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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老太太要的就是这话，说道：“能怎么办，只有我去买咯。”
　　朱楠看在想跟她攀关系的面子上，决定把自己聪明的一面全部公开在她面前，很绅士地说道：“要不我陪您去？”
　　方老太太要的就是这结果，她见目的顺利达到，高兴得连身体已不再青春的事实都忘了，调皮地跳起舞来，让人直觉得她刚才的愤怒比装的还假。
　　朱楠学聪明学上了隐，连忙放起《天路》的歌声来，全力配合她的舞姿。
　　方老太太听见最爱的歌声的旋律响起，跟想到了初恋男友一般，青春再次友好地降临到她身上，舞步更显年轻化起来。
　　朱楠静静地看着方老太太高兴的样子，想着电脑上还未写完的情书，很悲情地想：“为什么每一次，我们的年龄好像能倒过来呢？”




　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朱楠丝毫不顾梦中捡钱的快感，硬是醒了过来。他以前做过很多次在梦中捡怎么也捡不完的钱的梦，每次醒来都对现实失望透了，不过这次他想到现实中还有关系要攀，境界顿时提高了很多，不再留恋那些虚幻的钱财。
　　朱楠看了看时间，才四点钟，想履行昨晚跟方老太太许下的“谁先醒来该谁叫醒另一个人”的约定，又觉得这么冷的一个大清早吵醒一个老太太太不仁道，遂决定发发慈悲，装睡一会儿再去做不仁道的事情。不料方老太太的电话顺势打了过来：“嘿，起来了没？四点都过了。”
　　朱楠这才领悟到自己差点忘了一点，方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她每天起得比勤快鸡还早睡得比懒猪还晚，似乎专门用早起晚睡来延长生命的长度。他赶紧穿衣起床、漱口洗脸吹头发，让一个老太太大清早的等人就更不仁道了。
　　春天的清晨寒风刺骨，地上的小水滩彻底团结在了一起。两个人朝酒店员工厨房后面放三轮车处走去，刚跟外面的空气一接触，不免同时做出了搓手拌哈气的动作。
　　朱楠推着三轮车，试图骑上，再让方老太太坐上去，不料刚一上去，车头便有了撞墙的趋势。他重新试了两次，没能打消车头轻生的念头，只好作罢。他继续推着车，不解地想：“老子不用一只手都能驾叹两只轮子的自行车，竟然摆平不了这长三只脚的家伙？”
　　到达农贸大市场，各种各样的菜味混合在一起飘荡在空气中。各式各样的人已经在各个摊位忙得热火朝天了。
　　朱楠以为自己这回算是起了个全世界第一早，不曾想到在这个城市，有一类人一年四季都忙碌在天亮之前。他的心情突然有点感动，想：“原来这就是生活，全世界的人都得不折不扣地以各种方式去完成它。”
　　朱楠吸了一口气，顿时心旷神怡，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总是爱跟着朱母去菜市场买菜，享受那种喧闹的气氛。等他把思绪拉回来，突然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喜欢喧闹了。
　　朱楠安顿好时隔十几年再次光临菜市场的复杂感受，随方老太太把三轮车停放在一个角落，然后随着她光顾各个菜摊。
　　给一个四星级酒店买菜可不比给自家买菜，朱楠看着方老太太手中拿的清单上密密麻麻的汉字和数字，想这回攀关系算是攀得有份量了。两个人按照清单指示，买完萝卜买白菜，买完白菜买番茄，一个负责杀价，一个负责搬运，一大袋一大袋的蔬菜渐渐堆满了三轮车。
　　买完菜，两个人来到早点摊解决早餐。
　　朱楠心想这回出了大力气，可以好好搜刮一下了，不料方老太太一生节俭成精，说道：“我来一碗馄饨，连吃带喝又饱肚子。”说完扭头问道：“你吃什么？”
　　朱楠其实已经初步看上了一碗牛肉面加一杯奶茶，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吃得太悬殊不显感情，只好狠心说道：“我也来一碗。”
　　吃完早餐，两个人起身返回酒店。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寒气还是没有散去，沿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只有几个中年人在围绕着一大块空地哈着热气跑步，企图向长命百岁的传说靠拢。
　　朱楠搬了上百斤的东西，只赚回了一碗馄饨，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同时，他也实在佩服自己的那个表哥，从哪儿雇来一个连可以报销都不懂剥削的绝种员工。
