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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特拿走他的空杯放到一边却不再给他倒满。莱斯特自己举杯向空中碰杯，收回来饮了一小口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资料除了性别身高体重性格这些没有办法作假的指标外都太不可靠。单你喝太多不是好事，伤胃。”
“既然我的资料除了不可更改指标以外都不可靠，那殿下是喜欢我什么？不要告诉我是性格。““你。”
简洁明了的回答让他一时语塞。他不应该低估莱斯特的调情级别，说不定调着调着他就陷进去了。他努力催眠自己莱斯特只是个普通人，平常心对待就好。“殿下想要和我聊些什么呢？”他开启新一个话题，却得到了莱斯特同样的回答。
“你。”
他什么他啊，他有什么可说的，能写入资料的莱斯特都知道了，不能写入资料的大部分都不想说。他陷入了乏闷的苦思，最后抛出了也许是莱斯特现下想知道的答案：“五十年前加入夜行，隶属夜行独立分队，顶头上司是亚戴尔，见过诺宁大人几次，都没能混个脸熟。平常不出任务，只负责观察来往人群的异动。邻居是日行会长凡赛尔纯属偶然，我住那里的时候他还没搬来。碰见你也是偶然，是亚戴尔让我跟着你并随时报告你的状况。知道你是魔王是因为前些日子诺宁大人把你的画像给我们看了，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情暂时只有四五个人知道，夜行内部属于保密。以及……”
莱斯特打断了他的话：“你并不需要说这个。说些你想说的。”
现在他最想说得是这个：“吃完午饭我想去图书馆，我想翻阅一万年前所有魔族与人族战争史的资料。”
他想要查阅在皇城被隐藏的资料，在地道中看见的壁画故事的来源，夜行最初诅咒的起源。他可能只能找到起因，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这也足够了。把这个故事流传下去，让下任的卡蜜拉和下下任以及未来的夜行会长去探索解决方案。而莱斯特反问：“是你想知道的事情，还是诺宁想知道的事情？”
“我想知道，诺宁也想知道。”
“诺宁想知道的事情在普通的图书馆找不到。下午我带你去秘密档案室找。”
莱斯特了解他的心思，直接开放档案馆给他看。他有些傻眼了，最高机密开放给敌对的人，还是夜行的高层人员看没有关系么。就算莱斯特要追求他，这付出的成本也真够大的。他现在丝毫不怀疑，就算他要的是魔界之魂魔塔最高处镶嵌的那颗星见明珠，也会被摘下来完好无损的放到他手里。
他心存郁结。
此刻煎好的牛排端了上桌。他手持刀叉对着散发着热气的牛排，准备把牛排当莱斯特切了，要是把莱斯特切成八大块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莱斯特的叉先他一步降落在他眼前的牛排上，莱斯特用娴熟的手法把牛排分割成小小块，并问道：“你好像准备把牛排当我切了。我帮你来。”
对，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对什么对，莱斯特拐个弯的情话他都不知道怎么接。
他该感动得热泪盈眶么。
有一点。
“莱斯特，你觉得两族有没有和好的可能？”他说出口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是进了一水缸的情话，“如果公主肯嫁给你。”
“公主不会嫁给我，维希，这是现实。我也不喜欢幼女。”
“如果诺宁大人肯嫁给你呢？你会不会娶他？”
“不会。”
“为什么？他不够好？”
莱斯特放下手中的刀叉，严肃的给出了回答：“诺宁足够好，他完美得令人诧异惊讶，用你们的话形容就像是冰雪之王，不能让尘世之灰玷污。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是你。”
那么重点是什么？他直接了当的用自己询问：“莱斯特，如果是我嫁给你，你会不会为我停战。为两族去修一世和平，就算不是一世，至少和平到我失宠那天为止。”
莱斯特沉默了一会，缓慢的开口了：“你不会有失宠那一天。但我无法为你放弃魔族千万年来统一四方的理想。”
哈，哈哈。这才是最终的最标准的回答。他一开始就知道，莱斯特可以喜欢他，可以宠溺身为敌人的他，如果他不是做的非常过分。甚至就算过分也没有关系，要是足够喜欢，他动一动魔族的根基也成，以后莱斯特再补回来就行了。他犯的事情都不算事。
只有一点不行，莱斯特不会为了他放弃对人族的进攻。

第四十四章　亲友攻略

他们最大的分歧就在这里。
