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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烟薰里的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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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这么多年了,一男一女走在一起的最终结局不外是分手又或是结合。虽然对她从没澎湃感,但也不介意与她走了这些年的路,雅慧的确又是很优秀的女孩子,所有理想妻子的模式她都拥有,她和蔼富爱心,懂得体贴他迁就他,外表优雅高贵娴淑,家庭背景更是一等一,这样的女孩子,既爱他又能帮助他发展事业,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类型。

恋爱的日子依然是旧模样,吃饭看戏两星期一次性行为,无可无不可。在某一个晚上,Marc与雅慧在艺术中心看过一套大岛渚的作品“青春残酷物语”之后,Marc忽然提出了结婚那回事。

那是一套很具震撼力的电影,五十年代末期的日本,旧世界新世界的冲击。男女主角的相爱模式是永恒的性与暴力,双行双栖的二人世界却不见温馨与和谐,然而也是爱,无论再扭曲再残忍再无情,没有关心没有理想,眼前的明天是死胡同。然而,也是爱。

漆黑的电影院内,Marc托着下巴,冷静地瞪着男女主角的一举一动。男主角理直气壮地把女主角强歼,然后女主角爱上了他。男主角以女主角的美色勾引中年男人赚钱,自己终日无所事事,骑着一架电单车风驰电掣。女主角怀了孕,男主角只求把她和他的胎儿打掉,别无他想。然而,女主角永恒地情深款款,外表再刁难,对其他人再冷漠,态度再差,在男主角面前,却是永恒地付出,心有灵犀,死而无悔。

Marc并不是感动,廿多年的生命,他何尝感动过?只是,他蓦地领悟到,女人,在爱情内,要多蠢有多蠢,为爱情牺牲,对于她们来说,是无限的快乐。

雅慧为了他牺牲过不少,Marc不是不知道。她放弃英国的学位,她放弃其他有条件的对象,死心踏地的,只为他一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没感动过。多么想把雅慧的脑解剖,了解清楚它的构造,然后左右搭线为她重新调整,改造她的痴心,让她返回没有他的原位。他并不欣赏她的痴心,并且觉得负累,太多太重太真诚,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直渴望好好地回报她,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最自然最快乐的做法是以爱还爱,但是说到这点,他更是彷徨。爱,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看看电影中男主角的冷酷与视若无睹,Marc仿佛看见自己。真失笑,居然产生了共鸣。

当然,Marc对雅慧还不至于那么戏剧性,但他不排除有对她更差的一天。

当一个人不爱上另一个,做得再好,也只不过是那样。是不变的道理,爱你自然对你好,不爱你,能够想像的,再差也可以发生。

完场后,Marc沉默地走在雅慧身旁。雅慧轻易地察觉了他那过分的沉静,是故关心地问:“怎么了,有心事?”

他望进她温柔的目光,立刻又想起了男主角疑惑的眼神,每当女主角懊恼了不快了,男主角望着女主角,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没有爱,便不可能明白对方的温柔,无情的人不可能懂得深情的人的一片心。

Marc想问她,干吗对自己那样温柔那样关心,但还是止住了、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教他更迷惘,她必定会说些什么“我爱你嘛”、“你是我最亲的人嘛”这些话。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爱他。

雅慧牵起他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五章

忽然的,Marc想哭。他是彻头彻尾对不起她。

一点也不爱她,他知道,一点也不。

一直看不见她的温柔,虽然她持续地奉献了这些年。在最初,她的温柔只是rou体关系的讯号,后来,她的温柔成了惯性的东西,顺手拈来不值一提,到了现在,她的温柔是存在千亿年的化石,偶然被考古学家发现了,带来一阵既不哄动也不新鲜的旧有知识。

是的,我们都见过,化石理应如此。是的,Marc知道,一个女人的温柔就是如此。

存在了千亿年,由盘古至今,存在得太粗糙,漫山遍野在沙地中躺着,叫他不能动心。

从未触动过的心。

Marc看进她灵秀的眼里,内心凄然,这个女人没福分,遇着他。

其实只是内疚,但听在女人的耳里却变成了成千上万吨的爱。“你嫁给我吧。”他对她说了。而她,在毫无心理准备下怔着,要以十数秒来分辨她接收了的信息,然后,确定了自己没听错,秀丽的睑便绽放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光亮笑容。夜里的街灯照在她脸上,那张眯起眼的笑脸,活脱脱就是当夜的女主角,非洲的饥民,东欧的战争,爱滋病的蔓延通通不及她被求婚这事重要,这一刻,她是全世界瞩目的。

