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孪 落-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长廊的一边依次是茶水间,洗手间,配电室和安全通道,而另一边则是宽敞明亮的落地玻璃。只要天气好,黄昏时便可以望见浦江的日落。绝美。绝望。
平安常常会望很久。望到太阳沉掉,手里的茶杯冰凉。望到那首adagio(阿达久)把手机电池一点点耗尽。望到彼此分道扬镳,发誓不提往事。望到从人们指缝间流落的一种叫作光阴的东西,偶而还会漫过心尖。
平安没有再和两棵树联系过。
有时跟晋通电话,晋也不提冬柟一个字。
平安偶尔会去看看榆的博客,更新的东西还是老样子,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忧伤的。当然有透露过开办西藏摄影展的想法。
那些在藏地遇见的人们,有联系吗。我问她。
平安摇头。
新年前就把贝玛、藏族师傅还有小朋友们的照片该发邮件的发掉,该寄的寄掉。贝玛礼回过一封礼貌的感谢邮件。她们没再联系。藏族师傅发过新年祝福短信。之后也断了联系。
新年前曲珍打过一次电话,说自己手机丢了,想跟她打听老唐的电话,问他还要不要藏刀。她说没有老唐的号码,便把贝玛的号码给了曲珍。
曲珍当时说过想开一家服装店,她把做同样生意的晋的号码给了曲珍,希望可以帮到曲珍。春节时听晋说,曲珍回了拉萨,好象真的开了一家小店,并在筹备与地质队员的婚礼。
四月初的某一天,平安打我电话,说帮忙运一些东西。
这是什么。
我看到她绑着在西藏时就绑过的辫子,身边是三个大纸箱子。
旧衣服。
给谁的。送到哪里。
赶紧搬,到了你就知道了。
呵呵。她在拉免费的车夫和搬运工。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个志愿者之家。那是一家常年与青藏牧区和学校保持联系并给予物资援助的组织。地方很小,很简陋。
平安并不是那里的志愿者。她是通过朋友的朋友听说的。
那三大箱旧衣物不全是她个人的,是她从朋友或邻居家收罗来的。那家组织不会只收钱,拒收旧衣物,人家会对旧衣物做统一消毒处理。
不早说,我家里还有好多呢。我唠叨她。
别急,过段日子我们社区还有,到时候把你的一并拉来好啦。
我们不是空手而归的。除了三个空箱子,我们还得了小半塑料袋子甜茶粉。那是藏地的老乡寄过来的。
受助的牧民家庭和学校都不富裕,交通很不方便,能回返给志愿者的东西只有这些,糌粑粉,甜茶粉之类的。志愿者之家收到这些东西,会就地分发给志愿者和每个来帮忙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运气。我和平安只是赶得巧。离开西藏后,在内地还能喝到这东西不容易。
然而,到家后我们却把那小袋茶粉忘在了箱子里。
等到我们再收集齐三大箱衣物时,玉树已经地震了。
等到我们又去志愿者之家清拣完那些衣物时,发现那包茶粉竟躺在箱子的底部。
平安和我不约而同的说,回家煮茶。
我们都没煮过这种茶。平安说她看过曲珍在吉祥煮过,看起来好象没那么难。可是喝着自己弄出来的总不如藏地的那么有滋有味。
难道是水不同,还是人的心境变了。
客厅里,电视正放着震区的画面。那段时间一直在循环播放。
…奶奶为地震中死去的孙子不停卷着酥油灯的灯芯。
姐姐把唯一一双一次性筷子分给两个弟弟,而自己拣了一根长木条来捞泡面。
失去父母妻子和孩子、孤身一个的男人,从废墟里拣了一个孤儿,并相依为命。…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珍珠吗。平安突然问我。
摇头。
生命本身有自己的色彩。在外界的五光十色下,生命往往被遮挡住这种色彩,甚至连生命本身都看不到了。那些五光十色总有消退的时候,生命的本色便会显出来。我以为珍珠是对此最贴切的比喻。藏北草原深处穿不暖没书念的牧民孩子,窝在喜马拉雅南麓某小镇街头角落里饿到连手都抬不起的病乞丐……
平安说不下去了,但是眼睛里并没有眼泪。
我无言。
我们。平安。我。还有很多的人。可能在同一时间或者不同时间里对藏地做着集体回忆。
明天跟我去医院吧。甜茶喝尽的时候,我对平安说。
她停了一会儿,说,好。
她不是认为生命是珍珠嘛。她肯定懂了我的意思。
医院里总是人山人海的。
小护士喊平安名字的时候,都十一点了。
我们握了一下手。
怎么比我还紧张。平安笑。她应该是摸到我手心有汗。
我耸了一下肩膀。没说话。
平安是被小护士扶出的抽取室。
她说腿麻了。我送她回的家。她说想睡觉。
快到黄昏的时候,我打电话,问她怎么样啦。
她说麻药过后,有些难受。
要不要去医院。我问。
呵呵。不用了。
听语气,她不象刚睡醒的样子。
你下午没睡是吧。
是。整理东西来着。
整理什么。照片?文字?还是其他什么。我想问,没好问。不愿她又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
之后我去阳台站了一会儿,可能这段日子跟平安待久了,受了她的影响。
突然,一抹白色在窗下树间闪过。原来是玉兰花开了。春天真的来了。这是上海第几个深春。
可我怎么闻到了高原的味道。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六)只是集体回忆;让我带你离开(2)
我打算用平安发给冬柟的那张照片做封面。一洼浅水,两个太阳。
可是,孪落是什么?
