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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不动就换一处，所以给儿子起名叫李换。

　　　　这两个孩子总是搭伴而行，王阵十一岁，李换十二岁，村里的孩子都不娇气，所以总能玩到一块去。

　　　　这天，六月初五，王阵和李换又出发了。

　　　　走到村口，李换抬手一指，对王阵说：“小斧头，你看客栈门口那人。”王阵抬眼一看，客栈门口站着一个老头，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脸上一个皱纹都没有。老头似乎听到李换说话声，也向他们二人看过来。李换赶紧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小斧头，你说他会不会是神仙呀？”王阵道：“我看也像。回头让刘半仙来看看。”“半仙个屁，连山都上不去。”王阵噗嗤一乐：“对，以后就叫他半仙个屁。”

　　　　他俩说的刘半仙，其实是村里的一个光棍，大号叫刘能。本来刘能是订了亲的，可相亲那天神神叨叨，顶着黄纸糊的大帽子就去了老丈人家，还说什么自己是仙童转世，非让女方家里陪送两亩水田，才肯成亲。后来被人家轰了出来，从这以后，再也没有谁家闺女给他了。

　　　　去年刘半仙又抽了一次风，和村头客栈的老板娘打赌，说自己能越过灵山脚下的仙家地界，若是赢了便让老板娘给自己介绍一门亲事。结果刘半仙一去不复返，大家都以为他会不来了，今年年初刘半仙却悄然出现，声称自己在灵山上学了半年的法术，因为惦记媳妇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灵山掌门百般挽留，还送了他一件礼物。然后刘半仙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十分麻利地叠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然后大吼一声：“我便是除魔降妖保卫灵西村的‘黄冠道人’”。村人见他如此癫狂，便一哄而散了。打赌一事也不了了之。

　　　　据知情人吐露，刘半仙陷入一个大阵里面，这个大阵可了不得，在里面的人永远找不到出来的路。而且不知时光变迁，只能等布阵的人救他出来。

　　　　王阵与李换一路聊着村里的乐事，半个时辰便到了他们砍柴的去处。

　　　　小山不高，百十米左右，山里林木茂密，却没什么野兽。有人说，野兽都喜欢灵气，都搬到灵山地界去了。

　　　　卸下随身携带的水壶干粮麻绳，二人拿着刀斧便开始砍柴。和往常一样，王阵只跟在李换后面走，李换遇见小的枯木才砍，李换不砍的大枯木王阵就砍。两个孩子年纪虽小，砍柴这活却从七岁就开始了，也算是世家子弟，祖传的手艺。

　　　　只见李换手起刀落，几下便劈下一根粗枝，一会功夫，地上就拢了一堆。再看王阵，一棵树还没砍完。待到李换已歇了半响，王阵这棵小腿粗细的树才缓缓倒下。这时，李换站起来，懒洋洋地修理粗枝，截成尺余长的烧柴。王阵丝毫不停歇，又在那倒下的树上抡起了斧头，斧落处木屑横飞，虽然年纪尚小气力有限，但王阵砍得极准，劈开一条缝隙便找根木条塞在里面，再拔出斧头继续沿着缝隙劈砍，终于“咔嚓”一声，这棵树才竖着被劈作两半。这时，李换便在旁吃着干粮等着王阵，半个时辰后，王阵终于将这根木头都截成了合用的烧柴，这才坐到李换身边。

　　　　王阵左手摩挲着脖子上带的一个坠子，这坠子非金非石，听王斧头讲，王阵出生那天这坠子穿透屋顶，直接掉在了他家的灶台上，将锅盖铁锅都砸了一个洞，王斧头在灶坑里拣出了它，觉得稀奇，便找根红绳，给王阵挂在了脖子上。王阵从小便戴着这坠子，没事的时候就用手摩挲，十多年来，已磨得甚为光滑。

　　　　李换问王阵：“小斧头，我就不明白，你爹怎么总让你砍这笨重的大树。看我，早就劈完了。”王阵喝了一口水说：“我爹说了，这样的柴火好卖。比你那树枝经烧。”李换气喘吁吁喝口水道：“那倒是，不过一捆树枝也是十五文，一捆木柴也是十五文。”王阵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了。”

