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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浅美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看看她，嗓子沙哑地问：“现在几点？”
　　“七点半。”
　　“那还早着啊！我很累，让我再睡会儿。”
　　“欸！不行啊！施小姐，你快醒醒，少爷已经在等你了！”
　　“他等我？等我干吗？”施浅美愣了愣，睁眼看刘姨，问：“我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吧？”
　　“瞧你说的，我们少爷有那么恐怖吗？”刘姨翻了翻白眼，说道。
　　“那他找我干吗？”
　　“好像是给你找了老师，让你等下开始上课。”
　　“老师？什么老师？上什么课？”
　　“我也不知道。”刘姨说着，一把拉开了她的被子，嚷嚷起来，“好了好了，快起来快起来，再让少爷等下去，你可有得受了！”
　　被子一掀开，风就从敞开的窗口直灌进来，拥抱着施浅美。
　　于是，施浅美忍不住浑身一哆嗦，连打了几个喷嚏。
　　刘姨打量着她，见她神色不对，又看向大开着窗户，想起她进屋时，窗口便是大开着的。于是她下意识地拿手附在施浅美的额头上，高于常温的热从手心直渗过来，她惊呼：“哎哟！施小姐你发烧了！”
　　“哦？是吗？”在她的惊呼后，施浅美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样子。
　　“难怪怎么叫都不醒！”刘姨叹气道，推她先去洗漱后，她整理着床铺，一边念叨道：“肯定是昨晚睡觉前没关窗，这十一月份的天气最不稳定了，昨晚又降温，所以就着凉了！等下我给你熬碗姜茶，祛祛风。”
　　待她下楼，程墨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她身子摇晃，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程墨深微蹙起眉头，讽刺道：“你这个保姆算是我见过的最大牌的了，居然要老板等你？呵呵，既然要我等你半个钟，就扣你半个月的工资吧。”
　　出乎他意外的，施浅美竟没有半句反驳。
　　她只抬了抬眼，问他：“找我有事？”
　　如此淡漠的施浅美，好似失去了战斗力，这让程墨深不知觉地反感。微微蹙眉，他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站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女人，说：“从今天开始，半个月内你必须学好手语。”
　　“哦。”施浅美心不在焉地应了句，而后才像是回过神来，惊呼道，“什么？！半，半个月？！”
　　“嗯。”程墨深简短地应了句，转身朝着女人说，“那就拜托你了！”
　　看着程墨深转身离开，施浅美大叫起来，“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我要学手语？而且，为什么我必须要在半个月内学好？我不是天才好吗？”
　　“为什么？”程墨深冷冷重复着，回头看她时，目光凌厉得很，“你说为什么呢？作为Angle的专属保姆，你难道不应该学好手语？虽然你确实不是天才，但半个月只是我认为的正常时间而已。”
　　正常时间……
　　明明就是变态限定啊！
　　施浅美心下控诉着，浮华在表面的反应却只能是沉默。
　　见她无言反驳，程墨深淡然离去。
　　然而，手语对于施浅美而言，真的不在她的天赋以内。她很努力，却总是记不住，就算这一刻记住了这个动作，下一刻记忆下一个动作时，仍然会忘记上一个动作，如此循环。
　　所以，当程墨深回到程家大宅验收她的成绩，并且得知她除了“你我他”之外一个手语都记不住时，程墨深的脸色登时就黑了。
　　“你是没脑还是不想学呢？”问完，原本是等待解释的句子，但程墨深却不需要她的解释，直接下判决道，“什么时候你学会了今天手语老师所教的，你再吃你的晚饭。”
　　【哥！】
　　闻言，坐在一旁的程情深赶紧为施浅美求情。
　　但，她的手才正要开始摆弄手语，程墨深就淡淡地说：“你再为她求情的话，她明天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讨厌你！】
　　于是，程情深只好扁着嘴，拿着筷子用力地戳着米饭。
　　施浅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程墨深的命令一下达，她沉默着起身，回了楼上。其实，倒不是她真的无所谓，只是，她原本就发烧，加上今天学手语累了一整日，浑身不舒服得很，根本就没有食欲。也好，程墨深不让她吃饭，她便光明正大地回房睡觉去了。
