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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花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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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宇,你觉得你和晓萱合适吗?”
  “合适!”天宇低头吃饭,并不想多说什么。
  “天宇。”父亲很有耐性,“爸爸知道你很喜欢人家,可人家对你呢?感情的天平不可能一样,但也得差不多,否则日后受罪的是你自己,不要等结婚后再后悔。”
  “爸,您别说了,我都明白,但是我知道只要能和她过一天,我这一生都是幸福的。”
  天宇那时候的豪言壮语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只是未免太过天真,因为这个世界上处处是计量器,没有谁真的只付出,而不求回报,在得与失面前,人是最真实的动物,贪婪地,只想拥有。所不同的,仅仅是程度。
  同样,晓萱家对这门婚事更是强烈反对,而晓萱就一句——这事情你们找到领导也没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晓萱妈被气得直流眼泪,还是嫂子冷静,凭她对小姑子的了解,晓萱是决然看不上一紧张还有点结巴,谈不上帅气文雅,学识工作都很普通的天宇的,这其中必定有些缘故。
  嫂子特意找到子媛,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子媛,我担心她和你那个表弟有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要和他结婚。”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嫂子心里升腾,只是不好说出来。
  子媛使劲摇头,说:“不会的,晓萱没那样笨,天宇也不是那样的人。”
  “可如果没有任何原因,她为何突然就决定和他结婚了呢?”
  子媛轻轻摇头,也很奇怪,她知道晓萱只把天宇当哥们儿。
  “子媛,你们小姐妹之间容易说话,你去帮我们问问她,倘若真的像我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告诉她尽管那是个大事,但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如果走错了婚姻的路,就是很难改变的大事了。”
  子媛点头,她也的确想和晓萱好好谈谈,毕竟婚姻不是儿戏。
  晓萱却冷笑着反问:“婚姻怎么就不能是儿戏?”
  “当然不能是儿戏,两个人要过一辈子的,只有相爱才会珍惜,才会为对方想。”子媛说着就是一阵呕。
  晓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皱了眉问:“你是不是又有了?”
  子媛用手按着胃,强咽了几口气,说:“是呀,刚一个多月,这次反应也特厉害,我婆婆说应该还是男孩子。”
  “天!”晓萱十指叉入发间,头向后仰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此时距子媛上次临盆也就四五个月,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就会明白,这样短时间内再次怀孕对女人是多大的伤害。
  她实在按捺不住,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呀?”
  “晓萱,你怎么这样说呢?”
  “那你让我怎么说?连流产后三个月内都不能同房,难道生产后竟然可以吗?你自己算算,你现在又有了,那说明你们最多两个多月就有性生活了,他妈的吴安成还是人吗?”她越说越气,竟然破口大骂,那气势,倘若安成在,抡了巴掌也有可能。
  “唉。”子媛叹了气,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叹气了,“晓萱,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个儿媳妇,是安成的老婆,我有责任呀。”
  “什么责任?有责任就拿自己开玩笑吗?”
  “你知道自从孩子没了以后,我们全家是怎样的吗?我公公、婆婆身体每况愈下,安成竟然都瘦了,单位里还风言风语说我们夫妻一定是血液相抵,孩子才会夭折,他那样要面子的人都快崩溃了。”
  “你为他们想,那你呢?”晓萱递给她一杯水,想想她正难受的时候还为自己的事情跑这样远的路来找她,又多了些感动。
  “其实我也想赶紧再要一个。”
  子媛这样说的时候是虔诚而坦然的,仿佛那些话语就是真理,接受是惟一的方式。
  晓萱无语,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甚至嘲笑,近来她忽然也开始相信命运,相信一切都是因果之间的关系。她正呆愣的当儿,子媛突然想起了什么。
  “晓萱,你刚才说流产三个月内也不能同房,你怎知道的?”
