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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嫂子啊，我们来的目的，不用说你也知道。照理说你家碰上这么大的祸事，我们等过了这一阵再来也好。可是听说其他商家都退钱了，我们的怎么不退呀；啊？”

　　“对啊，对啊，我们的怎么不退啊。”一个人佯装发怒，接过话茬，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黠笑。

　　沈母有些惶恐，差点把热水倒在自己手上，忙说：“没有，真的没有。现在我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店里虽然烧了，但是店依然是我们家的，就在那放着，你们放心，我们跑不掉。”沈母把茶水分递给三人，坐到一侧的椅子上，接着解释：“等我们家老沈出院，会有办法再装修好的，开业后会补偿你们延期的损失。”

　　三人相互递个眼色，其中一个道：“老嫂子，看你话说的，我们不是怕你们跑。不过我们是小本生意，不比你们。钱都在你们这里压着，我们不好做生意啊。”

　　“是啊，几千块钱在你们眼里，那是九牛一毛，可我们这生意没资金，就撑不了几天。你说是不是，老嫂子？再说，咱们签过合同的，下个月交柜，你们能交出来吗？到时候……嘿嘿……”中年男人喝口茶，接着说：“我们好说话，就是其他商家找过我们，说是到时候交不出柜，就联名告到法庭。”他故意把最后一句话加重语气，

　　沈母一下面如土色，声音颤抖：“别，别，几位老哥，别生气。千万不要闹到法庭。”

　　“哼，我们也不想，可其他商家就不太好说了。”

　　沈母有些着急，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想了想，叹口气，说：“你们放心，交柜之前，我一定把钱给你们。”

　　六只眼睛立刻放出光来，一个人向前探身，说：“真的，你说话算数，可别是哄哄我们，啊？呵呵……”

　　“那得先给我们退，我们急着用，嘿嘿。。。。。。”

　　“我们家在这里，电子城也在这里，跑不掉，我说能给就能给，你们放心。”

　　就这样，终于打发走他们。沈母的神色，越发凝重。

二十　坚强
昨天黄老师去一趟沈鹤文家，没想到下午沈鹤文开始就来上课。黄老师看见他时有些惊讶，但是很欣慰。当然，免不了单独找他谈谈。沈鹤文话变少了，黄老师理解他的心情，没有提他家里的情况，主要叮嘱他尽快进入状态，说了些鼓励的话。高中的课程，上学期已经讲完，这一学期预留着为高考做准备。沈鹤文前期复习的很好，几次测验都名列前茅。虽然耽误了半个月，黄老师仍然对他抱有很大期望。

　　中午沈鹤文回了趟家，留下一张字条，省得妈妈担心。在学校里，沈鹤文除了上厕所，就一直在座位上坐着，很平静的听课，很平静的看书。几个平时关系好的同学，上来打招呼，沈鹤文点头回应，不怎么说话。大家听到一些关于他家里的事情，也不敢说什么，怕说错话惹他难过。

　　周以珊座位在沈鹤文旁边，几次想找他说话。沈鹤文看也不看他一眼，显得有些反感。周以珊讨得没趣，心里有些委屈，趴在自己座位上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沈鹤文。其实，在沈鹤文心里，甚至把妹妹的死有一部分怪在周以珊身上。如果不是周以珊拉他过生日，他就会像平常一样回到店里，及时发现火情，不会让妹妹平白无故跑进火里，断送了青春性命。他宁愿和妹妹交换命运，死的人应该是他。从小到大，沈鹤文都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尽过作为“哥哥”的责任，沈乐雨为他做过很多，他却想不起为妹妹做过些什么。妹妹是为救他才死得这么惨痛。沈鹤文每每想到此处，便如痛恨引起大火的凶手一样痛恨自己。因为，在他心里，自己也是害死妹妹的其中一名凶手。

　　晚自习下学，沈鹤文到车库推自行车。自行车扔在学校半月，是他那几个要好的同学用两包烟帮他把自行车存放在门卫处，否则不被盗走，也要被保安当弃车处理掉。在熙熙攘攘的车库里，周以珊突然冒出来拦住他。

　　“你等等，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让开，我要回家。”沈鹤文语气冰冷。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大火，你妹妹的死我也很难过。”

