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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当道-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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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翊无所谓地耸耸肩,坦然接受这一结果,“你赢了。”
纤绵来不及喘息,丢掉顾虑,扔下她没有猜透的袁尚翊,回头直奔花田。
而越临近,心却越发凉了下去。绚烂缤纷的花海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黑黑的废墟之上随风飘来浓浓的烧焦的味道。
她慌乱地在花田中找寻着幸存的花儿,却只是随手触碰了一片片飞离的草灰。幸而无情庵除了外墙有些剥落发黑之外无太大变化。纤绵虽然心惊,却也不得不赞叹这袁尚翊做事的周密度自己难以企及。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竟然将这所有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而让无情庵妥当地屹立当中,岿然不动。
纤绵颓然跪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一片焦土,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息一声。
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地缓缓而来,纤绵仍然闭着眼,感觉肩上一沉,她抬头,看到如是师太和她的爱徒如露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她焦急的心情似乎缓了一缓,诚恳地说道,“幸好你们没事。”
如是师太捻着佛珠,念了一句佛,“女施主不必感怀,踟蹰花的根并没有完全烧尽,明年还是会发芽开花的。”
纤绵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中了蛊毒的人有几个能够捱到明年花开时分?”
如是师太闻言有些了然,蹙眉问道,“是谁,中了什么蛊?”
纤绵咬了咬唇,开口说道,“我妹妹,连心蛊。”
如是师太再次念了句佛,垂下眼帘,直截了当地问道,“非救不可吗?”
纤绵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笃定说道,“非救不可。”
如是念了句佛,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入纤绵手心一枚黑色的花种,“贫尼说过,无情庵欠你一个人情,自然会给女施主一个方便,这是百年的踟蹰花结下的种子,用你的心头血养着,十天就会开花。”
纤绵看着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种子,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多谢师太,只是我身上现下有两种蛊,钟情蛊和母子蛊,这样的心头血还能养大踟蹰花吗?”
如是师太眉心微蹙,不知是悲悯还是为难,双手合十道,“能是能,可你将花种种在心口,等到发芽之后,才能拿出来,日日用心头血养着,但种在心口的那刻钟情蛊会使你的血脉逆流,蛊毒发作。”
纤绵歪歪唇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正要带踟蹰花下山也是要受一次蛊毒发作的,我早有心里准备。”后来她想了想,从怀中取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我在山下取的血,之前师太说我的血有用,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那么大的用,算作给师太的谢礼吧。”
如露感叹一声,再度念了句佛,“女施主这样心善,佛祖会保佑你的。”
如是师太摸了摸纤绵的脉象,将佛珠套在纤绵的手腕上,安抚道,“女施主的胎气还算稳固,此时接种花儿应当对胎儿无太大影响,只一点,女施主切莫为凡尘俗事恼了心神,不然神仙难救。”
纤绵攥了攥佛珠,感激地双手合十,“多谢师太点化。”
如是师太微微颔首,“不若,女施主到庵堂坐一坐,刚刚此处焚烧的烟火山下定然能够看到,定然会赶忙上山来的,天色已晚,下山也不那么容易的。”
纤绵思忖半刻,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师太了。”
如是师太和如露一人一边扶起纤绵,纤绵摩挲着手中的瓶子,抬眸问道,“师太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如是师太看了看纤绵微微颤抖的手指,迟疑地问道,“莫不是让贫尼帮施主种下花种罢?”