守得云开了,守得云开了。雅慧在心里打出了以上字句。她掩住脸,快乐得像快要哭出来。

Marc看着她,却只有更哀伤。

对于雅慧来说,Marc求婚是非常重要的回忆,因为他曾经问过那句说话,于是她肯定了自己的地位。

不是Marc肯定了她,而是她肯定了自己。肯定了自己多年来所做的并没有白费,肯定了投资的正确,所有的不安与痛苦,一下子都消失了,不再重要。

她从没怀疑过Marc对她的爱,她不相信她身边的男人有不爱她的可能,不是过分自信,而是她相信努力,感情有起跌是平常事,若有天分开,她深信,一定不会因为是他不爱她。

事实是,后来他俩也分开了,但雅慧一直认为,Marc依然爱她,是爱着她地离去,其至爱着她地死去。

不是吗?他向她求过婚哩,一个男人打算与一个女人结婚,一定是很爱她了吧!一定是。

以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Marc与雅慧根本没有结婚,自那求婚的一夜,Marc其至不再主动旧事重提。雅慧却不以为意,在告诉过他“让我考虑下。”之后,她便积极自顾自筹备婚礼,到法国走了一趟拣选婚纱,也与做印刷的朋友商量印喜帖的事宜。父母亲友都知道她有结婚的打算,Marc亦正式与雅慧的父母吃过一次饭,但婚事就是没有下文。

Marc的任务只是求婚,求过婚之后便把事情搁置下来。

也不是后悔提出婚事,只是,他没有跟进的冲动。

“婚纱镶上淡水珍珠好不好?吊带的上身,收腰,下摆如公主裙般散开,这样的婚纱便会很漂亮。”雅慧某天兴致勃勃地对Marc说。

Marc吸了口烟,烟雾幽幽喷在半空,他眯起眼看着那袅袅的烟丝,感觉像是千年漫长,怎么,一天重复着一天,麻木接着麻木,闷。

婚姻大事,是他提议,他没忘掉。“你想怎样都可以。”

习惯了他的冷漠,也就渐次变成如他一样毫无敏感度,雅慧没察觉Marc的不自在,只当他是一贯的没所谓。“太低胸便不好了,嘻,你也不想的吧!”她抱着他细语绵绵。

“在浅水湾酒店安排一个露天订婚宴也不错,如果阳光好,一定会很浪漫……一架开篷白色古董劳斯莱斯把我由斜路驶上宴会地点的中央,然后吊在半空的彩球爆开来,彩纸与丝带四散……嗯,又可以与来宾玩抽奖,这样的订婚宴一定很热闹,Marc,你说好不好?我们可以请Winnie的公关公司负责。”

又是一缕白色烟雾,Marc在考虑学习吹出白圈圈的可能性,应该是先张口作出圆形形状,还是把烟先在口腔内积聚过滤一遍,然后才喷出来。

“Marc?”雅慧抬头。

他呼出了烟。不成功。

“你想怎样便怎样,我没有意见。”说过后他迳自走到露台,留下雅慧在沙发上。

细细叹了口气。雅慧屈膝抱在怀内,有点不开心。

终于说了:“是你先问我结婚的事,又不是我死缠烂打要嫁你。”

Marc从露台回头,说“对。”

对。雅慧的情绪开始波动。“你积极点可以吗?”

他这样说了:“我已做了要做的事,我是对得起你。”

雅慧站起来,万般不可置信。算什么?这种态度。

望看他冷漠的背影,忽然,雅慧不想再忍下去。她咬了咬唇,入房抓起手袋与外套,大步离开他的家。

行动那么利落,其至没有看他一眼,也不准备乘搭升降机,踏着高跟鞋咚咚咚由楼梯往下走。是头一回发怒,这么多年了,耍一次小性子也可以吧,况且是他不对。

步出了大闸,她回望三楼他的单位,他没有站在露台,想必是不打算赔罪。雅慧穿上外套,伸手截了部计程车,扬长离开。

不想回家,她打算僵持下去,万他打电话到她的家,她便会立刻软化,她不想。她叫司机驶往朋友的公关公司,在毫无预约的情形下坐在人家对面消磨了三十分钟,见人家周末也要工作,便不好意思地撤退,茫茫然走在街上,在公共电话亭内,左手握着电话簿右手按电话约会别人。