　　一听到她提起沈乐雨，沈鹤文立即蹿出怒火，恶狠狠瞪着她，“滚，别来烦我。”沈鹤文拨开她，去找自行车。周以珊差点被推倒，顿时流下委屈的眼泪，转身捂着嘴跑出车库。

　　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准备好饭菜。沈鹤文联想到这段时间自己懦弱的表现，不禁觉得愧对妈妈。

　　沈母看起来却很高兴，也许这是沈乐雨走后，她第一次笑。

　　“还愣着干什么？去洗洗手，快过来吃饭。”沈母边摆碗筷，边招呼儿子。

　　“哦。”沈鹤文放下书包，洗洗手，又洗洗脸，用毛巾擦擦，怕妈妈看到他哭了。

　　“妈，你怎么不在医院啊？”

　　“你爸病情好转了，我托护士多照看一下，回家好给你做顿饭。”

　　“哦，明天我请半天假，去看看我爸。”

　　“不行，”沈母当即拒绝，道：“高考要紧，你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沈鹤文无奈，看望爸爸怎么会是耽误时间？仍然说想去，妈妈却不准。

　　吃饭的时候沈母自己不动筷子，不住的往沈鹤文碗里夹菜，沈鹤文差点又哭出来。低下头猛吃，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让眼泪掉下。这些天，他一直有个疑问，就问道：“妈，电子城不是上过保险吗？现在失火了，保险公司不赔偿咱们钱吗？”

　　“嗯；”沈母有些惊讶，没想到儿子会问起店里的事，想了想，叹口气，索性告诉他，“没错，是入过保险，可是咱们店里消防设施不齐备，本身就有错，火灾又查出是人为的，不在赔偿范围。”

　　其实，沈母另有隐情没有告诉沈鹤文，电子城的大火不但烧光了他们家的积蓄，还烧掉了人民路管辖办事处“十年安全先进”的招牌。管辖办的人让他们添损失单，放出话来，“你损失多少，就写上去，然后按照上面写的二十倍交罚款。”当时还是刘成激灵，只写上一千元，就这样，罚款交了两万。

　　“那……咱家里是不是很困难？”

　　“胡说什么？你不要瞎担心，家里不缺钱。你只管好好复习，想考哪所大学，自己心里有个底。”

　　“嗯，知道了。”沈鹤文断定家里一定困难，但是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使不上一点劲。对于大学，沈鹤文想考省内的，这样离家近。沈母也是这个意思，女儿没了，儿子离得远，心里不安。

　　就在中午，沈母送走三个讨债的人。马上打电话联系刘成，她想把家里的车卖了，好退还商家的钱，看刘成能不能找到买家。刘成虽然无奈，但说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这些天他为商家退钱的事非常头大。下午刘成开车去市里，在几家二手车市场转到天黑，住进一家小旅馆。市场里给介绍了几个买主，但是，因为必须立即用现钱付清，有能做到的，给的价格却很低。刘成觉得不如去银行贷款，但转念一想，下个月交柜，贷款程序复杂，时间来不及，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一　血谋
电子城失火后第二天，黑龙安排林光到外县他的一个朋友家住一段，并且给工程队的兄弟都放假。往后半个多月，黑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谁来找他玩耍，他都一概推辞掉。别人说黑龙这是愁的，愁什么？电子城一把火烧了，他这工程款就有点玄，要是能要回来，关键是要多长时间？能要回多少？还有几个朋友特地过来安慰他，给他出主意，黑龙每次都是“嗯嗯啊啊”的支吾着，不置可否。就在黑龙最忐忑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廖红照常每天去店里，顺便向来店里消费的三教九流，打听电子城纵火案的调查发展情况。锦城巴掌大地面，场面上混世的人都熟。县派出所附属有一支特殊的队伍，社会治安武装部，算是协警。里面都是一些社会闲杂人等，警察拥有他们，就等于拥有一张最实用牢靠的消息网，靠他们，在锦城没有查不到的事或人。当然，也可以互通消息，领导视察的时候，严打的时候，到一些特殊时期。派出所会让这些人散布出消息，使那些混世玩耍的人收敛一点，维持一下稳定，这样派出所也好做。武装部里的一些人经常在“聚缘”说话谈事，廖红跟他们很熟，他们也晓得黑龙承包了电子城的工程，加上廖红最近招待非常殷勤，免个几次单，他们甭提多高兴，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些天，廖红从这些人口中得知，纵火案可能成了无头案，派出所查了半个多月，找不出一点线索，毫无头绪，无从查起。她暗自庆幸，但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姿态。这些人都劝廖红想开点，电子城还在，工程款不怕要不回。