纤绵赧然一笑,“说得大义凛然,到了关头竟然还是不敢。请求师太帮我罢。”
如是师太看了一眼如露,如露急忙把目光转到别处,嘟囔道,“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来,还是住持做吧。”
如是师太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那好,到庵堂之中好好地处理一下罢。女施主一个人,贫尼也放不下心。”
斜阳如血,纤绵低垂着眼帘,由着二人将她搀入佛堂后殿,纤绵坐在罗汉床上,自顾自地褪下衣服,将头别向别处,“长痛不如短痛,师太快些动手罢,我怕一会儿我就改变了主意。”
如是师太在屋内燃起了绵软清甜的安息香,将利刃在燃烧的香上晃了晃,念了句佛,“女施主,忍一忍。”
而一旁的如露则干脆闭上眼睛,默念着佛经。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清晰地响彻纤绵的耳朵,可她却没有感觉到她以为的那种疼痛,随后一枚凉凉的东西烙在心口上,像一只小虫子一般,从血肉皮层一点点地挪移下去,蛊毒顺着这只小虫的挪移渐渐探出了头,从心口徐徐蔓延到四肢百骸。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就是人生
纤绵不知情况地顺着痛意渐渐睡去,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心口处已经长出了一根细弱的草芽,她伸出颤抖的手抚了抚嫩绿的草芽,扯了扯唇角。
雪青哭得眼睛已经红肿,哑着嗓子握住了纤绵的手,“疼不疼?”
纤绵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安抚道,“似乎我对疼已经不敏感了,看着疼,其实无所谓了。”
如是师太此刻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着那片轻巧的芽绿色,垂下眼帘,“是时候将踟蹰花移植出来了。”
雪青闻言,泪水再次奔涌而出,护在纤绵面前,“能不能等一等,她才刚刚经历过上一波的疼痛。”
如是师太抿了抿唇,似有不忍,“若再等一会儿,踟蹰花的根茎蔓延得更加深入,与心脏连接到一起,就再也取不出花了。”
雪青惊得后退两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那有没有止痛的法子?”
如是师太掂了掂手中的药碗,示意道,“这不就是,女施主的情况确是不能再拖。”
雪青回头看了看纤绵,闭了闭眼,点了点头,让开道路。
纤绵对雪青安抚一笑,乖顺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顺手摸了摸仍旧垂泪的雪青,“没事的,以后会好的。”不消半刻她再度迷糊过去,心口突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之后便是长久地被利器刺伤的疼痛,她在这种疼痛中清醒又迷乱,似乎眼前出现了不属于记忆中的幻境,似乎也是同样的疼痛,可心中却横亘着一个坚信,一个人她要去见,这个人是谁,她不知道,只是这样一个信念,一个愿望。而当前的她却不知支撑她从这种疼痛中扛过去的理由。也许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罢。
这样看似潇洒的理由在痛的边缘显得如此单薄而无力,她自嘲一笑,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安慰自己的理由。而当她从这一片苦海中挣脱而出的时候,她觉得那个理由不再重要了。很多东西就是如此。一旦扛过了那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安慰就算再怎么精雕细琢也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了。因为没有可依赖的肩膀,不得不学会了坚强,同样也在此过程中削减了对这个世间的所有热情。冷漠与坚强本就是一朵双生花,而痛苦恰恰是培养的最佳肥料。
捧着踟蹰花下山的纤绵的心已经如这一片花海一般,焦黑得毫无生机。雪青扶着纤绵,时不时地回头望一望身后跟随的垂头丧气的王不留行和舞文,见二人的神情只是不屑地哼了哼。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走到山下,纤绵扯住了雪青的手,终于开口。“雪青,踟蹰花会不断成长,毒性也会不断增加,你身体弱,还是另找一辆马车好些。”
舞文挠了挠头。上前道,“夫人身边总要有人照顾的啊。”
纤绵眉眼不抬,简短地回答,“不用。”
王不留行颤着嗓音问道,“万一……”
纤绵果断地打断他,“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叫你们的。走吧,上路。”说完自顾自地上了马车,还将帘子封好。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了下,只得随纤绵的心意这么照做了。
独自一人躲在黑暗之中的纤绵感到安宁祥和,她将头靠在马车上,自嘲一笑。闭上了眼睛。一路上她算计着时间,用心头血养着踟蹰花,花朵越发茁壮。虽然有了极佳的金创药,但她的心口上还是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痕迹,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内。
临近逍遥城。她撩开帘子,远远地望了望,取出荷包之中的血参片,含在口中,闭了闭眼,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插进心口,痛得闷哼一声。她拧眉咬唇,快速拔出匕首,将新鲜的血液滴在已经含苞的踟蹰花上,踟蹰花瞬间开放,沁人的香气充盈在小小的马车车厢中。
纤绵将王不留行给自己准备的药膏涂抹在皮肤微微外翻的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她苦笑一声,这一路走来这样的动作竟然如此熟练了。马车还在行进,纤绵虚弱地靠在车厢上,伸手抚着有些躁动的小腹,轻声安慰着,“花已经开了,娘亲和你都不必受苦了。”
马车行进了整整一天,终于停了下来,雪青在外面低低地唤了一声,“夫人,到了。”
纤绵应了一声,用轻纱笼住栽种踟蹰花的花盆,慢慢地撩开帘子。角门依然破旧,在岁月中斑驳的朱红门扉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天色已经很暗了,不知是否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此刻那样的声音配上这样的景色显得格外诡异而荒凉。
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钟情蛊发作,纤绵觉得周身发凉,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雪青将披风披在纤绵身上,系好,关切地问,“夫人,还好吗?”
