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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酸-饶雪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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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店离学校一千米的路程,我行尸走肉般地走着。这一场失败的冒险的唯一成果还在我的衣兜里,像火石一样,随时可能烫伤我的意志。我毫不怀疑我随时随地倒在马路上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它,心里想,也许我应该跟林庚解释,这不是我要用的——可是,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帮人代买,那么那个人除了林枳,还可能有谁呢?

    在我的一生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矛盾,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望。

    我像被人丢进了一口干枯的井里,不会被淹死,也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周楚暮这个混蛋造成的!我要找他算帐!

    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折身去了“算了”!

    虽然我只去过那里一次,但我还是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冷气呼啦吹遍我全身的同时,也吹通顺了我堵塞的脑子:酒吧一般都是晚上营业的。白天去,除了几个星星点点的服务员,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之外,我谁也看不到。

    我四下张望,哪里见得到周楚暮的影子。刚才提上来的一股子气现在已经泻掉一半,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只剩下买试纸剩下的五块钱,我真想在这里一醉方休,死个瞑目。

    但现实却是:我不顾脑门上的汗已经快滴到鼻尖,而是快步走到吧台前,对正在擦杯子的酒保问道:“周楚暮,是不是经常来这个酒吧玩?”

    “他已经好久不来这个酒吧了。”酒保一边奋力擦杯子一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你也是找他的妹妹?”

    “妹妹?”我真是无比厌恶这个词。

    什么又叫做“你也是”?

    我继续没好气的问酒保:“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酒保摇摇头,嘲笑的说:“妹妹,不用找他了。他一定是有新妹妹了。”不知为何,听到新妹妹这个词,我刚才已经疼的发麻的心居然又升起一股锥心之痛——我替林枳不值,深深的不值。

    痛定思痛的我走出“算了”的大门,靠在一颗电线杆上,不断地打周楚暮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打了有三十次左右,仍然没有人接。我看看自己的手表,谢天谢地,语文课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我这才不慌不忙地垂着头向写着耀眼金字的天中校门走去,一路上,除了我的手机和我那和身材极度不相象的影子,只有属于林枳的早孕试纸陪着我,马路上安静极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了下课铃声。

    真希望这个世界永远没有语文这门科目。不然,我还有什么脸走进那个课堂呢?

    我呆呆地站在校门口进退维谷,心里想着曾经让我微笑让我思虑的课堂,我灰暗的高二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

    它在这个中午被毫不留情地按下了poweroff键。

    甜酸:art田丁丁(8)

    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丁力申居然被处分了!

    他的名字被用毛笔写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那张纸被一场初冬的雨打得透湿,在风中不体面地瑟缩着,接受着所有围观者的指指戳戳。

    他为什么会在晚自习的时候跑出学校去打架?为什么被打到全身贴满O?为什么他被叫到老班的办公室却死都不肯交待打架的原因?这件事的谜团,简直跟警匪片一样多。

    我站在那张通告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却强烈地涌起一个念头:谁知道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呢?像我一样?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愤怒得要命,跳起来要撕那张布告,林枳却狠劲地拉了我一把:“丁丁,迟到了,快走!”

    第一节政治课因为老顾出差去湖北黄冈中学交流而改成语文课。自从那个中午以后,似乎所有的课都被改成了语文课。林庚在讲台上给我们讲着一套又一套专题试卷,随着高考一天天临近,他也不再是那个讲到林觉民的《与妻绝笔书》会慷慨激昂柔肠百转的全班偶像,他好像也成了一个监督我们做题的机器,没有表情地跟我们分析成语通假字,寻找着一篇又一篇垃圾阅读理解的中心意义。

    这样也好。

    目前这种情况下的田丁丁,动什么也不能动感情。

    唯一奇怪的是,老班至今为止都没有找我谈过话,罗梅梅女士也没有对我抓狂。我不知道林庚出于什么心态为我保守秘密,但这一点,无疑让我对他心怀感激,而不能对他说出真相的内疚,却又一天比一天更深。

    其实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林庚,我逃了他的课,他连骂都懒得骂我,不是吗?

