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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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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桑野一怔道:“是什么人快来了?”

    门外就有下人禀告道:“世子所言之人已在后门求见,未知世子是否现在就见?”

    “着他进来吧。”宁摇碧不在意的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陆含冰了。”

    侯府的人放行后,陆含冰到的很快,他仍旧是一身布衣,看着一副家境清贫的模样,虽然成为举人之后可免税赋,单凭投田就足以衣食无忧,但所谓“长安大,居不易”,若是家中本无恒产,靠着中举后得来的些许财物,想长久的在长安住下去,就不免要节衣缩食才能够了。

    只看陆含冰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他身家微薄,中举之前,恐怕一直都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

    不过到底是一郡解元,举止气度都还沉稳,他行过礼后,诚恳的道:“上次曲江之畔未能认出世子,还望世子见谅!学生今来,特为……”

    “本世子没那许多功夫与你废话。”宁摇碧懒洋洋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来了,料想也该知道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看似冲着昭……冲着卓家娘子去的,可一旦正题被点破,头一个要被料理的就是你,对朝廷这边来说事情是你引起的,对士子那边来说,你的好运正是他们羡慕嫉妒恨的,是以你如今其实不必担心什么会试、殿试了,因为圣心若对你生厌,凭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都是虚无飘渺的事情!”

    陆含冰惨然一笑,道:“世子快人快语,学生也不敢罗嗦,这件事情确实是学生糊涂了,自以为觑得良机,可借贵人之力,却不想反落入他人罄中!因此,今特来求世子指点!”

    时采风忽然道:“宁九在长安可没什么好名声,你为何不去求旁人?”

    陆含冰迟疑着看着他道:“未请教这位郎君……”

    “本郎君姓时。”时采风道,“旁边这个是淳于家的十三郎,满长安都知道我等三人狼狈为奸无恶不作,你一个解元,有真才实学的话,肯保你的人可不少吧?”

    陆含冰沉吟片刻,道:“学生之所以选择雍城侯世子,正是因为两位!”既然说出了这话,他也索性把话说明白,“学生自忖凭本身才学,三甲可争,纵然明年有不少俊杰下场,但学生自认即使落到二甲,也在前五之列!是以初到长安时,也是满腔雄心壮志,不想后来为人提醒殿试上圣心所向,犹如雪天被浇了冷水,实在失望得紧!”

    “以你才学不难成为贵人们的座上宾,如范得意不就是个例子?”时采风故意道。

    果然陆含冰立刻道:“学生胆子小,只想凭着十年寒窗苦读,博取个好前程,光耀门楣、以慰先人天灵,至于旁的,学生既不敢想,也不会想。”

    宁摇碧点了点头:“所以你一直不肯结交权贵,到了本世子雇佣你时,你看到了便宜,本想趁机捡一个,不想却被人利用,反而两边不是人,甚至自己名誉也岌岌可危,落入他人掌中——这个时候,你才醒悟过来已然下水,脱身不及,斟酌下来,觉得本世子虽然是真定郡王一派,但与持中的时相之孙、后族子弟素来交好,料想不是逼着你一定要下水的人?”

    陆含冰沉稳的面色上掠过一丝忐忑,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道:“世子所言……极是,学生恳请世子成全!学生发誓绝不泄露曲江之畔只字片语!”

    宁摇碧看着他,忽然笑了,道:“时五与淳于十三能够不在乎本世子属于真定郡王一派,的确是本世子从未因交情要求他们什么,但这交情也是打小一起长大养出来的,并且最重要的是,时五与淳于十三与本世子纵然没有交情,也是平起平坐,你呢?你又算什么?本世子可不是郡王们或者其他什么须得表现出来好贤若渴的人,完全不需要哄得你们士子的支持与赞扬,莫说你是解元了,纵然你是状元,在本世子眼里又算个什么?有资格与本世子谈什么成全不成全?”

    他翻脸翻得这么突然,陆含冰不由愕然!

    淳于桑野悠然道:“你居然还拿曲江之畔的事情来谈条件?你这士子还真是读书读傻了!且不说宁九他既然敢这么做,岂能没有后手?纵然你如今跑到大街上去公然嚷嚷,你以为宁九就奈何不了你了?问题是你如今人还在侯府,还是单枪匹马!你莫非不想活着出去了?”

