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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印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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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再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够做到波澜不惊。
但是,他小看了这个人对他的影响,小看了那件事对他的刻印的深刻程度,他也小看了季鸿这个衣冠禽兽的虚伪和厚脸皮程度。
他不知道季鸿在对他做出那种伤害之后,此时面对着他这个受害者,如何能够摆出如此温柔又无害的笑脸来。
曲悠的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
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微缩,在季鸿朝他伸出手来要碰他的时候,他恐惧地向后躲,以至于他坐的凳子也被他带倒了,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在摔下去的过程中手撑在地上擦痛了,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抽气声。
季鸿知道曲悠应该会恨他的,他破坏了当初的那个曲悠,就像是把一支荷花残忍地从绿茎中间给掰断了,虽然它的柔韧让它即使被掰断仍然能够活着,但是,它一定再不复原来的亭亭直立了,而且会留下永不会磨灭掉的伤痕。
他知道当初的行为会对曲悠造成怎样的影响,而且那个影响甚至会对曲悠作用一生。
他那时候却毫不手软地那样去做了。
他现在心里可有后悔,也许有一些吧,但是那些都被他埋葬在心底深处了,他被此时的曲悠所吸引,他有想,以后再不做那样伤害曲悠的事情了,要是曲悠在他的面前变成他不喜的丑陋的样子,他只要再不见他就是。
季鸿俯□要去扶曲悠起来,曲悠条件反射地伸手推他,如同躲避瘟疫一样地赶紧爬起来躲到一边去。
曲悠这种行为让季鸿心里有些受伤,有点痛,但是,他并没有恼。
曲妈妈看曲悠这般待季鸿,有些吃惊,道,“曲悠,你这是做什么呢?”
曲悠给不出回答,他看了曲妈妈一眼,就想往外跑。
曲妈妈拉住了他,道,“你季鸿哥还没吃晚饭,你去下面馆子里买两个菜回来吧!”说着就要给曲悠拿钱。
季鸿这时候道,“婶婶,不用了,我就想吃一碗你下的面条呢,这多年没吃了。劳您去帮下一碗面,我和悠悠说两句话吧!”
曲妈妈挺感动于季鸿的这种亲切贴心,赶紧对曲悠道,“你季鸿哥要和你说话,你好好听着,好好回答,知道吗?我去下碗面来。”
曲妈妈说着就往门外走,又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
曲悠白着脸皱着眉头看着窗户外面,季鸿脸上带着笑看着曲悠。
曲悠对季鸿的这种抵触曲妈妈是看得出来的,但她以为曲悠是小孩子心性,季鸿和他产生了点小矛盾,这个小孩儿就傲着性子给人难堪了,而季鸿对她家的好,曲妈妈认为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不能把季鸿给得罪了,而且以后他们还要依赖这个人呢,更应该好好地供着才是。
曲妈妈知道季鸿是想私下里和曲悠说两句话,她自觉自己是很明理的人,于是出门时就说道,“季鸿啊,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小白菜煮的面,家里没小白菜,我出门去买一把回来,让你多等一等了。”
季鸿对于曲妈妈能够看明白情态而满意,点头道,“多花点时间没关系。”
曲妈妈又嘱咐了一句让曲悠好好和季鸿说话,这才走了。
看曲妈妈走了,曲悠就要往外跑,被季鸿先一步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堵在了那里。
曲悠沉着脸望着他,眼底是压抑住的恐惧,但面上却表现得处事不惊,道,“你又想做什么?”
季鸿站在门边,只静静地看着曲悠,脸上带着歉意,他好半天才说道,“悠悠,上次的事情,你恨我么?”
