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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铁血手腕，平内乱，灭异族，振朝纲，贬权臣，杀伐决断，刚毅狠绝，毫不留情，曾在平津一役中坑杀敌军三十万人，立下赫赫战功，终统一萧鼎王朝。
　　他，是萧国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代霸主，是萧国人心中的“战神”。
　　阡陌倒对这些“国家大事”不感兴趣，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透亮的玉，玉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如意和貔貅，花纹繁复，在月色下闪着荧光。此玉正和梁锐之腰间所佩一模一样，只是她手中的这块更加圆润，晶亮罢了。
　　多年之前，阿四哥哥曾将这块冰种翡翠福龙玉交给她当作信物。这十年来，阡陌没有一天不会端详这块玉，之前每看一次，心中的恨意便深了一分，有时候，她甚至想毫不留情地摔碎这块玉，就像摔碎了它，便可摔碎那段痛苦可怕的回忆一般。
　　可是凝望了这么多年后，她却渐渐地习惯了，平静了，心里只是觉得凄凉。在石室无聊之时，阡陌有时甚至开始把玩起这块翡翠福龙玉了，就像把玩人生的孤独，寂寞，与无奈一般。她知道现在唯一的心愿只是想找到阿四哥哥，有机会能当面问问他为什么当年要欺骗她？可是转念一想，即使找到了又怎样呢？她是永远也不会再和他做朋友了。
　　人啊，有时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呢。
　　也许我们都太喜欢等，固执地相信等待永远没有错，可是美好的岁月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被等待消耗殆尽，后来才知道，原来生命中任何事情都是有保鲜期的。
　　**
　　故事还要从头说起。
　　当年，她在玉龙雪山谷底的水潭中好心救起一个叫阿四的小男孩，男孩说她父亲病的快要死了，恳求她带路去寻圣药黛雪青芷，她毫不犹豫地帮了她，却被师父发现，将她一掌打成了重伤，阡陌跪求师父放了这个男孩，自己愿意承担一切罪责。男孩在她奄奄一息之际将黛雪青芷喂入了她的嘴里，只取了她的几滴血，还承诺两个月后一定会回来救她，说完，男孩便走了。眼睁睁地看着男孩的离去，她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孽徒，你好好反省吧。”
　　这是师父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冰冷无情的背影像刀子刻在了心头，怎么也抹不去。阡陌清楚地记得，当那十余丈的石门缓缓关闭时，望着师父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她是怎样的无助害怕，好像她的整个世界也随这石门一样，“轰”的一声关上了。
　　可是她从来都是乐观的，瞎担心些什么呢，阿四哥哥不是承诺过她，还给了她一块这么好看的玉佩吗？师父不是也已经答应，如果阿四哥哥两个月后回来就会放她出去么？师父那么心疼她宠爱她，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就算她偷了镇殿之宝黛雪青芷师父不是也舍不得一掌将她毙命吗？
　　她安慰自己别着急，耐心地等等，师父的生气只是暂时的，现在的困局也只是暂时的，两个月后，等阿四哥哥回来后一切都会豁然开朗了。阿四哥哥的眼睛那么明亮漂亮，不带一丝绮念，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她舍不得不去相信他啊。
　　日子像手中的沙子一般渗过指缝，她静静地等待着，满怀希望地等待着重遇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于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她清晰地记得，在约定的最后一天，她是怎么凝望着这十平米的天空一寸一寸亮起来又一寸一寸暗下去的，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就这样呆坐着，寒冷地苦等了一夜……
　　那一夜是如此漫长，漫长的看不见底。就像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没有像那般煎熬，时光似穿过了宇宙尽头一般，无休无止，不眠不休。
　　可是没事呢，阿四哥哥一定是路上耽搁了，再静下心来等等看吧，她又安慰自己道，记得她原来都曾在玉龙雪山上迷过路呢。
　　也就是从那夜开始，她渐渐患了体寒之症，身体比常人要寒冷。
　　时光飞逝，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十年，直到永远，直到绝望像黑洞一般将她吞噬……
　　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
　　阡陌又仔细端详着这块玉，玉已经被她磨得光滑圆润，没了棱角，那时的她还真是单纯天真哩！她苦笑了一声，抬头仰望月亮，月华宁静地洒向了大地，给天地万物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就像所有罪过与错误都能被原谅一般……
