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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元武湖之游，只得草草结束，飞快赶回了织造府行辕。

　　　　昭自是没淋着雨，可阿与郭络罗英兰二人就惨了，二人结伴出来游九华山，登山赏景，自是惬意，可没想到突然便黑云压城，转瞬便是暴雨淋漓，阿只得携着郭络罗氏奔赴九华寺中避雨，仍少不得被淋湿了半边衣衫。

　　　　九华寺不似别的寺庙香火鼎盛，但因有江宁织造府年年添香火钱，修缮得甚是不错，虽不够巍峨堂皇，然而面对莺湖，红墙碧波，又伴着晨钟暮鼓、橹声梵音，倒也不失为一处宁静雅致的所在。

　　　　九华寺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阿既进了寺，少不得与郭络罗氏一并上了炷香。阿瞅着外头雨势缠绵，不禁暗自蹙眉，今儿只怕是走不了了。

　　　　便问旁边的僧人：“贵寺可还有香房？”

　　　　那僧人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僧人看得出眼前这位年轻公子一身的装束，绝对是非富即贵，明显是个大主顾，可偏偏……

　　　　“今儿实在不不巧，香房午前就住满了。”僧人叹着气道。

　　　　阿微微蹙眉，便道：“这位师傅可否想想办法？”说着，他扫了一眼那功德箱，便睨了随从的扮作小厮的太监小柱子一眼。

　　　　小柱子会意，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笑着奉给了那僧人：“这是我家公子给贵寺添的香油钱。”

　　　　僧人扫了一眼那银票，不禁暗自咋舌，一出手便是五百两的银票，这么大的手笔都能媲美色织造府了！

　　　　僧人无比为难：“并非小僧不愿帮忙，今日下了大雨，别的香客也走不了了啊！”就算给得银子再多，也没人愿意让出香房！毕竟在寺上留住的，没有一位是贫寒之家！

　　　　正在时候，一个身穿缥色掐牙云锦舒袖对襟小袄的女子盈然走了进来，那女子观之甚至年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下身着如意海棠裙，衣袂翩翩，微圆的脸蛋小巧精致，脸蛋粉白如玉，当真是个眉目如画的小女子。

　　　　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年岁更小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甚至玲珑可人。

　　　　“下雨天留客天，我与妹妹住了两个香房，倒是可以让出一间给这位公子与夫人。”那年轻的小女子语调温柔，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颇有几分软腻动人。

　　　　僧人大喜：“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他不动声色收下那张五百两的银票。

　　　　阿微笑颔首：“如此，就多谢两位姑娘了。”

　　　　那小女子脸颊含着温软的微笑，双眸水润盈盈，她道：“这位公子听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阿微微一笑，等同默认，他道：“姑娘的口音，倒的的确确是本地人。”

　　　　那小女子莞尔一笑，软声娓娓：“家父是江宁织造，因圣上驻跸织造府的缘故，如今一家都住在九华山脚下的别院中，所以得以时常前来九华寺中进香。”

　　　　阿一愕然，居然是曹寅的女儿？还真有够巧的！

　　　　阿瞥了一眼曹家大小两位姑娘，不由觉得疑惑：“就你们姐妹单独出来烧香拜佛？”

　　　　这位曹姑娘，便是曹寅之长女曹媛，她唏嘘道：“家母腿脚不太好，不能登山。”

　　　　“原来如此。”阿点了点头。

　　　　郭络罗英兰忍不住扯了扯阿的衣袖，软语撒娇道：“夫君，人家衣裳都淋湿了，想早点回香房换身衣裳！”

　　　　阿打量着郭络罗英兰脸上醋意，不由笑了笑：“数你小心眼儿。”

　　　　郭络罗英兰嗔道：“人家就是小心眼，那你陪不陪我去？”

　　　　“陪。”阿满眼宠溺地道。

　　　　那曹媛眼底微微一黯，旋即落落一笑道：“公子和夫人请随我这边来。”

　　　　说着，便引阿与郭络罗英兰往后头香房而去了。

　　　　曹家是九华寺最大的金主，这曹家姐妹所居住的香房自然也是最好的，曹媛将那阿与郭络罗氏引去她的所居住的香房中，忙指派仆妇将自己的行囊拾掇了，便道：“我妹妹的房间便在隔壁，公子与夫人只管在此安心住着吧。”

　　　　阿点了点头：“多谢了。”

　　　　曹媛甜甜一笑，道：“举手之劳罢了。”说罢，便翩然离开了。

　　　　郭络罗英兰忍不住噘嘴哼了一声。

　　　　阿无语至极，“你呀！人家肯让出一间香房，你倒是好，醋起来没完没了。”

