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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墨桃花尽嫣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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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可忍,孰不可忍!
  蓦嫣实在无法忍受了,人固有一死,她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女子,死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今,要她为了活命受这变态医生的侮辱,她是宁死也不愿的:“狸猫,人话是说给人听的,他怎么听得懂!?”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向晚枫,双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木把手,力道大得连指甲都快抠进去了:“我们走吧,这里阴阳怪气,死气沉沉的,再多呆一会儿,我会吐!”
  萧胤无声点点头,他身边的影卫立刻过来,推动蓦嫣所坐的轮椅,转身打算立刻就往外走。
  “你以为,墨兰坞是你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么?”森冷的微笑,缓慢染上向晚枫的嘴角,他将手里的书放置在桌上,慢条斯理的端起瓷杯,拿起茶杯盖,轻把杯缘,轻轻慢慢地道:“要走可以,把命留下。”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瞥窗外,只见墨兰坞的守卫在小胡子老头儿的带领下,全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只需一声令下,便会立马蜂拥而入。
  “神医倘若定要以那些荒诞不经的条件来戏弄敷衍,执意不肯医治内子,那我也莫可奈何。”萧胤自然也是看见了屋外正欲伺机而动的人,即便自己不懂武功,身边只带了两个影卫,他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一步上前,挡在蓦嫣的面前,一字一句却直直往向晚枫戳去:“不过,只怕我与她的命,还轮不到你做主。”

  孔雀开屏

  “何必要为了一点小误会而大动干戈,徒伤和气呢?”正在这剑拔弩张,即将爆发暴力不合作事件的危急关头,叶楚甚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步,隔在了向晚枫和萧胤的中间,笑着充当和事老的角色,企图借自己的影响力缓和此刻的紧张气氛:“晚枫,算是给我一分薄面吧。”
  语毕,他暗暗向蓦嫣使了个“不想死就闭嘴”的眼色,尔后,便摆出笑意拳拳的招牌表情,径自上前去,附在向晚枫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也不知说的又是些什么颠倒黑白的话。
  “这可是你自己允诺的。”良久,向晚枫终于才微微敛了那阴沉的脸色,似是与叶楚甚达成了什么协议般,神情淡漠地轻轻颔首:“那好吧,姑且先依照你说的去办吧。”
  叶楚甚也点点头,伸手遥指着末约两丈开外的蓦嫣:“那么,你瞧瞧,她身上这毒还有没有得治?”
  话音未落,向晚枫指尖刷地一声便射出了一根细长的红线,直奔蓦嫣手腕而去。当那根红线准确无误地缠在蓦嫣的手腕上,向晚枫便以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丝线,以此号脉。
  蓦嫣本来还打算逞逞口舌之快,对向晚枫还以颜色,却不料,向晚枫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早就在无数的武侠小说中见过类似的描述,可而今,她竟然真的有幸遇上了这样的场面,算不算是人品作祟的附属奖励?
  向晚枫,的的确确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高手,有足够的本钱任性,也可以让人忽视甚至是无视他那挑肥拣瘦的变态怪癖!
  此时此刻,整个厅堂内外一片死寂,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蓦嫣腕上的那根神奇的丝线。
  “一吻绝魂?”片刻之后,向晚枫收回了那根丝线,很有点不屑地哼了一声:“可惜,虚有其表,南蛮的毒经失传也快百年了,竟然还有人妄图炼制这等罕见的毒?虽然擅自加入了毒性甚烈的千殿红,不过,反倒是与夺命草的毒性相克,减弱了毒性,实在是雕虫小技。”
  他看了看叶楚甚,毫不掩饰满脸的怪异笑容,垂敛眸光,口吻恢复了之前的冷若冰霜:“放心吧,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面色灰白,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有得救,只不过,她空有伶牙俐齿,脑子就笨了点,这倒真的没治了。”
  语毕,在众人皆以为他会提笔开药方之时,他竟然出人意料地再次抛出那用以号脉的丝线,这一次,丝线的彼端却是牢牢地缠上了萧胤的手腕,而萧胤也毫不挣扎,甚至连句疑问也没有,只是用那双黝暗的眸子,静静瞅着自己手腕上的丝线。
  那丝线久久地缠在萧胤的手腕上,向晚枫的眉梢也随之缓缓地蹙了起来,良久之后,他终于收回了丝线,不动声色地阖上眼睛,似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他睁开眼,黑眸深敛无波,笔直的望向萧胤,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带着说不出的情绪,素来平静的脸,史无前例地沾上了一丝狐疑:“你究竟试过多少剧毒,缘何要把身体搞成这副虚弱的模样?”
