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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居住。
　　春霄跟着仆人一起帮忙把有关小公子的日常所需都收拾妥贴，而张鹤卿则像初至杜府时那般，独自一人不知晃到哪里去了。
　　只剩下一个无事的小苏公子，一离开母亲便像失了保护的雏鸡似地，手足无措的缩在床边上呆看着众人忙里忙外。直到春霄停下了手里的活，看他着实可怜，不由的便安慰起他来。
　　“小公子，你不用害怕，那个道长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其实他人不坏，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听了春霄的安慰，小苏公子闷声回答了一句，却始终不安的握紧双手。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道长不是也说了嘛，只要三两日便好了。”春霄也坐到床边上，亲和的看着这位小公子。
　　她虽然是鬼魂之身，但并没分辨对方是否妖魅的本事，可是这小苏公子干干净净，纯真无邪的样子，她实在没觉得他身上有什么问题。
　　但张鹤卿又绝不是无中生有的人，他一定是感到了什么异常吧？这么想着，春霄也不免为这小苏公子忧心了起来，因为这孩子让她想起了杜承宗，她不希望类似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自己面前。
　　就这么陪伴着小苏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张鹤卿也回来了。
　　一看到他走进了房子，小苏公子就忍不住的绷紧了身体，他大概是刚刚跟春霄有些熟悉了，便像偎依母亲一样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她。
　　“道长，你不要这样总绷着一张脸吧，会吓着小孩子的！”春霄被那颤抖的小身体激发起了一股保护意识，而且她对张鹤卿的没人情味本身早有意见。
　　张鹤卿倒是没说什么，依然只是看了小苏公子一会，却在最后下了个不可说不重大的决定，“小公子，这几天请你都不要沐浴了。”
　　“喂！这……这没问题吗？”眼见小苏公子一下子面无血色，春霄忍不住凑到张鹤卿身边嘀咕道：“不是说要是长时间不泡澡的话，这孩子会发病吗？”
　　“贫道就是想看看，他究竟发的是什么病。”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张鹤卿嘴里蹦了出来，他不再多说，只身离开了房间。

　　巧探查贵家疑症（3）

　　春霄进到屋子里去收拾餐具的时候，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桌子上的膳食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原本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小公子，起来吃一点东西啦，否则会生病的呦。”她耐心的蹲在床边劝着男孩子，可小苏公子只是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躺着，毫无反应。
　　“小公子？”春霄以为孩子睡着了，便轻轻晃了下他，可孩子并没有睡着，他终于扭过头看了春霄一眼，却是满脸的委屈。
　　“哥哥……我想我娘……”两颗大大的泪珠集在孩子的眼眶里，他有气无力的拉住了春霄的袖子乞求道：“你让道长放我出去吧，我想我娘……”
　　乞求肯定是不管用的，春霄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可还是好心劝慰孩子道：“那你起来吃点东西，你吃完了我就帮你跟道长说说去。”
　　小苏公子定定的看着春霄，似乎最终也没从她的脸上看到希望，便什么都不再说，又转过头去躺着不动了。
　　“小公子怎么样了？”
　　春霄正在这边劝着，那边张鹤卿也进来了，只是对着这么个始作俑者春霄可没那么客气，她重重一哼道：“什么怎么样？你自己不会看嘛！”
　　转念一想，他倒真是看不见的，但是通过气息，他也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才是，更何况这一切局面还都是他亲手制造的！
　　就因为他不让小苏公子沐浴，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变的憔悴不堪，不吃也不喝。春霄好说歹说，那孩子左右就一句话——想出去见母亲。
