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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看刺刀-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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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曾经有过的阳光下的记忆,仿佛在这个暴雨的夜晚渐渐模糊了,哪怕如何拼命去回忆,都只剩下蒙着灰沙的光影,仿佛它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因为他一旦想起,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
  本来就不存在的。
  那些温情,那些忍耐,那些曾经的幸福和喜悦,从两年前那一切的开始,就注定了虚假和残忍的结局。
  
  韩司令转危为安的消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传来。
  电话里司令夫人的声音哽咽不已,几次都断断续续的说不下去,韩越闷头听着,是不是嗯嗯两句,安慰一下。
  司令夫人说话抓不住重点,韩越不得不几次打断她,叫医生过来简单描述伤处病情,以及有可能发生的后遗症等等,等医生说完了再把电话还给司令夫人。
  “我已经叫人在医院守着了,天亮以后可能会有探病的老头们,到时候我过去接待。”韩越忍了忍,最终又补上一句:“妈,你也别太劳神了,先去休息吧。”
  司令夫人抽抽噎噎的答应了,又问:“那……那个凶手,你抓……抓到了没?”
  韩越沉默了一下,“没有。”
  “他这样害、害你爸爸,你一定要抓住他,知、知道吗?”
  “……”韩越不置可否,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不答反问:“妈,当年大哥撞人的事情,后来咱们家赔钱了吗?”
  司令夫人抽噎着一愣:“我哪里还、还记得,你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跟当时的事情有关系……”
  “不,没有。我平白问一句罢了。”
  “我没有叫他们赔钱,后来不是判责任都在对方身上吗?”司令夫人想了想,又说:“可能你爸爸叫人送了点钱吧……送了多少我不知道。你爸爸他啊,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遭这个罪,医生说他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啊!你可千万要给你爸爸报仇,你听到没有,千万不要因为你那点私情就不顾你爸爸!家里人和外边人你要分清楚,心该向着哪里,胳膊肘往哪边偏,你可千万要记得……”
  韩越打断了她:“我知道了。”
  随即他挂了电话。
  
  韩老司令这次受伤算是比较严重的,毕竟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楚慈那一刀截断了他的两根肋骨,前胸贯入,背部突出,是一个相当严重的贯穿伤;但是事情十分凑巧,这一刀并没有伤及韩老司令的任何内脏器官,刀锋从内脏之间直接滑过去了,因为太过锋利的关系,肋骨被挫断的切口也十分平整,没有出现碎裂骨渣切断血管、刺进内脏的事情。
  这次手术云集了当晚所有能找到的权威医生,任家远那个级别也只够打打下手。不过事后他在ICU照顾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累得都脱了力。
  整个上午的时候来了很多探视者,几乎都是韩老司令那个级别。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确认韩家是不是从此一蹶不振了。损失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长子还没法对这个家族根基造成损害,但是如果韩老司令在这个关头倒了,仅仅只靠一个韩越,韩家的未来就会变得晦暗不明。
  这些探视者都很不好打发,在司令夫人的陪同下韩越忙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饭后该问的都问差不多了,来客才纷纷告辞而去。
  司令夫人在众多亲戚的劝解下,终于去隔壁病房休息去了。韩越也正好不想去打扰她,一个人默默的站在ICU病房外看着他父亲。
  
  任家远走过来拍了下韩越的肩,叹了口气:“别想太多,老爷子会好的。手术非常成功,应该很快就能醒,也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最多也就是以后从一线上退下来,反正韩家还有你呢……”
  他想了想,又劝慰的道:“老爷子一生刚正,这一关能熬过去的,你就放心吧。”
  韩越扯了扯嘴角,笑得非常勉强。
  任家远看看他脸色:“你也别在这杵着,有空去睡一觉,看你脸色差得。”
  “我没事。”韩越说,“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难受?……唉,这个我能理解,连我都不敢相信,他们说楚工他……”
  “不是这个。楚慈这件事我不奇怪。”韩越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就是奇怪,我以前以为老头子虽然有点急躁,有点老一辈官僚的习气,但是起码跟别人家老头子相比还算刚硬正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以前以为我妈虽然比较偏爱大哥,但是也没超出溺爱的度去,还算是个有是非观念的人。没想到我这么多年以来的观点竟然被推翻得如此彻底,连我自己都有种……有种作恶梦一般的感觉。”
  