同一个体的两面?
两个不同个体的实的重叠?
某一个体的实与另一个体的虚的交错?
或者根本只是一个个体,不过在视觉甚至心理上出现了幻觉?
作家说:西藏是一架竖琴,谁来了都想拨弄几下。
这话不完整,人们离开西藏后会变得爱絮叨。其中大多在显摆。并且往往是下意识的。
于是又有评论家站出来:西藏拒绝阐释,更拒绝一知半解。
平安和我为此囫囵过,还好彼此没想过要阐释什么“大家”,或者通过一知半解炫耀自己的“拥有”。同样我们不回避观察与记录,也包括允许质疑和反思,哪怕沾着灰尘,覆着膜。
藏地的东西具备极强的隐喻。但也不可将所见的、所听的神话。不仅仅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宗教文化。那不是个人或小群体所能赋予的。
人们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回去。还有不少人反复强调,只有在西藏,内心才是真的安静。
这些有纯粹的个人情结,也可能有当藏漂为皈依点的心理依赖。人们看不开,放不下。原来,人们根本没能走出各自所在的那座城。至于纯粹是要以自我完善为进程的,而不是瞎胡闹。
无论来这高原多少次,待多久,都是开始。别把西藏当作最后一驿。别试图非要深入她的内部。
幸运的话,人们会获得很小很小的碎片,好象自然风化脱落下来的那样。有时连碎片都拿不到也属正常。就算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可能也是一样。
人的生命和所有感官知觉都是有限的。这是注定的。
藏,不仅仅是藏(zàng),更多的还有藏(cáng)。那半隐匿的、难以述明的宝藏,于人生之前生之后所拾取的残片,唯有反反复复的沉淀,积攒,如同不断拣拾与回归自我。
平安以为西藏在她的旅行生命占的比重比较大,但不等于全部。她不想自己走过藏地后就什么地方都看不上。
她的观点与我不谋而合。
我们都希望从那里出来后能更加平和、耐心的游历和对待其他地方,包括人与事。任何自然、民间都有着获掘不尽的东西。
我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回去拉萨。这次竟是工作关系。
当单位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要派我去。
M公司原来是你负责过两年的工程项目,你很熟悉他们的运作情况和需求,这次他们跟那边的合作要求咱们一定要出个副监。还有就是你去过西藏,对那里肯定比其他同事更容易适应。我跟其他领导商量下来觉得你最合适。领导笑嘻嘻的,好不狡猾。
再说,你不是喜欢那里嘛,否则不会每年休假都往那边跑吧。你放心,工资待遇都会相应提高的。而且两个月很快嘛。周末可以去周边转转,当故地重温嘛。
妈的。看来这帮老家伙都盘算好啦。我心里暗骂,表面还得装出若无其事。
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这大半年里,反反复复回忆那些在藏地的日子,以为是差不多告一段落的时候了,以为可以牵着平安的手离开。当然也想带自己离开。或者让她带着我离开。反正谁带谁离开都无所谓了。总之,我们都需要离开一段日子。
然而,事以愿违。这并非我设想的故事结局。但这就是生活。
出发前两周,我约平安吃饭。还是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西北馆子。
要不要问问她的检查结果。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又要去西藏了。我很犹豫。
连载快结尾了。平安说。她应该一直在看。
是啊,把握不好你的感受。我有点泄气。
不会。旁观者清。人有时把握不了自己的思想行为,再怎么跳出来都很难看得透彻,别说写自己了。
你为什么愿意交给我。
你不是问过吗。你走过,还有信任。写完吧。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其实,我顿了一下,放心。
我本来想说,其实很多事情是没有结尾的,如同没有为什么一样。人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结尾往往是假想的。但是我没说。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我鼓足勇气。我很怕她说出什么伤心的结果。我不想她伤心。
