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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之梦-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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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罗家姐妹名叫罗香梅、罗香菊，是兰芳公司创始之人罗芳伯的后人，兰芳罗家在她们这一辈没有男丁，诺大的家业就靠罗家四姐妹撑着，虽然算不上兰芳公司的实权人物，但是手上也握着上百万叨洋的身家和几千矿徒。这罗香梅是大姐，罗香菊则是四妹……”
“可曾婚配？”
白斯文的问题让伍绍荣怔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个……下官不知。”
“那就去打听清楚！”白斯文吩咐道，“西洋那边最流行婚床政治，这个朱济世是此中高手，同不少西洋贵妇有染，到了南洋也肯定会使出这招儿的，如果罗家姐妹嫁了朱济世，他在兰芳可就站稳脚跟了。”
伍绍荣不以为然地道：“关监大人多虑了，想那兰芳素来是心向我大清的，年年岁岁都遣使来朝，兰芳公司太哥刘乾兴的儿子刘阿生，现在就在广州……”
“我知道兰芳心向朝廷，”白斯文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可是朝廷却鞭长莫及！”
“下官不明白……”伍绍荣一脸茫然地看着白斯文，心说，朝廷向来视南洋华人为弃民，根本不愿过问，现在不过是来了个英吉利华人子爵，想把兰芳从荷兰人那边挖到英国人那边而已，这是洋人之间的争斗，和朝廷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朱济世是个祸害！”白斯文放下手中的毛笔，冷冷地道，“伍总商，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除了这祸害？”
“除……除了朱济世？他可是英吉利子爵！”伍绍荣倒吸口凉气，心道：“白大老爷，您真是从欧罗巴回来的？您不知道英吉利国有多牛逼？在南洋那边，英吉利可是说一不二的！谁敢动他们的子爵？”
“关监大人，这是朝廷的意思？”伍绍荣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看着他一脸惊愕的样子，白斯文就知道没戏，刚摇了摇头，伍绍荣却忽然开口道：“关监大人，兰芳刘家还是心向朝廷的，如果朝廷可以接受兰芳内附……”
“这事儿肯定没戏！”白斯文摆摆手，沉声道，“兰芳之民不仅是莠民而且还是汉人，若准其在海外据地拥兵，一旦做大，就是三藩、台湾之乱！”他思索了一下，又道：“虽然兰芳内附之事不可行，然而给刘家父子授个实缺官倒不是不行，如果他们能除去朱济世，一个水师游击加一个都司官职还是十拿九稳的。”
游击、都司是从三品、正四品的武官，看上去好像挺大一官儿，可是清朝实行的是以文御武，绿营武官的地位极低，根本不能和同级的文官相比，而且数量也多。广是广东水师提督旗下的从三品游击就有二十七人，正四品都司有三十四人之多！这些三、四品大员还都是实缺，如果算上挂着三、四品衔却在干守备、千总差事的武官，只怕能有上百人了。
而且当武官的路子除了考试和购买之外，还有招安，刘乾兴、刘阿生父子在西婆罗洲虽然是荷兰人封的甲太，然而在大清看来不过是个匪类，倒是符合“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原则，只要圣眷正隆的两广总督耆英上个折子，就能按照海盗的标准招安做官了。
伍绍荣眉头微蹙，刘家真要除掉了朱济世，那他们在南洋的基业可就尽毁了，他们会为了两个不值钱的武官，弃了一份诺大家业？
而白斯文却在想，姓朱的要是夺了兰芳的基业，自己要不要上疏朝廷严加提防呢？
……
就在满清王朝的白大忠良处心积虑，挖空心思的时候。
靠近婆罗洲中部的新当附近，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队大队的华人青壮，已经换上了杜兰夫人（她的老本行是裁缝）亲自设定样式的军服，就是用欧门——恩格斯厂生产的棉布裁剪出来的灰色短外套，有一排黄铜色的扣子和一个小翻领儿，下身是灰色棉布的裤子，打了绑腿，脚上则是南洋这里最常见的草鞋，腰上还系了根皮带，脑袋上扣了顶怪模怪样的牛仔帽，是按照杜兰夫人从新加坡寄过来的样子用稻草编的。