曲悠听他提上次的事情,脸色一变,皱着眉毛,抿着唇,手紧紧握成拳。
他恨季鸿吗,当然恨他,但是,比起恨他,他更愿意将这个人忘了。
曲悠知道这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东西不是恨,而是虚无,他知道如何让季鸿难受,他压抑住心里的恨,心里的恐惧,突然露出个微笑来,脸颊上还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整张脸都因为这个笑而明媚了,如同昙花开放,暗香悠然而来。
“要恨一个人太沉重了,我没有想要记住那件事情,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想起你也不会想起那件事。而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想,你是希望我不要恨你吧!那么,好,我告诉你,我没有恨你,你可以走了,我把你把那件事忘了,你也请同样把我和把那件事忘了。”
曲悠的这种话对于季鸿的确是杀伤力巨大的,季鸿没成想曲悠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他甚至恼怒起来,脸也阴沉下来,冷冷的视线把曲悠割着,他想看到曲悠的内心,知道曲悠不是那样想的。
曲悠看季鸿这幅模样,心里升起一种快意,他虽然告诉自己要看淡人间仇怨,不要对于苦难斤斤计较,但是现在看到那个伤害他的季鸿被他气得脸色发青,他依然免不了会有种报复了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快意的浅薄,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不能真正为那件事向季鸿报复,所以这样阿Q精神地觉得气到了对方也是好的。
曲悠走过去把刚才被自己绊倒的凳子扶起来,又从桌子上收拾自己的志愿书,道,“你坐吧,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要去我同学家里填志愿,和他说好了要商量着填学校的。”
曲悠明白季鸿是那种闷骚的但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一定会让季鸿难受,他于是故意说出这样让对方不好过的话来。
以前季鸿对他的伤害,他不能够制裁他,那么,就让他心里难受吧,越难受越好。
曲悠说着,就要拿书离开。
季鸿站在那里把曲悠瞪着,若是他的视线能够化为实质,该是能够把曲悠给千刀万剐了。
曲悠的这些话的确是对他打击非常大,他那样伤害了曲悠,占有了他,他对自己说你已经拥有了最美的他,从此不用再去想他了,不用再去在乎他了。
但是,他自己却没想到对方也可以不想他,不恨他,不在乎他。
他宁愿曲悠恨他,也不能忍受曲悠无视他忘了他。
曲悠说他要和同学商量着填报志愿,季鸿心里就更阴沉了。
他的心底,也许从曲悠两三岁到他家的时候,他就把曲悠当成他的人了吧,曲悠是他的,这个认知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无论他对曲悠做了些什么,他对他好,对他坏,曲悠喜欢他,厌恶他,但曲悠都是他的,这一点不能改变。
但是现在,他才明白,他的那种认为是多么地一厢情愿。
他对自己说占有了十六岁的最美时候的曲悠就是得到了他的全部,这些全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而已,即使他那样得到了曲悠,但曲悠依然是存在的,他有他的别的朋友,他有一个他自己的世界,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他季鸿还是被排斥在外的。
这个认知让季鸿心里越发阴暗起来。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到曲悠拿着书要走,他如何能够让他走。
当季鸿沉着脸伸手来抓他的时候,曲悠赶紧躲开了,惊恐地道,“你要做什么?”