　　阡陌不禁在心里问自己，现在还有义无反顾相信别人的能力么？还有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苦等十年的勇气么？
　　怕是没有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
　　这个时代，是否还会有人如她一般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承诺苦苦守候十年？
　　这个时代，是否会有人相信，可能此时的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这一瞬间理应来当成万年的时光来珍藏？
　　也许等待来得太久的东西，多半已经不是当初自己想要的了。
　　也许他们都没错，是她错了。
　　

☆、第十三章　算我倒霉

　　整天闷在幽兰轩中太无趣，阡陌决定到王府花园中散步。看着这迷人的景色，她的心情格外舒畅，闲庭信步之间就像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溜达一般。
　　突然，前方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闯入了视线，阡陌定睛一看，不是墨染又是谁？
　　可是墨染却当她似透明人一般，看都不看她一眼。阡陌本来也不打算理他，可是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却气不打一处来，她眼波一转，悄悄地伸出了脚……
　　墨染原本看到她，心中就有种复杂的感觉，又想起上次她看见他吃下那奇辣无比的拌饭之后呛了半天的得意神色，更加郁结了。他心下微赧，不疑其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却不曾料到这个女人竟然脚下使绊！墨染狼狈地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扶着一颗树，低吼道：“你这个疯女人，又耍什么花招？！”
　　“哎呀，公子在说谁啊？”阡陌环顾四周，又吃惊地盯着他，“我和公子认识吗？”
　　墨染心想，才不过几日，这女人扮猪吃老虎的功夫竟然又上升了一个境界，说的跟真的似的。他上前一步捏住她的手腕，却不是很用力，只是愤愤道：“别在这里跟我装傻！”
　　正在这时，阡陌看到远处有一抹青衣朝这个方向走来。说时迟那时快，她用力扑到了墨染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墨染脑中“嗡”的一声，似被她的举动吓傻，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可是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身体又像小猫似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她，保护她。这样想着，也不顾男女之防了，一时竟忘了推开她。
　　突然，阡陌又一把将他推开，飞快地整理衣衫，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道：“世子殿下，你要为民女做主啊！”
　　墨染一惊，一股凉气漫上了心头，他转身一看，只见世子梁锐之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阡陌泫然欲泣，拉着梁锐之宽大的袖口，说：“本是应世子邀请来府中做客，没想到偶遇了墨公子，可是墨公子竟然想占民女的便宜！”说完以袖掩面，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道：“还请世子殿下一定要给民女做主啊！”
　　墨染脸色一瞬间煞白如纸，这女人感情是想玩儿死他啊？！刚刚升起的不明情愫一下子烟消云散。
　　见他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为自己辩解，梁锐之被阡陌吵得无奈，吩咐道：“来人！将墨染拖下去打三十军棍，关到柴房饿他个三天三夜！”
　　“是！”
　　有人便欲来拉走墨染，墨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阡陌，像要喷出火一般。
　　阡陌只是想小小整他一下，给他难堪，却不曾想到他竟然会受如此严厉的惩罚。三十军棍是什么概念阡陌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受下来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吧。正当墨染将被拖下去时，阡陌赶忙制止道：“住手——”
　　见梁锐之不解的看着自己，她整整衣袖，假装擦了擦眼泪，说：“其实墨公子也只是因为喜欢民女，因为表达方式上有些莽撞，才做了出格之事，念在墨公子是初犯，还请世子殿下饶了他这次吧！”说罢还微微福了一福。
　　墨染心想，喜欢这个疯女人？！见鬼去吧！
　　梁锐之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可是若人人都像他一样，世子府岂不是没了王法了？”他顿了一下，“看在阡姑娘替你求情的份上，本世子便从轻发落，来人啊——”