    如果说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好消息,唯一的一个就是:林枳没有怀孕。

    在我给她买回试纸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做了测试,因为说明书上说这个时间做是最准的。清晨五点钟,我们的手机同时在枕头底下开振,然后我们就爬起来一起鬼鬼祟祟地进了宿舍的公共盥洗室,她拿着一只塑料量杯走进去,我在门外帮她把风。

    她进去捣鼓了好半天,旁边的几个宿舍里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响动,我几乎忍不住冲进盥洗室要她放弃的时候,她终于出来,身上穿的白色真丝睡衣平平展展,像她脸上的神情一样,看不住任何或好或坏的预兆。

    我等着她对我说,她却只是做了个深呼吸。

    “到底怎么样?”我终于忍不住问。

    那一刻,林枳的表情,直到今天我都无法形容。那是一种骤然疼痛到极点却又强颜欢笑的表情,她的脸微微仰起,眼睛里充满了模糊的雾气,那一片雾气里我能看见伤心忧虑寂寞失望,却看不见一点点的笑容。

    我的心里忽然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到底有没有事?”我更着急地问。

    “没有。”她终于回答。

    然后,她慢慢地弯下身体,头轻轻垂到我的肩上,像失去了全部水分的花朵。

    “没有就好。”我轻轻地说。

    我揽着她的腰,我们一起慢慢地走出了卫生间。这个奇怪的姿势引得经过的人纷纷侧目,但这一次,我决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七岁,到十七岁。田丁丁一直是一个软弱自卑的女孩,背负着这个世界的失望,谨小慎微地生活着。可是这一刻,当一个人放心地将全部重量倚靠在我的肩上,当我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一份信任,忽然间,我的心像鼓胀的风帆,又重新装满了儿时的勇气。

    林枳,我一定会保护你。当我们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勇敢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时,我在心里对自己发誓。

    因为我明白,这一次,她没有说真话。

    她一次又一次对我说“丁丁我真的没事”,可她整个人都是一副有事的样子。她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叫她十句她都难得听见一句,偏偏对手机的声音异常敏感,方圆十米之内只要有谁的短信声响,她都会像触电般一跃而起。

    我知道,她在等谁的电话。

    临近期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考完一轮试,卷子还没有讲完,下一轮的考试马上又要开始。

    在第三次月考中,林枳如愿以偿拿回全校文科第一的宝座,而我,从全班的第二十二名,降到第三十六名。

    其实这也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结果。聪明如林枳,似乎永远懂得将生活中的不如意和学习截然分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件,哪怕再是惊天动地,也不能影响到她从容不迫地解答一道数学题。

    而我做不到。事实上,这次考试我的名次有了惊人下滑,跟我的语文课以前都是20多但这一次考了93有很大的关系。

    老班突发奇想,要在班上搞一个进步榜和退步榜,一张红一张白,我的名字在那张白色的榜单上占据了中游位置,丁力申的名字,高居第一。

    他从第九名飞快地滑到第三十九名。想不当第一都不行。

    考试之后的班会上老班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不要以为高考还早,高考就在我们眼前,有的同学,本来很有希望上一个好大学,但是自我放弃,自毁前程,自甘堕落……我希望这样的同学能看着教室后面那张白榜好好地反省一下!”

    我知道他其实不是在说我,因为我的成绩一向也就是个上二本的料,在老班的眼里,我老早就没有了什么前程可言。

    我偷偷扭过头去看丁力申,他面无表情,倔强地把眼睛看向窗外。

    我忽然感到一阵心酸。我们都应该是好孩子,因为我们从小就是。为什么有一天,居然我成了问题少女,他成了流氓少年?