　　一趟床上，施浅美就沉沉地睡去了。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一个人坐在摩天轮里，世界在旋转，从天黑到天明。忽然间，有个男生出现在她对面，但空气里突然涌出了雾气，迷糊了所有视线，只浅浅地看得见雾里的人影。施浅美想拨开云雾，雾气却更加缭绕，朦胧了双眸。她起身，穿过雾气，但那个男生却消失不见了。
　　于是她醒了。
　　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一个人影。
　　意识猛然清醒，施浅美即刻坐了起来，朝人影看去。
　　不是那个男生，是刘姨。
　　“施小姐，是我吵醒你了吗？”见她醒来，刘姨笑笑，将方才才搁下的姜茶端了过来，一边说道，“少爷知道你病了，叫我再给你熬碗姜茶，这碗我可加重剂量的，你喝完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了！”
　　听见是程墨深的吩咐，施浅美着实有些惊诧。
　　刘姨看出了她的不信，又笑了笑，说：“其实少爷人很好的。”
　　“他很好？”即便病得浑噩，但施浅美这一刻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只是对情深好而已。”
　　说罢，施浅美喝一口姜茶。
　　浓郁的姜味扑鼻而来，令她想起了母亲，小时候，只要她一发烧感冒，母亲也是会给她熬一碗这样的姜茶。
　　她想着，那厢却听见刘姨叹气的声音，说：“那只是因为小姐真的需要特别疼爱。”
　　施浅美不置与否。
　　“唉！”施浅美不做声，刘姨却自顾伤感起来，“小姐也真是可怜。”
　　闻言，施浅美也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好奇地问刘姨，“情深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五岁开始才不会说话的。”刘姨摇摇头，又叹气，“以前可是精灵可爱得很啊，在台湾的程家大宅时，小姐的声音就是快乐的源头。唉，只怪小姐命不好。”
　　“台湾？你们都是台湾人？”
　　“嗯。是啊，我跟着少爷小姐过来这边，也有八年了啊！”
　　八年，那真是漫长的一段时光。
　　施浅美想着，又问：“那情深为什么会突然哑了？”
　　“这是因为……”刘姨话开了头，却突然止住了，只见她嗔怪地看了施浅美一眼，夺过了空碗，念叨了一句，“这是程家的家事，施小姐不该问的。”
　　施浅美郁闷，“又不是我先问的。”
　　刘姨咂咂嘴巴，翻了一记白眼过去，便出了房间。
　　施浅美无奈地摇摇头，又躺回床上，心还在想着程情深哑巴的原因。

　　Chapter　06

　　程墨深出差的消息，施浅美是晚上才知道的。
　　对她而言，程墨深的离开标榜着她获得了自由，而且足足有一个星期。然而，当她正欢呼雀跃时候，手机却震动着，跳出了一条未读短信。
　　施浅美疑惑着点开，信息源自程墨深。
　　他说：回来进行手语测试。
　　看着短信，施浅美眉心紧皱起来，喃喃自语道：“我去！不是说好半个月吗？怎么突然又缩成一个星期了！”
　　原本，今日睡到临近中午才自然醒的她，在刘姨那里得知因为她感冒所以程墨深取消了今日的课程时，对于程墨深她有了小小的好感，但此刻，那微不足道的好感顿时之间消失无踪。
　　“真希望你不要回来了！”
　　施浅美对着手机愤愤地骂道。
　　闻言，程情深敲了敲饭桌，引起她的注意后，再拿纸笔写下——
　　【浅美姐，怎么了？】
　　“还不是你哥！”施浅美幽幽叹气，说，“我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遇见这么魔鬼的人啊！”
　　【浅美姐，你是不是有点怪我带你回来？】
　　看着程情深受伤了的神情，施浅美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她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她方才的话语里却充斥着反感。
　　“我不是那个意思。”想着，施浅美赶紧解释起来，笑了笑，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哥做人做事真的太……太……太残暴！”
　　【残暴？】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他平时怎么对我的，我可没得罪他啊！”
　　【呃……其实，浅美姐，你真的忘记了那件事了吗？】
　　“什么事？”