　　廖红回到家里，把打听的情况跟黑龙说了一遍。黑龙兴奋的要跳起来，仿佛重获新生。他自打失手烧了电子城，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每次听到有人敲他们家门，他都生怕是警察。如今纵火案成了无头案，这个世界上只有廖红，他，林光知道真相，他们不说，这件案子就永远不会水落石出。黑龙想象着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不禁得意忘形。

　　得知那位南方来的孙大老板还没有离开锦城，黑龙和廖红又找到他，使出浑身解数，极尽巴结。廖红做梦都想让黑龙接下孙老板手里的几个大项目，比起电子城的项目只大不小。因为上次没得到萧娴，反而被痛打的事，孙老板已经懒得再抄理黑龙。

　　话说当日孙老板在“金悦宾馆”挨打后，马上报警说遭到抢劫，警察不出三分钟就赶到了现场。他不知道警察之前已经接到过一次报警，心里感叹锦城警察的办事效率真高。然后捂着满脸血泪向警察控诉，一群人抢他财物不成，把他打成这样，说着还仰起脸给一名警察看，那名警察一阵反胃。警察盘问宾馆接待员，接待员说自己当时在厕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监控器正好故障，没有记录，可能是“群众”打的吧？这“群众”范围大了去了。孙老板虽然和其中一名小姑娘吃过一顿饭，却记不起她的名字。他又不能提及萧娴，不然自己嫖娼未成年的是就要露陷，恨恨地吃了这趟哑巴亏，心里一直不痛快。

　　但是，廖红早看出孙老板是好色之徒。找几个年轻可人的小姐装作她姐妹，把孙老板又迷进温柔乡，结果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接着跟黑龙称兄道弟。

　　三天前，孙大老板跟县人大谈妥了合作投资的事，要离开锦城一段时间，黑龙执意为他践行。饭桌上，黑龙谈及承包了电子城的装修，而且工程很大，电子城却失火了，现在工程款很是问题。孙老板听后一拍大腿，“好事啊！”

　　黑龙和廖红莫名其妙，电子城失火，工程款要不回，怎么会是好事呢？然后大老板给他们讲了一段他当初发迹时的经历。

　　十年前，孙老板只是一个小经销商，专门给饭店供应食材。他的客户中有一家大酒店，地理位置好，档次也很高，生意还行。但是只赚吆喝，不赚钱　。一年下来账面都是亏损，这还不加欠他的货款。最后一百多万款项要不回来，当时孙老板差点跑到酒店里去上吊，但酒店老总说他的钱都投到酒店里面，欠别人的更多，确实是拿不出那么多现钱。

　　他请了一名律师，要告这家酒店，希望早点拿到货款。律师就说：“你傻啊？要什么货款？你去给法院送送礼，让法院把酒店给你抵债。”他就不懂了，这酒店少说值个一千来万，他只有一百多万的债务，怎么可能把酒店赔给他呢？律师给他出主意，说：“酒店不是拿不出钱吗？你去法院找个管事的，花点钱，让他就判酒店以物抵债。法律上，为保护债务人不受损失，会先估算价格，然后以拍卖的方式集合竞价，争取卖个最高价。你联系几个朋友，把酒店买下来，不做饭店，改做其他生意，肯定赚钱。”孙老板就更不明白了，这酒店的位置好，不愁找不到买主，到时愿意掏钱的人很多，价格必然抬很高，他还是买不到啊。律师又说：“这你不用操心，法院里的人管估价，到时你送送礼，让他们少估一些。而且是法院指定拍卖行，你们商量好，只有你和你朋友参加竞价，想给多少钱不是你们说了算。”孙老板恍然大悟，结果可想而知，他和朋友付出很低的价格买下酒店，改成了洗浴中心，生意火爆，最大的进项当然是特服。律师功劳不小，孙老板为报答他，让他在洗浴中心持有一点股份。才过一年便又开了一家集洗浴，娱乐，餐饮的大型休闲酒店，自此一发不可收拾。那位律师的身价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久开上奥迪。