　　“在！”
　　“把墨染关到柴房两天两夜，不给吃喝！”
　　“是！”
　　墨染终于明白什么叫比窦娥还冤了，认识这个女人真是自己不幸的开始！
　　阡陌调笑地看着他，似奸计得逞一般，一双茶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世子殿下，王爷该吃药了。”丫鬟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缓步走来，说道。
　　“好，本世子这就来，”梁锐之又对阡陌施了一礼，说：“阡姑娘，本世子管教下人无方，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不知礼的下人计较！”
　　阡陌摆了摆手，假装无奈道：“男人看见漂亮姑娘喜欢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可是此刻她戴上了人皮面具，丑陋无盐，说破天也称不上什么“漂亮姑娘”啊。
　　身旁的丫鬟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梁锐之横了她们一眼，丫鬟们赶紧止住笑。
　　“阡姑娘，失陪了，父王身体抱恙，做儿臣的岂敢不侍奉在侧！”
　　阡陌又福了一福，道：“世子殿下慢走！”
　　见梁锐之已经走远，阡陌眉头微皱，心底有些讶异。她拉住了花园中的一个丫鬟，沉声问道：“老王爷每天都要吃药吗？”
　　“正是！世子殿下每天都亲自侍奉王爷吃药，根本不让外人插手，真是一天也不敢耽误，王府上上下下不论谁都夸世子孝顺呢！”丫鬟心头浮上了世子俊逸的面容，似红了脸，又问道：“阡姑娘问这个干吗呀？”
　　“哦，只是随便问问，没什么了，你下去吧。”
　　“是！”
　　阡陌的眉尖一挑，当年在师傅的教导下，她几乎把全天下所有药材的气味和作用都识遍了，可刚才那黑色药汁散发的味道明明是……？心下一惊，难以置信地想到，这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狠毒的儿子？对梁锐之的防备不由得加深了一层……
　　**
　　雍城，赵府
　　“大夫人早！”赵千墨看到了她本想绕道走，可是她却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己，无奈只好行了一个礼。
　　“这么早又要去见世子殿下了吗？”大夫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呵呵一笑。
　　“不，千墨只是想在花园中散步，没有其他的事了。”
　　大夫人又眯着眼笑了笑，溢满肥肉的圆脸让赵千墨有些厌恶，“我说千墨啊，”她凑近她的耳边，缓缓地说：“咱们赵府是大户人家，不比其它的小门小户，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整日和一个男子腻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呢？就算他是世子殿下，也要在乎一下别人的眼色啊，否则连下人都指指点点的，这成何体统啊？你说大娘说的是不是在理，嗯？”
　　“千墨记住了，绝对不会让大夫人为难的。”赵千墨微微点头，仍是温顺无比的。
　　“你再看看我家虹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才是个千金小姐的样子，你们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赵千墨根本没有在意她的话语，心中嗤笑一声，你那蠢钝如猪的废物女儿也是上得了台面的吗？
　　“这说到底还是家教问题，我的虹儿有我这个娘亲自然是……”她顿了一下，“可是你那个病怏怏的娘啊，我真是——”
　　“大夫人，”赵千墨听到后面的一句话立刻打断她，“您要说不是那全是千墨的错好了，与娘亲无关，每个人都有底线，如果有人说虹儿小姐的不是，那大夫人您也会生气的吧？所以，请不要批评千墨的娘亲好吗？千墨还有事，先走了。”说罢福了一福，她转身就离开了，一双凤眸还闪烁着细碎的怒意。
　　诺大的花园中，大夫人一人目瞪口呆地在原地，气地破口大骂：“哼，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现在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什么狗东西？！竟敢跟老娘谈什么底线？！”她将扇子一甩，使劲地踩踏，就像把它当做刚才见到的人儿一样。“呸，想当初，老娘就应该把她卖到窑子里去，看这贱人还怎么嚣张？！简直跟她那个病的要死的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第十四章　弃如狗屎

　　入夜，王府柴房
　　柴房弥漫着一股恶心的霉味，“唧唧”的耗子声从干草堆里响起显得格外诡异，一方月光从木窗里射进来，更衬得阴森可怖。
　　墨染已经饿了两天，头晕眼花，四肢发软，他想强迫自己睡着，可是腹中的饥饿感却像跟他作对一样，让他怎么也睡不着。
　　“该死的疯女人！”墨染心中已经不止一次的暗骂道，“别再给我撞上，否则我定要……”
　　突然，外面的草丛窸窸窣窣似有声响，他看见窗外划过一痕诡异的黑影。墨染使劲揉了揉眼睛，心想，不会真的饿的眼睛都花了吧。又定睛一看，只见窗外渐渐浮上了一只手，扒上了窗沿……