　　方老太太依然春光满面，配上寒气带来的脸红，惹得朱楠的眼睛忍不住向四周打探有没有老头儿正在偷窥她。
　　方老太太见气氛有些沉闷，不符合她的个性，遂打破沉默道：“小朱啊，要好好学啊，你哥天天在向我打听你的状况啊。”
　　朱楠极少听到方老太太用这种煽情的“啊字收尾句”来教育自己，很是不习惯。不习惯过后，他又明显有一种心虚拌沉重感袭来。
　　恋爱使人小勤，想恋爱使人大勤。朱楠爱上了方姝，自然想与之恋爱，人也立即见效变得勤快起来。他过了一年多既没动力也没压力的日子，活活把自己养成了一个大懒人，似乎除了谈恋爱，其他一切可省。以前，方老太太或多或少用“要好好学习”来鞭策过他，都被他的懒化为了臭屁。这次，他一改懒态，勤快地分析起那种心虚拌沉重感从何而来。恋爱使人变傻，想恋爱使人变聪明。他刚一分析，脑子里便立马呈现出方姝的影子来。
　　方老太太继续说道：“你看，前面的房子马上就要动工了，到时需要很多人呐。”
　　朱楠使劲偷看了方老太太一眼，然后发奋地想：“我心爱的女孩她姑妈，我会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春天愈走愈深，阳光灿烂的日子是常有的事。朱楠的心情跟春天同行，一路明媚。
　　老实妇女的身边突然有了一个从整日无精打采突变为整日精神焕发的人，闲下来又无聊得很，自然就地取材靠八卦来打发无聊。她见朱楠独坐在对面，神秘地笑道：“最近怎么见你突然变得那么勤快了？”
　　女人说话最爱使用的修辞手法是铺垫，她们说话总有点儿去向。朱楠看着老实妇女诡异的笑容，基本明白了其动机，本打算岔开话题，又觉得多一个人知道算是从暗恋到明恋前进了一步，遂迫不及待地激将道：“要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勤快，我叫你一声姐姐。”
　　老实妇女步入“阿姨”级别多年，对“姐姐年代”还是比较怀念的，直接上钩道：“哼，就你那点儿心思，现在每天跟在方总屁股后面，还能为了什么。”
　　朱楠的爱还没被人完全说出来，继续使用“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你可别瞎说，我怎么会喜欢方姝？”
　　老实妇女彻底中招，更加诡秘地笑道：“我可什么也没说，你自己承认的。”
　　朱楠没料到结束暗恋这么顺利，心里暗暗自恋起来。自恋完，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明白自己把心事告诉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是为了什么。
　　老实妇女也不是一个只会八卦的人，她见自己十有八九的猜测彻底得到了印证，开始履行同事兼阿姨的义务：“小朱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往那方面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人心都是肉做的，说完，她怕打击了人，违背良心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要达到她的要求，至少要有房有车。至于你，还要在做人上改进。”
　　朱楠听到有人用“根本不可能”五个字形容自己跟心爱的人，心里着实生疼了一阵，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对自己说这些话的，但他还是能敏锐地觉悟到，在爱情的道路上，这样的“生疼”顶多算是“万疼丛中一点痒”。
　　朱楠的心情明媚多日，突降一场生疼，有些适应不了，极度想找人来安慰，来中和掉那一感觉，无奈怎么也想不起身边会有这份心的人来，最终被一种突降的孤单感再次伤了一把。他来到窗前，看着五百米外的火车站，想：“方姝啊方姝，你的出现，是我上辈子诚修来的福气，还是我这辈子突降来的灾难？”
　　朱楠还未等到一辆火车驶过，手机响起，那头传来了方姝的声音：“快点到8205包房来，有‘考试’。”他听到喜欢的人的声音，跑得比声速还快。
　　方老太太跟方姝在餐桌前收拾着凌乱的菜肴，见到朱楠到来，连忙推出一个小黑瓦罐，介绍道：“这刺猬鸽子汤没怎么动过，赶紧吃了吧。”
　　朱楠这才明白了自己刚才把“好事”听成了“考试”，极度不解自己当时怎么只顾着跑，连吃饭的地方怎么会有考试这点常识都忘了。他坐下来，看着瓦罐里的刺猬鸽子汤，想到里面有方姝留下的口水，直想一口气将其当雪碧喝掉。