维希的三观一向很正，他不会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背离人界。莱斯特的态度也很明确，现下没有放弃进攻的打算。这个问题不解决，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他低头默默地叉着牛扒不再说话，莱斯特看出了他的不悦，也不说话只是等待他耐心的消化这个事实。这种冷冻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维希甚至都要咬完盘里最后一块牛肉时，悦耳活泼的女声打破了冰层。餐厅的木门被推开，身穿纯白色长裙的少女一步一跳的走了进来。她走到莱斯特的旁边，笑嘻嘻的说道：“哥，怎么吃午餐也不带我一个？你知道卡门老师的课很无聊。”
“爱儿，随时保持你的公主礼仪，蹦蹦跳跳成何体统。”
莱斯特放下刀叉对着少女说道，说是责备维希却听出了满满的宠溺。眼前的少女略带怨气的点头，目光转向他，说话声音甜美得像是初春和风：“初次见面，我是爱儿。你一定就是哥哥常常挂在嘴边的的维希先生了，既然你比我哥哥小，我就叫你维希哥哥怎么样？你直接叫我爱儿就可以啦。”
对于女性特别是长相可爱性格活泼的女性，维希是从不拒绝的。当然身为公主的爱儿，让他也没有拒绝的份。他曾经听说过这位公主，整个王室包括莱斯特在内都把她宠上了天，她的所求只要不过分通通应允，过分的也睁半只眼。爱儿要比莱斯特小一百年，前任王后生爱儿的时候难产而死，大家都在弥补她丢失的母爱。身为公主的爱儿知道这点，也并不恃宠而骄，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年轻人会做的随心事。
“可以啊，你直接称呼我为维希也可以。”他正视着爱儿眼角却撇向莱斯特，“毕竟我还想年轻些。”
爱儿看看自家哥哥不说话时那张成熟的脸，再看看维希经常微笑显嫩的脸，掩嘴咯咯笑了两声，丝毫不怕被莱斯特听到：“维希，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以后就那么叫啦。维希维希维希。”
莱斯特截断了爱儿上翘的尾音：“爱儿，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一下课我就拉着老师去吃饭啦。”
“下午不用上舞蹈课？”
“上个星期上过了，舞蹈课隔一周才一次。”
“绘画课？”
“绘画老师这个星期回家了，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可能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莱斯特想要赶爱儿走，不要堵在这里妨碍他们调情。爱儿直直的站立在莱斯特身旁，似乎就是不走。莱斯特也拿她无可奈何：“爱儿，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找维希出去玩的。”爱儿笑嘻嘻的说道，但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轻拍脑袋惊呼：“芬特伯爵说有要事要和您商议，请您在用餐完毕后到殿前商议。我刚刚过来看他还很急的样子，心想要和你快点说，没想到一见到维希就忘了。”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
爱儿弯腰环抱着莱斯特，把头靠在莱斯特的肩上，在耳畔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了些话。维希叉下最后一块牛肉吃进肚里，然后等待两人悄悄话时间的结束。对面莱斯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爱儿松开手起身后，莱斯特对他说：“维希，我下午有事情要处理，明天我再带你去档案室。你可以随便走走。”
莱斯特起身离开他的视线。爱儿接替了莱斯特的陪同活动，蹭的一声走到他旁边，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维希，吃饱了吗，我们去外面转转怎么样？”
“可以。”
爱儿拉着他到处闲逛，边走边做着导游解说。他们走过树荫遮盖的羊肠小径，爱儿拼命把树上一些黄绿交替的叶子摇下来，让叶子从他身旁飘过，形成落叶缤纷的景象。他们穿过百花盛开的温室花园，爱儿摘下最美丽的花瓣给他和自己编织了一个花环，自称是花之主人的形象。他们乘坐一叶小舟，在内湖的中心晃荡，给湖上的天鹅喂食；最后玩得累了，爱儿拉他到一颗树围粗犷枝叶茂盛的树下，两个人靠在树干上坐在落叶上。
魔族的宫殿带有结界的保温作用，一年四季分界不明显，在初秋的下午仍旧散发出暖意。此时选择在树荫底下打个盹，除去偶有飞蚊不说，能用无比惬意形容。如果不是爱儿和他说话，他可以在这个地方闭目养神睡上一个下午，直到晚饭饿了自动醒来。
“维希，上次你帮哥哥挑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那是你哥有眼光，我只是帮忙付款。”