  任家远不了解事情发展的经过,也不知道韩越这番话从何而起,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韩越抹了把脸,突然转向任家远,压低声音说:“今天下午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任家远看周围没人,韩越的样子又有点怪异,不由得心里发毛:“你又搞什么了?告诉你老子好歹是个堂堂外科主任啊,你稍微尊重下我的社会地位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把我当小喽啰似的使唤来使唤去……”
  “我找到楚慈了。”韩越一句话就让任家远瞬间闭上嘴巴。
  “你、你找到楚工了?!你不是跟司令夫人说——”
  “我知道。”韩越打断了他,“所以我不敢把他送医院去,只能找你。他情况有点不好,发高烧,腿上受了伤,我早上走的时候他已经烧到接近四十度了……”
  “那你不用救了,他已经没救了。”任家远板起脸:“他已经被你折磨得够呛了,你就放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吧,记得提醒他下辈子投胎别遇上你这么个渣!”
  韩越一把抓住任家远的衣领:“我死之前他别想死!”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骇人,任家远被震得呆了一下。
  “我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韩越慢慢松开任家远,沙哑的声音中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就算他要死,也至少……不是在刑场上!”
  
  虽然感觉韩越已经疯了,任家远还是跟他去了一趟。如果楚慈真的发高烧到四十度,那么放着不管肯定会出人命,任家远是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楚慈送命的。
  他去的时候特地带了整整一大箱子药和针剂,又带了葡萄糖和吊水架子,以防楚慈烧得太严重需要输液。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必要的,楚慈的伤势虽然没有韩老司令重,但是危险程度一点也不轻,仅仅打葡萄糖根本不够,任家远不得不打电话调来血袋才解决问题。
  
  楚慈一只手被韩越铐在床边上,但是那基本没有必要,因为楚慈从头到尾都在昏睡着,只有任家远刚给他扎针输血的时候他才醒过来短短的几秒钟,恍惚间仿佛还笑了一下,低声说:“是你啊。”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因为高烧造成喉咙沙哑,听得任家远心里十分难受,“是我。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
  “……让他们来抓我吧……”楚慈闭上眼睛,几乎无声的叹息着。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跟他们埋在一起……”
  任家远没反应过来是哪个他们,他望向韩越,韩越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这一番处理相当麻烦,又是输液又是输血又是开药又是打针,等楚慈高烧稳定下来以后已经是深夜了。任家远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个劲的跟韩越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明天再来,今晚放我回家睡觉去吧。”
  韩越说:“我给你叫个司机来送,你这样子不能开车。”
  任家远表示没有异议。他走到客厅里去,坐在沙发上,一秒钟后鼾声震天。
  韩越于是打电话叫自己嘴巴严实、办事牢靠的司机过来接任家远,等到司机赶到、把任家远叫醒弄走,这又好一会儿工夫过去了。
  韩越看看手表,恍惚已经是给楚慈喂药的时间了。
  他走到卧室里去,楚慈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空气,表情有些静默的空茫。
  韩越去弄了药,又端了杯热水,坐在床边上说:“过来吃药。”
  楚慈把头偏过去,默不作声。
  “你听见没有?吃药!”
  “……”
  韩越猛的把杯子一跺,拧着楚慈的下巴把他的脸硬撇过来,拿着药片就往里塞。楚慈咬紧牙关不松口,韩越就狠劲扳他的牙齿,最终硬生生把他牙关扳开,手指在楚慈苍白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你不好好吃药是吧?”韩越烦躁的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指着楚慈,说:“你以为我没办法治你吗?”
  “……”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快要死了,所以你什么都不怕了,就一心想着从此以后不用再骗我也不用再忍受我,自己快快活活解脱去了?告诉你做梦去吧!老子他娘的有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慈突然睁开眼睛,望着韩越,嘲讽着轻轻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求死失败了一次,还会失败第二次吗?”
  韩越几乎要冷笑起来,指着他连连说:“好!好!”
  他大步冲出卧室,不一会儿又猛地冲进来,把手里一个方形盒子往楚慈面前一拍:“你他娘的敢去寻死!你这边断气我那边立刻把这东西冲马桶里!有种你去寻死啊,去啊!现在就去!”
  