　　　　两个孩子吃完干粮，已是正午时分，他们将柴火用绳索捆好，背在肩上，便向回走。

　　　　砍柴这活，来时轻轻松松，回去可就累了。俗话说：不怕担重，就怕路远。三里多路，两个孩子背着柴火，顶着六月的太阳，走一段就要在阴凉处歇上一歇。到得村头，已走了一个时辰。

　　　　王阵嘟哝道：“天可真够热的，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老神仙了。”李换道：“哪会有什么神仙，神仙哪会到咱们这里来。”王阵看了看日头，道：“快走吧，把柴火送回家，还要去马先生那里念书。”李换道：“来得及，马先生还睡午觉呢。”

　　　　马先生是村里唯一一个私塾先生，村里的孩子大都会在他那学上一年半载，就为认几个字。家境不好的马先生也不收学费，都是乡里乡亲的，逢年过节送几条鱼，平时帮忙挑几担水也就是了。王阵隔几天就会多劈些柴火，给马先生预备着。

　　　　王阵扛着柴火进了自家院子，发现今天有些异样。平日里爹爹都会站在门口等他回来，今日却不见。放下柴火进屋，王阵发现内屋里多了个人，和爹爹坐在正屋唯一的两把椅子上喝茶的那人，正是他和李换在村头客栈遇见的“老神仙”。

　　　　王斧头见王阵回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摆摆手让王阵近前来，然后对那“老神仙”道：“这是犬子，叫王阵。”那“老神仙”对王阵微笑点头，王斧头又道：“这位段老先生，是来咱家投宿的。”

　　　　王阵以前也见过投宿的客人，便给这“老神仙”问了声好。然后王阵想了一下问道：“老先生，你可是……神仙？”

　　　　“老神仙”哈哈一笑，便转头看王斧头，王斧头讪笑道：“我们父子俩真是没见识了，也没见过神仙什么样子，也难怪这孩子和我问一样的问题。”

　　　　王斧头接着对王阵道：“老先生不是神仙，不过，他的儿子可是神仙。”

　　　　老先生道：“犬子当年给老朽一粒丹药，我才得以鹤发童颜，今年老朽已近耄耋之年了，还是身体康健，无病无痛。”

　　　　王阵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只是听说有神仙，这是他距离神仙最近的一次，虽然未曾亲眼所见，毕竟活生生的神仙的老子就在眼前。顿时来了一句：“那你多吃几粒，岂不是长生不老了？”

　　　　老先生笑道：“听我那儿子说，这丹药凡人吃多了是不行的。自他离家修仙，我也只在二十年前见过他一次。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老朽就已知足了，呵呵。”

　　　　原来，段老先生的儿子便在这灵山中修仙，前几日托同门捎信至家中，并将老先生接至灵山附近，想在六月初六这天与老父见上一面，然后便斩断这最后一丝尘缘，专心修炼。

　　　　“家里若有个修仙之人，好处虽可见，但阴阳相隔也是迟早的事啊。”老先生慨叹道。听到老人发此感慨，王斧头不知说些什么。倒是王阵来了一句：“若不修仙，不也是阴阴相隔了。”一听此语，老先生一怔。王斧头斥道：“莫胡说，快去读书。”

　　　　听清了前因后果，王阵才想起要去马先生处念书，便拿上书本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王阵一出去，段老先生便对王斧头道：“我观此子语出不俗，料想将来定非普通人物。”王斧头道：“乡野小子，乱说罢了，老先生不必在意。”



………【第二章　生死相隔】………

　　　　王阵到了马先生家，恰好遇见马先生揉着惺忪睡眼走入讲堂，此时李换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里东张西望，见王阵走了进来，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王阵这堂课听得心猿意马，心里始终惦记着神仙的事。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急急拉着李换跑了出去。将家中所闻所见与李换说了，李换听得也是瞠目结舌。

　　　　“乖乖，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神仙。”李换道，接着问王阵，“小斧头，你想不想当神仙？”王阵瞥了李换一眼：“废话，谁不想当神仙？”

　　　　李换道：“我有一个办法，明天我们跟着这段老先生，待他与他那神仙儿子见面时，我们央求神仙教咱们法术，怎么样？”

　　　　王阵道：“你说教就教呀，你当神仙是马先生呀！”

　　　　李换道：“好歹有个机会，你若不去我自己去了。”

　　　　王阵道：“要去就一块去。”

　　　　李换嘻嘻一笑：“就知道你也想去。”