一千多人穿戴整齐站在操场之上，面前是几十个军服笔挺，军靴闪亮的中西军官。从一千多南洋华人青壮中选出八个连长、二十四个排长还有四个军法官，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呢。
这两个华人新兵营的营长分别是朱济世的保镖韩四和罗家的头号马仔罗军旗，韩四在法国外籍军团打过好几年的仗，现在穿上灰色的呢子军服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沉稳的军人气度。但罗军旗就不行了，虽然和韩四一样的穿着打扮，可怎么看都还是个黑社会打手头子。至于另外的三十六个连长、排长、军法官，也和罗军旗的样子差不多，透着浓浓的黑社会气息——这些家伙都是四秀堂和和顺公司里面年轻有为的马仔！据说都是很能打的……
一个名叫唐阿财的大块头军法官正背着手，扯着大嗓门对着一千多条精装汉子在训话：“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朱爵爷的兵了！一个大头兵每月也有8块钱叨洋，年底还有双饷，还吃好的穿好的养着，这样的待遇可不比人家英吉利、法兰西的大兵差，不过这份饷也不是好吃的！英吉利的龙虾兵是什么规矩，咱们的兰芳陆军也是什么规矩，英吉利的龙虾兵怎么训练，咱们也要一样的练！谁他妈的敢违抗军令，训练的时候敢偷奸耍滑，老子打军棍的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上了战场，谁他妈的敢当逃兵，老子保他一个三刀六洞！”
听到“三刀六洞”朱济世忍不住就皱了下眉，这话儿怎么听着还是黑社会啊！他回头看看身边的老皮儿，用法语道：“老皮儿，这些流氓真的能当军官？”
老皮儿笑了笑，指了指前方那两个看上去还算整齐的营方阵，笑道：“爵士，能不能行您用眼睛看就知道了，这些矿工聚集到这里不过一个星期，已经学会排队和服从命令了，换了英法最好的军官来，也不过如此了。”
第126章 速成的军队
操场上的两营步兵已经在中西军官的指挥下开始队列训练了，远处还有整齐的排枪射击声传来，那是一营洋兵在进行射击训练。有不少华兵扭头往枪声响起的方向观看，结果就招来了军官们一阵劈头盖脸的打骂。
朱济世摇了摇头，沉声道：“黑社会的习气实在太浓了些，这兰芳陆军恐难有大作为……”
热罗姆·皮儿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轻轻道：“爵士，罗马不是在一夜建成的，一支强大的军队同样不可能在短短一两个月里打造出来！而您的敌人，不会给您更多时间慢慢的培养军官，训练军队的。所以必须用速成的方法先应付过眼前这一关，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他指了指几个正在扁人的黑社会军官，正容道：“让士兵感到害怕正是下级军官的基本素质，如果能让士兵对他的害怕胜过对死亡的害怕，那他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基层军官……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些黑社会军官干得还是很不错的。”
朱济世默不作声，会骂人会扁人就能当军官了？这个拿破仑老近卫军的营长还真能扯，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挨过拿破仑的打骂？不过不用这些黑道打手，自己又要去哪里找合格的华人军官来带兵呢？鸭脷洲的书院（实际上是军校）现在还没有建成，最快也要等到1846年春天才能开学，第一期军官培训出来，最快也是1847年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自己能依靠的武力大概只有眼前这样的华兵和洋兵，前者的骨干都是是黑社会，后者全是人渣！真不知道能不能靠他们打败婆罗洲的土邦苏丹？
“万那苏丹和汶莱苏丹那边有什么动静？”朱济世低声询问跟在自己身边的黄植生和任怡江。
这两人现在也不当买办，而是跟着朱大爵士准备干大事了，而且还被吸收进了暂时还处于地下状态的洪门大明山——这个洪门造反派的先锋队，眼下已经有11名成员了，除了朱济世、刘家兄弟和韩四，还新增加了郑洪、王德虎、赵大亨、黄植生、任怡江、王云娇、罗香菊等七人。