　　【你想想，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到底该记得什么啊？情深，你不如直接说吧，你让我想，我也想不起来啊。”
　　【呃，你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天，迷迷糊糊地说要喝水，你记不记得谁给你倒的水？】
　　施浅美陷入回忆，数秒后，摇头。
　　程情深叹息着摇摇头，复而低头继续写下——
　　【是我哥。那天他喂你喝水，你咽不下去，吐了他一身。】
　　施浅美无语，她真的毫无印象。她只记得，见到程墨深时，是在她醒来之后的第三天，他语气淡漠地对她说“听说你失忆，该不是故意的吧”。那时，无语之余，看着眼前居高临下一脸厌弃的程墨深她真的只有厌恶感。
　　尴尬地咬了唇，施浅美为自己不记得的“失礼”记忆解释说：“即便真的如此，他也没必要就这样记恨着我吧？这也太小气了吧？”
　　【你忘了，他有洁癖啊。】
　　这理由真是理直气壮得很！
　　见施浅美一脸苦闷的样子，程情深笑笑，又写道——
　　【而且，他也只是太疼我才会对你那么差的。】
　　“不应该是爱屋及乌才是吗？”
　　闻言，程情深浅笑。
　　【我哥在情感表达方面可能并不擅长，可是，他真的只是太疼爱我了，他怕我是一厢情愿地付出，怕我最后会被你伤害。以前我也有过朋友，我哥也爱屋及乌过，但最后所谓的朋友只是想利用我接近我哥，这令我哥很反感，所以，后来对于我的朋友，他都保有戒心。不过，浅美姐，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
　　论及过去，程情深的脸上尽管还有笑容，但浅淡得一眼便知只是勉强。
　　施浅美抿唇，笑了笑，假装看不出她的感伤，只说：“情深，你会不会太直白了？还有，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
　　程情深不好意思地笑了。
　　【如果相信就能快乐一些，那为什么要怀疑呢？而且，我是真的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知道，既然上帝安排我在那个时候遇见你救下你，就代表上帝暂时不希望你回到他身边，如此推论的话，好人才会得到上帝的眷顾，所以，浅美姐你一定是个好人。】
　　想缓和气氛，却被夸赞了一把，施浅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相识以来，她总觉得，程情深单纯得过分。
　　不知道是她的世界本就如此纯净，还是多得了程墨深的爱护所以才能一直在那么纯净的水晶球里，不谙世事。只是，上帝对她，约莫是残忍的，在她才年仅五岁时，它就剥夺了她的语言能力。
　　二十岁的程情深也许做梦都在想开口说话吧，想知道经过喉咙在从嘴里发出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声音。
　　想着，施浅美禁不住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忘记自己二十岁在哪里做过什么的她，突然觉得，不管是在哪里做过什么都好，那时候的她也比此刻的程情深要幸福得多。至少，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声音。
　　如此念想着，施浅美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手语。
　　不为什么，就当是为了程情深的信赖。
　　她待她那般的好，而她所能报答的，也仅仅是更多的好罢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对你好，但在程情深的世界里，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给你她的全世界。看着程情深，有时候施浅美会恍惚地感觉在她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十四五岁的自己。那时，没有朋友的她对于人生之中出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后来唯一的一个好朋友——潘汀汀，亦是如此地不计较地付出。
　　可是，失去记忆之中，施浅美就联络不上她了。
　　她曾一个人，凭着记忆，走上潘汀汀的家，可惜，那里已经变成了公园，所有的过去，只能是尘封在记忆了。
　　潘汀汀是她记忆里的最后希望，可这希望，全被那一日的那一抹黄昏所吞噬。
　　施浅美还记得，那天跟了她一天的程情深就是在那个时候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用手语跟她说话。
　　可是，她一个动作都看不懂。