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只是掏出钱包付了钱。顺便回想一下，还是他属下偷了别人的钱包。
“这就是缘份啊。”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爱儿感叹的点点头，“在人群之中，不多不少，正好那一秒，你们的视线汇聚在一起了。试想，有多少人会那么善良的为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掏出自己的钱包付款呢？就算对方是一个西装革履举止优雅的男士。”
爱儿流畅的吟诵令他汗颜。事情真的不是这样好的伐？
“哎，说起来我的小提琴老师凶死了，一点也不友好，整天板着个老脸好像别人欠他几百块。我多次向哥哥申请要换一个老师哥哥都不理我，我一点也不开心。”
所以爱儿想说什么呢？他根本没深思都猜到了。
爱儿向他旁边挪一挪位，两人几乎是并排坐了。爱儿抓着他的胳膊，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在恳求他：“维希，我听哥哥说你会拉小提琴，而且水平很高，不如你来教我怎么样？我一定很听话的，你让我往东走我一定不往西走，往南走一定不往北走。”
“爱儿。”他清清嗓子朗声回答：“我的小提琴水平仅限于不锯木头，你的老师想想也知道是大师级别。有句老话说严师出高徒，你好好学，以后一定能成为大大师。”维希说得是实话，他虽然会拉小提琴，但水平一般能听得过去。夜行会长要多才多艺，每个才艺都非常平均平庸。
爱儿并不死心：“我的小提琴课一周才一次，很轻松的，况且维希你想教我什么都可以呀，我都喜欢。而且有句老话还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看着那个凶巴巴的老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啦！”
亲友攻略是他早已玩剩的把戏。他不忍心拂去爱儿的挽留，却不得不挑明，他相信爱儿已经听懂了一大半。他抽出自己的胳膊，神色认真的看着爱儿：“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态度很从容，是来了挺久却在门外听我和你哥哥说话吧？然后等了很久才假装进来。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攻略已经被破解，她收起过分活泼的话语，安静的回答：“我是从你说和好的时候来到门外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哥哥那么注重过一个人，这一次他是很认真的。而哥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并且作为我个人来说，我也想让你留下来。我们大家一起生活在这里，每天幸福开心的玩耍喝茶聊天，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呢？”
“你听到了不是吗？我和你哥哥的三观理想不一样，根本没办法凑合在一起。”
“战争或是和平真的这么重要吗？你可以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管的，你不想听到的都不会听到。”
果然是亲兄妹，思维回路都是一样的。内心深深的无力感叹后，他坚定地对爱儿说：“我一时半会说不明白。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很难被改变。”
“没有关系。”爱儿突然抬起头，并不气馁：“我相信在我孜孜不倦热情洋溢的笑容下，你会被我的活力深深感染，然后留下来哒。”
爱儿自信也是遗传的么，满的快溢出来了。
爱儿下一刻就开始表现她快速存满的活力。她拉着他起身，一路拉着他的急急忙忙地小跑。小跑一阵后，爱儿终于在一座高高的钟楼面前停了下来。他在宫殿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那座钟楼，浅蓝色的标准圆壳高高伫立，最上面的分针秒针正滴答滴答规律的走动，向外传播时间的流逝。
“我们上钟楼顶层吧。”爱儿说，“那里能看见大半个城池，是魔界除了魔塔以外景色最好的地方了，看着淡淡的夕阳听着黄昏的钟声可舒服了，现在还有十分钟就到六点了，我们快上去吧。”
不由他分说，爱儿又拉着他的手开始爬楼梯。十层的高度不算高，加之爱儿爬得快，两人仅仅爬了三分钟就到了钟楼楼顶。钟楼楼顶和别的古典钟楼不同，更像是塔，顶层有三根圆柱子在边边支撑，没有栏杆之类的保护措施，若是有恐高的人站在边边心情都会不好啦。半圆顶西切面墙上就嵌着大钟。
