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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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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一次的鲁莽我已经后悔到家了。沥川需要住院为了陪我宁肯中断治疗。就算他自己不在意他的家人肯定不会答应。
我舔了舔嘴唇说:“沥川你还是回——”
他打断我:“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
就这当儿手机又响了。他掏出来溜了一眼号码没接塞回兜里。
响了五下铃声停止。过了十秒又响了起来。
“沥川接电话。”
他叹了一口气打开话机:
——爸。
——我在家里。
——herman给您打的电话?
——我有个朋友从中国过来就住一天我得陪陪她。
——我签了字。不要紧您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
——不会有事的。
——那您想要我怎么样?
——no。
——no。
——no。我说了不会有事明晚就回医院。不您不用回来。我现在不需要护士。
——爸您又来了!
——爸!
——我累了要挂电话了再见。
说着他就把电话挂了。我紧张地看着他。不料过了一分钟手机又响了。沥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阴沉。
随即空中一道漂亮的弧线。
沉闷的水声黑色的手机消失在湖中。
“沥川听我说”我急切地恳求“别让你爸担心。我陪你一起回医院好吗?”
“不。”他很镇定地坐着态度坚决。
篓子越捅越大。我闷头闷脑地坐在他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一池碧水。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掉出来。
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沥川用力地搂了搂我:“不用担心我爸我爸在香港。鞭长……什么的。”
“鞭长不及马腹。”
“对就这意思。”
“沥川这湖叫什么名字?”
他笑了一声低头看我:“傻姑娘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苏黎士湖啊。”
“哦!难怪这么大!”我问“是不是你家的人都住在这一带?”
“嗯。也有住在别处的。我叔叔他们在另外一个镇。我爷爷以前住伯尔尼法语区后来为了生意方便搬过来的。”
我假装打了一个哈欠心生一计:“沥川我困了想睡觉。”
“别睡了就来一天还睡午觉我带你去咖啡馆喝espresso吧。这附近有家小咖啡馆味道非常好。喝两杯你就精神了。”他不为所动。
“真的困得不行了你陪我回去嘛。”
他站起身来带我到大街上招出租:“不是说衣服坏了吗?咱们买去。你喜欢裙子春夏季正好卖裙子。”
得一物降一物这人就是不让睡觉。
在飞机上看到旅行小册子都说班赫夫大道是购物者的天堂四月夏装上市我可以买几条裙子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碰上打折。可是苏黎士本身也是欧洲著名的高消费区就算打折也便宜不到哪里。如果身边没有沥川我可能会逛一整天兴许能刨到价廉物美的好东西。可是……今天……就算了吧。
出租车出乎意料地停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巷子里。
“这就是班赫夫大道吗?”
“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有很多银行和商店的是班赫夫。这里不是不过也很近。好的服装店都在巷子里。这家sa1vatoreschito里的男装女装都不错我曾经在这里买过皮鞋。”
我们走进去沥川在沙上坐下来。一位温柔漂亮的女店员耐心地陪着我选衣服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以令人吃惊的度试了两件连衣裙在沥川的暗示下又试了两双皮鞋和一只手袋。不到三十分钟大包小包地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你买衣服都这么快?”
“因为你付钱。”
“为什么在北京的时候几毛钱一把的菜你却要讨价还价半小时?”
“因为我喜欢。”
某人无语。
“别急着上车前面还有几家店子跟我来。”沥川牵着我要继续往前走。
“要买的都买到了我不想逛了。”
把沥川拽回出租车时他脸上的疲劳已经怎么也藏不住了。可是他的计划却是满满当当的:先去咖啡馆喝咖啡接着参观美术馆、大教堂、莱特伯格博物馆晚上吃饭完了去酒吧喝酒、听爵士乐……岂料车一开动在路上晃了几晃他就靠着我睡着了。我趁机拿出他先头写给我的地址让司机将我们送回家。
半梦半醒的沥川被我和司机连扶带拉地拖到寝室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沉睡过去。看他睡得那么香我也困了索性躺在他身边打盹。
沥川像往日那样紧紧地偎依着我。睡梦中我听见他呻吟了一下身子弓起来伸手按住受伤的残躯微微地喘气。手术后沥川一直有严重的骨痛靠服用镇痛剂疏解。十来年过去了疼痛转成慢性虽不如当初那样频繁剧烈作起来仍是半身痉挛痛苦不堪。这种情况在我和沥川相处的日子里遇到过几次。通常他会在半夜起来吃止痛药和安眠药然后去别的房间休息。止痛药不怎么管用热敷效果良好。可是每次作沥川都不想让我知道。直到我被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淋漓的他折腾醒了才能帮他一把。
我去洗手间热了毛巾敷在他微微抖的腰上。见他眼皮轻动似想醒过来奈何睡意太浓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朦胧中迷失了我的所在他含糊地叫了一声:“小秋……”
“睡吧我在这儿。”我摸了摸他的脸。
他平静地睡着了。
****
夕阳下的苏黎士湖是蓝色的地平线的尽头一片红光。
屋子里开着暗暗的台灯。四周很安静可以听见远处的涛声。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又是这样再熟悉不过的人。我睡不着思绪万千地看着沥川想着他的病想着我们没有结局的未来。
明天又将是别离。
睡梦中的沥川紧紧地依偎着我自始至终抓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多么渴望和我在一起。
恍恍惚惚中几个小时过去了。
楼下忽然传来门铃声。
我脱掉睡衣套上那件京剧脸谱的T恤马马虎虎的扎了一条马尾辫到楼下开门。
门廊上站着一位瘦高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绅士手杖。满头银、精神矍铄、穿着考究、气度不凡。我不由自主地想他年经的时候一定很帅即使老了也是风度翩翩。老人的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外国女郎栗色的长高高挽起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一定是沥川的某位重要的亲戚。
我有点紧张嗓音不由得颤:“请问——两位是找沥川的吗?”我说英语。
“是啊。”老先生的态度挺和蔼“他在家吗?”
