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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茵脑子不笨，自然听得出他这话别有用意。可她又不得不装傻地说，“嗯，厉害，然后最近被资本家们压榨得脸色不好。”

　　许绍先见她这随机应变对得聪明，无奈地苦笑着说，“天茵，还要我直白地说吗？陈柏西选择了你，这足以说明你多有厉害。”

　　秦天茵原本以为他说的“一物降一物”降的是他自己，没想到他是指是指陈柏西。她摇着头隐晦地笑着说，“这哪里说得上是厉害。”

　　许绍先点了点头，深锁着眉头喃喃道，“也是。要是厉害的话，你怎么会看不出他起起伏伏全握在一个女人手里啊。”

　　　　和暖的微风拂动着散乱的长发，撩拨起轻软的裙摆。秦天茵呆呆地站在风口处，听着那句话缠绕在耳畔，带了些杂音如潮汐般涨涨退退。

　　“掌握在一个女人手里？”她恍惚地重复着，“一个女人手里？”

　　她慢慢地回想着。听说之前鑫艺资金被掏空，可他一上任商贸公司就周转得良好。陈明军挪用公款两进法院，最后却无罪释放，还没半点负面舆论影响。地产合伙公司濒临破产，陈柏西的个人资金也会打水漂。可他从奥迪到迈巴赫再到世爵，不降反升。

　　去台湾出差……银子的电话……“在台湾呢……”是他的声音……“今天是我代班……”是她的声音……男女声交叠重合着，音响越来越大……台湾——银子——代班……这几个字在她的脑海里飞速地穿梭着……

　　银子……电光火石般突然之间，秦天茵的双唇就捕捉了那个熟悉又陌生名字。
银子，她就是赵滢梓啊！






　　　　　　　　　　　　　　　　　　　　　　　　第15章　投影
　　
　　夏日新款上市，美汇广场这边的数据一直是史静茹在做，所以这次过去查看专柜，秦天茵便叫上她一起。

　　正是下午时分，阳光有些耀眼。秦天茵出门就从手挎包里掏出墨镜来带上，转过脸来问，“考过驾照吗？”

　　史静茹点了点头，“大三暑假学的。不过没有实战经验。”

　　“经验都是试出来的。走吧，去地下停车场。”

　　听她这么说，这实习生着了急，慌忙解释道，“我们那儿驾校不严格。背了理论，师傅再闭只眼就过了。天茵姐，”她拉住秦天茵的胳膊强调道，“我是真不会。”

　　“那打个车过去吧，”她边往街对面走去，边把车钥匙递给史静茹，“黑色的丰田凯美瑞。尾号是1068，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欸？这是……”史静茹看着手心里的钥匙满脸茫然。

　　“我的专车。你可以拿来练手。”

　　“这不合适吧。”史静茹有点不敢相信。

　　“随便你吧。反正车子停那儿也很久了。又没有专职司机，对于我这种不会开车的人来说，相当于报废了。”

　　秦天茵拦住出租车，两个人进了车厢。她一贯地怕热，说完去美汇广场又让司机把冷气开大点。

　　“天茵姐，你竟然不会开车啊。”这句问话被史静茹延宕得太久，这时候又突然提及不禁让人觉得这史姑娘脑子慢半拍。

　　秦天茵点了点头，吩咐她把专柜的配货报表拿出来。史静茹把文件夹递过去后，看着埋头审视的女上司一眼，又握了握手里攥着的钥匙，突然兴奋地喊道，“谢谢。”

　　秦天茵瞥了她一眼。她一向讨厌蠢萌的人，而眼前这姑娘虽然反应迟缓了一些，却有几分可爱。她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材料。

　　
来过几遍美汇，熟悉了它的布局后，再逛商场也是驾轻就熟。

　　“天茵姐，你去过新侨国际没有？”史静茹问道。

　　秦天茵摇了摇头。“不是还没招完标吗？难道已经开放了？”问出口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柏西似乎从来不跟她提及他的工作。而他应当知道新侨国际的运行进程是她非常关心的。

　　“是还没招完标。它的构造很有意思。是同心圆形的。外圈提前竞标的商家早就布置好展区了。中心还是空荡荡的。咱们不是就要竞标1号地吗？”