　　　　第二日凌晨，王阵天未亮就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出院子，果然，李换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两人找个角落藏好，便紧盯着王阵家的院门，眼睛都不眨，唯恐段老先生变成一只蚊子飞过去。

　　　　蹲了半个时辰，天已微微亮了，李换腿已酸得不行，这时王阵低声道：“出来了。”果然，那老先生快步走出院子，行动与少年无异。

　　　　二人悄悄尾随在后，跟着这段先生一路向东走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越走天越亮，这段先生见儿子心切，头也不回，只大步向前走。可苦了后面这两个孩子，要小跑才跟得上这老先生的步履。不一时，三人一前两后就走到了王阵和李换平日砍柴的地方，段先生停住了脚步，开始不停地左右张望起来。王阵李换急忙放缓脚步，借着路边树木的遮掩，一点点靠近。仗着二人机警，身形又小，段先生始终没有察觉。只在嘴里嘟囔着：“村东三里的矮山，应该就是这里呀，怎么还不来呢。”

　　　　李换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吧？”王阵没理他，只眼睁睁地盯着东方朝霞升起处。

　　　　就在这时，只见东方远处一道亮光，由远及近，瞬息之间便到近前。一名中年男子脚踏飞剑，直落到段先生的面前。段先生先是一惊，而后又是大喜：“宣儿！”这男子并未答话，只看着王阵与李换藏身之处，问道：“父亲，这两个孩子你认识吗？”

　　　　“孩子？在哪里？”

　　　　王阵李换还未从亲眼见到腾云驾雾的震撼中清醒，骤然只觉衣领一紧，已被人拎了出来。

　　　　段先生一见王阵，便说道：“这是我昨夜投宿人家的孩子，另一个想必是他的同伴吧。”

　　　　段宣眉头皱了一下，刚要说话。李换“扑通”跪倒在地：“神仙叔叔，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也要当神仙。”边说着边拉王阵的衣襟。王阵看了看李换，又看了看段宣冷漠的表情，反而无动于衷。

　　　　段宣没有回答李换，反问王阵：“你怎么不求我？”

　　　　王阵却似走了神，对段宣的问话置若罔闻。

　　　　段宣驾驭飞剑从天而降的这个场景，王阵忽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是在梦里？在想象中？又似都不是。

　　　　李换见王阵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伸手使劲掐了王阵的腿。王阵这才醒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段宣心道这孩子可能是吓傻了吧，便又问了一遍。王阵想了想，道：“你若不想收，求你有什么用。你若想收，我自然不用求。”

　　　　段宣见王阵年纪不大，竟能说出这样的话，颇有些惊讶。不过他略思索了一下，便道：“此事稍后再说。”说完右手一挥，一个青色光罩便将李换与王阵罩了起来。李换与王阵只觉周围景物顿时消失，只觉青蒙蒙一片，连近在咫尺的段宣父子二人也没了踪影。王阵伸手想去摸那光罩，李换道：“小斧头！别碰，小心神仙的法术！”王阵吃了一惊，急忙把手缩了回去。段宣在外面听得清楚，心道这小子倒是蛮机灵。

　　　　段老先生见两个孩子被光罩罩住，有些不愉，段宣连忙解释：“父亲请放心，我怎会伤害两个孩子，不过今日我父子要叙离别之情，暂时将他二人隔开罢了。”

　　　　段老先生道：“宣儿，这二十年你可有什么进展？”

　　　　段宣道：“上次孩儿见你时是筑基前期，如今已是筑基后期了。”

　　　　段老先生叹了一声：“唉，你选择修仙一途倒也罢了，只可怜我父子一生未能相聚啊。”

　　　　段宣道：“人世繁华终有尽，唯有仙道是正途。普通凡人即使长寿，匆匆百年转瞬即过。孩儿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不管有多么艰难，我都不会放弃。”

　　　　段老先生道：“为父也盼你能早日成道，就不要再惦记我了。”

　　　　段宣跪倒在地，给段老先生叩了三个头，道：“孩儿今生未报父母养育之恩，待得孩儿修成金丹大道，定会去那轮回石上寻找父母来世投胎之身，大恩大德只有来世能报了。”

　　　　“孩儿本应回家拜父祭祖，怎奈修炼正当关口，不能久离灵气之地，只好劳父亲大驾，在此相会。”

　　　　“修仙这五十余载，孩儿于因果之道已有一些参悟，孩儿绝不敢忘父亲教诲，定当远离血腥、绝不轻易杀戮，只潜心修炼，父亲放心便是。”

