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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也知道这是注定的，就不要再觉得歉疚了，这是她心甘情愿的，不是吗？”顾延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样多好，以前的你冷得让人不敢接近，现在好像柔和了不少。你们是相互影响的。”

　　　　雷皓天的神色却不见轻松，英俊的脸上划过踌躇，终于开口道：“延卿，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公平，但如果我再出什么事情，你就从我身边把她抢走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顾延卿锤了他的肩膀一下，免得他再说这样的话，他将话题转开道：“不知道那两个女人在谈什么？真奇怪，以前看见女人在一起说八卦，觉得很好笑，现在看着麦影西和锦夜，却觉得很安心。”

　　　　“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烧罂粟的时候，我曾被他们下了一种药，虽然都是当场吐了出来，不过，为了装得像一点，也为了不被检测出来，其实，我吞食了少量。现在，似乎有后遗症了。”雷皓天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现在只是一种担心，但如果我的担心成为事实，我不想再让她和我一起经历了。”

　　　　顾延卿讶异地望着他，“会有什么后遗症？”

　　　　“免疫力降低。可能会因为一场普通的感冒而致命。”雷皓天淡淡道。

　　　　顾延卿沉默了片刻，然后，笃定地说：“没事的。现在医疗科技那么发达。”

　　　　“但愿。”雷皓天笑了笑，手肘撑在吧台上，静静地望向麦影西那边，“应该没事吧，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顾延卿将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吧台那边的小包间里，麦影西和锦夜确实在说一些不登大雅的问题，譬如婚礼啊，譬如戒指啊，譬如之后的打算啊。

　　　　听麦影西重新提起那个板砖大的戒指，雷皓天顿时汗颜：她竟然还念念不忘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买。”他可不想因为一块板砖，让自己失信于她。

　　　　麦影西抿着嘴笑个不停。

　　　　情况不明，璇玑还是由顾延卿先带回去，他们两夫妻则暂时回已经空了许久的公馆，这几年那里一直没有住人，不过，却一直有人负责打扫维新，进去后仍然能直接入住。

　　　　他们的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了，就没有必要继续住旅馆了。临分开的时候，麦影西自然与璇玑难分难舍，其实很想和她一起住一晚上，但又担心有突然的变故，危及女儿的安全。不得不割爱，等事情弄清楚后，再在一起也不迟。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经过一家珠宝店，雷皓天正想叫停车，却被麦影西拉住了，“好了，哪里会有那种钻石卖？再说了，你现在有钱买吗？”

　　　　他们现在的身家可不多。

　　　　和雷皓天笑。“我可以让他们记在叶枫的账上。”

　　　　这一次，轮到麦影西一头黑线了。

　　　　有这样栽赃嫁祸的大哥吗？

　　　　说起来，也不知道叶枫怎么样了……

　　　　她很快便知道叶枫的情况了，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公馆前面已经有人等着他们。

　　　　雷皓天在酒吧给他拨过一次电话，虽然没有接通便挂掉了，不过，以叶枫的眼线和能耐，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是谁打的这个电话。

　　　　他并没有回电话，而是直接来这里等他们。

　　　　下了车后，还要在花园里走一小段距离才到门口，时间已经不早了，麦影西挽着雷皓天，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路灯下的他。明亮的灯光下，叶枫大概是所有人当中变化最大的，他脸上的稚气与青葱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然，笔挺，英俊而微带冷漠的男子，他穿着藏色的西装，大概是刚从大会上过来，背倚着路灯，指间夹着一只香烟，很耐心地等着主人的归来。

　　　　“叶枫。”这一次，是雷皓天先打的招呼。

　　　　叶枫转过身，手指弹去烟灰，将未燃尽的烟头摁在旁边的沙土盘上，他的表情看不出欢喜，亦或者吃惊，总之很淡很淡，让人看不出深浅。

　　　　“雷总。”他还是执意这样叫他。

　　　　好像他们之间，一向只有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似的。

　　　　雷皓天并不与他理论，称呼什么的，本来就只是一个代号，叶枫愿意怎么叫他，其实都无所谓。

　　　　“影西。”待他们走近了，他才似刚刚看见麦影西，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很冷淡的态度。