    时采风在旁笑着道:“书呆子么就是这样,所谓书生意气,哪里能指望他们过高?只看这回,好好的良机也被糟蹋了!”

    陆含冰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沉声道:“学生来侯府之前并非毫无后手!学生虽然出身寻常,但也有一伺候笔墨的忠诚小童,那小童早在学生决定到侯府来时就被学生安排藏起,若是学生迟迟不回,他自然就会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以学生被世子召入侯府却再未归来,为学生讨个公道!”

    “倒还算有几分心思。”宁摇碧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道,“但那样又怎么样呢?如今陷入危局的人是你,是那些把事情闹大了却未必能够收场的士子们,与本世子何干?至于卓家娘子的事情,你如今尽可以到大街上嚷出去,本世子没必要在这里灭你的口,等你说了,直接给你扣一个威胁本世子在殿试中为你说话不成反污蔑本世子心上人的罪名,本世子想,长安的诸官一定很乐意大张旗鼓的处置了你,以威慑那些企图打压时雅风等人风头的寻常士子,如此说来你可是很有用的,所以千万别信淳于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本世子怎么舍得伤你?”

    他眯起眼,道,“究竟是一郡解元啊,你当时品评卓家娘子的诗,与会试连在了一起,那番评论做派当真是天衣无缝,若本世子不是雇佣你的人,本世子都要抚掌真心赞上一声!你以为凭什么旁人要信你的话而不是长公主之孙、雍城侯独子的本世子而是你这个给诸官惹事的主儿?”

    宁摇碧说得慢条斯理,陆含冰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

    “本郎君好心一次提点提点你罢。”时采风懒洋洋的道,“如今你根本没资格与咱们谈条件,宁九救你无非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卓家小七娘添点才名,问题是你大约不知道这不过是他自己自顾自的献殷勤罢了,卓家小七娘压根就不是苏家八娘子那样重视才名之辈,不然以她在江南时养在游老翰林膝下的身份,你以为她随便写几首诗,为了游老翰林和敏平侯的面子,江南那边会没人捧场吗?还轮得到你们这班士子来玩捧杀,加什么江南第一才女的头衔?”

    淳于桑野笑着道:“有得必有失,这最浅显的道理总是鲜有人能够明白。”

    陆含冰听了这话,一直变幻的脸色却反而镇定下来,他长揖到地,起身时神色已经十分坚定:“学生陆含冰,自此听候世子差遣!”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不表这个态,还要奢望可以脱离延昌郡王与真定郡王的夺储风波也实在太愚蠢了。

    宁摇碧微哂道:“你可决定了?拿好了主意?”

    陆含冰苦涩的笑了笑,道:“学生如今陷入境遇的最大原因,并非学生贪心与投机,却是因为学生未曾看清楚自己的分量便贸然算计起了贵人……落到如此下场,实在是理所当然,从前学生想着不入局,但如今人已在局中,若还要坚持着不肯与任何一边搭上半点关系,全然就是自取死路!学生虽蠢笨,三位却已经把话说得透彻,若还执迷不悟,当真是枉读诗书典籍了!”

    他深深一叹,失落道,“学生太弱了,区区解元耳,放在河南郡,大小也算个人物,可在河南诸长官面前何尝不是后学末进?更遑论这长安了,却妄想着从贵人身上占便宜而不付出,简直异想天开!正如世子与时郎君所言,便是学生中了状元,无有根基,仅凭状元的名头,对座中三位来说又算什么?”

    顿了一顿,陆含冰继续道,“长安贵人如云,容学生说句冒犯的话,三位能轻描淡写之间定下学生的生死,其他贵人又何尝不能?本来若是学生不起那算计世子的念头,也许还能明哲保身,四年之后再来,或许那时候尘埃落定,学生也可一偿所愿,但如今学生贪心在前,为人所利用,已然入局,再想脱身而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纵然违背初衷,但这世上又岂能事事依从自己的心意呢?智谋如诸葛,不也尝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学生只庆幸天无绝人之路,尚且能够改过,得世子之援手!”

    宁摇碧与时采风、淳于桑野彼此交换眼色,缓缓点头道:“你既然知道这些,可见倒也是此道中人,只不过局限于从前的眼界见识,才有此次教训,他日金榜题名,熬过了资历,料想会如鱼得水的。”

    陆含冰再次整袖,庄重一揖:“学生愿附世子左右,受世子驱策!”