　　　　…………

　　　　父子二人均知今日一过，今生再难相见，这一席话，竟叙了近一个时辰。

　　　　此时，朝阳如火，从东方朝霞处喷薄而出，段老先生问道：“那两个孩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段宣笑道：“父亲尽管放心，这离水罩能隔音阻物，他们没事的。”于是伸手一挥，那青色光罩顿时化为无形。只见李换和王阵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段老先生大惊失色：“这是怎么——”

　　　　“不过是睡着了。”段宣急忙答道。

　　　　毕竟两个孩子才十一二岁，正是贪睡的年纪，起得又早，放在这光罩里乏味枯燥，不睡了才怪。

　　　　段老先生问道：“宣儿，我看这两个孩子倒也机灵，不如你就收了他们吧。”

　　　　段宣道：“心智对修仙影响不大，主要还是看有没有灵根，没有灵根之人，除非在幼时之前强用丹药和功法改变，否则此生无望。至于这两个孩子嘛……”段宣俯下身来，凝神观看李换，半响之后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

　　　　段老先生见段宣叹气，道：“若是不行，就罢了。”

　　　　段宣道：“父亲误会了，你道我为何叹气？我若有这孩子的灵根，怕是今日早已结丹了。”

　　　　段老先生又是一惊：“你是说这孩子的灵根好？”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孩童就是金火并修的雷灵根，这样的灵根若不修仙，实在可惜。”段宣慨叹道，“没想到百年难遇的灵根竟会在这里遇到。”

　　　　“百年难遇？那快看看另一个怎么样？”段老先生毕竟与王阵有过一面之缘，对王阵的印象还不错，潜意识里他希望王阵的灵根也能适合修仙。

　　　　段宣又俯身查看王阵，这一蹲下，比看李换的时间还长。段老先生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终于，段宣站了起来，又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他的灵根更好？”段老先生忙问。

　　　　段宣道：“真是奇怪了，一个雷灵根已经是百年难遇了。这个孩子的灵根也是我生平罕见，金木水火土俱全，却都若隐若现。不过不如雷灵根是肯定的了，灵根越杂，修仙之路就越难走。即使修仙，也难有大成。”

　　　　听段宣如此说，段老先生略有些失望。

　　　　“不过这两个孩子我都记下了，待我回到门里，向负责招收弟子的同门举荐便是。”段宣道，“父亲你待这两个孩子醒来，带他们回家。修仙拜师之事提也莫提，我自有安排。”

　　　　眼看天已大亮，路上将有行人，段宣向父亲匆匆作别，踏上飞剑向东飞去。段老先生望着天上儿子的身影，直至无影无踪，不觉自己已是老泪纵横。

　　　　送走了儿子，段老先生担心地上冰冷，便唤醒了王阵和李换，带他二人回村去了。一路上李换不停追问神仙的去向，段老先生只是默不作声。王阵倒是一言不发，他还在思摸着段宣驾驭飞剑的那个场景，为何自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三章　别离】………

　　　　接下来的日子甚是平淡，段老先生第二天即告离去，临走时送给王斧头两块十两重的银锭，把王斧头乐得合不拢嘴，毕竟他砍一年柴也换不来五两银子。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如今有了这银子，可以合计给王阵找一房好媳妇了。

　　　　村里有几户有钱人家，儿子才七八岁就把十七八岁的媳妇接到了家，家里平添一个劳力。穷人家孩子一般要到十七八岁才能谈婚论嫁。

　　　　这一天吃完早饭，王阵在屋里练字，王斧头则沏上一壶平日舍不得喝的好茶叶，美滋滋地合计着去找个媒婆。突然闯进来一人，正是李换。李换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一把夺过王阵手里的毛笔：“小斧头，快走，我家来人了。”这句话没头没尾，王斧头被弄得一愣：“来人，来什么人？”

　　　　“仙人呀，收我们做徒弟，去当神仙的！”李换喊道，“快走吧，去晚了仙人生气了！”然后拉起王阵就往外跑。

　　　　王斧头愣了一会才醒过神，神仙？要收徒？是我儿子吗，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想到这儿，他哆嗦着手放下茶壶，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到了李大刀家，王斧头发现屋里站着一个陌生女子。这女子大概二十有余，长得也算俊俏，只是眉眼间透着一丝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