“嗯……他睡着了。请进来我去叫醒他。”
两人进了屋屋子却是黑的。我四下里找电灯开关。
“在这里。”老人替我打开灯。屋子顿时亮如白昼。
我举步上楼叫沥川老人忽然拦住我:“既然睡了就不要叫醒他。”
我觉得很不自在又有点冤自己是客还要招待客人。
“那……你们请坐。”
老人很随意地在沙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用眼示意那个女郎也跟着坐下。我瞟了一眼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呜……抓狂了。这个沥川什么时候才醒。
“老先生”我正襟危坐“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王”他说“我是沥川的爷爷。这位是爱莲娜小姐。请问你是——”
………【番外2:书店】………
我在业余时间写完了《沥川往事》出版后的一天被邀请去一个书店签名售书。
虽然沥川看过这本书的头几章他坦白地承认:第一他认识的汉字有限又懒得查字典所以基本上没怎么看懂。第二他看懂的那部分令他非常脸红他拒绝继续看下去……
“那你介意书的名字叫《沥川往事》吗?好像你已经……嗯……不在了似的?”
“不介意。”
“要不我给男主人公另起个名字吧不叫沥川了。”
“不要紧。”
不对呀沥川是很注重隐私权呀。我纳闷了。
“为什么不要紧?”
“如果你问我爸爸他会告诉你‘沥’字不是那么写。我护照的正式姓名是韦氏拼音‘沥川’这两个字本来就是你自己起的。”
“什么?什么?”我跳起来了!搞了半天结婚一年我连老公的中文名字都写错啊!
“是啊”沥川笑着说“你第一次写这两个字是你头一次住在龙泽的时候。你给我留下一个字条说‘沥川我回学校去了不用送我。’上面就是这样写的三点水的沥。说实话当时我还不认得这个字又是简体我还跑去查了字典呢。”
“那你究竟是哪个沥呢?”
“嘿嘿不告诉你。这是一辈子的把柄。”
我去书店时沥川也去了。因为我告诉他我怕见读者。沥川说他陪我去他会悄悄地坐在远处罩着我。
那天我穿得挺正式坐在那儿一本正经地签字。书店里的人挺多可我签了十分钟就签完了。抬头一看我的面前排起了另一条长队队里的人每人都捧着一本《沥川往事》。奇怪了我是作者怎么没人找我签字呢?
我问其中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请问……你是在等作者的签名吗?”
那人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赶紧对她笑:“那个……我……就是作者真的如假包换。”
她很客气地和我握手打开书请我签了字。然后就不理我了继续排队。
窘掉了。我踮起脚往前看那队一直排到门口长得不见尽头。
“请问这个队是干什么的?”我礼貌地问。
“我们在等沥川哥哥的签名。”
呜呼!本末倒置我傻眼了。
我沿着长队走到尽头果然看见沥川同学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给一位小女生签字一面签还一面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签英文我的中文字写得不好怕你见笑。”
小女生通红的脸傻呵呵地笑眼睛里居然还含着泪:“不不沥川哥哥看见你好好地活着我好为你高兴!”
“嗯……你们的大人是不是在书里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
一群人围着他拼命地点头:“是啊是啊是这样啊我们的眼泪都流光了!”
“请问沥川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条腿?”另一个女生怯怯地说。
“是啊”沥川一脸的好脾气“你想过来证实一下吗?”正说到这里看见了我把头一低:“oops!”
然后他抬头对大家说:“作者大人在这里请大家给我一个面子多多请她签字好不好?”
“好哦好哦!”