“你是我的,你知道吗?”季鸿沉着声音朝曲悠道,阴沉的神色让曲悠非常害怕,他一直知道季鸿是变态的疯子,但是他没想把这个人的疯狂面目给逼出来。
曲悠想要跑出屋去,季鸿先他一步将他拉住了,狠狠地扯过曲悠,拽得曲悠的手臂痛得让他额头上马上冒出冷汗来,颤着声音道,“你不能这样。”
季鸿看到曲悠眼里对他的恐惧,他的心里的那只野兽对自己说,他是你的,即使破坏他,他也是你的。他脑子里疯狂地想要亲吻他,占有他,在他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标识。
但是也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再破坏了,再破坏下去,曲悠只会离他越远。
此时得到曲悠的身体又有什么用,他应该得到曲悠的整个世界。
曲悠没有资格无视他忘记他。
第二十五章 纠缠
季鸿放开了曲悠的胳膊,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他想要用温柔一些的言语来安抚一下曲悠,“悠悠,那次是我不对。但是我现在想要补偿你了……”
“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情了,也请你忘了。”
季鸿不说出这种话来,曲悠还会好受一些,他是善良的,他不愿意要季鸿的悔恨和补偿,那么,他就可以坚定地在心里厌恶这个人,无视这个人,他可以把这个人当成不存在,他无法去想象,当初的季鸿为什么要那样对他,明明之前就是好好的,他和季鸿那般谈得来,他把他当成了知己。
但是才过一天时间,这个人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和原来的模样千差万别,简直就是对立的两个人。
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人怎么能够在一天的时间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也许季鸿并没有变,从自己小时候在他手上吃过的苦头看,那个魔鬼才是他的真面目,平时的温柔知礼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面具而已。
这个人从本质上是个魔鬼。
曲悠口口声声地说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忘,他在用这句话逃避自己。
季鸿得出这个结论。
季鸿把凳子拖到门口去坐着,心里终于平静了些,曲悠戒备着看着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季鸿说道,“我知道你们家现在比较困难,伸出手给予一定的帮助是应该的,也不是专门为了那次事情的补偿。那次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希望以后再不会做出那般失控的伤害你的事情来。”
曲悠在心里冷笑,脸上却是漠然。
季鸿继续说道,“我已经和婶婶说好了,我愿意资助你的大学学费,这样,你们家里的负担就会轻一些……”
“我不需要。”没等季鸿说完,曲悠马上反驳,义正言辞,“我不需要你这个衣冠禽兽的资助,我们家也不需要你帮忙,我们自己有办法。”
曲悠对季鸿的辱骂并没有让季鸿生气,季鸿想,曲悠哪里能忘得了那次的事情呢,他心里定然还恨着自己呢。
曲悠的情绪的体现到让季鸿高兴起来,人不怕他情绪激烈,就怕他没有情绪。
“我知道我上次对你做的事情不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也不求你的原谅,我那时候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在看到你的时候就那样对你,我只想把你占为己有,你是我的……”
季鸿幽深的眸子把曲悠直视着,曲悠被他这种不要脸的话说得气愤难当,不得不情绪激动,“你这个变态,你是个魔鬼。”
季鸿笑起来,起身朝曲悠走过去,曲悠被他一步步逼近,吓得直往后退,“你又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是变态吗,说我是魔鬼?是呀,我就是的。但你看看我是被谁逼成变态的,被谁叫成魔鬼的。只是你罢了!”季鸿的话是冷静而冷清的,却更让曲悠害怕,回道,“是你自己犯了错,难道你还要怪到别人头上吗?”
季鸿伸手一把将曲悠的肩膀握住了,曲悠想要挣脱却动不了,又不能喊救命惹来邻居,只又气又急又怕地发抖。
季鸿将他压在墙上,放柔了声音道,“悠悠,别怕,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了。”
曲悠红着眼睛瞪着他,心里想着母亲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说你不要我的资助,我也不只是为了你。你看看肖婶婶,我两年前见到她,她还那样年轻,你看她这才过了两年,就老了。她毕竟带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也要念着她的恩情,能够给你们家一定帮助,让她不要太辛苦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吧!悠悠,即使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难道不为肖婶婶想想吗?你要让她一直操心,一下子就苍老得不成样子吗?”