　　　　麦影西倒不在意，仍然很惊喜地笑道，“叶枫……你，你变了好多。突然长成大人了，我都不敢认你了。”

　　　　叶枫哂然，“我比你大。”

　　　　真是的，听她的语气，好像他才是小辈似的。

　　　　而事实情况却是，他比麦影西大足足两岁。

　　　　“就算你比她大，她也是你嫂子。”雷皓天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揽住叶枫的肩膀，“进去再说吧。”

　　　　叶枫似乎不习惯雷皓天亲近的动作，挣了挣，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些。

　　　　雷皓天微笑。

　　　　刚才的第一眼，他确实觉得叶枫长大了，不过，现在觉得，——他根本还是从前那个别扭少年嘛。

　　　　只不过长成了一个男人的躯壳。

　　　　“有女朋友了吗？”雷皓天对于他的疏远也不怎么往心上去，在进屋的时候，他信口问。

　　　　叶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撇嘴，“你变婆妈了。”

　　　　从前的雷皓天，可是从来不会关心别人的私生活，至于有没有女朋友这种八卦的问题，似乎只有三姑六婆才会问吧。

　　　　果然，男人一结婚就会变笨，更何况，他又是娶了麦影西这样的笨女人。

　　　　雷皓天倒没怎么在意，兀自笑笑。

　　　　麦影西却为自己的老公抱不平了，“皓天哪里是变婆妈，这叫做有人情味。倒是你，越来越没人情味了，简直是从前的雷皓天第二……你该不会在刻意地模仿他吧？”

　　　　叶枫瞪了她一眼，“谁会模仿他这个笨蛋！”

　　　　麦影西笑而不语。

　　　　承认吧，小枫枫，无论你再怎么挣扎，其实你都是在追随你大哥的脚步啊。

　　　　本来有点陌生的会面，三言两语后，反而显得无厘头了，叶枫无语了片刻，决定暂时把麦影西忽略掉。

　　　　“我知道你见过他了，你也一定听说了关于他的事情。”叶枫转向雷皓天，开始了正经的话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是。”雷皓天点头道。

　　　　“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雷代确实得了癌症，小白曾经将化验的片子给我看过，胃癌，晚期，也许只有几个月的命了。”叶枫淡淡道：“皓天，一切都结束了，只是，他最终不是被你打败，而是……被疾病打败。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啊——”

　　　　雷皓天其实在听到那个消息后，心中一直将信将疑，甚至没有太多心理准备去接受，现在，从叶枫口中验证了它的真实性后，他才开始认真地想这个问题了。

　　　　那么，他是真的要死了吗？

　　　　“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你决定重新回来……”叶枫继续道。

　　　　和雷皓天摇头，“我不会再回去了，雷氏现在是你的，也希望你将它真正引入正道，至于我，我们仍然是家人，但我不会再干涉家族的事情。”

　　　　叶枫似乎早料到雷皓天的这个选择，所以并不吃惊。

　　　　“对了，小白现在还跟着你吗？”雷皓天又想起另外一个人。

　　　　小白其实是雷代的人，他安插在叶枫身边的底牌，这一点，叶枫早几年就知道了。

　　　　可是，听叶枫的语气，好像他与小白还是有联系似地。

　　　　“他自己开了一个诊所，不能算跟着我，不过是朋友。”叶枫淡淡解释了一句，又看了他们一眼，“算了，我估计你们也累了，再找机会细聊，我先回去，你们早点休息吧。”

　　　　麦影西正想挽留一下，让他进门喝一口茶，雷皓天却毫不客气地开始送起客来，“恩，等伽夜回来后，我们聚一下吧。”

　　　　“再说。”叶枫非常酷地丢下两个字，终于转身离去。

　　　　等叶枫走远后，麦影西免不了嗔怪了一句，“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怎么不多聊一会？叶枫真的变了很多，比以前帅了。”

　　　　这是实话，以前虽然清秀有余，但到底稚嫩，现在，全身上下，都有种成熟的气质，从容而优雅。

　　　“正是因为他确实比以前出众了，所以，我更加不能留他多坐一会。”雷皓天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麦影西不解地望着他。