  萧胤眼里带着懒懒的笑谑,瞳眸一亮,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眉间藏匿着一丝狡黠:“我猜,神医应该是想问,我为何中了无药可医的‘长寿阎王’,却还能如没事人一般,甚至于活到现在?!”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自己中了毒。”淡淡地扫了一眼萧胤那优哉游哉的模样,向晚枫目光冷凝,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被如数冰封:“你在十五岁之前,无论吃的穿的用的东西皆是沾染了剧毒的,才会成就你如今这副体质吧?幸好你不会武功,中了‘长寿阎王’之后,体内淤积的毒性相互抗衡,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毒发身亡。用天山千年雪莲烧艾草封了全身上下二十四处大穴,的确是可以暂时阻止毒性随血液运行,但,终究不是良久之策。”
  “真的还是假的?!”蓦嫣仰起头,看着笑意不减的萧胤,登时目瞪口呆,如同大白天见了鬼:“狸猫,他说你十五岁之前,吃穿用度全都沾染了剧毒,不是开玩笑的吧!?”
  萧胤回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神情镇定自若,看那神情,既不打算承认,也似乎懒得去否认。
  反倒是方才充当和事老的叶楚甚,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深黝的双眼却危险地眯着,瞳光犀利地看着他们之间近乎眉目传情的交流。
  向晚枫看着他们三个人各自不同的反应,黑眸一闪,薄唇却仍紧抿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猜测着萧胤究竟有何来头:“最近这几年,你定然是一边将各类珍稀解毒的药材内服外敷,一边又尝尽百毒,要不然,你恐怕早就应该在坟墓里长眠了。”慢条斯理地执起狼嚎,蘸了点新磨的墨汁,他思索着药方,沉声问萧胤:“你身上的长寿阎王之毒,迄今为止,已经发作了几次了?”
  萧胤并不望向他,只是将眼光依旧黏在神色骇然地蓦嫣身上,眉目之间毫无波澜,只是有点心不在焉启唇答道:“五次。”
  那已经落笔在绢宣上写下了数种药材的手僵了一僵,向晚枫抬起头,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的从眼角射出两道寒光,直勾勾的瞪着萧胤,满脸不可置信的古怪神情:“你,竟能撑过‘长寿阎王’五次毒发?!”
  “那,依神医之见,我还有得救么?”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萧胤笑容可掬,语气轻柔,仿佛询问的并不是攸关自身生死的大问题。
  向晚枫埋头继续撰写着药方,淡淡答了一句:“这个难说,得要试试才知道。”
  写完药方,他以狼毫的笔头轻轻敲了敲桌面,仿似这是一种奇怪的暗号,那八字胡的小老头向关随即便恭恭敬敬地进来,低眉敛目地等着差遣。
  “关叔会先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待得准备好了一切,我自会差人来找你们。”向晚枫搁下笔,将那药方给向关,便倏地起身往外面走,颀长的身影在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警告后,便步履无声地消失在了门外:“你们最好循规蹈矩,莫要四处乱闯,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向关将药方仔细收妥,眯起眼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几个人,像陆小凤一般撇了撇自己那标志性的八字胡,在确认自家主子愿意接待这群不速之客后,终于才露出了些微充满客套的笑容:“各位客人请随我一起去客房吧。”
  叶楚甚转过身,并不迈步,倏忽间,那双深幽的黑眸突然直勾勾地朝着萧胤扫过去。“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医治嫣嫣,对么?”他一改方才面对向晚枫时的笑容,那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阴霾:“你早知我与晚枫交情匪浅,便利用嫣嫣胁迫我,让我带她来墨兰坞,表面是要医治她身上的毒,其实,你是想要借此机会随行,让晚枫医治你身上的‘长寿阎王毒’,对不对?”