　　柯蓝进军新桥国际这是毋庸讳言的。但是至于竞标中心的哪块地，因为这个项目交给了林均平，所以连她都不清楚。竞标的事情是高层决策，为了混淆对手的视听，只有负责人和企划部起草竞标书的人知道，消息不可能外泄。“是1号吗？”这么问，秦天茵突然觉得自己很狡诈。她并不想知道是几号地，她只想搞明白史静茹是怎么触及内#幕的。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史静茹以为她不相信，立刻拍着胸脯打保证道，“李颖跟我说的。”

　　秦天茵一听这名字就头大，坏事的主儿年年有，最近特别多。这林均平是猪脑子么！他怎么不直接把竞标书拿给那实习生看！不过这气劲儿一会儿也就消停了，她冷冷地想到，反正这柯蓝又不是她家的企业，本职工作已经呕心沥血了，她再也不想瞎操心。

　　“美汇也不错了。但新侨国际光建筑就很惊艳。虽然专柜品牌没差，要我的话还是想去新侨。”史静茹又回归到原先的主题。

　　“品牌也不是没差。”秦天茵若有所思地说，“新侨会有一些个人发行的时尚潮流品牌。”

　　“哎，对。那个GREEN就做得风生水起的。执行总裁长得漂亮，听说背景深着呢。不过有钱人也就是玩玩吧，长久不了。”

　　史静茹这最后一句评价老气横秋的，让秦天茵不由地笑了起来。可提起GREEN的执行总裁，那可不就是赵滢梓么。“背景深着呢”，她皱了皱眉，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天茵正出神，突然就听到有人喊她。

　　她侧身寻了过去，眼前的专柜店里站着的男人正是跟她相过亲的张氏先生。真是不得不感叹B市太小。
　　
“秦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他寒暄着。

　　秦天茵笑着说，“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过来一趟。您这是？”她瞥了一眼墙壁上的商标，知道这是家女性时装专卖店。

　　“陪人过来买衣服。”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名片，递给她一张。“上次我太冒昧，也没留个联系方式。”

　　秦天茵低头看了一眼，搁进了挎包，想着早早告辞。“那我还有公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哎哎，”张氏先生应和着，“我下个月结婚，还请您和许先生赏光。”

　　秦天茵一怔。这话句句踩了她的雷点。一来，上上个月他还在跟她相亲，突然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闪婚不是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件跟她个人牵扯上了一点关联，她便觉得这人实在草率。至于第二件事情，她懒得吐槽，直直地回答道，“我下个月行程安排得紧，要是能抽身的话肯定过去沾沾喜气。至于许先生去不去，您得亲自问他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撮合她跟许绍先会讨她欢心，却没想到她仍然很冷淡。看着秦天茵渐渐走远，他表情里的尴尬也慢慢消散开来。真不晓得那许绍先看上了这女人哪一点，反正这种阴晴不定的主儿他可消受不来。

　　“好看吗？”从试衣间里出来的女人一脸娇羞地看着他。他缓了缓神，笑着答道，“好看好看。”

　　史静茹原本想八卦一下这“许先生”是谁，可又怕秦天茵不高兴，也就闭了嘴跟上她的脚步。

　　

　　柯蓝的专柜位于三层的中心，呈圆环型，“尚简”“杰姆仕”“犹韵”呈扇形分割状态，因为品牌定位不同，装饰风格自然有差异。
“杰姆仕”暗色LED屏上放映着时装秀，幕墙上悬着的衣服也带了几分动感。非洲部落的面具上搭了几顶帽子，黄铜色骷髅头上缠着毛衣链戒指和胸针。放的是视觉系的音乐，风格偏乖张新潮。
“犹韵”针对的是中老年妇女，店面里搁了些上好的丝绸布匹做摆饰，明净而有格调，放的是杨钰莹邓丽君林忆莲的小调，或者是旧电影插曲，还有《卖花姑娘》等外国民歌。
与这两个品牌相比，“尚简”要轻松地多。贴的是纯净的奶黄色壁纸，装修简洁明快，放的多是流行音乐。

　　“我看过数据了，那几套撞色的都卖得不错，缃色系反而不见起色。”秦天茵站在柜台旁跟店长说道，“去年卖得最好的雪纺今年也不行。再留几周，如果数据一直升不上去，我就把存货调走。春装清仓了吗？”