“这里是仿照魔塔的结构建的，没有护栏我反而觉得视野更开阔了。维希，你没有恐高症吧？”
“当然没有。”
得到了他的回答，爱儿把他拉倒边缘坐下，她兴奋的指着很远处一片绿油油的森林说道：“那是从二都连绵过来的森林，我们过两天可以去打猎，那边物种可丰富了。”
“我不是很擅长打猎。”
“那你擅长什么呢？做陷阱吗？”
“烧山。”
他很认真的回答，却引发了爱儿的笑意。他说得是真的，他不仅擅长烧山，还擅长轰土炸悬崖。
爱儿笑得花枝招展，她站起来绕着柱子走了一圈，最后靠在柱子上吸了口气：“维希，如果我这样对我哥哥说话，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他只有你一个妹妹。”
“一个妹妹又怎么了，他不是还经常不听我说话。”爱儿不满的向外侧移出一步，指着更远处说：“我指的那片地方我都还没去过呢，他总是不让我去。”
“那我明天陪你去。”他也起身，说：“爱儿，走进来，别走太出去，小心摔。”
爱儿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反而更向外走动，甚至在边缘一步一跳：“这有什么的，我经常这样干啊，放心吧，我平衡力很好的，不会掉……”
钟声响了。
也许是钟声太响使大楼震动了，也许是爱儿自己没有注意。在爱儿那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向外斜，半只脚已经踩空。
一瞬间，他移步上前抓着爱儿的手，爱儿也搭上了他的手。他把爱儿拉了上来，但不知怎么的，情况在一瞬间逆转，他反而重心不稳，成为掉下去的那个人。他松开爱儿的手，他比爱儿要重，爱儿才刚刚站上去也没稳住，他再握住爱儿的手不过是让两个人都下坠而已。
他怎么会下坠而亡呢。
好歹这个世界是个会魔法的世界。
也不过是眨眼，模糊的剑刃就插入结实的外墙里。借着剑刃利落的一翻身，他稳妥的回到楼顶。
爱儿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还没缓过来。半晌，她才靠着柱子恢复过来，看着维希略带哭腔的说：“维希，你快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放开我的手呢？你会掉下去的知不知道啊！”
“怎么不说是你快吓死我了？”他蹲下来看着爱儿，默默爱儿的头，说：“女孩子不要干危险的事情。”
爱儿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然后才问：“你怎么上来的？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是个魔法世界，用个风系法术就可以了。你看我哪里有伤的样子？”
由月色凝成的剑刃在他上来的那一刻已经消散，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看见他的武器，因为那太好认，一看就知道是诺宁的武器。对了，他还应该感谢黄昏时候已经是日月同天。
爱儿扯着他的袖子嘤了两声：“那就好。要不哥哥骂死我了。”
说莱斯特莱斯特就到了。
“爱儿，你在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谎言之下

“哥哥？”见来者是莱斯特，还是一身寒气的莱斯特，爱儿搭着维希的手赶紧从地上爬起身答话：“我和维希，嗯我们只是……”
莱斯特炽热的目光下她竟然不能编造出一个像样的事实，她垂下眼帘，嗯了半天也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所有谎言都会给自家哥哥看穿。一旁的维希见状感觉打圆场，他起身走到两个人中间，故意挡住了爱儿大半个身子，他对莱斯特无所谓的晓晓：“爱儿带我来看风景，我觉得这里的风景真的很不错，我可以眺望……”
他的话也没说完，莱斯特没给他这个面子。
“你不要给她辩解。”莱斯特绕过他，直接抓住后方爱儿的手腕：“爱儿，我昨天都说什么了？”
“你说的，你说的我都还记得，”爱儿有些不服气的争辩，“我这也是为了哥哥好啊。”
“爱儿，你再说一次？”
她似乎说错什么，莱斯特的表情更严肃，被握住的手腕也越来越紧。原本被隐藏的哭腔再次冲出，她嘤嘤的抽泣着，眼角止不住的有泪花向下流：“我，是我，是我不对，哥哥你放开我的手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上来晃了。”此时，对眼泪没有抵抗力的莱斯特终于放开了爱儿的手，一放开后爱儿就往莱斯特反方向躲，她在这天完全不想看见莱斯特的脸了，刚刚手被握住的一瞬间，她似乎体验到了死亡是什么感觉，冷飕飕的心寒。
维希叹口气，他温柔的抚摸爱儿的头，轻声解围：“爱儿，你先回去好吗？我和你哥哥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