　　　　郭络罗英兰酸溜溜道：“方才那位曹家大姑娘，那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你，只恨不得把你的魂儿给勾了去！哼，当我是瞎子不成？”

　　　　阿摇了摇头：“你也太多心了！”

　　　　郭络罗英兰气鼓鼓道：“她可是曹寅的女儿！你敢说你今日来九华山，曹寅不晓得吗？”

　　　　阿微微沉吟，“曹寅就算晓得我的行踪，又如何能料到今日会有暴雨？若无暴雨，我根本不会来这寺中避雨，便也遇不到这位曹家大姑娘了！”

　　　　“这……”郭络罗英兰一时无言以对了。

　　　　阿笑着道：“方才你没听见么，如今曹家妻眷都住在九华山脚下的别院里，会时常来寺中拜佛寄住，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今日，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

　　　　郭络罗英兰嘀咕道：“反正她就是对你有意思！我是女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这个醋坛子！”阿无奈地笑了笑。

第503章、雨后夜话（第三更）

　　　　江南的雨，动辄缠绵整日。

　　　　直到傍晚时分，雨势虽然小了些，但依旧淅沥沥未停，九华寺的小沙弥将上好的晚膳素斋送去各处香房，给香客们享用。

　　　　这九华寺的素斋也是本地一绝，因阿出手便是五百两香火钱，那寺中便投桃报李，送来的素斋自是最精致可口的。

　　　　主食是三丝荞麦凉面，在这炎炎夏日里，吃一碗劲道可口的凉面，最是下口，陪的小菜也都极为精致美味：红烧千页豆腐甚是美味，一口咬下去汁水盈口，当真叫人食指大动；那海带香菇冬瓜汤，看着不显眼，却极为鲜美。还有凉拌莴笋丝、巧炸萝卜丸子、百页小棠菜、如意炒三丝这些精致的小菜。

　　　　今日下了雨，湿气重，小沙弥还送了两盅暖胃除湿的红枣姜茶，可谓贴心细致。

　　　　搁下筷子，郭络罗英兰擦了擦嘴角的汤汁，道：“那豆腐做得倒是十分特别。”

　　　　阿也微微颔首：“这九华寺的素斋没想到如此精致可口，怪不得那香房午前便满了。”心道，下回干脆也带额娘来尝尝。

　　　　郭络罗英兰抚了抚鬓边，“过了这么久了，头发还是没干透。这江南的天儿，也太潮了些。”

　　　　阿转脸问小厮装扮的太监小柱子：“出来可曾带了沉水香了？”

　　　　小柱子连忙点头，“带了，奴才这就点上一炉，消消溽气。”

　　　　沉香点上之后，闻着格外叫人心静，阿便遣退了左右，叫小柱子等人都去外间候着，便径自执着郭络罗氏的手，别有深意地道：“咱们安歇吧。”

　　　　郭络罗英兰自然晓得“安歇”的含义，脸颊嗖的一红，便瞪了阿一眼：“这个是在寺庙里！菩萨跟前，也敢胡来！”

　　　　阿笑了：“之前不是才刚拜了送子观音么？如今又住在地藏王菩萨的寺中，两个菩萨一并庇佑，可是大有机会怀上的孩子的。”说着，他声音灼热了起来，凑在郭络罗氏耳畔呢喃：“英兰不想吗？”

　　　　郭络罗英兰心扉一动，便低语道：“那你可要小声儿点……”万一叫旁人听见，可真真是没脸做人了。

　　　　阿眯着眼睛笑了，如一只猫儿即将吃着美味的鱼。

　　　　他旋即扑了上去，咬住了那条大鱼，欢快地饕餮了起来……

　　　　**之后，郭络罗氏已经疲惫不堪，转瞬便酣睡了。而外头的雨也终于停歇了，澹澹月光透过窗户纸晕了进来，别样温婉。

　　　　阿从枕边拿起那块西洋怀表瞅了瞅时间，暗道，才刚刚亥时而已。便蹑手蹑脚，穿衣起身，走上前推开了窗子，寂寂夜空，已然是星斗漫天，明月一轮高悬，当真是湛湛溶溶，美不可言。

　　　　就在这月光下，昭瞥见西侧香房外，站着一个修长玉立的身影，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曹寅的那个长女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阿有些好奇，便走出了香房。

　　　　“怎么还没睡？”阿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里，格外温润。

　　　　曹媛微微一惊，片刻后才微笑款款道：“方才睡不着，在屋里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没想到雨这么快就听了，所以出来瞧瞧。不成想，竟已皓月当空。”