    宁摇碧这才缓和了语气,道:“且坐下说话。”

    待陆含冰入了席,时采风与淳于桑野的态度也随意起来,时采风笑着道:“陆兄处变不惊,倒叫我等方才有些失望了,不瞒你说,长安城中视我等三人犹如虎狼,哪怕许多高门子弟,若无必要,也不愿意遇见咱们的,你独自找上门来,看到咱们三个都在居然还能侃侃而谈,可见胆气过人,日后定有成就。”

    陆含冰淡笑着道:“世子既然愿意见学生,可见还是愿意给学生一个机会的,至于时郎君与淳于郎君,乃是世子挚友,在学生看来,都是性情中人罢了,又怎能比作虎狼?”

    “说的不错。”宁摇碧颔首,若有所思道,“本世子今日愿意见你,不仅仅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投靠本世子,更要指你一条明路……”

    一边摆出和颜悦色的神色安抚陆含冰,宁摇碧一边盘算着:真定郡王交下来拉拢分化的头一个人已经解决了,下面该对谁动手呢?

    S:赶脚牡丹这里写的太长了,干脆掐个卷吧,反正一样压韵……

    顺边,我木有水,这卷是有用处的……

第九十九章 荒谬的想法


    卓昭节自到永兴坊的卓家别院,闻鸡而起、日落乃歇,刻苦不辍,她天资本不差,如今又有文治之、敏平侯亲自督促指点,较之之前漫不经心的课业,这么几日下来就有了明显的长进。

    午后的辰光和煦而宁静,照例是在书房的窗边,敏平侯暂时放下公文,看着孙女最新的诗作微微颔首,但他不肯轻易夸奖晚辈,虽然心里还算满意卓昭节的进度,但却不忘记顺势再教训她几句,所以仍旧不冷不热的道:“你天赋是不错,但也不可骄傲,也是你外祖父心慈,又碍着外家的身份不便做个严师,纵容着你得过且过,你若是在长安长大,必不能叫你如此荒废!”

    言下之意,就是卓昭节也不过是靠着天赋才能够有如今的成绩,对于这一点敏平侯仍旧不满意的。

    卓昭节经过这么些日子也大概明白了自己这个祖父的为人,敏平侯信奉教子当严,是个鲜少会对晚辈和颜悦色的人,这两日卓昭粹也来过,按说卓昭粹作为嫡孙又是敏平侯亲自教导出来的,总该有份特别的体面,但卓昭粹在敏平侯跟前根本就是大气都不敢出,那谨慎小心的模样还不如卓昭节无知者无畏来的随意。

    当然敏平侯也不是没有和颜悦色对待的晚辈,比如,沈丹古。

    此刻沈丹古就侍立在案前,取代了卓香的位置,心平气和的研着一砚墨,神情专注仪态端正,丝毫没有受到敏平侯教训孙女的影响,手腕稳固如山。

    敏平侯训完卓昭节,转而又换了和蔼的语气问沈丹古:“你前日作的诗文取来,让小七娘看一看,也学着点儿!”

    沈丹古微微一笑,道:“君侯谬赞,丹古诗文也是平平,不若君侯多矣!”

    “无妨的。”敏平侯摇头,道,“你再平平,终究比她要强上太多!用来教导她那是绰绰有余了!”

    沈丹古这才放下墨,去旁边一个架子上取出一封诗笺,却没有直接递给卓昭节,而是先给敏平侯,敏平侯招手让卓昭节走到身旁,就着沈丹古的诗讲解起来,卓昭节背着手低着头,专心听着,沈丹古则是回到原位,继续研着墨。

    这一幕从窗外看来,山茶盛开的窗棂内,虽然被敏平侯所隔,但少年温润如玉,少女绝色倾城,仿佛是拿窗棂作框的一幅画卷,那样的和谐自然。

    掐着辰光过来的卓昭粹踏进庭院来看见这一幕,虽然沈丹古与卓昭节都没有看向对方,他的眉仍旧是深深的皱起,心想,祖父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慢慢撮合七娘和沈丹古么?怪道父亲母亲都要我这几日多过来几回。

    他进了门,不敢打断敏平侯教导卓昭节,就站在一旁恭敬的等待着。

    半晌后敏平侯讲解完毕,让卓昭节自去继续完成文治之布置的功课,祖孙两个这才发现了卓昭粹,卓昭节叫了一声八哥,敏平侯已经皱眉问:“你昨日才来过,今日为何又过来了?我不是说了,这几日要指点小七娘,让你自己多上点心,若有不懂的,请教国子监里的诸位?”

