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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君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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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虽有几分不愿,为着寻人问路,韩素还是走进了桃林。
如今时日已入四月,正是盛桃时节,还不曾看清远处的粉,韩素便已嗅到远处飘来的阵阵清香,有些清新,却更多的还是甜腻。她轻皱了皱鼻。
再往前了十余步,大片的绯桃便入了眼帘,接着越往前便越觉那不算艳丽也不算淡雅的颜色快要侵蚀了全部目光。
韩素顶着些许不适,踏进了桃林。这下便不只是目光被那桃色侵蚀了。那大团大团的绯色好似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竟让她产生了窒息之感。她微愕,加快了脚步向着桃色稀疏些的地方去。
待得她走出桃花最密的一片林子,透过晕着淡粉的几层枝桠,隐隐便见着了一座石桥屹立,总算叫她生出了丝寻着人迹的希望。
走近些,韩素轻拨开眼前的几枝桃,一瞬,林中竟起了风。桃色的花瓣纷飞了起来。疏疏离离、飘飘扬扬间,现出了石桥上一抹淡淡的白色身影。那人似是坐在木椅之上,遥望前方飘散的桃花,飞扬着,旋舞着落入桥下的清流之中。
那人似是察觉了有人靠近,回眸向韩素望来。
绯红的花瓣还在飘散,从男子的眼前、身侧落着。自这不远的距离,韩素已可看清那男子绝世的仪容。如画眉目、温润唇角、额心到发梢,竟然具是无瑕。
那人的面上透着丝丝温度,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却透着尘埃不染的清洌。于韩素瞧来,那双眸是被桃花晕出的满满暖色,抬眸间却耀熠了一世的光华。清风拂起他白色的衣袍,翩然着泛了丝丝昏红的光。那人如玉的面容透了些红赧。一时之间,韩素恍觉已分辨不出是那桃花映红了男子的容颜,还是那男子明丽了那一整个天地的桃花。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韩素的心口恍若泛起涟漪。
那男子瞧见她时,目光似是一瞬怔忪,接着如同漾开一波洋洋春水,生了暖泉的笑意。又一次,春风舞起了一世的桃花。
彼其之子,其美无度。
原来这世上最不欺人的语句,竟都出自那《诗经》。
只是,那一瞬间,韩素却忽的生出不知从何而起的惧,下一刻,意识清明之前,她已转身奔出桃林,转身逃上来时的路。
沐王府的桃花林,仍是一片馥郁芬芳。石桥上的温润男子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眼眸中看不出是何种情绪。倏尔,他阖目轻叹。
也罢,逃吧,逃得远远的,逃了,便千万,莫要叫他捉住。
作者有话要说: 美美的王爷╮(╯▽╰)╭
☆、 江南
“小姐!”一声近乎尖叫的呼喊从沐王府中清水阁传出,“你当真见到沐王了!他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堂内,韩素正被红鸾丫头围着敲敲打打、拍拍摸摸。
红鸾小丫头今日著了一身浅褐的衣裳,撅着粉唇,一双瞪得圆圆的杏眼极为专注的灼过韩素身上每个角落,直到确信不曾看到一丝伤痕才有些不甘的松开卡住韩素的手。
“我当真没事。”韩素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红鸾比韩素稍是年幼,又自幼与韩素一同在禺山长大,名义上是韩素的丫头,其实韩素照顾红鸾怕是要比反之还要多上一些,时日一长便养出了她的孩子心性与咋呼本能。
“小姐,你既见过了那沐王,他可有了什么表示?”红鸾便瞪起圆了大眼,瞧向韩素时却是满面期待。
“什么表示?”
“小姐,若要我说,那暴戾的沐王既然没有折磨于你,保不准便是已经看上小姐你了?”她说着,面上竟起了骄傲之色,还伴了几分沉沦想象的痴迷,“话说回来,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不倾心小姐呀。 ”
她又皱了皱鼻子,神色间露出些嫌弃:
“不过那沐王残暴,便是有什么表示我们小姐也不要理他。想来那人也是个面目凶狠形如夜叉的,哪里能配得上我们小姐。诶,小姐,沐王是不是长那个模样呀,是不是呀?”
