱斯托勒的话了，在这寂静的一瞬间，平日大伙儿去教堂做礼拜都能听到的熟悉歌声缓缓飘来，渐渐的，原本有些疯狂迹象的人潮像是寻回了理智一般，嘴里轻轻的跟着哼着熟悉的圣歌，肢体也不再拼命的往前推挤。
　　　　见状，莱斯托勒悄悄松了口气，继续指挥先让二个船员上救生艇，再让近四十个妇孺上船，最后才是从自觉退到后面的男士中挑选身强体壮的十几位男士上船。
　　　　泰坦尼克号一共配有二十艘救生艇，后弦四艘，左右两弦各八艘，原本就只能承载一半的乘客，这些名额经不起再浪费了。
　　　　“亲爱的，妳怀了孕，先上船吧。”
　　　　“不不……我不要，别这样对我，约翰……”
　　　　一向严肃冷酷的黑发男士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情，他抬起手，轻轻的抹掉了妻子脸颊上的泪，“嘘，亲爱的，妳明白的，妳得上船，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他在怀孕的妻子额头上虔诚的印下一吻：上帝啊，我一生未做一件违背良心道德的坏事，我愿放弃求生的机会，只求祢庇护我的妻儿，让他们安全的到达纽约吧！
　　　　被丈夫放轻而坚定的动作不断推往救生艇的妻子，双手紧紧地握住丈夫的手臂，“约翰，求你了，不然你跟我一起上船，告诉他们你是谁，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约翰迟疑了一下，然后更加坚定的将妻子推向莱斯托勒，“让她上船，她是孕妇！”
　　　　“先生，先生，让我丈夫跟我一起上船，他是……”眼见丈夫明显不同意她的提议，年轻妻子转而直接向莱斯托勒恳求。
　　　　“玛蒂！”约翰大喝一声，阻止妻子未竟的话语，继而柔声说道：“妳了解我的，玛蒂，当所有该上船的人都上船了，我就会上去的。”
　　　　见到这对夫妻依依不舍的模样，莱斯托勒看了一下救生艇，觉得再上去一位男士应该没有关系，遂道：“这位先生，您也上船吧。”
　　　　约翰转头看了一下自己身后眼巴巴望着莱斯托勒的人群，对好心的船员先生摇头拒绝，“不，这个位子应该留给更需要它的人。”
　　　　语毕，他不再看向泪眼呼唤他的妻子，快速的向人群后面退去。
　　　　莱斯托勒叹息一声，从人群中又挑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上船，接着手一挥，“放船，注意平衡！”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拖拖拉拉。
　　　　“啊！！”
　　　　救生艇放到一半，不知道谁发现了一座桅杆正在缓慢倾斜，明显是要倒下的样子，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莱斯托勒发现情况后，加快了让人上船的速度，“快快快，妇女小孩先到前面来，男士靠后！”
　　　　1912年4月15日凌晨1点15分
　　　　卡尔终于确定，撒旦让他从地狱归来是因为祂漫长的生命太无聊，想看乐子了。
　　　　他不敢置信！都已经是第一批安全上救生艇的人，为什么还会发生掉入水中这种鸟事？
　　　　“安妮？宝贝儿？”
　　　　他爱逾生命的宝贝儿，原本在他怀中的小恋人，居然……居然被人给扯下海了？！
　　　　他嘛的臭女表子！
　　　　资本家先生抢过尼尔手上的划桨，用力拍打着将安妮当作救生浮板的胖妇人，想让她对安妮放开手。
　　　　那女人也不笨，被卡尔的划桨打了几下后，挣扎间居然将自己和安妮掉了方向，让安妮挡在自己身前，好使卡尔投鼠忌器不敢再下手。
　　　　“卡尔……咳咳，我、我没事……”
　　　　没有预防就被扯入海水的下场就是喝了好几口盐巴加的太过量的咸水，又苦又涩的嘴巴让安妮咳了好几声才能开口。
　　　　身后那个肥胖的妇人仍旧紧紧抓着安妮，借着将她往下压的反作用力跟浮力好让自己保持在水面上，同时嘴巴一直无法克制的发出尖叫声来，“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
　　　　“夫、夫人，妳先放手，妳身上也有救生衣……”
　　　　好冰！好冷！
　　　　海水又湿、又寒，脖子又被人紧紧地勒住往水里面压，安妮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位夫人就是在救生艇上意见最多的那位贵妇，船杆断裂倒下来时，尖端刚好砸在离泰坦尼克号有些距离的救生艇后方，大家都被溅起的巨大水花吓了一大跳。