　　那时，她觉得自己跟程情深一样孤独得很。
　　【浅美姐。】
　　神游之间，程情深再一次敲了敲桌子，施浅美慌乱回身，笑笑。将回忆收拾妥当，她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一边含糊着转移话题道：“刘姨做的饭菜就是好吃！”一边夹起了另一块糖醋里脊放进程情深的碗里。
　　施浅美相信，人定胜天。
　　既然她昏迷了三年都能醒来，而且健健康康，那么手语这么简单的任务，她也能够学好。
　　或许，人只要有斗心，就真的能完成不可能的事情吧。
　　因为心中有执念，所以，虽然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凭着施浅美日日夜夜的努力，她终于也能记得了大部分的手语。
　　于是，当出差回来的程墨深看到施浅美暂且算是合格的手语，他表示：“不错。”
　　简短的两个字已是肯定。
　　施浅美长舒了一口气，欣喜之余，不忘问他：“那，作为奖励，我明天能不能带情深去漫展？”
　　“漫展？”程墨深正了正脸色，“你觉得，你有资格要求……”
　　“你忘记了吗？”程墨深的话未说完，施浅美就急急地打断，“每一年你都答应要陪情深去漫展的，但每一年你都没空，每一年情深都只能将满腹期待转成落寞。她没提起，并不代表她不介意啊。既然你没空陪她去，那我陪她去就好嘛！”
　　“那种地方……”
　　“我知道，你想说那种地方太复杂。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复杂啊，难道你可以将情深从地球上移居到月球上去？”
　　“施……”
　　“施浅美。”
　　像是怕他念不出她的名字似的，施浅美再一次匆匆打断。
　　程墨清蹙着眉，神色严峻地吸气，“你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我觉得，老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也很没礼貌。”
　　“对于不重要的小人物，我没必要记得她的名字。”
　　“……”施浅美无语，转而乐观道，“也罢，记不得就代表你闲来无事不会咒骂我。”
　　“请别把你自己的小女人思想放大到别人身上。”
　　施浅美无所谓地嘟嘟嘴，再问：“那漫展的事？”
　　程墨深不去看她，自顾地翻看起文件，不冷不淡地说：“六点前必须安全到家。”
　　“YEAH！”施浅美欢呼起来，蹦跳着出了书房，半瞬后又折回到门口，说了声：“谢谢！”

　　Chapter　07

　　天色晴好的午后，阳光和煦，清风徐徐。
　　走在阳光里，十一月的凉意全然被消泯，施浅美深深吸气，离开了程家大宅以后，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无比清新。
　　馥澄广场就在对面，只要过了红绿灯，她们就可以抵达漫展现场。
　　等待时候，有好几个女生穿着动漫服饰，站在了程情深身旁。激动不已的程情深即刻抓了抓施浅美的手臂，比划起手语——
　　【浅美姐，你看你看，cosplay啊！一个是《海贼王》的娜美，一个是《妖精的尾巴》的露西·哈特菲利亚，一个是圣少女，另一个是《人型电脑天使心》的柚姬！她们的服装都好好看！】
　　施浅美轻笑着摇摇头，小声道：“你也太厉害了吧！全部都认得出来？我只认得娜美和圣少女。”
　　闻言，程情深不好意思吐舌笑笑。
　　【我从小就喜欢看动漫，再加上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哥哥又忙，很少陪在我身边，而且我又没什么朋友，是动漫丰富了我的世界，所以，二次元也算是我的世界啦！】
　　说起妈妈，程情深的脸色忽而有些伤悲。
　　施浅美正尴尬不知所措，红灯恰好转绿，于是她挽住了她的手，跨步向前，一边浅笑着道：“二次元的世界有动漫，三次元的世界有我和你哥啊。”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避开了伤感的话题，给予了程情深足够的正能量。
　　程情深温婉浅笑，点点头。
　　过了斑马线，再往前二十米，就是馥澄广场。漫展是在馥澄广场的地下三层举办的，施浅美与程情深走入馥澄大厦，往左，与大多数参加漫展的人群一起，拥挤入电梯后，直接抵达地下三层。
　　电梯门一打开，被拥挤在最后的施浅美与程情深尚未曾见到外边的人影，便已经有一股喧嚣骚动着汹涌入耳道。
　　走出电梯，人山人海里，各种动漫造型的人或稀疏或拥簇一团，成为视线里的一道道风景。
　　“真是热闹啊！”同样是第一次参加漫展的施浅美禁不住感叹。
　　程情深点点头，亦感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