季鸿的话感性又有道理,曲悠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母亲着想,想到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的几个月之内一下子就老了好多,头上连白头发都有了,曲悠心里难受得要抽搐起来,只恨自己没有办法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恨自己总要母亲操心。
曲悠脸上显出悲戚的神色,眼里也蓄上了泪水,母亲,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最重要的一个人了。
能够让他想起她的恩情就心软的存在。
季鸿放软了对曲悠的钳制,道,“乖,听话好吗?我会给你出学费,然后给你妈妈介绍个轻松的保姆工作,至少不用再在大街上卖水果了,那个工作太苦了。”
曲悠靠在墙上,好半天没有一点动静。
他真想不要读书了,去随意找个工作把母亲养着就行了,但是,他希望读书,他渴望着知识,渴望着更加高远的天空,渴望世间的真理,能够拥有思想,拥有健全上进而美好的灵魂,他想要有能够谈到一块儿的知心的朋友,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向往和追求没有实现,他不想放弃继续读书的希望。
他靠在那里,眼里的凄楚是那样的明显。
他想要永远挺直脊梁骨而生活,他想要对季鸿不予理会,但是,他发现自己不能够。
他想起来有一句话,人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那是支撑一个人挺直地作为一个人生活下去力量——不能弯曲的脊梁。
但他现在就已经不能够了,在以前家里伯伯因为别人的诬陷而被抓进警察局,受刑之后还要赔别人家钱,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要一直挺直脊梁是多么地艰难。
而且,他现在有比脊梁还重要的东西,他不能让母亲失望,他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他渴望着看清这世间的真理,他舍不得太多的东西。
他早早地就明白,一个人只要有所期盼,终究会因此而背负起要因此承受的一切。
曲悠想,他必须将这些都背负起来了。
曲悠靠在那里哭了起来。
无声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自从父亲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哭泣。
他和父亲感情不深,但是,父亲过世,他并不是不难过,那是比难过更加深刻的一种感受,像是自己脚下的一片土地坍塌了,从此,他的每一步都再也没有坚固的根基,他的心里,失去了一片无形却必须的依靠。
没有了父亲,他作为家里的男丁,从此,面前就再也没有一片屏障,世间的一切都要他去直面了,他从此将失去原有的坚固的港口,心里再也没有让他躲避之处。
他是惶恐的,在心里战战兢兢。
他一直要自己赶紧长大,但是其实,他的心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朝季鸿手里的吃食渴望地望着的年代里,不想长大。
他小时候不是个喜欢哭的孩子,因为目标明确,有好吃的就行了。
随着越长越大,世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的争取,有太多的困难要他去面对,会犯很多无法弥补的过错,会有太多的悔恨,渐渐地,这些所有都压着一个人,它们挤压着他的泪腺,眼泪像是有它自己的感觉,不自觉地就能够涌出来。
季鸿看着曲悠的泪眼,心里的确升起了一股疼惜。
他伸手抚摸曲悠的头发,道,“一切都会好的。”
曲悠望着季鸿,这一刻,那些恨意似乎都散开了,他想,一切都会好的。
他希望自己的面前,还能够拥有一片屏障,能够让他的心能够有一片安心的港湾。
曲妈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因为时间已晚,哪里买得到小白菜,最终只煮了煎蛋面给季鸿吃。
也许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许是这时候心情好,季鸿吃着碗里简单的面条,觉得这面条比他平常吃的大餐都要味美地多。
曲悠不是一个有抗争精神的人。他既受不起恐吓,也受不起利诱。
他坐在一边发呆,他想着自己的过往,小时候因为一点点吃的就上别人的当,成长的过程中,他每每告诫自己要抵得住诱惑,但是,他终究还是对季鸿妥协了。
这个对他的人生影响最深的男人,他原以为以后再不会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原来,一切不过他的空想罢了。
若是世间一切皆因缘而生,那么,他和季鸿的缘要有多么地深才能形成现在如死结一般的纠缠。
第二十六章 别离
曲悠的志愿是季鸿给做参考填的,后来他又去帮着活动,让曲悠被他本来无望被录取上的学校录取了。
对此,曲悠心里并不好受,他其实不想受季鸿的任何一点恩惠。
但曲妈妈非常高兴,对季鸿感恩戴德。
曲赋也很高兴,给弟弟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这事,主要是安慰曲悠,让他不要思想死板,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权与钱的社会,哪里有什么干净的东西,能进好学校读书就感激着,不要去想什么乱七八糟地自己有没有资格入学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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