　　“这个您不用担心。正赶上节日促销，卖得也差不多了。”

　　秦天茵合上文件夹，环视了一眼专柜的展区，皱着眉头说道，“架子上摆的样品又多又乱，我看了都眼花。”

　　“这期新装原本就比上季度多了一半，”店长辩解道，“要想全摆出来只能这样。”

　　秦天茵也搞不明白这柯蓝是新进了设计师还是怎么的，这季新款的数量急剧膨胀。她轻叹了口气，“那就每个色系各摆一半存一半，看顾客中意什么风格，再推荐存货。店面舒服这是最基本的。”

　　店长点了点头，又问道，“新发过来的鞋子……”

　　“尽量往上摆吧。一共只有五款。我还是要说，东西不在多，摆得齐全得像杂货店反而没客流量了。”

　　

　　她看完尚简这边的店面，刚拐进旁边的“杰姆仕”系列，劈头盖脸而来的就是一阵阵的争吵声。正在报数据的史静茹也住了嘴，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副观戏的情态。
　　

　　“你说话啊你。别楚楚可怜的，我看了恶心！”踩着十公分高跟的女人抵在一个身穿杰姆仕制服的店员前面。

　　“你要是爱那个男人，你直白地跟我说啊。你跟我要什么，我有不给过？！我前晚刚跟你抱怨他跟骚…女人上#床，你他妈就瞒着我跟他滚床单！”她狠劲地推搡着女店员，喊着喊着自己就哭了起来。“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对我！——为了个男人，能出卖最好的朋友！——你长的是人心么！”

　　秦天茵呆若木鸡般地停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女人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步步挪近，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地窒息。逼仄过来的是邵菲的脸，她脸色惨白忍着痛憋出来一个笑，伸出瘦削的手来给秦天茵抹眼角的泪，“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她腿上沟壑纵横的裂痕，还夹带着细碎的玻璃片，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秦天茵闭上眼睛，那个雪夜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汗渍的气息，下身的隐隐作痛，此起彼伏的喘息，半夜突如其来的铃声，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尖锐的刹车，手术室门前亮着的灯……历历在目，却又恍若如梦。

　　她质问自己，“我做错了事，可我长的不是人心吗？”

　　

　　而眼前的女店员在女人的推搡下一言不发，也不反抗，只是不断地后退着。直到被推到秦天茵旁边的试衣镜上，淅淅沥沥的碎片砸了下来，像是一场罕见的冰雹，又像是带了棱角的雪花。秦天茵的脸被划破了几道，鲜红的血霎时显了出来。她呆愣着，也不知闪躲。幸亏这时候旁边一只有力的手拉了她一把，否则她就瘫软在一堆玻璃片里满身疮痍了。

　　秦天茵晃过神来发现抱她在怀里的正是陈柏西。可能是她表现得过于害怕，他一个劲儿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安抚一个小孩子。

　　还好，店长和另外几个BA眼疾手快地拉了吵架的那俩一把，没有人受伤。眼下，保安正在处理混乱的现场。

　　秦天茵从他怀里脱身出来，站定了却又昏昏沉沉，身子一歪，又被他扶住。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去医院检查了吗？怎么还更严重了呢。”他看她这副虚弱的样子急急地问道。

　　“有点低血糖。”秦天茵站直了身子。

　　史静茹被她吓得半死，她刚才只顾着看好戏，完全没发现秦天茵的异常。“天茵姐，您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秦天茵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就今天中午没吃饭，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陈柏西让史静茹先回去，又派人调解现场的事情。等他十几分钟后回来，秦天茵正本分地端坐在休息室里喝着糖水。刚才那场景他也旁观了一会儿。他看的倒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女人。而就是那个瞬间，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从来不曾发现过的慌乱，和绝望。

　　她现在盯着窗外，那表情里阴郁太浓，落寞太重。让他觉得纵使他能穿过这层玻璃也枉然。因为他依然触摸不到她的内心。


　　　第16章　字母
　
陈柏西进来的时候秦天茵刚刚接完许可心的电话。他在对面坐下，伸手去碰她的脸颊，却在半路戛然而止。

　　秦天茵用手背抚了抚伤口，看着陈柏西一脸凝重，笑着说道，“刚刚静茹要我贴创可贴，是不是特搞笑。清洗了一下，也涂了药，没什么大事儿。”