  楚慈只看了那盒子一眼,猛的眼神就变了,连嘴唇都颤抖起来:“韩越,你……你……”
  “我怎么了?我是个混账你不早就知道了吗?”韩越一拍李薇丽的骨灰盒,咬牙切齿的冷笑:“老实告诉你我本来请人找了块风水宝地,墓穴都是买了地皮现挖的,你要是乖乖吃药熬过去,我保证好好把这母子俩安葬了。你要是一心想寻死,也行,老子让你们死都死不到一起去!有种你试试看!”
  
  楚慈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脸上气得变了色,手指痉挛的抓着床单。
  韩越知道他在愤怒,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如果他现在手里有刀的话,可能会忍不住扑过来宰了韩越也说不定。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韩越自暴自弃的想。
  我本来就是个渣,已经渣到底了,反正再坏那就那样了。
  曾经幻想过的一生一世,曾经期望过的白头到老,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虚幻的美梦,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了。
  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们……都还活着。
  仅仅是活着而已,除此之外,早就无法再祈求更多。
  
  “……把药拿过来。”僵持了很久之后,楚慈终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
  韩越把药和水递过去,楚慈一仰头全吃了,喝水的时候因为太急,甚至还呛了好几下。
  他根本没有力气咳嗽,那水呛得他脸色发红,眼底汪着盈盈的水,仿佛是在流泪。
  韩越缓缓的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感觉到肩胛骨突兀的支楞出来,硬生生咯着手。他突然也很想哭,鼻腔甚至感到很酸涩,但是眼底干干的,疼得流不出泪来。
  “我是不是挺坏的?”韩越贴在楚慈耳边问。过了几秒钟他又一下子笑起来,那笑声十分短促。
  “——没关系,你会发现我还能更坏的。”
44、夜晚 
  卧室的落地窗帘严严实实遮住了夜色。房间里一片昏暗,就算竭力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摆设模糊的轮廓。
  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听上去有些濒死的意味。那呻吟仿佛即将被折断一般,最大程度的激发了男人的兽性,听上去让人血脉贲张。
  楚慈颤抖着咬紧牙,他感觉身体仿佛像暴风中的船只一般摇晃颠簸,他自己却完全不能控制。那并不是全然的痛苦,但是却让人昏沉,让人迷迷糊糊的丧失神智。
  韩越却仿佛很享受一般,突然扳过楚慈的脸去亲吻他的下巴。汗水交织的皮肤大面积摩挲在一起,揉起的水声淫_靡得让人发指。
  突然一记猛烈的顶弄让楚慈啊的叫了起来,颤抖着手想要推开韩越。他手指温度冰凉,战栗的频率很明显能感觉出来,韩越因此而迟疑了一下,又撩开楚慈汗湿的头发,亲吻他布满了冷汗的额头。
  
  那亲吻其实很温柔,或者说,韩越很少有那样温情的时候。
  他总是很急切的渴望楚慈给他温情,就像炸了毛的刺猬一样迫切要求柔软的东西覆盖住自己。但是楚慈从来不会给他,楚慈基本上是个相当冷淡寡言的人。
  因此韩越总是很急躁,很容易感到失望和恼火。他总是肆无忌惮把这火气发泄出来,然而事后又万般后悔。
  他很少能想起主动对楚慈温柔一些,比方说柔和的亲吻和微笑,放软了语气说话,偶尔送个礼物,做什么事情前先征求楚慈的意见。但是只要他做了,楚慈的回应也会相对缓和一些。
  楚慈其实是个很吃软但是绝对不吃硬的人,韩越想强迫自己记住这一点,但是一遇到事情又特别容易忘记。
  