    卓昭粹恭恭敬敬的道:“回祖父,我是得到一份请贴,特来禀告祖父。”

    敏平侯问:“是谁的?”

    “后日花会便要结束,今年的魁首亦将选出,延昌郡王下帖邀我与丹古弟同去,所以来问祖父的意思。”卓昭粹道。

    敏平侯微哂道:“你们去就是,在什么地方?”

    “还是在郡王头一日去过的天香馆。”卓昭粹道,“据说真定郡王也邀了人同去,如今天香馆已经特别将最后一日的雅间都腾了出来,专供两位郡王及两位郡王所邀之客所用。”

    “祖父,我也想去。”卓昭节一直静静的听着,忽然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花会,最后一日竟有这样的大场面,请祖父容我去见识见识!”

    卓昭粹一皱眉,道:“七娘不要乱说话!你如今正跟着祖父用功,怎可懈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被拘在这儿好些时候没见着宁家那纨绔了,想趁着花会与他相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真当祖父不会对你发火么?若是叫你去了,被祖父知道你的作为,祖父岂能轻饶!

    卓昭粹心中暗骂妹妹昏了头,她这点儿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敏平侯去,这不是惟恐敏平侯对孙女不够厌恶吗?别说敏平侯这样老一辈的长辈了,就是卓昭粹自己也看不惯卓昭节与宁摇碧这样的纨绔来往!

    不想敏平侯看了眼卓昭节,却也没发火,只道:“你去?这样的场合,万一人家都想见识一下江南第一才女的才华,你当如何处之?”

    卓昭节咬着唇道:“那些不过是旁人所言,我自己可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这句话她想说已经好几天了,诗书这种东西她也不是说不喜欢,但从前跟着游若珩学,那都是发自兴致,学得闲适而淡然,并没有什么压力,现在敏平侯虽然也是亲自教导她,却是为了要让她保住那个什么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实际上这么个名头有没有,对卓昭节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是敏平侯的嫡亲孙女,生来一副花容月貌,只凭这两点,已经足够保证一生富贵荣华,再加个才名,也不过是往本已是花团锦簇的锦绣上头再添点花儿朵儿罢了,有呢更显眼点,没有呢她还是如霞似锦里被簇拥着的掌上明珠、高门贵女。

    所以卓昭节觉得自己很没有必要吃这些苦头。

    何况在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之下努力奋进实在是件非常心累的事情,若是继续顶着这个名头,迟到要和苏语嫣这些人明争暗斗,卓昭节不是怕事的人,但她也不爱平白的多事,她本来就没有要做才女的野心,为什么要无端的惹上仇家?

    但敏平侯轻描淡写的道:“你想如今去澄清?已经长安上下皆知了才去澄清?你丢得起这个脸,你问问咱们家上上下下丢得起丢不起这个人!”

    卓昭节顿时噎住,想了想道:“难道我一定要认下来这个名头?”

    “如今不是你认不认的问题。”敏平侯哼道,“如今长安有多少才子才女等着踩着你以一夜成名,你问问小八郎这几日到侯府外求见投帖的有多少人?”

    卓昭粹是主张卓昭节不要去天香馆的,这会就接口道:“这几日赶着求见你的人多极了,不只有士子,甚至还有许多和咱们家有交情的人家的子弟,也纷纷寻了各种理由过府看你,淳于家的六娘子就来过。”

    卓昭节听得心头烦起,道:“难为我就怕了他们,自此不敢出门了么?”

    敏平侯冷冷的道:“你若是能够不丢卓家的脸,我也懒得管你!”说着把之前批阅沈丹古诗作的朱笔往桌上一扔,看着已经动了气。

    见这情形卓昭粹心中一惊,赶忙为妹妹赔礼:“祖父,小七娘年纪小不懂事,万望祖父莫要和她计较!”

    “这事儿本来就莫名其妙得紧。”卓昭节自幼在待她和睦亲近的游家长大,没有感受过要求严格的长辈的威慑,并不像卓昭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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