  “我……我……”晓萱支吾着,脸色已然大变。
  晓萱还是向子媛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许是真的压抑太久,这样一口气倒出来,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子媛早已呆了,手中的杯子拿起又放下,就那样反复着,眼泪也随着静静流淌下来。
  “哎呀!”晓萱看见她的泪水,更烦了,“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可是,可是,你该怎么办呢?”子媛接过晓萱递给她的纸巾,仍然泪水涟涟,“你根本不爱天宇呀,但若像嫂子说的不当回事,也是不可能的呀。”
  “是呀。”晓萱咬了唇,也哽咽起来,“你不知道,尤其是想到单位那个自杀的音乐老师,我心里就发抖。和她比起来我还算幸运,毕竟天宇很爱我。可我不甘心呀!你说我怎么就和他一起出去旅游了呢?怎就那样喝酒放纵呢?怎就会一切都像被魔鬼牵着鼻子走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
  吴家对子媛的再次怀孕,既惊喜又紧张,处处小心,生怕再有什么意外。余萍不再让子媛做一点家务,甚至不想子媛去上班或是外出。
  可子媛惦记着晓萱,便趁家中无人,溜了出去。
  两个人无语前行,走到了区政府附近的广场。新翻修的广场是用浅米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在初春的日子里隐隐地冒着寒气。中央喷泉孤独地矗立着,这样平常的周末自然不会开放,尤显出没有水气的干冷。四周的街灯是节能型的火炬样式,尽管是中午,尽管是关闭的,但在阳光的照耀下仍放射了闪闪的光亮,那些光亮如同夜幕后遗留下的星辰,在白昼里是那样苍白和突兀,平添着强加的冷艳。
  这样的景观与周围陈旧的楼宇形成明显的反差,好像一个人生硬的提了一口气,没有匀速和过度,就哽在了那里。也难怪如此洁净清雅的场所,驻足者只有寥寥数人。城市表面的发展无法引起平民百姓的共鸣,人们关心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偶尔的悠闲该是一种极大的奢侈。
  她们在这样空荡的广场中的石凳上坐下来,晓萱机械地喝了一口矿泉水,水有点冰,她咂咂嘴,说:“子媛,你别喝这个了,挺凉的!一会去麦当劳给你买杯热橘汁。”
  子媛鼻子一酸,使劲儿忍住眼泪。无论何时晓萱总是为她着想的,这样的情感甚至不亚于安成。想到安成,她的心中就有些迷惑,安成是有明显的变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经常会冲她吹胡子瞪眼睛。以前安成和婆婆拌嘴的时候都是臭嘴不臭心,现在可是真刀真枪真生气。常常弄得她两边哄两边劝还两边被埋怨。最近婆婆单位就要给买房子的钱,婆婆已经发话要买房子单独过。
  “哼!”晓萱冷笑,“我看那样更好,亲戚远来香,我越来越觉得你婆婆有点虚,表面上特热情,笑容能保持很久,可心里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子媛轻轻舒了口气,说:“是呀,我觉得我就是结婚太早,年龄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哪天我的想法和她不一样了,恐怕就难相处了。”
  她说着挺了挺身子,按了按腰。晓萱忙扶她起来,两个人向前溜达着,心里空空的。
  “子媛,你说几年或是几十年之后我们都会怎样?”