　　　　“太有竞争力了。”他很纯洁地解释道。

　　　　麦影西暴汗，索性白了他一眼，“无聊。”

　　　　可是，转过头时，却忍不住想笑。

　　　　也许，真的如叶枫所说的那样，皓天真的变了许多，没有以前那样深沉而难以琢磨。他会开玩笑，会吃醋，会贫嘴，不过，这样的行为，也只会在她的面前表现而已。这样的雷皓天，让她觉得打心眼儿踏实，不会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

　　　　如果我们都在变化，那一定是为了在一起的日子过得更好。

　　　　找看门的老爷爷拿了钥匙，开门进去后，一切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之前他为她准备的房间，甚至还插着新鲜的花束，雷皓天当初离开B市，去越南找她的时候，便交代他们好好地打点屋子，尤其是这间房间，每日都要有阳光与鲜花，时刻准备着迎回它的女主人。

　　　　时隔五年，他们终于回来了，麦影西推开门，满室的花香迎面扑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起眼，然后，缓缓地睁开。

　　　　橘黄的灯光下，这个屋子的布置又变得不尽相同，在她不在的那一年里，他在墙上挂满了她的照片，各式各样的照片。

　　　　床头也摆放璇玑五年前时的街拍，虽然个子小小的，但是穿着公主服与小夹克，非常有范。

　　　　“真是……”她怔了怔，想找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大概就是别人说的老夫老妻了吧，她最终只是换了个语调，自怨自艾道：“照片里的我真年轻。”

　　　　那是十七岁到二十岁最好的时光，即便脸上不施粉黛，年轻的味道也能让一切变得熠熠生辉。

　　　　雷皓天笑，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我眼中，你从来没有变过，永远是最美的模样。”

　　　　好吧，甜言蜜语这种玩意儿，虽然肉麻……但为什么总是不嫌多呢？

91、旖色

　　　　“算了，不和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说话。”他整个人贴在她的后背上，温热的呼吸拂着耳垂，有点痒痒的。麦影西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躲开了一些，一面轻笑道。

　　　　雷皓天顿觉冤枉，“口是心非？”他低笑，吻很自然地印在了她的脖子上，“需要我证明一下吗？”

　　　　“证明？”麦影西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突然一轻，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大步朝那张King－Size的大床走了去，好吧，他竟然连床都换了，根本就是一开始就有预谋啊有预谋。

　　　　“那个——那个——我说——”见他修长的身体就这样压了过来，麦影西赶紧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前，声音有点慌乱，“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他们和好的时间并不长，雷皓天也实在倒霉，她刚刚原谅他，他便得了感冒，病了半月，因为怕传染她，所以继续分床睡，好容易等他好了后，又遇到璇玑出事……

　　　　所以，想一想，他也实在忍得够久了。

　　　　现在，她想用一句认错就搪塞过去，未免太异想天开了。雷皓天的双肘压在她身体的两侧，从上而下，俯视着她。在撞见他的目光时，麦影西便知道自己是真的错了。

　　　　和她怎么会认为他真的改变了不少呢？

　　　　那根本就是表象啊，此时自己身上的男人，分明如一只危险的猎豹，散发着丛林般神秘而炙热的气息，和以前一样深不可测。

　　　　简直是扮猪吃老虎。……当然，她也不是老虎。

　　　　“我都认错了……”见雷皓天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麦影西继续弃械投降中。

　　　　“既然错了，就要接受惩罚。”他的唇角勾起来，别有所指道：“我会好好地“惩罚”你，让你以后不要轻易地质疑我。”

　　　　麦影西哂然，正想找话来反驳呢，他已经低下头，咬住了她的领口的扣子。

　　　　麦影西今天穿的衣服样式很有特色，只有一粒扣子，里面则是黑色抹胸，配上长裙，非常雅致大方，不过，这样的衣服，也正好便宜了他，实在了省了很多事情。

　　　　牙齿轻合，舌尖翻卷，他侧过脸，将含在齿间的扣子吐在地上。那个动作，或许是他不经意的行为，却出奇魅惑，麦影西顺着视线望下去，但见他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着，长而艳的眼廓，挺直的鼻梁，微红的唇轻轻启着。就像一幅神秘主义的绝美油画。