　　黑龙听得目瞪口呆，廖红更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孙老板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面孔，笑着对他们说：“年轻人，你们以为富贵是怎么得来的？是抢来的。谁都想富贵，凭什么轮到你，不抢，行吗？”

　　原来大富大贵是这么得来的？三天来，廖红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孙老板说的话。黑龙不小心烧了电子城，沈家现在被一群人讨债却拿不出钱，简直就是老天爷恩赐她发财的机会，她甚至都感激黑龙放了这一把火，而沈乐雨葬身火海，只是一个意外。怪就怪她命不好，对，是她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　想看书来

二十二　退租
早晨，沈母用毛巾给沈自强擦擦脸，转身把毛巾放入床头桌上的水盆里涮洗一下，拧干，再拿出来准备擦。突然发现，沈自强竟然睁着虚弱的眼睛看她，她一惊，手里毛巾落在床上。

　　“老沈，你醒了！”沈母趴到沈自强面前。

　　沈自强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感觉嘴里苦涩难耐。

　　“你想要什么？啊，老沈。”沈母眼圈一红，说：“你等着？”言毕，跑出病房去叫大夫。

　　医生检查一下沈自强，把沈母拉到门外，对她说：“病人状况正在好转，苏醒过来是好现象，尽量不要让病人太激动，现在还需要观察。”

　　沈母不住的点头，“嗯，嗯，知道了，大夫，谢谢你。”

　　“哦，不用谢。”医生走开。

　　沈母又回到病房，沈自强瞪眼看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说出一句话：“小雨呢？”

　　沈母一愣，呆在那。她慢慢走到病床前坐下，抓住沈自强的手。

　　沈自强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醒过三次，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问同样的话。但是，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次昏过去。渐渐地，他呼吸平稳下来，断断续续吐出只言片语，凭着半生相随的默契，沈母毫不费力听出他要问的事情。最可怕的状况莫过于失去了女儿，而这，沈自强已经知晓。沈母就把剩下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沈自强听。

　　原来，在他昏迷期间，家里发生了这麽多事。沈自强听完后，唏嘘不已，想不到他起早贪黑奋斗二十年，竟然经不起短短二十几天折腾。

　　当初预交租金的商家，见电子城失火被焚，不能按期交柜，纷纷拿出合同相要挟，要求退还租金。沈母没有办法，托刘成把家里的帕萨特开到市里卖掉。刘成在市里二手车市场寻觅三天，与一位客户谈妥十三万五现金成交。

　　沈自强听到这里，点点头。自家的车虽然有七八成新，但是，就算今天刚买的车，到明天也是二手，在这么短时间能卖到这个价钱，说明刘成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心想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母拿着这些钱，从家里翻出合同，未免夜长梦多，会有商家真的告到法院，一家一家把租金送上门。其中一对年轻夫妻执意推辞，说沈家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电子城还在，愿意等到重装开业。而且，他们也没听说有几个商家要联合起来告到法院。是有人找他们谈过此事，但被他们一口回绝了。谁做生意会没有个难处，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沈母感动万分，但还是把租金退还了人家。并且，默默记下这对夫妻的姓名，希望日后有机会还能合作。富贵的时候，别人请吃山珍海味都不觉得稀罕，潦倒的时候，别人给口热汤，送上一碗清水，甚至只是一句关心的话语，也会温暖心窝，回味无穷。

　　沈自强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高考呢？鹤文的考得怎么样？”

　　“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这孩子不肯我去送他，自己拿了点钱就去考场了。”

　　沈自强轻轻叹口气，都说知子莫若父，然而，自己却越来越不了解沈鹤文。表面上温顺听话的儿子，好像从来没有跟父母谈过自己心里的想法。沈自强笃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严管方能成才，对儿子自幼严厉管教。这大概是中国人的通病，对儿子的重视远远超过女儿。当别的孩子成群结队玩耍时，沈鹤文被关在家里看书学习，所以养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