大家终于把我围住了。
出了书店在一个寂静的街角沥川忽然叫住我。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古典式样的木函打开木函拿出一本比我的书还要厚两倍的册子。
那册子看上去远比我的书要精致装订成一本书的模样却有画册那样的大小。
他吻了我一下他将册子递到我的手中:“今天是我们的生日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
“Letterstoxiaoqiu”(给小秋的信)
翻开第一页我看见一封中文的信:
“hi沥川;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考得不错连最差的精读都考了86分。你喜欢吗?中午我和安安去北门的小店吃牛肉拉面。我放了很多的香菜。味道真好。晚上我去晚自习带上一杯浓茶。我在那里看完了最后一本《天龙八部》。是的我不好好学习想休息一下。小秋。”
下面是他的回信我的译文。
“hi小秋考试考得那么好真为你骄傲。北门的牛肉拉面是我们去过的那家吗?我还记得你说那里的牛肉汤是白的清浊分明色香味醇。对不起小秋。分别的那天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飞快地逃走了。当时我真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我带走了一个你的枕头里面残存着你剩余的气息、隔夜的味道。现在我在医院里依然枕着它好象你还在我身边。我的手术安排在明天的上午十点。家人们齐齐去了教堂为我祈祷。幸好你不在也不知道我不用看见你伤心难过。无论如何你都会祝我好运是吗?爱你的沥川。”
我从头一直翻到尾从一半开始我的emai1就结束了他仍然接着往后写长长的独白英文夹着中文。
我默然看着他深深地感动。
他摸了摸我的脸柔声地说:“我其实回了你的每一封信。没有力气打字我悄悄地录在录音笔里了。后来你没再给我来信我仍然经常写。没有告诉René不过已成了习惯。”他将我的手捧到他的心上继续说“本来我打算在遗嘱里将这些信委托给René保存。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什么事或将不久于人世René会把这些信寄给你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人深深地爱过你。”
我把那本厚厚的册子抱在怀里。促狭地笑了:“难道你从没想过我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多半是因为你。我若真的要死了也多半是被你气死的?”
沥川凝视着我目光深沉而专注仿佛在我的瞳孔中寻找他的影子:“小秋手术以后我不敢看自己从不照相家里也没有穿衣镜。我一直以为美的东西永远离我而去了等待着我的只有死亡和腐朽。不是吗?如果你手里拿着把锤子什么东西看上去都像是钉子。可是”他的目中有阳光也有雨滴“我却在你这里看见了久违的美在你的眼中我是如此美丽。”
………【45】………
沥川的爷爷!我的心脏顿时停跳五秒。
“我叫安妮是沥川在中国的同事。”
“哦!”老先生很高兴改说中文:“你是从中国来的!”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来瑞士。”我恭恭敬敬地回答。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
“嗯”老先生说“沥川真不象话怎么客人来了他倒跑去睡觉了?这样吧我来替他招待你。安妮你想喝点什么?沥川这里应当有很好的茶和咖啡。”
大约是为了照顾一旁不懂中文的爱莲娜老先生又改说英文。
“王先生您别忙了我已经喝过了。”
“爱莲娜要不趁着他睡着你现在就给他挂上点滴?”老先生对那个女郎吩咐“他有客人能不能滴快点?给他一点陪客的时间?”
原是她是沥川的护士。果然她脱下外套里面露出标准的护士服。
“不行王先生。”那个护士用不灵光的英文回答“a1ex的心肺功能不是很好不但不能加快滴还要酌情减慢。今天晚上他只能躺在床上。”
老先生皱眉:“大概要多长时间?”
“一共是两瓶药总计需要十个小时。”
“好吧。麻烦你轻点别把他弄醒了。弄醒了他要来找我算帐的。”老先生向我眨了眨眼歉意地笑了笑。
护士提着药箱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老先生回头过来和我说中文:“小姑娘你是中国哪个分公司的?”
“我是北京总部的。”
“那你是做哪一行的?室内?园林?外观?”
“王老先生我是沥川的翻译。”
“啊沥川的翻译那你姓朱对不对?”
“您说的朱碧瑄小姐吧?她嫁到美国去了。我是沥川的新任翻译。”
“唉”他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的明明说了生病期间不能办公怎么又把翻译叫来了?”
“您别误会我只是过来观光旅游的明天就走。”我赶紧解释。有点后悔自己穿得太随便了:T恤、牛仔短裤光着脚很休闲地住在“上司”家里多少有点暧昧的嫌疑。
“是沥川去机场接的你?”他问。
果然疑心了。话中有话含着玄机。
正思忖着应当怎么回答爱莲娜忽然沮丧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老先生连忙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装好点滴消毒完毕正要扎针沥川先生……醒了。”她颤声说“他很生气不让我扎针。说他已经签了知情同意书。还说如果我再擅自这样做他要找律师告医院。”
老先生猛地站起来用手杖敲了敲地板对着楼梯吼道:
“王沥川你给我下来!”
想不到温文尔雅的老先生起火来会有这么高的嗓门。
一分钟之后沥川出现在楼梯口。
“爷爷。”他拄着拐杖慢慢下楼走到老先生面前:“今天我有客人您连一天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今天你必须输液”老先生毫不让步“客人想怎么玩我来安排包她满意。”
“今晚我们要出去她还没吃晚饭。”
“我我一点也不饿。”我赶紧说。
沥川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想吃什么?西餐?中餐?我打电话叫大厨来你们家做。”
“爷爷我都跟爸说了我明晚回医院何苦逼我?”
“不是我存心为难dr。herman给我打了电话你今天必须输液。”
“no。”沥川拉着我的手径直走到门口取车钥匙。
“沥川!你给我站住!”
“爷爷”沥川转身过来慢慢地说“今天我非出门不可您别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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