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朋友少得可以。与Marc一起这些年,她显得太满足,满足到什么也可以不要。

最后,她胡乱逛了一会商店,也看了一场不好看的港产片,但剧情是什么,她大概不会知道,她在漆黑中专心想着Marc,居然想得哭了。

冤屈。她忽然意会,他对她不好。他可以任世间所有事情自来自去,他可以继续一副没所谓的态度,但那是他与她的婚姻大事,他怎可以爱理不理?

哭得多么凄惨。这些年的不快一下子发泄出来。明明是出喜剧,她却由头落泪至尾声。他究竟爱不爱自己?爱不爱?他一直没说过出来,所以她不能肯定。她不能从他的行为判断他爱不爱她,所以她要听那三个字。

是了,是这样了。

从电影院步出,她掩住哭肿了的眼,乘计程车回家。她想要那三个字,或者他已拨了一千次电话给她,或者他已准备好那三个宇,所以她要回家,所以她要等侍。

如果他终于说那三个宇,便软化下来。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好了。

于是那天,她由傍晚等至深夜,可是,她以为会来电的人并没有如她所愿。

呆坐床上,守着哑巴般的电话,她想,或许,明天吧,明天他会认错,态度便会转好,于是她满怀希望地睡去,怀中抱着那电话。

但Marc并没有打来。明天后天大后天,是雅慧自己致电给他。

他根本没有上心。雅慧怒气冲冲地致电在律师楼的他,质问他为什么电话也不来一个,然而他只是语气平淡地约会她吃晚饭。

原本有一千句占上风的说话要对他说,但当坐到他面前,却又乖乖地作不了声,看见他便心软,他再错,她也毫无条件地原谅了他了。

他的眼睛他的头发他的微笑,她知道,这一辈子她也无能为力,她抵抗不了。

究竟他做了些什么?竟然令她持续地处于被操控的地步。他甚至不再提出婚事,像是没事人一样,与她吃羊排喝红酒,相敬如宾得像见客。

没有人再说过结婚那回事,烟消云散,那句说话之后的部署和行动。一下子终止了,就像谁也没有说过那样。

因为内疚而提出的婚事,没有延续下去的本事,原来内疚的人,只是内疚了一晚,翌日心里不再有罪,再也没有赎罪的冲动。

就是这样了,Marc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有实行的意思。

而之后,两人的关系逐渐疏离,这样的日子,差不多有两年。

如果雅慧采取逼婚行动,一直维持自顾自筹备的强大动力,说不定可以结成婚,Marc一向也没所谓而且不介意被人逼,所以往后,雅慧便想,是自己放弃了一段婚姻,不是别人放弃她,是她自动弃权。

所以她一直是赢的那个,所以,她觉得,Marc从来没遗弃她。

最后两年的关系,Marc一直无可无不可,一向不爱她,到了那阶段,甚至不大喜欢了,少少厌倦多多无奈。

遇上阿夜,他但觉有少许感应,那个随父母上律师楼的女孩子,看着父母离婚会微笑的女孩子。她高挑、皮肤蜜糖色、长发单眼皮,很有热带美女的味道,他是喜欢这样子的女孩,满满的原始生命力,与雅慧的老练世故,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是厌倦了雅慧才喜欢这类型,还是审美眼光真的会变,阿夜的气质、神韵、外形,很令他难忘。

而三星期后,雅慧因着小事,与Marc分了手。

雅慧父亲摆寿宴,雅慧很紧张,希望Marc也着紧一点,“已是一家人嘛,他也是你爸爸。”她对他说。

那时候,他俩正在百货公司选购礼物,在家私部,雅慧看中了张水晶茶儿,售价五万六千元,她爱不惜手,而Marc却嫌贵,提议另买别的。

雅慧抚摸着茶几上的水晶雕刻,说:“大不了我出三分之二。”

Marc不解:“你是他女儿,干吗要这般破费。”

“体面嘛。”雅慧说。

Marc摇摇头,说:“这根本就不是你与我能负担的价钱,我明白你爸爸的生日是件大事,但作为女儿,表示一点心意便已足够。”

其实雅慧也认同Marc的意见,只是,她实在喜欢这茶几,也实在想好好抵抗他一次。“我是坚持要买,如果你付不起钱也没有所谓,但我同样会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我不需要这种造作的行径。”

“你根本没把我的家人放在心上。”雅慧不满。

“我抵受不了这种势利。”Marc比雅慧更不满。

“他们一直也待你如半个儿子,哪处对不起你人少爷?”

