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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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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村口,一直看着何建国的身影渐渐地变小,忽然一转眼就完全不见了。但他眼睛里仍留着何建国的影子,仿佛还在向他招手。他就觉得眼光有点模糊,伸手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

  头顶上,被风吹裂的白云片在蓝色的天空上飘动和散开。一群鸟雀喧嚣着,扇动着翅膀,从云片中飞落到那向长天袒露褐色胸膛的大地上。

  他一转身,便蹬蹬蹬地向那褐色的田头走去。

  七十二

  这些天,乡邮员给夏雨送来一封又一封信。有父亲写给她的:

  雨儿:

  好些日子不见了,虽在忙,总是在想念中。

  今天是九月二十五日,三年前在这个时候,全家人焦急万分地为你召开家庭会,我还记忆犹新。今天又提出来是想让你回忆一下,为何宣传队里十个女孩子只让你一个人回农村?当时你痛苦爸妈也痛苦。

  孩子,你忘记了父母为你操心愁白了头发,你忘记了赵指导员的良言戒语?

  你喜欢他,是因为他能写会画,但他的家庭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为什么招工和考大学都不予录取?这是非常明显的,这在阶级社会中是不能改变的。你若跟了他,他是反革命的儿子,你即是反革命家属,那么你们的后代则是反革命的后代,这样你如何向后代交待呢?

  孩子,你要头脑清醒起来,不要沉醉在小资产阶级的恋爱之中,不要自寻苦恼,那些《莎士比亚》和《普希金》的书不要再看了,要多看革命的理论书籍。

  你年轻,聪明、能干,要勇敢地振作起来,努力创造自己的幸福美好前程!

  父  字    

  1973年9月25日

  母亲也给她来信了,而且措词很是严厉:

  雨儿:

  你转点去了泥坞,妈妈心里一直很不踏实,望你要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不要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过去就是背叛。否则,你就是个骗子,是个政治骗子,或者还是个执迷不悟,无法挽救的人。话又说重了一点,但这件事毕竟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望你深思,不要忘乎所以!

  望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

  母 字

  1973年9月28日

  姐姐夏阳也接二连三地给她来信,夏阳的信之一:

  雨妹:

  我写此信给你,你可能会感到吃惊。

  在此我想向你说点你平日不愿意对我讲的事情,根据你最近的行动我发现你与李宇轩还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这说明你并没有听从父母的话与他决裂。

  对于李这个人,父母以及我们(这里指姐夫)对于他的看法是始终不会改变的。从大道理上讲也就是贯彻党的阶级路线的问题,旧社会也要讲个门当户对嘛,这样人的家庭与我们是势不两立的。你千万不能上他的当,到时悔之晚矣!

  此外,如你硬要孤注一掷,到时候家庭往来一断,父母也将要气死在你的手上,你又有何幸福可谈!我衷心希望你能回过头来,忍心割痛,才能从新选择幸福的未来。

  我们是亲姐妹,我想只要是为愿你好,也不怕你生气,所以讲了这些你不爱听的。

  祝好!

  姐

  1973年9月30日

  夏阳的信之二

  雨妹:

  这两天连接收到爸和妈的来信,读后,心情不佳。两老一来为病魔所纠缠,二来为你与李之事而气急,近日不知他们是如何度日的。年过半百了,本应是从子女身上看到希望与安慰,然而我们的父母看到了什么呢?父母为什么要生气?是由于你对父母的欺骗。如果我们都不健忘的话,你也应该记得那次家庭会上,你答应了与李断绝关系。父母当然是相信自己女儿的。然而现在你的言行转了180°大弯,将那次的保证、诺言统统付之东流。你呢,为了李迟早要断送两条老命。亲人们对你的规劝,你可以置之度外,这说明你是怎样的一位不随波逐流的“反潮流”的闯将啊!有大无畏精神,敢于牺牲自己养育深恩的父母,叛逆自己父亲的阶级和贫民家庭,投身到另一个阶级的怀抱中去。假使李的父亲知道他将会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媳,他那颗被囚禁着的心,该从你的巨大牺牲中得到多么大的安慰啊!历史将会无情宣告:你和你那位“画家”幸福开张之日,正是父母丧钟敲响之时。他们不需数年将会被你们活活气死、急死、折磨死的。