　　“道长，你有病就治病，瞎折腾一个孩子到底要干什么啊？”见他向小苏公子走去，春霄憋不住的问道。不过张鹤卿对她的怨气视若无睹，而是直接坐到了小苏公子的床边。
　　“小公子，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忍耐着吗？”
　　小苏公子背对着他，没有回答，只是感到了有人靠近，不由自主的往床内侧缩了缩。
　　“贫道并不打算为难你，也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你对苏夫人……总该有所交代。”
　　“……我会一直陪在娘身边的。”安静良久，就在春霄以为孩子又要沉默以对的时候，小苏公子却忽然弱弱的回答了一声，只是她听不明白。而张鹤卿却是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外。
　　“道长，你是不是心里有数了？那个小公子究竟是哪里有问题？”跟着张鹤卿一踏出房门，春霄就急急问了起来。她多少也了解张鹤卿，虽讨厌他的神秘主义作风，可他是不会随便乱来的。
　　哪料张鹤卿出神的望向院落里的池塘，却忽然把话题扯出了十万八千里，“据苏夫人说，当初小公子就是在这里溺水的。”
　　春霄听的一愣，好半晌才附和着点了点头。她也从护国寺的方丈那听说过小苏公子溺水，原来就是在这个池塘啊。
　　可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吗？”春霄一头雾水道。
　　张鹤卿扭头看了看房内，又看向春霄，声音飘忽不定，“时间大概也差不多了，咱们今晚就来瞧瞧，究竟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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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草微风，星河夏夜。春霄半蹲在草丛里，着实没想过张鹤卿所说的“瞧瞧”居然还需这样潜伏。
　　“道长……我们干吗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她不耐烦的挥敢着周围的蚊虫，却见张鹤卿安然自若的在一旁静坐，连呼吸都几乎听不出声响。
　　“如果大模大样的在这院子里走动，那小家伙真可能憋死了也不出来。”
　　小家伙？
　　春霄对这个称呼露出一瞬的迷惑，但很快也就猜了出来，“是小公子？道长，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啊！”
　　张鹤卿吐纳了几口气息，方才声音极低的说道：“就像姑娘所说的，贫道一开始就观察了那个孩子的气息……”
　　“莫非又有凶气？”过去的场景一幕幕闪过春霄的脑海，她马上就想到了这一句，只是实在不敢相信。
　　“那倒不是”，张鹤卿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是很清灵的净气。”
　　“净气？”那又是什么玩意？
　　“干净纯洁，不带一丝杂质，贫道也仅从几位修仙的前辈身上感觉到一两次而已。”
　　这下春霄越来越糊涂了，“难道……小公子他也修仙？”
　　张鹤卿又摇了摇头，“他那样小的年纪，绝不可能，所以贫道才觉得他……”
　　话没说完，他忽然秉气凝神的向屋子的方向望去，春霄也连忙顺着他的视线扫去，原来是小苏公子的那间房门——居然真的打开了！
　　光洁的月光下，小苏公子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房外，他似乎很小心的在查看四周，待到确认了无人之后，才悄无声息的往池塘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张鹤卿那句“净气”的影响，春霄只觉得这个孩子此时的样子还真有点飘飘欲仙的味道，仿佛周身都拢上了一层淡淡的却沁人心扉的辉光。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的瞄了张鹤卿一眼，他一直微微皱着眉头，视线跟随着小苏公子不曾离开片刻。而与此同时，小苏公子已径直走到了池塘旁边，然后……毫不犹豫的潜了下去。
　　“道……道长！”眼看着那孩子无声无息的没入了水中，春霄不禁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然则池塘只是泛起了几圈无声的涟漪，许久过后都没有人再出现。
　　张鹤卿竖起一指抵在唇边，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才轻声说道：“那个孩子果然不是人类。”
　　“那、那……那他是什么？”春霄话都有些结巴了，难道现在这么流行牛鬼蛇神的吗？而且一个个外表也越来越具有欺骗性。