　　“啊——”墨染将计就计，假装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喂，木头，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来人粗鲁地拍着他的脸，大叫道。
　　墨染眯着眼见是阡陌，便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睁开了双眼。月光下，一张神色焦虑的模糊面容映入了眼帘，印象中从小到大，好像也只有母亲才会为他如此担忧吧，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
　　……
　　“孩子，母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快来尝尝吧。”美丽的妇人轻摇云扇，眉如远黛，巧笑嫣然。
　　幼时的他一听到这句话，就什么都不顾了，立马奔了过去。
　　“嗯，真好吃，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就好了！”
　　“可是天天吃就会腻味了啊。”妇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俊不禁，“孩子你慢点吃，母亲还做了很多呢。”
　　“太……太好了！”他嘴里含糊不清，唇齿间都是糕点的香味……
　　……
　　“你性子古怪，还有些孤僻，以后该怎么办啊？要多交些朋友，知道吗？”妇人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目光如水。
　　他嘟着嘴，不满道：“母亲，我不喜欢和他们玩，那些人只是想高攀孩儿的地位，一心只想取悦孩儿，像狗腿子一样！一点真心都没有！”
　　妇人无奈地笑了笑，幽幽叹了口气：“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一颗真心了，哪里这么容易获得呢？母亲能够义无反顾地对你好，因为你是母亲的孩子，可是别人却不会这样啊。只可惜母亲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终究是要长大，终究是要学会一个人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啊。”
　　他心中有些害怕，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妇人，“母亲，孩儿不想干什么大事，只想永远陪在您的身边，永远在您身边尽孝，好不好？”
　　“傻孩子！怎么说出来的话像个女娃娃一样的。”妇人浅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格外温润。
　　……
　　“我可怜的孩子啊，母亲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乖，听叔父的话，不要再淘气了。”妇人发丝凌乱，如画的眉目之间有一种别样的凄美。
　　“不，孩儿不让母亲离开，不要！”他哭喊着，格外绝望。
　　可是妇人还是松开了他的手，背着行李消失在了夜色中……
　　……
　　再后来，记忆中是大片大片的血红，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醒来，任他拼命摇晃，拼命呐喊，她还是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把母亲还给我，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他像疯了的野兽一样怒吼着，理智全失，砸碎了大堂中的所有珍宝，“还给我……求求你们把母亲还给我！”最后，他虚脱地跪下，只能无力地恳求，可是堂中站着的大人们都是面露哀容，谁也没有说话。
　　当年才十二岁的他，想流泪，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就这样呆呆地对着妇人的尸体跪了一宿，心中一片迷茫，第一次觉得死亡这个字眼是那么可怕，离他距离如此之近。之前会笑，会嗔，会陪他说笑，会给他讲故事，会做好吃糕点的温柔妇人去哪里了呢？为什么眼前的她是那么苍白，冰冷，没有一丝生气呢？
　　前几天还活地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成这幅模样了呢？
　　母亲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以后，他就是一颗孤零零的野草了……
　　他仰天长啸，终于，做出了一个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
　　……
　　神思纷乱间，墨染痴痴道：“母亲……母亲是你吗？”
　　“……”
　　阡陌极度无语，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你有病啊！臭木头！”又弹了一下他的头，“喂，拜托！我这么年轻貌美，你眼睛瞎了吧！”
　　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待看清来人的脸时，墨染的神色有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