　　　　阿抬头看了一眼那圆月，点头道：“今儿是十六，月亮自然是最圆的。”他深吸了一口雨后潮湿的空气，这空气里还依稀带着九华寺特有佛香气息，分外沁人。

　　　　曹媛笑容如那月光一般溶溶浅浅，“公子怎的也没睡？可是不习惯江南潮湿的缘故？”

　　　　阿一愣，便笑着反问道：“你怎知道我习惯江南潮湿？”

　　　　曹媛莞尔一笑，她轻轻嗅了一口，道：“公子身上沾染的沉水香的气息，我可是老远就闻见了。久居江南之人，即使用沉香，可不会用如此重的沉香。”

　　　　阿哑然失笑，曹寅这个女儿，倒是聪敏细致之人。

　　　　曹媛看着那带着笑的温润面庞，不免心头碰碰乱跳，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上下，忽的眼尖的她突然瞥见这温润公子修长的脖颈后侧，竟有一枚小小的齿痕……忽的，她心头泛起酸意，是了，眼前之人，是有妻妾的。蓦然，心中沉郁。

　　　　不过这酸意与沉郁只是一瞬而已，转瞬之间曹媛又是那个温婉灵秀的曹家千金了，她笑着问：“公子的夫人怎么没有陪着一块出来赏月？”

　　　　提到郭络罗氏，阿嘴角的笑意不禁多了三分，甚至那眼梢都微微瞧了起来，他眼带宠溺地道：“她今日累坏了，此刻已经熟睡了。”

　　　　这话里满满都是宠意，曹媛心想，这位侧福晋当真是得宠啊！

　　　　没错，曹媛一早就晓得阿身份了，或者说她一早就在这九华寺中候着八阿哥驾临呢！

　　　　为了给自己寻个后路，曹寅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曹寅自知，凭他的圣恩宠眷，把女儿塞给八阿哥不难，但想要得到八阿哥的宠爱却不易！圣上驻跸江宁的日子里，本地官员没少给皇子阿哥孝敬美人，直亲王、诚郡王都收下了，唯独八阿哥那儿一个都没塞上！便足见这位侧福晋是何等得宠！

　　　　“我观你眉宇之间，似有愁色，不知所谓何故？”阿问。

　　　　曹媛微微一叹，“我父亲似乎有意把我许给哪位阿哥。”

　　　　“哦？”阿挑了挑眉，曹寅有这样的心思，倒也不稀奇，阿便问：“许给谁？”

　　　　曹媛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晓得，不过听母亲说，前几日父亲曾经陪同诚郡王去过江宁学府，只怕……”说着，曹媛微微叹了一口气。

　　　　阿笑了：“听闻诚郡王是个儒雅多才之人，府上也只有嫡福晋与侍妾，你若是许配诚郡王为侧福晋，也不算委屈了。”三哥难得走出丧子悲痛，曹寅这个女儿也算貌美聪敏，在身边红袖添香，倒也不错。

　　　　曹媛苦笑了笑：“三阿哥是儒雅多才，却也多情得很……”

　　　　阿：“额……”三哥这一路上，好像已经收了好几个地方官员进献的美人了，的确是花心了点。

　　　　曹媛满目忧怆，一副我自犹怜的模样。

第504章、嗷嗷叫不停（第四更）

　　　　这时候，睡眼惺忪的郭络罗氏从房中走了出来，她迷迷糊糊道：“爷……”

　　　　然而郭络罗氏却瞅见站在阿身旁的，赫然是那个曹家大姑娘！郭络罗氏陡然一个激灵，转瞬困意全消！

　　　　“爷！”郭络罗氏满是酸意地唤了一声，又狠狠瞪了那曹氏一眼。

　　　　阿满脸无奈之色，便几步上前，执着郭络罗氏手道：“我就是瞧着雨停了，所以出来瞧瞧，没想到曹家姑娘正在外头赏月，便随意聊了两句。”

　　　　郭络罗氏满腹酸意，然而她也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与那曹氏并无亲近之举，二人想个也有三步远！可身为的女人的知觉，让她心中无比警惕，她打量着那年轻娇俏的曹氏，淡淡道：“曹家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觉，与我夫君赏月聊天，倒是很惬意嘛！”

　　　　郭络罗氏这话说得着实羞人，一个闺阁未嫁的姑娘，大半夜跟个有妇之夫聊天赏月，怎么都是不合妇德！

　　　　顿时曹媛面皮涨红了，“我……我……”

　　　　“好了！”阿忙握紧了郭络罗氏的手，“数你酸劲儿最大。”