  “叶楚甚,你倒也不笨,只不过稍稍迟钝了一点。”萧胤负手而立,一脸淡漠,大大方方地承认,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带我来的,除非,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蓦蓦死在你面前,然后,用你一家三百多口人一并为她陪葬。”
  蓦嫣快速消化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末了,她忍不住轻轻颤抖,心突兀地一窒,乱了跳跃的规律。
  “狸猫?!”她低低地叫了一声,仰起头去看他,只觉得四周静寂,随着颤抖的呼吸,不知何故,他那原本清晰的脸在她眼中,竟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蓦蓦,其实,我早就该要告诉你。”面对她求证的目光,萧胤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只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敛下眼睫,表情似笑非笑:“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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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兰坞的膳食皆是以清淡的菜肴粥品为主,晚膳时分,蓦嫣仅仅食不知味地喝了一碗汤,然后便推说没有食欲,窝在椅子上,望着正前方发呆。
  叶楚甚早在晚膳之前便被向晚枫差人请去了,如今也不知是在享受什么山珍海味,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着萧胤,二人之间没了前几日相处时那融洽亲昵的气氛,只余下难以开口的尴尬。
  此时此刻,萧胤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低眉敛目,不慌不忙地夹菜进食。毫无疑问,他的举止斯文而优雅,充满魅力,就如同他背后花架上的那株亭亭玉立的君子兰。他的俊脸浅笑很是温和、表情眼神也很温和,就连他身上传来的男性气息,都温和得不带任何侵略性。尤其是那挂在唇边的笑纹,简直能轻易让女人缴械投降。
  只可惜,他似乎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居心不良与冷漠无情,当他那毫无情感投入的实话脱口而出时,那温和地笑容简直是最残酷的冰箭,能把一个误入爱河昏头转向的女人当头一盆冷水浇醒,就连坠入情网的心也会就此冻结,进而被揉成碎片。
  蓦嫣不得不承认,在一天之内,她便就经历了这样一个从自以为的的恋爱,再到猝然失恋的情感极端变化过程,那滋味,实在堪称是五味杂陈。
  虽然明知他阴险狡诈,腹黑毒辣,虽然明知道他对她的温柔都是假象,虽然明知道他是冲着青州那数十万兵权而来,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了。
  或许是在揽月楼,他亲昵而煽情地舔舐她的指尖时,也或许是刚到墨兰坞,他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时,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将那么温柔的举动做得如此自然,不留一丝矫情的痕迹?!
  所以,当叶楚甚扬言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时,她立马便出声反驳;然而,当他极溜地将“内子”的标签挂在她身上时,她毫无异议地默然了。
  可是,他却说,蓦蓦,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我们’。
  难怪,当向晚枫对她极尽讽刺之能事时,他却还不肯带着她离开,原来,他根本就是另有目的,铁了心要腻在这里,让向晚枫为他医治身上的剧毒。
  如今看来,自己的当时心思和言行,无疑便是那传说中的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看着萧胤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蓦嫣有点恍惚了,可是,脑子里高速运转的逻辑思维分析却并没有停下来。
  倘若,他真的只在意青州那数十万的兵权,就应该对她猛灌迷魂汤,最好能骗了她的感情,再骗她的身体,把她给迷惑得死心塌地,这样,青州的兵权不就手到擒来了么?
  可为什么他要如此坦白地与她划清情感界限?他难道不怕她一气之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让他的计划全盘失败么?
  还是,他根本就已经兀自吃定了她,认为她是个感情上的忠狗,就算他对她弃若彼履,她也仍旧会哭着喊着扑上来抱着他的裤脚?
  如果是,那么,她只能说,这狸猫的自我感觉也未免太良好了吧?
  可,如果不是,那么,她便就可以定论,这狸猫的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花花肠子九拐十八弯得,定然是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算!