不过大明山还算不上真正的大发展，根据朱济世的计划，将来香港济世大学、济世书院开张后，里面的学生才是洪门大明山发展的重点对象！特别是鸭脷洲分院的学生，一定要系数吸收到大明山组织中来。而黄植生和任怡江，则将分别进入济世大学和鸭脷洲分院，以学生领袖的身份发展大明山组织。
眼下，两人则以副官的身份跟随在朱济世左右。听到朱济世的问题，黄植生首先开口答道：“回爵爷的话，10月下旬的时候，万那苏丹和汶莱苏丹在斯里巴加湾会盟，双方还结了亲，万那苏丹把妹妹嫁给了汶莱苏丹，据说双方约定明年年初汇集大军进攻新当，比原先传闻中的时间推迟了两个月，不过准备也会更加充分。另外，荷兰少校安特生本人和沙捞越国王詹姆斯·布鲁克的代表也出席了婚礼……”
“布鲁克的代表也去了汶莱？他和汶莱苏丹不是死敌吗？”
任怡江接过话题道：“文咸爵士托人从新加坡捎信回来，说布鲁克已经保证在我们和汶莱、万那苏丹之间保持中立。看来这个沙捞越的白国王也在打渔翁得利的主意。”
做渔翁就做渔翁吧！沙捞越国现在也是大英帝国的保护国了，朱济世不能动它，布鲁克同样不会帮着土邦苏丹或荷兰人对付朱济世。可是据有东方律的刘家却让朱济世有些担心，“刘家那边怎么样？”
“刘家也在扩军，坤甸港新近还到了一艘运军火的荷兰商船，上面的武器都是卖给刘家的。”黄植生顿了下，又道：“而且刘家的大公子刘阿生已经从广州回来了，有传闻说，大清预备接纳兰芳成为藩属了！”
“什么！有这种事情？”
朱济世神色一动，随即就恢复平静，轻轻地道：“虚张声势！刘家也在虚张声势，乾隆盛世的时候满清也不敢护着兰芳，现在都让英国人堵到家门口了，还敢把爪子伸到南洋？”
黄植生喃喃道：“可是几个兰芳华人大族却始终心向朝廷的……”
朱济世冷冷哼了一声，心说，这狗屁朝廷有什么好的？怎么有那么多人心向呢！
……
“朝廷要除掉英吉利子爵朱济世？为什么？”
东万律兰芳公司总厅后院，刘乾兴倚在软塌上，一脸诧异地看着刚刚从广州回来的长子刘阿兴。
刘阿兴和刘阿亮长相神似，只是大了一圈，如果说刘阿亮是个小黑胖子，那么他大哥就是个大黑胖子了。不过这个大黑胖子今天的打扮有点意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身顶戴花翎的大清官服穿在身上，官服正面还有个白鹇补子，赫然就是大清五品文官！
这个官当然是买来的，刘阿兴在广州城一待好些日子，当然不是为了向大清朝称臣纳贡——这件事情谁都知道没指望，早就成了例行公事一般，只是在向大清朝表个态度。不过不能归附并不代表不能买个大清朝的官来做做，自然只能买个候补官，想要补缺那是难如登天的。而就算是买候补官，也不是上广州城的捐局里面一手交钱一手拿官帽子那么简单，就算缴足了银子，塞够了贿赂，还要让两广总督和广州将军验看（看看长得像不像个官），还要北京的吏部核准发下官照，才能当上大清的民之父母，当然验看还有吏部核发官照都要另外塞钱，另外还需要在京的同乡京官印结担保，这也是要出银子的。这一来一去，就是年把时间过去了。
等到办妥了捐官之事，准备回西婆罗洲的时候，这刘阿生忽然被十三行总商伍绍荣带去见了粤海关监督白斯文！而且还从白斯文这里领授了一份秘密差遣——设计坏了英吉利子爵朱济世的性命！报酬则是广东水师的都司和游击，一共两个实缺官儿。
对兰芳刘家来说，这俩官儿倒不算啥，可是粤海关监督却是他们开罪不起的。因为兰芳公司在广州也是有商馆的——乾隆皇帝虽然没有允许兰芳内附，但却同意他们在广州开设商馆进行贸易，这个兰芳商馆照例也同十三行交易，而十三行则受粤海关监督的控制，如果开罪了白斯文这个粤海关监督，兰芳商馆的买卖是做不下去的，眼下这商馆可是兰芳刘家控制的。
另外，兰芳刘家在老家广东是有田产、商铺和银号的，只消白斯文这个海关监督一句话，光是刘家“莠民”的身份，广东的官吏就能把刘家的家业给充了公。别看刘家在西婆罗洲是一方霸主，但是在大清国内，还是一介草民……哪怕捐了个五品官儿也是一样惹不起白大关监的。
想到这里，刘阿生也只能一声长叹，苦笑道：“阿爹，朝廷让咱们这些商人办事，是从来不说为什么的，也不管咱们是不是能做成……”
“阿哥，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无望啊！”一旁的刘阿亮忽然插话道，“而且这姓朱的也没按什么好心，咱们如果不能除了他，这兰芳早晚也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第127章 奉旨讨贼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然后响起了刘乾兴的高声喝斥。