  “不知道,不过我想平淡是真,我们平平淡淡地生活吧,结婚、生子,上班吃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像狗一样的偷生。你看这个广场,去年还是破破烂烂的,而今呢?即使再冷清,也是活生生的进步,而我呢?我呢?”她越说越激动,“我看不上他,我不会和他好好过日子,更不会和他生儿育女。我和他说的很清楚,他愿意就结婚,不愿意可以不结,结了也可以立刻离,反正我的婚姻注定不会顺利。”
  子媛的心紧紧地揪着,不知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心理的问题,她呕得厉害,想要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晓萱却噔噔地大步向前走去。
  子媛忙加快速度追她,脚底下一滑,跌倒了。肚子一阵钻心地通,当她挣扎着想爬起时,却看见自己大腿上一片殷红,顿时昏厥过去……
  晓萱闻声返回,慌忙扶起子媛,抱在怀里。
  子媛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腿上的血,晓萱仰头大哭。
  一辆出租车开过去,又倒了回来,简单地询问了几句,把子媛抱上了车。
  突然起了一阵狂风,是属于这个季节的沙尘暴,追着刚刚启动的出租车卷了过去……
  第九章
  《圣经》上说:“充满爱意的粗茶淡饭胜过仇恨的山珍海味。”而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无不缘于利害,当利害一经产生,山珍海味也变得索然无味。
  余萍的心脏病犯了。在孩子夭折时,她就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好不容易从失去孙子的阴霾里调整出来,身体却大不如前,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强脑力的顾问工作。那样的投资银行是很现实的,当初聘请她做顾问,是看重她多年的经验。可最近精心设计的几个信贷方案都没有得到重视。几次和几个行长私下交流自己房屋补贴的事,行长们不是欲言又止,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实在躲不了互相推诿。
  周一的例会上,大家礼貌地向她打过招呼,却纷纷讨论一个小科长的提议,几次投向几个行长探询的目光,都被躲闪开了。会议还没到一半,余萍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身子却不住地哆嗦,终于滑到了地上。
  余萍在病床上醒过来,感觉十分恍惚:
  ……生产后的子媛,虚弱地躺在床上,干涸的嘴唇,苍白的脸颊,温情而满足的眼神……
  ……刚刚睁开眼睛的小孙子,混沌地张望……
  护士见病人醒了,笑了一下,转身走出病房。
  一会儿,两个女同事进来,寒暄几句,通知了行长和安成。
  半小时后,几个行长都陆续来了,例行公事地问候。都劝慰余萍“好好休息,多保重身体,不要挂念工作的事。”最后还要补充一句,“工作放手让年轻人去干。”
  余萍担心不能发光发热了,可能连就要到手的30万元的房屋补贴都泡汤了。她唏嘘自己精明了一辈子,算盘打得再利落,也没算到这样的结果。
  安成走了进来,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久久不开口。
  直到余萍问了好几遍,甚至有些发怒了。安成才沉痛地说:“子媛又……又小产了。”
  世事就是这样,倘若不如意的事超乎想象的发生,就会令人沮丧,甚至走向极端。当子媛给吴家生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这份快乐对余萍母子是如此的满足和完美。而孩子的夭折,却将他们直接从幸福的巅峰推到了谷底。在莫大的期盼中,子媛再度怀孕,他们相信不久,他们的世界又是一片明媚阳光。可子媛的小产给了余萍一家再一次无情的打击,还有余萍和安成的人生信念。
  总之,余萍对子媛的看法彻底的变化了,越看越觉得是一副苦相。她甚至和来探望的子芳说:“唉,当初就看你妹妹林黛玉的样儿,说实在的,我是不同意的,安成喜欢,也就依了他,可没想到……”不当领导的余萍说话也缺少了领导的艺术,要多直白有多直白。或许她压根就觉得没必要掩饰。
  子芳正用胳膊肘帮她按摩着肩部,从安成帮她解决了摊位的事情后,服装生意也有了转机。所以,她就常来看望余萍,当然她有她的盘算,一方面和为了和安成套近乎,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来陪余萍说说话,讨好她。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更亲近的人,婚姻大事无人帮忙,余萍倒经常问她,还说要帮她物色,她便抱了很大的希望。
  “是呀,是呀,子媛虽说是个美人,可从小就很多人说她福薄的相貌。原以为嫁到您这样的好家庭,可以过舒坦的日子,您瞧,这不顺当劲儿。”
  子芳的话简直说到了余萍的心里。
  “可不是吗?你看看我们家,还缺什么?就缺了人气儿。你伯伯本来就是个闷罐子,安成现在又很少回家吃饭了,那子媛整天都不怎么出声,我没病都被她憋出病来了。把她当女儿疼爱了这几年,却不能当女儿一般说。”
  “阿姨。”子芳不愧是售货员出身,眼下的小服装店也经营的不错,果然是练就了一张甜言蜜语的嘴,“您就把她当女儿说,那是她的福气呢?说实在的,您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是天下难觅,别说说她,就是骂她,也是为她好,她也该好好听着。”
  话到手到,没等余萍自己动手,子芳的拳头已经轻轻落在了她的腿上。力量刚刚好,余萍总算有了笑模样。
  “哎呀!你说你们是一母同胞,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你瞧瞧,你是多有眼力的闺女呀,大大咧咧的,多好呀。可子媛凡事都闷在心里,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想什么。”
  “阿姨,也不是谁都不知道,她至少和一个人说。”
  这一老一小四目相对,“哼”!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可别当着安成面提那个害人精。”
  “我知道,您放心好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
  子芳一副熟落的自家人的表现,嘴里说着“来了”,就奔过去开门。还是沙尘天气,刚一打开门,那厚重的防盗门竟然“呼”地一下又关上了。不过子芳已经看到门外恰恰是晓萱和天宇。她索性转回身,跑到余萍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阿姨,是那个害人精,给他们开门吗?”