　　方老太太见她带来的人如此有失四星级品味，连忙微笑着向服务员解释道：“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朱楠这才察觉到，自己这些天享受着陪在方姝身边的时光，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方姝喝了一些葡萄酒，脸上红彤彤的，活像一道四星级饭店的招牌菜——“酒醉方姝脸”。她怕眼前这个男生舍不得吃，拿起勺子往他碗里舀。
　　喝醉酒的女人最美。朱楠眼见心中本来最美的女子红着脸站在自己身边，心里感动得都想把罐里的刺猬和鸽子放生掉，无奈它们已经被人吃了一些部位，即使能将它们救活再放生掉，也是俩残疾，索性做回好人，继续拿起勺子让它们死得彻底。他边做好人边想：“我发誓，这辈子，除了我妈，再也没有女人在我吃饭的时候帮我夹过菜。”
　　解决完那罐汤，朱楠先行回到办公室。
　　不一会儿，方姝推开了门，直奔朱楠，指着嘴唇问道：“你看看我的嘴唇有没有什么变化？”
　　朱楠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因为不明白意思，所以不知道方向。他只想夸她的嘴唇变漂亮了，又觉得夸一个女人的嘴唇漂亮太变态了，只好摇头。
　　方姝继续指着嘴唇，说道：“刚才在后门口站着，一阵风吹过来，门扇到我的嘴唇了，都失去知觉了。”
　　朱楠突然心疼得不得了，感觉自己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疼。他很想去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嘴唇，又无能为力，终看着她渐渐离去，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奈地想：“什么时候，在你嘴唇受伤的时候，我可以用我的嘴唇去安慰？”




　第六十九章

　　朱楠渐渐习惯了跟在方老太太屁股后面做事，以此晃动在方姝面前的日子，他起初怀疑自己有巴结的嫌疑，但很快原谅了自己。毕竟人为了自私的爱，别说是巴结，就是惹得脸上结疤也无所谓。人习惯了一些事，就会相应的不习惯某些事。他也因此渐渐不习惯没有方家这两个女人陪在身边的日子。
　　朱楠对方姝的感情越陷越深，滋生出一系类情感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就在眼前，自己还是在想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在跟一个女人说话，自己还是会吃醋；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没有男朋友，自己还是觉得情敌无数。。。。。。他自以为自己单身多年，早习惯了思念，习惯了吃醋，习惯了孤单，习惯了冷落，可是他突然发现，那些东西，像是能变异般地横行霸道在他活着的每一天。
　　方老太太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陪伴，虚荣度上了一个新台阶，精神愈发抖擞，“熬夜是一种习惯”渐渐升级成了“熬夜是一种享受”。　她多了一双左右手，手头的事情可以匀出一部分，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向两个孩子讲述“财务总监是怎样炼成的”。
　　朱楠曾经无数次地被方老太太拉着熬夜，那时的他总觉得自己堂堂大男生一个整天陪着一个老太太吃了大亏，可是他突然庆幸起那些陪伴给自己在她面前赚足了印象分。想到此，他突然觉得自己太不单纯了。
　　凌晨十二点，三个人做完报表，朝朱楠表哥的房间走去。路上，正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朱楠表哥。
　　朱楠跟方姝互相望了一眼，见形势撤退。两个人来到酒店大门口停车场。
　　朱楠难得意外跟喜欢的人有了单独在夜空下的机会，极度赞扬老天这种成人之美的精神，一个人闷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偷着乐。
　　方姝不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感觉不到生活因为意外而充满了美好，她摇头感慨道：“不知这两个人又会聊到什么时候？真想睡觉。”
　　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分配到了对方的一言一语之中。朱楠听到那一感慨，乐死哀生，心中的美好一下子音讯全无了。
　　两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在停车场登记着停放车辆的车牌号码，为了工作，也为了生活。