　　　　麦影西的呼吸突然急促，心里又忍不住开始怨念起来。

　　　　时光对他真是宽容啊。

　　　　这样的年纪，还能那么英俊诱人，让她情何以堪。

　　　　她瞬间的走神，还是被他察觉到了，雷皓天有点郁结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同样怨念地问：“接受惩罚时要专心一点。难道果然是色衰爱弛，或者，在想着叶枫、还是顾延卿？”

　　　　在他摆明了要强加霸王硬上弓的关头，麦影西居然走神，这让雷皓天倍受打击。

　　　　麦影西一头黑线。

　　　　好吧，刚才那股气息只是她的幻觉，他确实是变了。

　　　　——变成她的孩子一样。

　　　　“要担心色衰爱弛的人是我，不是你。”她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永远不知道你多么出众，即便我一直追着你的脚步，也担心有一天会追不上。你的光芒太盛，从未消退，而我——”而她，如果没有见到他，她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名罢了。

　　　　她此生的奇迹，是从遇见他开始的。

　　　　雷皓天静静地看着她，正想将她那些妄自菲薄的话堵回去，麦影西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他猝不及防，反而被她推到了一边。

　　　　这一次，轮到她在上面，他在下面。

　　　　“所以，作为傍大款的路人我，应该多讨好讨好你才对。”她笑眯眯地丢下这句话，然后，低下头，很坚定地，吻住他的唇，“我很想你。”她耳语般轻叹。

　　　　想念，并不是单方面的。她的身体，同样会怀念他的味道。

　　　　雷皓天微微一愣，然后，轻然而笑，他的笑容，依旧像从前一样，妖娆得近乎妖孽，那是别人所看不到的魅。属于她的美。

92、宽恕

　　　　一夜无事。

　　　　预料中的变故并没有发生。第二天一早，雷代又派人请他过去一述，然而地点，却是雷皓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地方。

　　　　他母亲的墓地。

　　　　自他醒事起，雷代和母亲便已经貌合神离了，在母亲去世后，他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她。

　　　　现在，他却约自己，在那里见面。他想不到他的理由，想了想，还是应允了。

　　　　他没有让麦影西跟着去。麦影西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璇玑，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去顾家多陪陪璇玑也好。

　　　　出了门，他们兵分两路，顾延卿也在家里等着麦影西，有他在，雷皓天也不必担心什么。

　　　　和至于他自己，则一路开车，去了墓园，到达那里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雷皓天从车上出来，抬起头，望着天边银丝般的细雨，顿时有种奇怪的苍凉。

　　　　世事如烟。

　　　　雷皓天顺着那条熟悉的路，他小时候曾经去过无数次的路。他没有撑伞，任凭细雨飘在身上，踩着青石板路，终于停在了墓碑前。

　　　　雷代已经到了，他似乎等了很久，墓碑前有一捧新鲜的菊花。

　　　　他同样没有撑伞，只是静立在墓碑前，久久地，望着上面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子，温婉如花，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华。

　　　　“你来了。”听到雷皓天的脚步声，雷代没有回头，他背对着他，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

　　　　“嗯。”雷皓天轻轻地应了声，然后，走到了雷代的旁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母亲的容颜。

　　　　“你也有好几年没有来看过她了吧，先拜祭一下吧。”雷代说。

　　　　“她不在乎，只是因为她从来未曾失去过。”雷代苦笑，“她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所以，才有那么多心思去琢磨其他事情，所以才会得抑郁症，所以才会做那种傻事。”

　　　　雷皓天的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几下，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真的不懂。

　　　　母亲，即便在你以死明志，在你离开了二十多年后，在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时，他依旧丝毫不明白你的用意。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件事。如果你叫我来这里，只是想让我听你责备她不懂事，那么，请原谅我不继续奉陪了。”雷皓天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雷代却猛地叫住他，“皓天。”

　　　　雷皓天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