　　　　“哼！”郭络罗氏傲娇地跺了跺脚，仍旧酸气四溢的。

　　　　“回房吧。”阿牵着郭络罗氏的手，便飞快回了香房中。曹媛见状，也只得黯然回自己房歇息了。

　　　　阿无奈地刮了刮郭络罗氏鼻尖：“真的就只是随意说了两句话而已，这里可是佛门清静之地！”

　　　　郭络罗氏妩然横了阿一眼：“佛门清静之地，那你还对我……那个……”

　　　　这妩然的眼神勾得阿心中乱跳，他忙凑近了问：“哪个？”

　　　　郭络罗氏眼下一动，忙用藕臂环住阿的脖子，媚眼如丝道：“就是那种坏事喽……”

　　　　阿扑了上去，干起了坏事。

　　　　郭络罗氏趁机“嗯嗯啊啊”叫了起来，那声音黏腻娇软，却声声颇有透彻力！

　　　　阿不禁暗笑，这股子醋劲儿啊！于是他一巴掌拍在了郭络罗英兰的翘臀上，低呵道：“都完事了，还叫什么！”

　　　　郭络罗氏妩媚地睨了阿一眼，“爷……可以继续嘛！”

　　　　这眼神、这小嗓子，生生把勾得五迷三道，立刻便再度扑上，继续那坏事了……

　　　　住在隔壁的曹媛听得面红耳赤，心中恼羞，忍不住暗道，我不过是跟八爷说了两句话而已！用得着如此吗？！

　　　　这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曹家小姑娘醒了过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长姐，隔壁那位夫人是怎么了？她肚子疼吗？”

　　　　曹媛酸溜溜道：“我看她是屁股疼了！”

　　　　曹家小姑娘一脸迷茫，她大大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吵扰人清梦，真讨厌！”然后掀起被子盖住脑袋，便有继续睡了。

　　　　曹媛暗叹，小孩子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翌日，太阳都照屁股了，香房中阿与郭络罗氏如鸳鸯交颈一般，还在酣睡呃，昨晚睡得太晚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阿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小柱子，谁在敲门？”

　　　　小柱子立在帐子外，道：“回主子，是曹家姑娘来了。”

　　　　这时候，郭络罗氏也闻声爬了起来，她噘嘴道：“昨晚还没勾引够？！”

　　　　小柱子咳嗽了两声，忙道：“郭福晋误会了，不是曹家大姑娘，而是那位曹小姑娘！这位小姑娘，在外头，一副很是生气的模样呢！”

　　　　郭络罗氏脸色尴尬，又狐疑无比：“她生气个什么劲儿？”

　　　　阿忙下了床榻，叫小柱子伺候着更衣，又对郭络罗氏道：“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瞧瞧。”好歹这香房是人家姐妹俩让出来的，总不能不见吧？

　　　　穿戴整齐之后，阿便走出了房门，果然瞧着那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满是气恼之色，她见走出来的是那位公子，而非夫人，便掐腰道：“我找的不是你！是你夫人！”

　　　　阿笑了：“你这小丫头！我夫人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曹家小丫头道：“你夫人昨晚嗷嗷叫不停，都把我给吵醒了！”

　　　　“咳咳！”阿被自己口水给呛住。

　　　　曹家小丫头气鼓鼓道：“我不管她是肚子疼还是屁股痛，不舒服就去找大夫！若再吵我睡觉，我就、我就”小丫头卡壳了，一时不晓得“就”如何了。

　　　　阿噗嗤笑了，“放心吧，我们待会儿就要回府了，她就算再吵，也吵不到你了！”

　　　　曹家小丫头点了点小脑袋，“这还差不多！”然后她扭头便跑了，可跑出两步，便又止步扭头过来：“就算以后不吵到我，吵到旁人也是不好的！你还是多管管你夫人吧！”

　　　　阿看着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有趣，便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

　　　　曹家小丫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曹媛也从房中走出来，忙嗔怪地瞪了妹妹一眼：“你这般对人家指手画脚，也太失礼了些！”

　　　　“长姐……”曹家小丫头撅了撅嘴巴，一副委屈样。

　　　　曹媛忙笑着对阿道：“还请公子见谅，我这个妹妹打小就被我和母亲给惯坏了，都八岁了，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阿笑着摆了摆手：“不妨事，我也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妹妹，整日里也是这么人小鬼大的！”

　　　　曹小丫头气呼呼道：“你才人小鬼大！”

　　　　曹媛心头一紧，急忙狠狠瞪了妹妹一眼：“你给我闭嘴！”

　　　　曹小丫头被姐姐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樱桃小嘴儿，眼珠子却鬼灵精地四下扫视着，。

　　　　阿看在眼里，脸色的笑容不禁更多了三分。

　　　　曹小丫头见阿笑得眉宇温润，眼睛亮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