    周五的时候省教委来搞卫生检查,加上刚月考过,学校开恩,四点就让我们走路。林枳打了个电话以后坐着宝马先离开,罗梅梅还在上班不能接我我只能坐公车回家。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在校门口徘徊又徘徊,直到丁力申骑着他的山地车出现,我忽然像一个拦路喊冤的刁民一样,斜刺里冲出,挡在他滚滚的车轮面前。

    他刹车,一只脚支地,大惑不解地看着我。

    对他说,挤出一个向日葵般的笑脸。

    说,“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聊聊不行吗?”我无赖地说。

    “不行。”他冷冷地说。然后,他上车,加速,扬长而去,留我孤单在原地,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样的难堪。

    就这几天时间,他忽然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变得冷漠,对人充满敌视,就好像一个被初恋男友抛弃的纯情少女。

    我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他千里之外的背影扔过去。石头在一米多之外的地方掉下来,落在地上,无辜的滚了几个滚。我不知道我在对谁发火,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脾气真的越来越差了,我抓狂的甩了甩我的头发,孤单地,沉重地迈着步子。

    我们到底怎么了?

    还有我的林枳,她到底怎么了?这一阵,我已经明显能感觉她是在强撑。纵然有年级第一的美誉,她还是一点也不开心。更让我吃惊的是,有一天她在水房洗衣服时,或许是伤口发痒,她捞起袖子挠了挠,我清楚的看到一道道肉色的疤痕,看的我心惊肉跳。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安然。

    我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她:“林枳,要帮你打水不要?”

    她迅速地把衣袖放下来,冷静地答:“好。”

    那些伤,却让我几近不能呼吸。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事实上,自从那天在药店与林庚相遇之后,我就开始一直一直的失眠,或者,做许多奇怪的梦。对于林枳的现状和我怎么样都找不到周楚暮的事实,我只想到一个理由,即使它不是唯一理由也是最关键的理由,那就是——周楚暮是个只会推卸责任的流氓,他玩弄了林枳的感情。

    玩弄,是一个多么残忍的词。或许,这才是林枳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疤的真正原因。

    而且,更让我害怕的是,种种迹像都表明,她肯定是怀孕了。比如,她会清晨刷牙时在洗手间里呕吐,会在信息课的时候去查看相关的网页。但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开口“揭穿”林枳。她隐瞒到今天,一定有她的理由——她的身世背景,不容许她做一个坏孩子。如果我说错话,一定会引起她更大的不安,那,作为朋友的我何不让一切都默默进行呢?

    事到如今,我依然记得,她是第一个主动愿意和我成为好朋友的人。她是我的好朋友,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永远也不能改变。

    我可以默默地帮助她,一定可以。

    那天晚上,我把床帘拉得密密实实,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思考这个严重的问题,一边看着剩下的两条验孕试纸。其实那天早晨的测试,她只用了一根纸,剩下的两根,一直都留在我这。

    她只是简略的对我说了句:“丢了。”

    我本为是想扔掉的,可是要扔在哪里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发现?又转念一想,谁晓得林枳还需不需要再用一次呢?

    当我回想起在药店屈辱的那一幕,终于没有扔掉那两根严密包装的小纸条,而是,把它们塞进了我一个学期也难得收拾一次的衣箱里。

    与此同时,我也做出了一个有点疯狂,也有点危险的决定。

    我要不顾一切地弄到钱,我要去找到医院,我要把林枳的这件事给帮忙解决了,我不能让她孤孤单单地面对这一切,绝不能!

    第二天下午,我去了市中心某家康复中心,我知道门口常有医院的传单可发,我或许能找到我要找的本市妇科医院的小广告。

    那上面常有注明88折的字样,这样,林枳的手术费可以更便宜些。

    而我更想顺便逛一逛街。市康复医院就坐落在全市最繁华的一条女人街旁边。那条女人街上,各种衣服饰品小吃一应俱全,而我被失败到底的月考和近来一系列不如意的事强烈刺激的心情,急需一点甜蜜的小玩意来加以平静。

    虽然,我还没有完全走出经济危机,但是两个星期省吃俭用,加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花费,我的口袋里已经有了小小的几十块钱。这点钱,买衣服不够,买条手链总可以?就算不能买手链,总可以吃个DQ最便宜的甜筒吧?