  而她,也越来越猜不透,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澡有准备

  晚膳之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八字胡老头向关便带着两个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到客房来,毕恭毕敬地说,他们已经将药材都准备好了,现在就马上带蓦嫣和萧胤去药庐,由向晚枫亲自解毒。
  两个影卫照例是要跟着萧胤一同去,不料,像是早已经被看穿了企图,那两个丫鬟个子不高,长得也挺秀气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威胁性,此刻却敢毫不畏惧地伸手拦住了两个影卫的去路。
  “我家少主有令,药庐只接待病人,不方便闲杂人等入内。”
  向关不愧是向家的总管,就连那倨傲冷漠的语气和表情也与向晚枫如出一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萧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淡然地吩咐那两个影卫在客房里候着,便随着向关往药庐而去,似乎并不担心向晚枫会不安好心地耍什么诈。
  穿过了一道极长的回廊,向关引着萧胤往长廊的左面走,那两个丫鬟却推着蓦嫣所坐的轮椅往长廊右方去。
  萧胤径自停下脚步,也不打算开口询问,只是略略挑高了眉,静静看着向关,似乎是在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家少主吩咐,请您先去浴庐,用刚熬煮好的药水清洗沐浴,之后,他才能着手为您解毒。”向关漠然地看着萧胤,面无表情,语气平板而五起伏,近乎公式化地解释着:“至于您的夫人,可以先去药庐。”
  萧胤看了一眼蓦嫣,只见她垂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再听向关所说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兀自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轮椅的木把手抠得吱吱响,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她所想的必定是与他有关的,因为,从向晚枫的书房出来之后,她即便时时迷惑怅然地盯着他,却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是对他有些失望了吗?
  又或者,是认清了一些什么?
  他收回视线,没有迟疑,脚步随着向关往浴庐而去。
  两个丫鬟一路推着蓦嫣所坐的轮椅入了药庐,而向晚枫果然候在那里,正在悠闲地品茶看书。
  直到入了药庐,蓦嫣才发现,萧胤也不知是何时去何地找什么耍子了,竟然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变态神医向晚枫。
  向晚枫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只管将视线继续黏在卷册之上,根本当她是空气一般。
  为了遵循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蓦嫣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看清周围的情况之后,她突然生出些莫名的不详预感,几乎本能地摆出了防备的姿势。或者说,倘若她的脚能跑,此刻,她定然已经选择夺门而出了。
  这里虽说是向晚枫的药庐,可是,却一点也没有堆放过药材或者器皿的痕迹,整个屋子空旷得不可思议,四周连一扇窗也没有,如此一来,屋子里放置的那两个巨大的浴桶更显得尤其突兀。
  还不等向晚枫有所指示,那两个看起来娇小的丫鬟竟然力大无穷地合力抄起蓦嫣,快速将她扔进浴桶中,然后——
  潮湿松软的泥土和着黏黏的泥浆,铺天盖地,从头而降!
  “向晚枫!?”蓦嫣跌坐在桶里,使出了吃奶的劲,仍旧爬不起来,只能努力扒着浴桶的边缘,闭着眼一边尖叫一边躲闪着,可是,她双腿毕竟不方便,那浴桶又太高,才一转眼的功夫,那些泥土泥浆已经淹没了她的双腿和腰腹。
  这可恶的变态医生,还说是要医治她身上的南蛮奇毒,或许,他就是对她之前的顶撞怀恨在心,现在,趁这她身边一个撑腰的人也没有,就想用这些泥土和泥浆将她给活埋了!
  她挣扎得太厉害,将泥土和泥浆弄得到处都是,其中一个丫鬟似乎有些不耐了,伸手点了她的穴,如愿地让她成了个木偶,任人宰割。
  手脚不能动了,可是,蓦嫣的嘴却一直没有停下,她搜罗着她穿越之前和穿越之后所知的所有用以骂人的语言,毫不客气地冠上向晚枫的名字做前缀,顺道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都一个不漏地孝敬了个遍。
  向晚枫只管喝他的茶,压根不去理会她的惊叫和挣扎,知道她就算是瞬间长出了翅膀,也绝对不可能就此飞出他的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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