红鸾的小嘴开合个不停,只叫韩素望着小丫头的目光多了几分无奈。这个丫头,是真的把她当成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只是听得红鸾最后一问,韩素却怔愣了一瞬。
其实,若不是凭着极好眼力瞧见了那人素袍袖口盘旋的六爪青蟒,韩素恐怕全不会想到那日在桃林中见到的温如润玉的男子,竟会是那传说中凶狠暴戾的沐王。虽说世人皆传沐王容仪上佳,可是凶狠之人竟能做到面目之中不见一丝狠戾,还带着满满的谦和温润?
难道这世间相由心生的说法当真只是浅薄之人的言辞,还是说那凶狠的名声才是沐王欺骗世人的伪装?
“小姐!小姐!”
“沐王,很好看。。。”如今红鸾问起,韩素竟只能回答这么一句。
那小丫头怔住,愣愣的回味一瞬了韩素的回答,缓缓收起方才的一脸跳脱,转而满目忧郁的念叨了起来:
“小姐,你如今嫁了这么个人家,却也莫气馁。沐王再不济也是权倾天下,且他如今也并没有要动你的意思。这天下一统之争,纷纷扰扰恐怕不是这近些年便能解决的。如今的情状,不管日后是东嘉、西楚亦或是北辽得胜,小姐终是能保得住自身的不是吗?还有。。。”
红鸾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只是这些话是当初韩素还未嫁之时就每日要听红鸾念上几次。毕竟是小丫头的一番关心,韩素起初也会听得认真,时日久了便再未认真听过了。此番,红鸾说了不过一半,韩素的心思却早已飞跑了,飞到小丫头追都追不上的地方,到那烟雨江南去了。因为在那绵绵江南,还有着极少数的,会叫她牵挂的人呢。
江南柳畔,一座府邸门前,一身着玄衣的青年公子正朝那朱红大门走来。他手执一把檀木做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扇着,步履间衣袂带风,远远看去,端的是风雅。
那男子走上朱门台前,抬手正要覆上眼前的门环,忽的腰间惊现一双雪白细嫩的纤手,玉臂环在他的腰上,背后贴上了一温热的脸。
男子心中一惊,抬起的手也跟着颤了一下。他暗自缓了缓心神,面上挂上一抹较为得体的笑,轻转身,低头望向那女子。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绿罗裙,面上粉黛略施,生的几分娇媚的眸子水盈盈的望向男子。
男子又是一惊,看来是前几日惹上的桃花债找上门来了。
“易郞~”女子一声呼喊,悲悲切切、凄凄楚楚,却好不动人。
易燕南又是一颤,心想,这次怕是不好脱身,谁让他一不小心惹上了刺史的女儿,这下可如何是好。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展开折扇,他故作轻松望着那女子浅笑起来。
那女子似是被那春风似的笑迷了一瞬,竟愣了神。醒觉却是神伤。
“易郞,那日你还唤我庆儿的。”
易燕南只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奈还想不到法子脱身。思索间眼光一瞟瞄到一个身影抱着剑,眉间透着些许怒意站在那女子后方不远之处。无法,他向那人挤眉弄眼,只求相助这一回。那人扬起一抹冷笑却还是向他二人走来。
走近便知,那是个过分俊秀的男子,清秀的好似男生女相,只是那眉间却女子难有的英气逼人。他手握一把长剑,大步迈来,走近后,面上的不耐却换上了几分轻佻。
“哈哈!瞧瞧这是谁呀!阿南这是又给我弄了个美人儿来呀!这次的真是不错,阿南越发长进了!”说着,抬手便欲捏上那女子的下巴,那女子却身子一闪,躲到易燕南身后。
“你。。。你做什么?!我是易郞的人,你,你。。。”
“哈哈哈!你的易郞没告诉你吗?连他都是我的,他的自然更是我的。”那男子抱着剑嘴角一抹邪笑加深,目光灼热的扫过那女子的腰身,眼中迷离透了几丝危险,“看来他是没告诉过你了,凡是他的,都必须我先试过。”
男子的声音本就雌雄莫辩,如今刻意的流转竟激起了女子心底层层凉意,不禁一颤。
“云郎,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易燕南见那女子反应,眸光一闪,迈步上前便作维护一般将她挡在身后,“我与她并无关系,你莫要误会。”
“哦?”男子侧眼瞥了过去,五指握上剑柄,轻轻一拉,露出一截寒光凛凛的刃,“阿南,我可曾与你说过,你挂念的任何一人,除我以外,都必得死去?”