  我今天给你写此信,只是为了告诉你父母的近况与态度,无论你对他们怎样要挟,是不会放弃原则的。今天苦口婆心给你讲,不是怕你对我有什么影响,那种以为“怕受影响”才劝你们断绝关系的心思恐怕只是在剥削阶阶级的祖宗那里才有。由于为父母而激愤,所以言之过激,望能体会到实质与心意。最后想提醒你:阶级斗争与路线斗争从来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党的政策是唯成份论放在第一条。

  祝好!

  姐

  1973年10月4日

  她无法再看下去了,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什么也看不清了。四围的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大脑和心脏迸发出绞痛,千万颗金星在飞舞、跳跃。她实在支持不住了,一下子软瘫在地上,一只手把信攥成一团,一只手艰难支撑着地,拼力挣扎着想站立起来。她不能怨父母,也不能怨姐姐,她明白,他们都是缘于对她的爱。在当今这个社会,有许多事是说不清的。恩格斯说:“旧唯物主义在历史领域内自己背叛了自己,因为它认为在历史领域中起作用的精神的动力是最终原因,而不去研究隐藏在这些动力后面的是什么,这些动力的动力是什么。不彻底的地方与并不在于承认精神的动力,而在于不从这些动力进一步追溯到它的动因。”这正好是旧唯物主义不彻底的地方。无论是黑格尔,还是恩格斯,都认为历史人物的表面动机和真实动机绝不是历史事变的最终原因,认为这些动机后面还有应当加以探究的别的动力,即历史人物的动机背后并且构成历史的真正的最后动力的动力。谁都清楚,当权者们在极力挥舞“以阶级斗争为钢”这面大旗的同时,也消解了人类历史的进步和正义,只是没有人敢说而已。可是,又有谁能清楚真动机的背后并且构成历史的真正的最后的动力的动力是什么呢?她无暇去想,而且也不可能会思考得那么深刻。她抬眼去看窗外的夜色,夜色何以像我们民族的灵魂一样深重?

第十九章  有一份希望就要努力争取
七十三

  家里人东奔西走,托门子,找关系,好不容易替她在铁路上搞到一个招工指标,但家里人给她开出了一个条件:必须与李宇轩断绝一切关系。她感到孤独无助,她觉得亲人都变得陌生了,这个社会也变得陌生了。什么时候我们每一个人才能拥有人的权利,人的尊严呢?可这需要挣脱太多的羁绊。她实在是不忍心面对父亲那斑白纷乱的鬓发,也没有勇气回绝母亲那老泪纵横的面容,只得流着泪向父母允诺:“好吧,我不……不再和……和他好……好了……”

  两个月后,她被招工到铁路。她回队上办手续时,她见到了他。他俩相对无语,唯恐伤了对方的心,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两人都明显地瘦了许多。尤其是李宇轩,当他知道夏雨要招工走了时,人就一天瘦削一天了,眼窝塌下去了,腮帮子凹下去了,脸上发出可怕的灰黑。

  还是他忍不住先开口:“你看我——呃你——呃,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他的咽喉像被什么堵了似的。

  “你别……别送我,以后,你要自己多……多保重。”她说。

  “你也要保……保重,招工是件好事,我……我祝贺你。”他说。

  “你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

  终于,他俩抱头痛哭,分手在十月底的一个阴霾的日子里。

  不久,她收到了他托人带给她的一封信:

  亲爱的雨,夜深人静了,秋雨凄凄地下了一整天,窗外屋檐下的雨水嘀嘀嗒嗒,如同我们的泪水滴在10年难忘的生活道路上。十月三十日,我望着远去的汽车,心中是多么留恋你,如果能允许我和你在一起,哪怕是追随汽车赶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去……自从你走后,我盼望能再见你一面,盼望看到你那熟悉的身影。时间是这样的难以度过,我几乎是整天怀念着过去的爱情与友谊,我总梦想你还会回来,总是不想看到你不再和我好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地工作,把自己取得的一点成绩,看成是为我们爱情小巢增添的一块砖、一片瓦。而现在,一阵招工的大风把这房子吹垮了。现在生产队里就剩下我一个知青了,队里就安排我到了小煤窑上,让我搞宣传,但我还是争取下井,我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听不到人世间的一切喧嚣,我想努力让自己清静下来。然而,我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工作没有以前那样主动、大胆了,尤其是想到别人说我的出身不好影响你招工的事,心中就难过和委屈,甚至在梦中与别人争辩起来……

  她读着来信,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点点地被撕裂,然而在那么多无忧无虑的新工人中,她不敢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便装病一头躲进宿舍,把脸埋在被子里,眼泪便哗啦一下泼溅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纯真地相爱竟会如此艰难?为什么他们要遭受如此多的痛苦和磨难?难道出身不好是他的过错吗?像他这样正直、进取、有才华的青年,就真的一辈子也洗不掉身上那莫须有的“黑色烙印”吗?……在这个充满尘世喧嚣和灵肉均被扭曲的世界,她曾经热情万丈地追逐着众人所追逐的丰满、灵动的理想与现实,现在一切都好像又都蒙上了梦色,缥缈而又苍茫。

  七十四

  天空飘着雨,却有太阳高挂。太阳雨,就像这些年来他和她的恋情,虽缠绵炽热着,终究还是要停住。因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家庭出身”的沟壑,他觉得自己像是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黑暗像高山压着他,像大海淹没他,话也说不出来,气也透不过来,世界上没有一种痛苦能够和他此刻所感觉的痛苦相比。这种痛苦是那样锐利,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那样沉重。

  传说上帝造人时,原为男女同体,不料男女同体后产生的威力惊人,足以形成对上帝的威胁。于是,上帝拦腰一刀,将男女分成异体。从此,这一半和那一半在茫茫人海中失散了。

  他和她互相呼唤着。

  他苦苦地呼唤着心里的另一半。

  这晚上,他又梦见了她。她是特地来看他的,一双眼睛显得十分哀怨,她看着他,眼眶之内便慢慢地聚集了一些痛苦的珍珠,随着那消瘦了一些的脸颊簌簌地流了下来。

  “我总觉得时间不够,想学的东西太多了,”他对她说,“我今后的道路不是企盼招工,而是努力提高自己的美术专业水平,在事业上做出成绩来。”

  她看见他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采。

  “总有一天,我会走出一条路来的!”他说的是那么坚定。忽然,他扳过她的双肩,深情地说:“雨,到那一天,你会同意我挑着红薯和板栗来看你吗?”

  她看着他黑瘦的脸,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阵阵紧缩起来,一阵哽咽无法抑制地冲上喉头。

  他动情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说:“别哭,别哭,你已经为我流了太多的眼泪,后半辈子,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生活,不会再让你流泪……”

  她用手使劲地掩住嘴,她一定是想大声地哭喊,却拼命地忍着,一转身跑了开去。

  “雨,你别……别跑……”他追上去,大声地喊。醒来,却仍是静静的黑夜,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感涨潮似的漫过他的胸口。

  睡不着,便索性爬了起来,点燃桌上的油灯,他趴在桌上,在日记里写道:

  出身不是成分,儿子的职业不是老子的职业,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浅显的道理吗?但让人弄不明白的是,这个社会为什么硬要将一个人的出生像胎记一样,成为永远伴随你终生的烙印,像幽灵般时刻依附于身,使人不能脱离须臾呢?