　　“这就得问问他自己了。”张鹤卿一句说完，站起来抖了抖衣服，直接就朝着湖面走去。那水面平静如镜，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来水下之人并没有感觉到可能到来的危机。
　　春霄站在池边引颈张望，想看看水下究竟有什么东西，只是光线太暗，终究看不出头绪。而一边的张鹤卿已自怀中掏出了几张咒符，顺次一张张的丢入池中，总共是八张。随着每张咒符入水，他也跟着默诵一声，春霄虽不太懂，但在一旁听着，竟好似是阴阳八卦的顺序。
　　终于，随着张鹤卿“乾尊”一句，第八张咒符也浸入了水中，那湖面霎时发出一阵耀眼白光，照的周围阴影猛然一闪，待光华散去，波光粼粼的池面上唯剩下一层薄雾样的烟气。
　　“这是什……啊！”春霄好奇的伸手轻触，忽感到指间被猛的一刺，痛叫出声。
　　“姑娘可别乱碰”张鹤卿这才来的及提醒一声，“这是缚灵阵，任何接触它的东西都可能受到攻击。”
　　“道长是要把那……那个东西困在池中？”春霄舔着手指头，猜想着张鹤卿的用意。
　　“正是如此”张鹤卿点了点头，“待到明日，贫道就请苏夫人前来亲眼见证。”
　　请苏夫人来？
　　春霄心中不由的一震，脱口而出道：“这不太妥当吧。”
　　“有何不妥？”　张鹤卿意外于她的意见，不禁扭头问道。
　　“因为……那个……”春霄吞吞吐吐，张鹤卿的主意虽然听起来理所应当，但她总觉得尚有其它的办法，“我们为何不先把那个东西抓起来，问清楚它究竟想要做什么，再考虑如何处置。道长你不是也说过那个东西并无恶意嘛。”
　　“姑娘太天真了。”张鹤卿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化身人形欺骗他人就是有罪，贫道怎能放纵。”
　　“可是这对苏夫人来说打击也太大了吧！”之前苏夫人是如何的为儿子操心，又是如何的宠溺儿子，春霄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这么直接的告诉她她一心疼爱的儿子根本不是个人类，哪一个母亲可以接受？
　　但张鹤卿却似完全体会不来她的顾虑，只是肃穆沉声道：“事实如此，那也不得不接受。”
　　“你……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春霄气极，还想再要争辩，却被张鹤卿挥手止住，相对于春霄的担忧，他也有着自己的原则。
　　“姑娘心地纯善，贫道明白，但斩妖除魔之事绝不可夹带私心，黑白对错必须明明白白！”这么说着，他已反身朝自己房中走去，只留下春霄还呆立湖边，虽是心有不甘，但对他设下的咒阵却也毫无办法。

　　悟人心七窍通情（1）

　　“道长，你在说笑吧，你说小犬……在这池塘里？”
　　第二日一早，张鹤卿言出必行，果然找来了苏夫人，但他似乎也记住了不把事闹大的原则，在场人中除了苏夫人，也就还有她的弟弟葛公子。只是苏夫人本就对此事保留意见，乍听他一番言辞，直觉得难以置信。
　　张鹤卿并不强辩，他一阵诵念，伸手一挥，竟是让池面上的雾气一扫而空，而后朗声对着池里命道：“小家伙，出来吧，你难道要一辈子躲在这个池底吗？”
　　一句问完，却没有换来任何回应，池中一片安静，时间的流淌缓慢的像快要固结成块。
　　春霄是亲眼看到昨晚的一场变故的，但另两位苏府之人就难免露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面色不善的打量起张鹤卿来。
　　恰就在这时，池面上忽然一阵水波荡漾，诸人循声望去，竟是一个身影已站立在了水池中间。
　　白嫩的脸庞，明眸皓齿，可不正是小苏公子！
　　“……娘……”在他人惊诧莫名的注视下，那个顶着小苏公子外貌的东西依然以母亲之名呼唤苏夫人一声，只是那语气中浸透着哀伤。
　　“熙、熙……儿？”饶是知道这景象非比寻常，可是面对那张熟悉的面孔，苏夫人还是本能的喊着儿子的名字，甚至几步就想跃进池中，幸亏被葛公子及时拉住。
　　张鹤卿看了眼苏夫人的神态，不禁皱眉，冷声对水里的“小苏公子”道：“你已在池中呆了一夜却安然无恙，可见定非人类，如何还在此诓骗夫人？”
　　“我……”男孩子无助的站在水中，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就连眼中也好似沾染了雾气。
　　“那你……你究竟是谁？熙儿又在哪里？”苏夫人瘫在弟弟的怀里，望着幼童的眼神已全然转变，那里面混合着震惊、焦急、揪心和无比的愤怒。
　　在这样的两道目光中，小男孩几乎被压的抬不起头来，连续不断的泪水也终于从他的眼中滑落。就见他快步如飞的从池中直奔岸边，竟一点也感觉不到水流的阻力，而后噗通一声就跪到了苏夫人的面前。
　　“夫人，请您原谅！小的绝对不是有意欺骗您的！小的只是希望您能够开心。”