    已经有多久,我过着教室食堂宿舍家这种完全没有其他内容的生活了呢?秋天已经一天比一天凉,女生们都已经换上了今季最新款的韩版小毛衣,过校门检查的时候用宽大的校服一罩,逃离了值日生的视线就把校服脱下来,五颜六色的毛衣,配上女生们精心搭配的发式,成为秋天校园里的一道风景。对女生们这种爱美之心,连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全校恐怕只有田丁丁一个人,希望大家都永远穿着校服,好让自己一无所有的寒酸,不至于表现得那么触目惊心吧。

    虽然走得有点胸闷气喘,但走进女人街的地界,那股奢侈腐化热火朝天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让我庆幸自己做了正确决定。我知道有一家摊位专门卖仿版的韩衫,款式很多还经常有特价货,可是好久没来,很多摊位都变了样子,看来想找到那一家还有点难度。

    没关系,反正罗梅梅刚给我发了短信,她今天可能加班到七八点,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消磨在这条让人心醉神迷的马路上。

    我东走走,西看看,女人街里真是商机无限,“啊呀呀”的饰品店里放着中国娃娃的老舞曲,“大错特错,不要来侮辱我的美,我不是你的style为何天天缠着我……”多么干脆的爱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就像一块苏打饼干。可是歌里的爱情真的是现实中的style吗?不管怎么说,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饰物还是大大地丰富了我的心情,囊中羞涩的我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根发带一只睫毛夹,后者是我向往已久的小玩意,以前,总是林枳借给我睫毛夹,她说我的睫毛其实很长但是缺少打理,如果涂上睫毛膏一定超漂亮。我相信她的眼光,她说我美丽,那就一定没有错。我真的发现,跟林枳做朋友以后,我对自己的外貌自信了不少,至少不再是那个走路不敢昂首挺胸的小胖墩。

    在商店的镜子前我把发带围在头上,一个还有那么点时尚气息的田丁丁出现在对面,不禁让我心情大好。

    看来,我真的还是有潜质的嘛!

    我甚至玩物丧志地想,将来万一没考上大学,就到这条街上摆个摊卖helloitty也不错。

    把“啊呀呀”的彩色手提袋小心地藏进书包,我兴致勃勃地在街上走,可能我不应该这么高兴,我的名字还在那张讨厌的白榜上,不过来日方长,今天的我干吗要为昨天的过失而悲伤?

    时间已经六点,女人街上仍然熙熙攘攘,我看着一个一个从我身边掠过的靓女,我不信她们的生活就能一帆风顺毫无烦恼,说不定她们高二的时候成绩比我还要狗屎,可她们此刻都踩着笃笃的小高跟鞋活得那么有模有式那么高傲,人生其实不外乎如此,就算内里是泡狗屎外表也一定要争个光鲜亮丽,才不枉来红尘打过一滚。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诧异,田丁丁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这么愤世嫉俗的人了?是林庚的鄙视,还是丁力申的漠视,让我原本甜蜜的小心灵,忽然起了这么多的化学反应?

    终于到了康复中心的门口,神态漠然的传单小姐递给我一张传单。

    我匆匆扫了一眼,就把传单收进了我的口袋里。

    口袋里还剩下三十几块钱,我想了想,去DQ排队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白筒,以此终结我在女人街的惬意旅程。

    DQ的柜台那个挤啊,就好像他们的冰淇淋不是高价贩卖而是白送。我高举着我的甜筒从人群中出来,发现不远处,拉着一根“太平人寿”的横幅,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大叠的宣传单摞在上面,旁边围着几个穿着保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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