  他持续不断的亲吻楚慈的脸,又去舔他耳朵尖最敏感的地方,动作轻缓柔和,有点安慰又有点示好。最后他射出来的时候楚慈只闷哼了一声,身体僵硬得就像块石头,韩越有点担心他小腿伤口会因为这个开裂,但是伸手一摸又没有。
  虽然事后清理麻烦,但他还是喜欢射在楚慈身体深处,仿佛这样给他一种独占欲被满足的感觉。他仔细的清理完之后感觉楚慈没动静了,便低声问:“你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沉寂。
  其实不管楚慈有没有睡着,都不会回答他一个字。
  
  韩越把楚慈搂在怀里,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胳膊上,时不时又去蹭蹭他的脸。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韩越突然低声说:“我家老头子今天醒了。”
  楚慈没有说话,连呼吸都轻而不闻。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对我眨了下眼睛。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还没拆管子呢。医生说以后要好好保养,毕竟这个伤受得比较重,他年纪又大了。”
  房间里静寂了一会儿,韩越扭头去蹭蹭楚慈的脸,“……我知道说这个对你来说不大公平,你的……养母,连再醒过来眨一下眼睛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我就是想说出来让你知道,我家老头子他没有死,还活着。说不定你每天晚上也可以少做点噩梦吧。”
  楚慈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韩越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紧。
  
  “我今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老太太问我找到你没有。当时任家远还在场,我真怕他嘴巴一漏说出点什么来。幸好他没有。”韩越咳了一声,又说:“现在外边满世界都在找你,也许只有我找得最不上心了……”
  “你应该把我交给公安局的。”楚慈突然声音很轻的说。
  “……”韩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楚慈更紧的搂了一下:“不,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你那样做,说不定我会更感激你。‘没有人能越过法律的位置惩恶扬善’,你还记得这句话吗?这可是你说的。”
  楚慈顿了顿,微微的叹了口气,那声音瞬间就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你说的其实很对,没有人能代替法律行使生杀大权,我也不是什么行使正义的高尚人士。我只是个普通的,复仇者罢了。我的仇已经报完了,现在是我接受法律审判的时候了。”
  “……”
  韩越久久没有说话,他把楚慈紧紧搂在怀里,又把头用力埋到他的颈窝里去。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样的人,”楚慈低声说,“你能别让我成为那样的人吗?……”
  韩越突然张口咬住楚慈光裸的肩膀,一开始十分用力,楚慈疼得眉毛皱了一下;但是紧接着韩越就放轻了力道,只轻轻叼着那一点皮肉,还用舌尖去舔。
  过了很久他才含混不清的说:“你也许想去吃枪子儿,但是每年都有很多人,明明该吃枪子的,却仍然滋滋润润活得很好。也有很多人本来罪不至死,但是在各种各样的因素作用下,最终还是吃了枪子儿。我就是觉得吧,你要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想要是很多年后我还是孤独一人,想着你再也不回来了,可能下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就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他苦笑了一声,说:“我估摸着像我这么渣的一人,下辈子轮了回,就再也没有看到你的缘分了。”
  
  楚慈默默的听着,一开始听到韩越有关于吃枪子儿的理论时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反驳,但是后来又把话咽了下去。
  韩越说完之后笑了一下,轻快的岔开了话题:“说起那天你跟我摆宪法,那时候好像我在煲海鲜粥呢是吧?我当时印象特别深,后来你回房间了,我就在厨房里琢磨,咱们家工程师没想到还是个人权主义者哈!结果一琢磨我就忘了已经放过盐的事情,转手又撒了把盐放进去……那天那粥是挺咸的对吧?”
  楚慈闭上眼睛不说话。
  “后来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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