沉默。我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出了吗。她样子让我着急。我抓住她的手。她没抽出那手。那手很凉。
我,平安清了清嗓子,那天,我没检查。
怎么会,不是打了麻药,麻药过后还很难受吗。到底什么结果。好还是不好吗。我火了。
真的,当时是抽了,可我把样本要回来了。她很冷静。
骗我。我觉得她冷静得不正常。
没必要。如果骗你,我会编个检查结果很正常的谎。
不可能。我打断她。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结果正常是吗。平安还是那么冷静。她从包里掏出来三联检验单。
是我那天上午陪她去医院,医生开给她的。结论并非空白,署有一行字:已做穿刺,患者本人坚持拿走抽样,取消检验。下边是平安的签名。
别问为什么。平安知道我疑惑目光的下一句话,所以她先开口了。检不检查,结果好不好,我都没时间继续悲伤,或者说没有太多时间承载悲伤,还有太多事情没完成。我当你理解我。别再追问了,好吗。
她总是出人意料。她的话柔和而强势。我被噎得无语。
从决定退检那一刻起,她体内到底是大旱獭还是小旱獭占了上风。似乎已不是什么乐观或悲观可以单纯解释的了。唉。白驹过隙的光阴,度送白驹过隙的命。
这顿饭似乎如我们从拉萨回上海后的第一次碰面,有步入不欢而散的趋势。不过平安没有让这气氛持续。我也没有。
我马上要去旅行了。她又神采飞扬起来。
我要出差两个月。结帐前我说。四川。我随便编了一个去处,并数落起那里好吃的好玩的。
好地方。她喃喃着摸起了下巴上的那道沟。
我知道,不管自己扯不扯谎,都难保她不会联想起另外的地方。还有其他。平安是平安,但始终也是女人。
平安早我离开上海,她走后第三天便是端午。那日我收到了不少问候短信,也包括平安的。我打电话回问,她正独自在塞外的路上。
平安的妈妈和其他家人在平安出发前告诉她,端午节过上海旅游。好几年未见的家里人以为可以给她个惊喜,借此团聚。而故乡省歌舞团来沪公演《丝路花雨》,故人还给她留了票子。这些却皆因她早已计划好的旅行成了空。
电话那端嘶哑着嗓子笑言,这些年为了行走错过了无数,亲情,友情,爱,还有其他好多好多。
不知她这般坚决还是决绝当中是否有后悔之义,但她是真的停不下来了。我们都知道,这条路可能越来越不好走。
(十六)只是集体回忆;让我带你离开(3)
西藏。故事又回到起点。有些人事已非当初。因为转身那一瞬,便是天涯。
我从未在雨季到过这里。
说来奇怪,这两个月拉萨仿佛变成了江南,总是淅淅沥沥个不停,连工程组的那些当地人都说从没下过这么多雨。
这期间我没有去其他地方,只待在拉萨,并非因为担心别处的天气也如拉萨这般。
拉萨与内地有两个钟头的时差,上班没内地早,当地人也不象上海那么行色匆匆,根本不用加班。我也总是按内地的生物钟吃饭,睡觉,起床。
由于起得早,下班准时,每天我都去爬爬药王山。
撑着伞,或者干脆不带伞,在那里站好久。脑海里免不了闪过或试图追寻那些过往,有的不费任何力气便会浮现,有的要很努力的想才能记起来,到下一次再想时又得拼命琢磨。
我将这感受发短信给平安,叹息老了,记性差了,但绝口不提自己在拉萨。
总有模糊的,甚至完全忘掉的,而清晰的始终清晰。平安这么回复。她也不提西藏一个字。
这感觉很刻意。还是我心虚呢。以至于我怀疑她根本就知道我在西藏。她有时如同会通灵的女子。
只是有一样我们早就知晓,这个雨季,她漂泊生命里曾出现的两棵树,有一棵将要或者已经回到拉萨,另一棵正筹办关于西藏的摄影展。而她,已把那老根青苗从心的最深处移栽在这片高原,也许还包括自己的心。
偶尔,拉萨在落了一整日细雨后,夜半时分也会浮出月亮的朦胧半弯。
半弯未央,一袭裙绻。那是默默端坐过谁的心门槛,于这有月的夜晚仍会映出的女子?
清晰的始终清晰。
亦如立在药王山上的无数个晨与暮,阴雨绵绵,抑或从前的阳光灿烂。总能轻松记起日月无数次同悬于上午十一时的布达拉。总能听见牧人在唱:毡帐里有牛粪烧着就不会太冷,生活里有爱念着就不会太苦。即使来来回回得再久,偏偏明晰可数。
活着。比累了病了还极致的点。在苦难的世界里活着。然后才是触摸依稀残存着的自由与爱。
加缪说过:在遗忘深处,从他面前再现的那些时光,还留有对纯粹完美的回忆,对悬浮于永恒之中的时刻的回忆。这是他身上唯一的真实。但他知道那总是太迟。他喜欢看一个弯曲的动作,喜欢景色中一棵位置恰当的树。为了重建那全部,人们只需要某个细节便足够了。比如长久关闭的房间的味道。比如脚步的特殊声响。如果你是你自己,最终只存在着令你回归自身的爱。
—— 完 稿 ——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