“雅慧,你的家人很没性格。”

“什么没性格?像你这样不瞅不睬便是有性格?”

Marc呼了口气。他摆了摆手。

雅慧很不自在地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额,低声说了句:“我不舒服,想回家休息。”说过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本来是情侣间的小争吵,然而其后,大家没再见面。那夜雅慧想了又想,致电给Marc:“我想,大家还是分开一阵子吧。”

Marc沉默。

雅慧仰望窗外满天的星,暗暗叹了口气。“你就是什么也没所谓,分手也一样。”

Marc不以为然:“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分手。”

“给大家一个空间,好好休息一会,再回来之时可能反而有新鲜感。”雅慧的语调出奇地平静。

Marc想了一会。“你决定了?”

雅慧说:“或许是我忍得太多太久,或许想休息的是我。”

握着电话筒,听着她恒久温柔的声线,忽然,Marc有少许难过。雅慧让他知道,她也有疲累的时候。

“若你心血来潮想找我,随时可以。”他对她说。

雅慧落下泪来,她知道,还未分手她己经舍不得。

随后,两人也没再特别说些什么便挂了线,想不到,八年的感情,三言两语便了结,事先没有任何张扬或警告。事后雅慧想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百货公司与他吵起来,换了往时,大家一定会客气商量,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张水晶茶几。

而那电话上的分手,也不过是情绪低落时的一时冲动,雅慧虽然真的倦了,也真想休息,但分手,毕竟是严重的事。

当然,她以为他不会飞得出她的手心外,谁知,刚打开手掌,他便飞得无影无踪。

两星期后,Marc在电影院再次遇上阿夜,他问她拿了电话号码。 本来也没什么的,拿了电话号码不等于要约会她,只是后来Marc想,与其胡乱找个女人,不如要一个喜欢的类型。

与雅慧分手后,他放胆跟朋友在卡拉OK、disso结识女孩子。这方面,他是保守、不纯熟的,某程度上,是别人口中的好男人,与雅慧一起八年,他没有第二个女人,Marc在这层面上,是忠心得可以。

那些容易热情起来的女孩子,不是不有趣,然而却不能深一层引起他的冲动,跳一只舞唱一首歌便好了。再多便不必。

他喜欢纯一点,简单一点,开朗背后有着忧怨美丽的女孩。那种长长头发,皮肤蜜糖色的女孩,便有着相似的魅力。

在一个卡拉OK聚会中,一人一首轮流唱,虽然在座不乏美女、亦对这名新牌律师很有兴趣,但Marc就是心不在焉。他把阿夜挂念起来。

与她走在起感觉可好?她那样高挑,大概她的额头刚好到他眼睛的位置,如果他要吻她额角的话,她便要稍稍垂下头来,但如果他要吻她的唇,她却只需些微仰起睑便可以了。

也就觉得很陶醉。他拿起手提电话,在卡拉OK外的走廊约会阿夜,而且成功了。

那是六月,与雅慧在五月上旬分手,只相隔了四个星期,Marc便已准备充足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这四星期以来,雅慧没有与Marc联络,虽然着实挂念他,尤其是最初的十来天。

她想,Marc也必然挂念她的吧,只是被动的他不惯说出口罢了。

平日与Marc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多,顶多一星期见一次面,所以,与他分开了,时间也不太难打发,父亲多社交活动,雅慧也乐得多出席,多见些人,多听两句奉承话,其实也颇为享受。

最难捱是寂寞的夜里,不可以对他倾诉心事,雅慧便有些不知所措。 姑勿论他爱听不爱听,只要他在她眼前出现,她便早已安了一半心。

她信任他,她亦只有他一人。

原本想看三个月为限期,分手三个月后便致电问候他然后跟进,可是就在三个月期限刚届满之时,有人告诉她,说Marc拖着一名高挑而留长发的女孩在太古广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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