  余萍把手中的不锈钢压力杯重重地搁置在茶几上,干脆地说:“不开!”
  可就在这时门开了,安成黑着脸进来了,嘴里竟然骂骂咧咧地。
  “你她妈快滚,我们全家都不想看见你。”
  “表哥,你有——有——话好好说,别骂人呀。”
  天宇忙走到前面,急急地算是辩驳也算是央求。
  安成推开他,皱了眉头,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余萍刚要说他怎么不把衣服放衣架上,子芳已经麻利利地挂好了。余萍这才没发作,转而冲着侄子说:“天宇,你们快走吧。你的婚礼我们全家也不去参加了。礼金我已经给了你爸爸,该做的姑妈都做。最后还得提醒你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光图外表,找个心眼儿不好的女人。”
  “姑——姑——姑妈!”天宇彻彻底底地说不利落了,急得直挥手。
  晓萱扒拉开他,面色凝重,走到余萍面前。
  余萍斜靠在沙发背上,侧着脸不看她。安成正襟而坐,胳膊搭在双膝上,两手交叉,一双小眼睛冒着怒火瞪着她,眼珠子好像要滚出来一般。
  晓萱几次欲言,又都无言以对。这些天愧疚成为最强烈的音符,占据了她整个心房,替代了自己的悲悯。
  孩子?孩子对子媛,对他们一家意味着什么呀?经历了上次儿子夭折的打击,这个孩子便是她们全家的精神支柱。如今,子媛因为陪她而摔倒,最后导致流产!
  其实那天送子媛到了医院,晓萱只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仅会招来安成一家的憎恨,最关键的是害了子媛这个比亲姐妹还要亲三分的朋友。在医院里,她尽一切可能照顾子媛,对安成的仇恨和天宇的心疼浑然未觉,好像及时照顾好了子媛,就是追不回来了,也可以让自己向子媛,向安成一家赎罪。
  而发生意外……每想到这一点,晓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她不停地骂自己是“扫把星”、“害人精”。
  所以,在安成家的客厅里,无论安成的破口大骂,还是余萍的冷漠表情,以及子芳的讥讽眼神,晓萱都无动于衷。她真想给他们跪下,可是她知道就算是下跪磕头,仍不会得到原谅,更不会减轻子媛再失骨肉的痛苦。想到可怜的子媛,她喉咙哽了哽,捂住嘴哭了起来。
  安成更加烦躁了,一巴掌拍在木质茶几上,茶几上的水果托盘跳了几下。
  离他最近的余萍不由得哆嗦了,随后捂住心口摆着手,说:“都别闹了,再经不起折腾了。天宇你们快走吧。”
  “哎呀呀!快走吧!”子芳甚是嚣张地蹿了过来。连推带搡地轰他们。
  晓萱边往后退边哀求道:“阿姨、安成,是我不好,你们要打要骂都行,只求你们让我看看子媛吧。”
  她忍着哭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天宇看着很心疼,认识这样久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低声下气。他情不自禁地扶住她。
  “哼!”余萍站起来,不理她,径自向屋里走,却迎到从里屋出来的儿媳。
  子媛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中满是疲惫和焦虑。
  “你出来做什么呀?”余萍很不耐烦地示意她回去。
  子媛没有听她的话,反倒又向前了一步。
  “妈,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怪晓萱了,她也不想的,况且……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别说了!”没等她说完,安成就似头豹子般地咆哮起来。
  安成面冲着妻子,喘着粗气,此时子媛的虚弱不再令他神往,相反倒更让他堵得慌。
  他终是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虚脱般“扑通”一声又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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