　　方姝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比妓女的老板接待嫖客时都热情，她不放过体验新生活的种种机会，不一会儿，便为两个保安义务打工去了。
　　朱楠被冷落在一旁，突然觉得晚风刺骨极了。他心中的美好之夜被破坏，独自一人来到人工水池边看夜幕下的池水，希望自己的异常举动能被察觉，无奈看了半天，除了天更加漆黑了，什么故事也没发生。他将两只手插入裤袋，极具造型地对着水中看不见的生物们讲：“真是的，这酒店请保安是来保护安全的，又不是来破坏别人浪漫的。”
　　方老太太跟老板叙完旧，已是凌晨一点多。她见朱楠一个人站在水池边，边叫边笑道：“嘿，小朱，你一个人站在那儿看水怪啊。”
　　朱楠终于把方老太太给盼了出来，赶紧过去汇合。只是他刚才在晚风中吃过的醋，没人会察觉。
　　三个人朝宿舍楼走去，这三个人的一天即将在别人的熟睡中结束。
　　方老太太不忍心一天在沉默中结尾，抓住机会说道：“小朱啊，刚才你哥又问到你了，他这么大一企业，就你一个亲戚在这儿。现在找工作难呐，你这么幸运，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
　　朱楠一心想回房，懒得去理会那些“幸运”跟“机会”，他斜眼偷偷瞄了方姝一眼，很有突破性地想：“我现在是个会吃醋的人，我的未来，不是在吃醋中爆发，就是在吃醋中灭亡。”




　第七十章

　　朱楠昨晚吃多了醋，夜里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方姝的影子，她就像一个气泡，不管他怎么翻覆，她都浮在最上面。
　　朱楠好不容易成功睡着，梦里接着上演了悲剧，他梦见方老太太不喜欢他了要他滚，梦见方姝背着行李站在雨中要离开。他醒来，发现那只是一个梦，既为第一次同时梦见这两个女人欣喜不已，又为梦的内容心有余悸。虽然梦的内容有点不尊重事实，但他还是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砸了过来。
　　朱楠一如往常起床，开始他的又一个清晨。他放不下梦的内容，赶紧来到财务室，寻觅方姝的影子。
　　方老太太跟方姝一如往常地在办公桌前忙东忙西，似乎她们的清晨已经开始很久了。
　　朱楠见到她们风平浪静地工作着，想起昨晚的梦，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不由地嗤笑了起来。
　　方姝见一大早便有人毫无理由地发出不一般的笑，不解道：“你笑什么呀？”
　　朱楠极想讲出那个梦的情节，供人娱乐娱乐，又有些顾虑，只好作罢。他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昨晚做了一个梦而已。”
　　方姝更加不解，说道：“那么晚睡觉还能做梦？我昨晚回房后倒床便睡着了。”
　　朱楠真实地跟喜欢的人说着话，顿时温暖极了，他极其满足地说道：“真羡慕你。我不管睡多晚，总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才睡得着的。”
　　方姝不了解隐情，很正统地发表意见道：“你这是每天没事做，太闲了，多做点事，保证你看见床就想睡觉。”
　　朱楠心想：“你又不懂思念的滋味，哪儿会了解上床后的心酸？”想完，他发觉这样的话说不出口，一个人默默地离开。
　　朱楠以为自己这些天已经很努力了，没想到在喜欢的人眼中还是个大闲人，心里始终谅解不了现实。他默默地离开，默默地去寻找方向。
　　闲久了的人脱离闲日子跟穷久了的人脱离穷日子一样困难。朱楠寻找方向半天，发现四面八方全设有入口，却不知道哪个入口是免费的。他憋得慌，跑去酒楼转悠。
　　朱楠很久没因工作之外的事情到酒楼窜门，各岗位的人有了一些新面孔，一种新鲜的陌生感扑面而来。他看着周围的人都在各忙各的，想着自己现在得跟清闲战斗，突然羡慕起那些用汗水等价换取收获的人来。
　　朱楠连看见别人忙都觉得难过，联想这一切的根源，很怀疑喜欢一个人的代价大得没人性。他站在偌大的酒楼里，也没人理会自己，突然不知道能上哪儿了。
　　上帝把你的门窗全关上的时候，一定会在一扇门窗上安装一把坏锁。朱楠准备无趣打道回府的时候，遇上了田冰冰。
　　朱楠想找人说说话都险些无处可去，对一切变得友好起来，遂率先打招呼道：“嘿，好久不见了，又变漂亮了。”
　　田冰冰前不久新买了件衣裳，群众反映不尽人意，偏偏女人把服饰当成了她们的第二脸蛋，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人会看走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