　　“我不要你的道歉！”苏夫人一把挥开弟弟的手，浑身颤抖的指着男孩，“我只问我的熙儿在哪里！”
　　“……公……公子他……”
　　男孩子吞吞吐吐，然而就在他言辞闪烁之际，张鹤卿忽然语出惊人道：“小公子恐怕是已经溺毙在这个池塘里了吧。”
　　春霄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道士都有平地惊雷，故弄玄虚的特长，但是张鹤卿显然具备这些特点。他忽然而然开口说的这句话立刻将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苏夫人更是差点跌坐地上。
　　“道……道长，你说什么？！”苏夫人死死的抓住张鹤卿的袖子迭声追问，似乎是靠着他的力量才能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你说熙儿……不可能！不可能的！”
　　“虽非贫道亲眼所见，但恐怕事实就是如此。”张鹤卿微露出一丝怜悯，搀起了苏夫人，将之交给她身后的葛公子，“如果找人来把这池水放干，应该就能找到小公子的尸骨了吧。”
　　“我……我不相信……”苏夫人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剩本能的连连摇头，用着仅存的一点力气去否定张鹤卿所谓的“事实”。
　　而一直跪在地上的男孩子这时忍不住哭泣了起来，膝行几步爬到了她的脚边，“夫人，这位道长说的是真的，公子……公子他确实已经溺亡，请夫人保重自己啊！”
　　“你骗我！”苏夫人浑身一抖，好似才想起还有这个孩子，她几乎疯狂的一把推开男孩，惊恐的大叫道：“你骗我！你是什么东西？是你害了我的熙儿！”
　　男孩被推的连翻了几个跟头，爬起来却还是一个劲的磕头：“是！是小的的错，都是小的的错！小的没能保护好公子，是小的该死！”
　　他叩首的地面是池边铺着的鹅卵石道，没多一会，那上面就染上了一层猩红。春霄站在一旁，看着那孩子那单薄的身体和凄凉的表情，比别人更多了一层感同身受。
　　她自己也并非人类，更知道非人之中也有善恶之分。尽管这小男孩欺骗了大家，尽管她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情此景，她绝不相信他是为了作怪。
　　所以她几步上去一环手便抱住孩子，不加思索道：“别再磕了！我相信，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你的错！”说完还回瞪着包括张鹤卿在内的诸多人，大有谁敢动孩子一根寒毛，就跟他拼命的势头。
　　张鹤卿能够感受到春霄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怒气，不免摇头叹息，转而对苏夫人说道：“我这随侍说的不错，小公子的事与他无关，他本是小公子身边的一个宠物，变成小公子的样子也仅是出于一片好心。”
　　“宠物？”这倒让春霄始料未及，她吃惊的看了眼小男孩，不知他究竟是什么变的。
　　张鹤卿则看着陷入震惊的诸人，沉声解释道：“贫道从下人那听说，小公子身边本有一只乌龟，但是最近都不见踪影，这件小事恐怕没人放在心上，可眼前的这个孩子大概就是那个乌龟吧。”
　　也正因为这原型乃祥瑞之物，所化出的精怪才会带着纯净气息。想到此处，他便偏头求证一句道：“小家伙，贫道说的对不对？”
　　孩子闻言身子一僵，默然良久，才凄楚的点了点头。
　　“那他……又为何要变作熙儿的样子？我的熙儿……”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小孩被说成是乌龟，苏夫人一时茫然。
　　而她的疑问让男孩又止不住的落下了眼泪，泣不成声道：“小的那天……就在公子身边，公子想摘朵莲花给病中的夫人开心，却不慎落水，当时周围没人，小……小的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说到这里，这个跪伏于地的孩子几乎蜷缩成了一团，“小的知道夫人爱公子更甚自己，只盼瞒到何时是何时，小的……真的只是这么想的！”
　　“可你此番作为，又置那真正的小公子于何地？”张鹤卿忽然出声打断，“你可知你这样瞒下去，那小公子就将永远呈尸于池底，连亲生母亲都不知晓，你又让死者如何安心？”
　　“这又不是他的罪过！正常人在这时会想到的，肯定都是先安慰生者的情绪！”　春霄忍不住的针锋相对，可那男孩还是被张鹤卿的言语深深震撼到了，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
　　“小的……小的唯一的一点点修为，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公子一直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