女子又是一抖。易燕南见此,一边仍旧如临大敌的盯着男子,一边低声对那女子道:
“一会儿我一迈步你便跑,自此再不要来找我,这是为你好。”
话音一落,他向前一步,伸手托起男子的下巴,目中含着盈盈温柔:
“阿云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时挂念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
身后那女子见此呆愣一瞬,片刻后明白过来却是面色一白,转身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留在原地做戏做的正欢快的二人还默默的含情对望。
“既然阿南如此心念着我,不如先回府去,也好一诉衷肠?”那英气十足的男子此刻再一开口竟已是真切的女子声线,软软糯糯却好似夹着一层杀意。转身他大步流星朝那朱红大门走去。
这回轮到易燕南面色一白,亦跟着那女子阿云转身进了易府。
不多时,那院落里便传出男子一声凄厉喊叫。
“哇!!!师父!高抬贵手哇!用这个我真的会死哒!”
“你倒是清楚,这次老娘就是要杀了你!你这天杀的!才赚了几个小钱就又出去沾花惹草沾花惹草,啊?!前两天是员外的女儿,这回你的手都伸到刺史府里去了啊?!还害老娘扮断袖给你解围,你真是翅膀硬了了你!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回报我的?!你有没有一点出息,有没有一点出息?!”
易府的院中换上了女子骑装的阿云正一手揪着易燕南的耳朵,一手捏着一九尺长,粘满了铜刺的软鞭,指着易燕南的鼻子骂。
“哎哟,师父,您这话说的,老娘老娘的,您不过大我四岁,哪里来的老,不是把自个儿较老了。师父貌美如花,生这么大的气长皱纹了可怎么是好哦。师父您消消气消消气。”那易燕南给她揪着却仍是不住赔笑。
“你还有脸说我这皱纹?!还不是被你给气哒?!你说你。。。”
“诶师父!有信有信,您先松手,松手!”一眼望见一苍鹰自头顶飞来,易燕南双目直射出光来,仿似瞧见了救星。
他接起自空中落下的信,急急打开,一手揉起了刚被阿云松开的耳朵,一手捧着信,呈给师父,兼着满面讨好的望着她。
“师父,您看,素儿的信。”
那阿云瞪他一眼,没甚好气的扯过信笺,摊开瞧了起来。
那易燕南讪讪的收回手,还不住的注视着师父的脸色,却发现她的目光现出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深邃。收起一面的嬉皮笑脸,从阿云手中接下她阅罢的信。
不过是一普通的讲述近况的信,素儿出嫁沐王的事虽令人担忧,但他与阿云都不是第一次听闻,以往都不见阿云如此反应。这回,阿云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他又望向阿云面容,却发觉此刻已无半分不同,正是她往日的无谓模样。怔了怔,见阿云转身进了书房,便随意将信纸朝袖中一塞,定神随她走去。
只是人去之后,空空荡荡的院子里,空气中仍留了一缕清浅的当归药香。。。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归药香。。。
☆、沐王
沐王府的书房内,眉目温润的男子轻放下手中的折子,转头向窗外瞧去。
窗外是一片并不很大的草地,乃是王府的前坪,草地之上一女子身着素色的纱裙,手执一柄长剑,正肆意的舞着。
秦陨安将起居搬回王府已有了些时日。往日,因着桃林外的别院更为幽静,他更喜在那处一边办公一边调理身子。此番却将一切搬回了府,还偏偏挑了韩素所住西厢中这依着草地的书斋,这也算得是他成亲之后的第一丝不同了。