纤绵总觉得这个动作似乎是别的什么人为自己做过,可是在那个瞬间她完全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她揉揉脑袋,笑了笑,“就是有些冷,没事。”
王不留行下马,接过纤绵抱着的花盆,躬身行礼,“小生先去配药了。”
纤绵愣了愣,随即懵懂地点点头,“你还真是积极,罢了,你去吧。”
雪青看着纤绵迷糊的模样,拧眉问道,“夫人,您确定没有事吗?”
纤绵揉揉头,笑了笑,“没事,我们进去吧。”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带着雪青迈过门槛,穿过小径,到了春芜园。
春芜园从未有过如此的整洁,凋零的花草都被修剪齐整,石阶上一片枯叶也无,纤绵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雪青,雪青也是一脸茫然。
忍冬听到声响,鸟儿一般地蹦跳下来,“夫人,您可回来了。”忍冬后面跟着两个清秀丫头,恭敬地给纤绵行礼,“含翠,含丹见过夫人。”
纤绵挑眉,忍冬忙不迭地说,“夫人如今也同样是大夫人了。就算住的地方没有换,其他方面也要配得上身份才行啊。”
纤绵点点头,忍冬凑过来低声说,“这也是太老夫人的意思。”
纤绵略略惊诧。反问道,“太老夫人回府了?”
忍冬叹息一声,垂下头,“太老夫人似乎病得不轻,王不留行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城主身体也不怎么好,请了好些大夫来,可都是束手无策。”
纤绵知道这府里自己最大的靠山并不是夹谷琰而是随时可能施以援手或施以推手的太老夫人,她蹙眉,“是了。太老夫人回府,我理应去拜会。”
忍冬为难地摇摇头,“太老夫人说了谁也不见,而且太老夫人说了这也是为你好。”
纤绵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低眉一笑,“是啊,我得先靠着自己,忍冬,你通知各园的管事,明早来我这里。雪青,你先去把这阵子的帐都拿来。给我看看。”
雪青迟疑地问了一句,“夫人才刚刚回来,身体也……”
纤绵不自觉得伸手抚了抚心口,惨淡地笑了笑,“若是碧大夫人身体康健了,还能轮到我们什么事啊?我们得抓紧啊。”
雪青拧眉。轻叹一声,“好吧,奴婢这就去办。”
入了夜,忍冬在门边倚着门扉打瞌睡,纤绵和雪青还在翻看着一沓一沓的帐本。纤绵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凑到雪青旁边,懒散地问道,“看得怎样啊?”