　　他看到她脸色渐渐回暖，不像刚才一般连嘴唇都是死白色。“想吃点什么？中午不是没吃饭么。”

　　秦天茵愣了一愣，心想他俩都不是贪吃的人，呆在一起却越来越像吃货了。她摇了摇手中的电话，“可心说今天是孟克生日。晚上去糖果唱歌。肯定有饭吃。”

　　陈柏西皱着的眉头松了松，“那哪行。还是填填肚子再过去。”他说着低头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按了接通键，又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叮嘱道，“还有，别被人灌太多酒。”

　　这话让秦天茵又是一阵发愣。她一直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跟着田沁的时候就好强倔强，现在要独当一面更是如此。商场上的应酬经历的数不胜数，人家都当她是女强人，从来没人把她看作弱女子。陈柏西这句话普普通通的，却轻软地触动了她心里某个装作坚强实则脆弱的角落。

　　眼前的男人没有理会她的浮想联翩，“那好，待会儿见。”他自顾自地笑着挂断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刚刚的温柔，对着秦天茵说道，“走吧。带你尝点新鲜的东西。”

　　到了车上，秦天茵才想起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点的飞机。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先给了我个惊吓。”

　　秦天茵看到他眼睛直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就是低血糖，又没什么大问题。”

　　陈柏西撇了撇头，深邃凛冽的目光将她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虽然他知道她是在敷衍，但她心里有事不想说，他也不想强人之难。

　　秦天茵低着头给她爸发短信说晚点回去，倚在车座上看着立交桥下缓慢行动的车水马龙，头脑又有些发晕。“台湾……”她喃喃道。

　　“怎么？你也感兴趣？”听到她模糊的吐字，陈柏西问。

　　秦天茵没想到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恍惚之间竟然说了出口。她不置可否，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是自己去的吗？”

　　陈柏西搁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攥紧了。秦天茵看他这副神情，明了他心中有鬼，只好悻悻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柏西没有更拘谨，反而被她逗乐了。“有进步啊。出差这些天都不打个电话，现在倒开始关心花边新闻了。”

　　秦天茵没想到被他将了一军，“都说了只是随便问问……”

　　“嗯。这个随便很和我心意。”

　　秦天茵不服输地说道，“我要是真在乎的话也应该临时查岗，那样才能防患于未然。事后盘问，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有什么用呢。”

　　陈柏西听她这一溜儿的反驳瞬间哑然。她这话信息量太大，乍一听像是笃定他在台湾跟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再仔细一琢磨，又像是在跟他摊牌说这段感情她并不在乎。

　　秦天茵见他不说话，拿起遥控器来开了音响。在慢摇滚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完全睡不着。她手紧握着，指甲嵌进掌心里。她恨自己刚刚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为了驱散邵菲的翳影、顾昱铭的阴霾，故意说出一番狠话，来狠狠伤害身边这个疼惜她的男人。

　　在说出不在乎的那个瞬间里，她看到了他扭曲痛苦的表情。原来让他受伤，她也会心痛。
就这样吧，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伤口已经结了疤，再也不想去触碰。她只愿拿出全副的精力来疗养眼前的伤口。

　　

　　陈柏西把车子停在一片居民楼前，给秦天茵解了安全带。

　　“不是说要吃饭吗？”她问道。

　　陈柏西锁了车，仰头看了一眼楼上，“三楼。301。”他过去按楼道门上的电铃。

　　秦天茵不明所以，“这是……你家吗？”

　　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陈柏西好笑地说道，“你想去我家？”

　　秦天茵连忙摆摆手，“不是。这是哪儿啊。”

　　他也不再逗她，楼道门打开后领着她边上楼边说道，“我们要去的是任老先生家。他是有名的中医。”

　　秦天茵从背后白了他一眼，然后站定了不再往前走。“就是低血糖，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我不看医生。”她冷冷地答道。要知道上次之所以去医院还是被她老爸带去的。她身体一贯地好，平时小感冒发烧总是吃点药就挺了过去，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