　　　　谁知道，救生艇还在随着水波晃动，大家都忙着抓着船缘以保持身体平衡时，这位夫人好像被吓得失了魂似的，忽地站起身想去抢男士们手中的划桨，同时嘴里不断的尖声叫道：“快划啊！你们快划啊！是想让我们都被砸死么？不会划的话，让开，让我来！”
　　　　本来周遭的水波就因为桅杆砸入海里而大幅度起伏，这位夫人一站起身，原本就摇摇晃晃随着海水起落不定的救生艇瞬间晃动得更加厉害，坐着都保持不了平衡更何况站着的人？这位夫人又正处在激动中，一个不小心就翻身跌入了海水之中。
　　　　偏偏她站起身要去抢划桨时正好经过安妮的身边，往海里摔去的时候，下意识就挥舞着双手想抓住什么来保持平衡，慌忙之中，安妮就这样被她给顺手扯下海中。
　　　　不过这还不够，因为这位夫人不会泅水，因此相当的慌张，只能紧紧地抓住她手边能抓到的任何东西，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啊啊啊！你这黑心肝的人居然敢打我？啊？你是想谋杀吗？”
　　　　卡尔的脸色被她气的都青了，“妳放开她，我拉妳上船。”
　　　　“那你快拉我上船啊啊啊，天吶！我快沉下去了！”
　　　　安东尼奥趁着上前查探安妮情况的机会，一脚将安妮掉落在救生艇上的手提包给踢开，一个绒布袋从里头滚了出来，几颗宝石也随着袋口的开散而跟着撒了出来。
　　　　船上都是有身分有钱财的头等舱乘客，倒是没有人对这些宝石起贪婪之意，应该说，大家都忙着保证自己的安危，除了安东尼奥主仆二人，此时还没人有那功夫去注意到有颗让世人惊叹的稀世珍宝现身在这艘小小的求生船艇上。
　　　　安东尼奥蹲下身收拾东西时，顺手将〝希望〞给扣在自己的手里，借着外套袖子的遮挡，他手中泛出莹光，将〝希望〞给笼罩在光圈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人多还是因为力量已经用完了，这回〝希望〞并没有出现什么夭蛾子，很是顺从的待在安东尼奥的手心里乖乖地沐浴在光圈中，一丝异样也没有。
　　　　随手将手提包塞给尼尔，安东尼奥赶忙移至到卡尔身边一起看向安妮，〝希望〞已经在他手中，女孩应该会没事才对。
　　　　“咳咳……”
　　　　安妮不断的用卡尔才刚带她练习过的方法踩着水扑腾，尽力让自己能浮出水面，但是那位夫人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挣脱不开她的箝制，奋力好几下才能稍微浮出水面一次，因而一直不断的喝着又咸又苦的海水。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的流失，再这样下去，她和身后的那位夫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于是安妮再次挣扎了起来，“夫人……夫人……妳先放开我，船、船上的人会拉我们上去的。”
　　　　“啊啊！啊啊啊！让他们先拉我上去……啊！痛！”
　　　　眼看着胖夫人将安妮越带越远，正当卡尔忍不住想丢下划桨直接跳下海水救人时，一直紧抱着安妮脖子肩膀不放的夫人惊叫一声，忽地对安妮松开了手，安妮见状赶忙游回船边，让卡尔拉她上船。
　　　　胖夫人的手臂上出现一道血痕被安妮脖子上的项链和发饰给刮伤的！
　　　　“咳咳……海水可真难喝……”
　　　　被卡尔又拉又抱的搬上救生艇，安妮还是不断的想咳嗽，嘴巴里不仅咸咸苦苦，还一直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咳出来似的。
　　　　卡尔连忙翻开他们准备的小包，让安妮先含一口酒在嘴里去去味道，安妮不疑有它，从卡尔手里接过酒就直接灌了一口，“噗！”谁知道，下一秒她就喷了出来，“好辣……好辣……”
　　　　安东尼奥递给安妮一条毯子让她将自己裹起来，看到安妮喷酒的样子忍不住表情古怪：霍克利在苦咸的海水后拿烈酒给她喝？”

　　☆、第88章　救援

　　　　1912年4月15日凌晨1点20分
　　　　“少爷，您看那边！”
　　　　卡尔正心疼安妮浑身湿冷又在海水里被人不断地往下压，吃了大苦头，连小恋人身上的毛毯是情敌递过来的也不介意了，只想赶快帮她弄暖和点儿，省得之后生病。
　　　　跟主人不同，一确认未来女主人得救之后，老管家的心思就放到注意周围环境上，在发现远方隐隐有些昏黄的光线传来的时候，即使人生阅历丰富如他，也不由得感到激动不已。
　　　　另一方，尼尔比戴维森还要快发现救援船的航迹，早早的在眼光还在关切注视着佳人的主人身边低声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