外间,女子发丝飞扬,一柄带着寒光的剑舞得有些杂乱无章却翻腾着尖利的杀意。韩素一边几分烦躁舞剑,一边却不禁暗想,此刻若是阿云在此,想必必是要朝她吐一口唾沫,叱她这今日舞法辱了那长剑的。
她收剑轻叹。桃林那日之后,沐王竟舍了他最爱的桃花搬进了西厢。自此,韩素的日子便没有此前那般自在了。
韩素并不畏惧沐王,尽管他极叫她捉摸不透,但她却怕极了与他相处,怕的仿似坐在他身边片刻便会丢了性命一般。
可惜她身为王府女眷,按照规矩是不能擅出西厢的。而在西厢之内,即便她刻意避到离这书房最远的一角,沐王也总能找着她。
屋内,秦陨安的身侧立着一玄衣男子,站的笔直,周身透了层严正的气势。那人也是个长得极好的,只是面上总冷硬得叫人望而生畏。这便是沐王秦陨安的近侍穆风了。这便是韩素近来除沐王外最不愿见到却偏又阴魂不散的人了。
她近来最怕的便是自己在房里翻书,在院里练剑,甚至在园里除草时从不知何处冒出一个穆风的身影,用与语意不和的冷淡口气对她说:
“王妃,王爷问您可愿去书斋,那处书多。”
或者:
“王妃,王爷问您可愿去前坪,那处宽敞。”
再或者:
“王妃,王爷问您可愿去前坪,那处草密。”
对于这些邀请,韩素皆只能挣扎一瞬,再欲哭无泪的回答:
“蒙王爷相邀,自是极好。”
不错,这些名义上的“邀请”说白了也便是命令了。
韩素最怕的是哪一日穆风会在夜里忽然现身她的房门口,问她一句:
“王妃,王爷问您今夜宿在何处。”
若是得了那般暗示,她除却沐浴更衣再乖顺的将自己奉上秦陨安的床榻便别无他法了吧。韩素其实从未想过能持住清白之身,只是碰上了秦陨安,对那事她却畏惧的浑身发抖。
此刻她在前坪收剑后闪了一瞬神,待回过神来,面前已出现一个穆风朝她一揖:
“王妃,王爷问您可是该用膳了。”
是。除了是,她还能说什么。
晚膳上了桌。
许是体弱的缘故,秦陨安素来食得少,且还茹素。对此韩素倒并不在意,因为她本也不是个肉食的。只是这样一来,每回摆上了桌的吃食都显得与与两人的身份相比太过寒酸了。
韩素端坐着,瞄了瞄眼前的菜肴又略略抬眼,瞄了瞄沐王的神色。今日摆上桌的又都是韩素喜食的,秦陨安显然已将她的口味摸了个透了。只是他难道不知,韩素爱吃的皆是些药性属寒的菜肴。若秦陨安果然如韩素听闻一般身患寒症,这些菜色于他而言都可算是大忌。
她心里想着却忽觉越发烦躁了。这秦陨安总是让她压制不住心底的不安。她平息了片刻,神思一转,便悠悠启了口:
“王爷,前些时日妾身从红鸾那儿听来了一个故事,好不有趣。”她顿了顿,望见沐王给了她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便接着道:
“说的是燕南的一个财主,自出生便走不得路,以至于虽然家财万贯,到了及冠都还没娶到妻子。”韩素声音淡淡,语调却带了些恶意的嘲弄。说到走不得路时,她抬眼瞧了瞧沐王,并未瞧出不同,倒是他身侧侍立的男子目光一闪,添了几分凉意。
“哦,后来呢?”沐王眼中笑意不变,提著替韩素夹了一片藕。
韩素极爱食藕,可这时看着沐王的动作只觉不安更甚,硬挤出了抹笑容。
“后来,又过了几年,终于有一女子接受了他的提亲嫁了过去。起初的几月,两人过得十分恩爱,那财主也觉得终于找到了不嫌他残疾的妻,极为欣喜。谁知一年之后,那财主忽然暴毙。一夜之间,他的娘子连同财产尽不见了踪影。他的家人寻了许久,终于在邻国找回了那个女子,却发觉她竟带着财主的钱财与另一男子过起了富贵日子。王爷您说,那财主好不好笑,身为一个残废,却相信能有人不嫌他,闹到最后竟连命都没能保住?”
说罢,她望进秦陨安的眼中。
只一瞬她便慌的移开了目光。秦陨安的眼眸是韩素平生见过最好看的。
秦陨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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