雪青头痛地揉揉眉心,摇摇头,一脸纠结,“这阵子的帐本都是柔夫人在管,记帐的方式也和过去不同,也努力在帐面上不留下什么,不过瞒不过我,这里面的问题不少。”
纤绵叹了一口气,往后靠了靠,顺手将账本都推给了雪青,“他们真是有空就钻,不给别人喘息的机会。”
雪青将手中的帐本合上,将一旁记下的几笔错帐递给纤绵,将纤绵推给自己的账本随手翻了翻,眉头更蹙,摇头道,“实在太多,只选了几笔典型的,你看看。”
纤绵揉揉眉心,翻了翻雪青给她的东西,懒洋洋地说道,“就如雪青你之前说过的,牵扯太多,为了府内的稳定,不能把他们一次一网打尽,只能揪出几个人杀鸡儆猴一下。”
雪青叹了一口气,试探道,“夫人这是决定掌权了?”
纤绵提笔勾划一番,徐徐摇了摇头,“没办法,浮云山上袁尚翊说要带我走,我当时很蒙,但后来想来他不是会冲动做事的,他是要真心带走我的。逆向而推,想要带走我是因为我在逍遥城会是他的阻碍,再往上,推测出夹谷琰那方面他已经解决。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善良的心用那么大的代价去救活柳菁菁,可这是袁尚翊要害死的人,我不过是不想让袁尚翊如愿罢了。”
雪青笑了笑,若有若无地看了看纤绵的心口,心疼道,“我们都不过是凡人,只有夫人还存着那份普渡众生的心。”
纤绵轻轻抚上心口,药效一过,还未结痂的伤口就疼得厉害,她呲牙咧嘴地咒骂一声,“普度众生可做不到,我得先自救一下。明早就用你的这个吧,我还是伤员呢,懒得看了,睡觉去了。”
雪青并没有怪罪纤绵偷懒,她会意地点点头,“你去睡吧,我会把剩下的看完,以防什么漏网之鱼。那个大夫人总还得休养几天,我们还有时间。”
纤绵放下帷幔,闻言手指顿了顿,勾了勾唇角,“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缺德,这也算是趁火打劫的行为了吧?”
雪青起身,走过来帮纤绵铺好床,摇摇头,劝慰道,“换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这不叫算计,这叫生存。”
纤绵愣了愣,自顾自地笑了笑,低声缓缓叙说道,“儿时,袁尚翊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我那会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我永远都不会做那样的人’。现下我没有资本再这样说了。真有趣,不知不觉,我竟然变成了我儿时最痛恨的那种人,带上面具,满口谎言,迎合自己厌恶的人,回头还在暗地里偷偷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雪青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有些呆滞,“这不就是人生吗?我们出生都是一泓清泉,可不断流淌,经过草地山川,难免会带上尘土和砂石,变得浑浊。不是我们想要变得浑浊,只是水流的走势罢了。”
纤绵脱掉鞋子,钻进被子,重复道,“雪青姐姐,你说这就是人生吗?”
雪青沉吟半刻,“你大可去问,看这世上谁没有做过违心的事情。问一问,你就知道了。”
纤绵闭上眼睛,不想理会了,无论想与不想,自己都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下马立威
翌日一早,面色有些苍白的纤绵身着碧色蝠纹缎袄,海青色撒花长裙坐在紫云堂正厅的红木镂刻圈椅上,眉眼低垂,食指在案桌上不住地叩着。笃笃的声音在小小的紫云堂中久久回荡,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面前站着的各园掌事都躬身站着,偶尔交换一下怀疑的神色,双手交叠着不知所措。
雪青端着茶点进来,恭敬地放在桌案上,清脆地瓷器碰撞声稍稍掩盖住了纤绵手指叩桌案的声音。雪青放下东西后,躬身行礼,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纤绵端起茶盏,拿起茶盏的盖子,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徐徐喝了一口,从杯沿上方看着这些掌事的表情,随后慢慢放下茶盏,终于开口,“初为大夫人,有许多不懂之处,今日召来各位,主要是拜托大家给我助力,如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府内安定团结欣欣向荣,对逍遥城便是大功一件了。”
各园管事闻言似乎都舒了口气,自在了许多,低声附和道,“全凭桐大夫人吩咐”。
纤绵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慢慢呷了一口,幽幽开口,“昨日,我看了帐本,各园子的用度都有些奇怪之处,我就不一一举例了,各位身为园中掌事有没有什么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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