“阿亮！你知道什么！”
老头子似乎很生气。
“姓朱的背后有英国，两只手又牵着罗家和和顺公司，还有一营洋兵，济世洋行又有几百万资产，哪里是我们刘家能对付的？就算他被汶莱、万那苏丹打败逃到东方律来，咱们也只能把他礼送出境！”
被训斥的刘阿亮一脸的不服气，咬着牙道：“阿爹，现在不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时候！姓朱的很快就要把咱们的兰芳给夺去了！到时候白大人再没收了咱们在国内的产业，一家老小怎么办？真要喝西北风不成？”
“阿亮……”
刘乾兴刚刚开口想接茬训儿子，他的长子刘阿生就开口打断了父亲的话。
“阿爹，我看阿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咱们必须要有个决断。”
“决断？怎么决？”刘乾兴瞪了儿子一眼。他这一辈子就是靠处事圆滑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对外，尽可能巴结荷兰、英国等西洋殖民者；对内，则使尽手段拉拢兰芳内部的反刘势力，维持住兰芳表面的团结。即使在面对和顺公司和万那苏丹这种婆罗洲“弱小势力”的时候，也尽量不撕破脸大打出手。这一回在朱济世插手西婆罗洲，将要在新当和万那、汶莱苏丹开仗的时候，他仍然是骑墙的态度，预备派刘阿亮带兵驰援新当，但是要避免同苏丹土兵交战，最好能坐观胜败，从中渔利。
“阿爹，现在必须要有个决断了！”刘阿生的语气既冷又锐，还带着几分杀气。
“我听说姓朱的已经有了一营洋兵，又募了两营华兵预备用西法训练，还有罗家、郑洪、王德虎他们相帮，如果新当一战胜了万那、汶莱苏丹的联军，只怕就要席卷西婆罗洲了！根本不能指望他和那两个苏丹两败俱伤，因为站在他背后的毕竟是大英帝国，就算他的军队折了一半，要不了一个月就能补齐，而且就算不补齐，1000个见过血，打过硬仗的强兵是咱家的打手能抗衡的？
阿爹，咱们一定要在新当之战前站好队，要么投朱济世，要么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否则朱济世一旦获胜，西婆罗洲就真没有我们刘家的立足之地了！”
屋子里的空气骤然凝聚，刘乾兴像被一闷棍打中脑门，懵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惨白地点点头，道：“看来之前我想岔了，想岔了……”
他回过头看了看两个儿子，“阿生、阿亮，你们看咱们该怎么站队？”
刘阿亮压低声音道：“当然和姓朱的对着干！阿爹，不如以兰芳公司甲太的名义下帖子把姓朱的诓来东万律，摆个鸿门宴，定叫他有来无回！”
刘乾兴看看长子，刘阿生摇头，“此事不成，如果朱济世刚来南洋的时候，咱们或许能用鸿门宴收拾他。可是现在，两家嫌隙已深，朱济世又有了三营精兵，咱们若下帖相请，朱济世把一营洋兵带来东万律咱们如何是好？咱们扶清堂上下能打的弟兄加一块也不够八百之数，能对付得了500洋兵？”
兰芳公司毕竟是没有常备陆军的，刘家扶清堂养着的职业打手也就是几百人，朱济世真要把那一营洋兵拉来东万律，准保能吓跑一大半！
“阿生，你的意思是投了朱家？”刘乾兴吸了口气，不大甘心地问。
“不能投朱家！”刘阿生沉声道，“阿爹，你难道没有听人提起过朱济世是朱明之后？”
“朱明之后？”刘乾兴愣了下，道：“是有这么个说法，可是这年头洪家兄弟里面只要姓朱，谁不攀附朱洪武啊？”
这话也不错，现在已经不是大清朝的盛世了，朝廷的控制力下降的很厉害，特别是在南方地区，洪门已经发展到了泛滥的地步，在各大中城市里面，几乎每个行业、每个角落都有洪门弟子的身影。如果说什么地方是洪门渗透不进去的，大概只有旗人聚集的“满城”了，甚至连绿营兵丁和衙门差役里面，都有不少洪门兄弟。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冒称朱明之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不扯旗造反，官府一般也懒得过问，而且洪门子弟也不会因为谁自称是朱明之后就纳头便拜的。
“可是万里之外的朝廷却想要朱济世的脑袋！还开出了游击、都司的价码，还是实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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