  我的理解应该是,“出身”有两个含义,一是指父亲的职业,亦即家庭出身;一是指阶级出身,即本人过去的职业,亦即本人出身。那么我的出身就应该是学生了,今天的学校都是无产阶级开办的学校,应该说无论什么出身的青年,所受的教育同样是社会教育。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践中来”吗?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受社会影响制约的。我们现在都是接受毛泽东思想的教育,我相信自己一定是能够被教育好的。“以阶级斗争为纲”是要求人民群众具有高度的革命政治觉悟,是通过人的改造来达到这一目的的,我决心在这革命的烘炉中进行彻底的,脱胎换骨的改造。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要振作起来,再次与命运进行较量!……

  夜黑得像一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儿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窗外的树枝,在夜风中发生窸窸窣窣的声音,村里还不时传出三两声狗的吠叫。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一个大小伙子竟而忍不住泪水哗哗地流了一脸。他把日记本合上,用拇指揉按着太阳穴,努力要想让自己悸动的心房和绷紧的神经平静、松弛一些。

  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亮了,他早早地扛着一把铁镐下到井里去。这个生产队的小煤窑,虽然规模不大,但都得强壮劳力,因此全是一色的山里汉子。他们下到井里,一个个光着膀子,屈着身子,抡着铁镐,用以最原始的工具、最原始的方法拼命挖掘。

  光线很暗,仅在洞壁上点着几支蜡烛。

  这里远离阳光,洞子里弥漫着人的汗馊味、口臭味和窒息的煤块气味。

  他一条腿跪着一条腿蹲着,坚硬的胳膊向前疯狂而有力的挥动铁镐。岩壁上的煤块得靠铁镐一镐一镐地挖掘下来。如雨的汗水一大颗一大颗,从他的全身淌下,黑色的泥污已沾污了他的全身,一件背心像浸透了黑水,胶住他的皮肤。

  他只是用力地挖掘,什么也没去想,直眉瞪眼地瞧着前面,并用力咬紧嘴唇,直咬得下嘴唇变成青白色,但自己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他用这种劳动来麻痹自己,只有忘我地干活,才会忘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才会忘掉一切。

  这些日子来,他都是这样,常常是这样抓着铁镐一连干上好几个钟头,直到自己的气力耗尽。

  突然,洞顶的泥沙像雨点似的沙沙沙地直往下掉。

  “不好!塌方!快撤!”组长一声大吼,一个纵步,把正在抡镐的他推出丈多远。组长是个三十来岁的黑脸大汉。因为井巷窄小,他们只能分组干活。一个组才三五个人。只听见“轰隆”一声,一块磨盘大的石块擦着他的肩膀落下,把他头上的藤条安全帽打得飞上好远。

  他回头一看,只见洞壁到洞顶裂开一道一指多宽的裂缝,显然是刚才的挖掘,把石头给震松了,如不及时顶住,会有大塌方的危险。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抱起一筒矿木奔了上去。组长忙喊:“小心,危险!”

  他用矿木拼力顶住,其他的人也迅速上来。

  “千万别塌下来!”他心里喊着,并闭住了双眼。奇怪,他居然看见了她,她朝他默默地走来,牙齿把下唇咬出几点血红。

  “夏雨,别过来,这里危险!”他朝她喊道。

  她居然像没有听见,鼻翼轻颤,晶莹的泪珠如断线般无声地滚落。

  “雨,我在努力争取,”他说,“我想,只要我每进步一步,就离你近了一步,你说对吗?……”

  组长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好了,没事了!傻小子,你不是中邪了吧,一个人在唠叨着什么?……”

  他这才睁大眼,忙说:“没……没说什么。真没事了吗?”

  组长说:“好险,一场灾祸总算是避免了,李宇轩,刚才你好英雄。”

  “不,不是我,是大家,”他说,“我还改造得不够。”

  “唉,你要是家庭出身好就好了。”组长也居然叹了一口气。

  他身子不易觉察地一震,这一声叹息,就像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了他心上。

  第二天,队里人发现他居然没有起来,也没有见他出来干活,大家心里便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这伢子今天是怎么了?莫非连他也走了吗?

  中午下了工,四婶子就跑去知青点看他。门是虚掩着的,手一推就开了。她朝屋里喊:“宇轩,宇轩,李宇轩!”

  屋里没人应声。

  她慌了,忙跑去他住的那间屋里,只见他就躺在床上,屋子里有一股呛人的气味。她忙去把窗门推开,屋子里顿时光亮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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