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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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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队,这不行,这真不行。”又有个人开了口说,“要我说,那个谁死就死了,咱们把尸体处理了,那骆闻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还能怎么样?”

    “怎么样?他知道那小子是在这失踪的,”黄队牙关绷得紧紧的,说出来的话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今天他无功而返,明天呢?后天呢?你丫天天不干别的,二十四小时到这地蹲点等他?你能保证这地方的人嘴都严实?买卖是买卖,现在弄出了人命,别说是他,今天这事,就算你告诉王局,王局都不见得愿意保你!”

    那人讷讷地张张嘴:“这……都是自己人……”

    “怕的就是你妈的自己人!二十号那天晚上,一个死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个地方’?你们当时都在,谁看见了?就算是哪个王八蛋杀人抛尸,怎么会那么巧,就把尸体扔在那里?就跟……就跟特意‘标记’我们一样!”黄队活生生地把自己说得打了个寒噤,他使劲咽了口唾沫,“还有刚才那小子,莫名其妙冒出来打听‘那个地方’,你们谁来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的?要不是正好有监控听见,要不是我正好在,明天你们兜里的手铐还指不定铐在谁手上!一个开黑出租的小崽子,什么时候、到底是怎么搭上市局刑侦队的,啊?你们知道吗?都不知道,你们他妈懂个屁!”

    不知是谁把屋里的音乐停了,嗑过药的还迷糊着,清醒的却都鸦雀无声。

    “‘520’和今天这事之间必有关联,咱们当中也必有内鬼。”黄队盯着监控画面,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本想扣住姓陈的小子,给他点‘甜头’,从他身上套出什么来……算了,逼到这一步,也只好简单粗暴了,你们就说,敢不敢吧?”

    一开始没人回答。

    黄队重重地叹了口气:“行,你们这些废物,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现在就出去自首,去吧,没准能落个从轻发落。”

    这时,方才被他泼了一脸酒的那位开了口:“那小子身上那针是我打的。”

    黄队回过头来斜睨着他。

    “我、我……我干!”

    “针是你打的,当时和那小子动手的都有谁?等他慌不择路的跑出去,躲在旁边一棒子把他干晕的又是谁?”黄队不甚明显地扯了一下嘴角,目光在一群人身上扫过,“绑人的是谁?看门的是谁……哦,说起看门的,我倒要问问,小宋说他分明只打了一点,怎么人就死了,嗯?”

    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低下头,不吭声了。

    “自认毫无干系的可以走了,”黄队微微一笑,“只是出去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

    人人都长了嘴,长了嘴的人只要出了这扇门,就是潜在的内鬼。

    没人想在这种心狠手辣之徒面前承认自己是“内鬼”。

    终于,没人吭声了。

    “动手的时候小心点。”黄队面无表情地说,“骆队是在西区调查‘520’杀人案的时候,不幸撞上发疯的瘾君子殉职的。”

    骆闻舟看了一眼表,此时距离他呼叫外援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厚重的隔音材料挡不住隔壁拆房一样的音乐,他和一个工作不甚体面的女孩相对而坐,旁边是一桌花了他大半个月工资的酒水。

    不知是不是屋里的空调太凉了,不知哪里吹来的小阴风扫过他的脖子,骆闻舟突然无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于是抄起了桌上那个厚重的大烟灰缸在手里端详,对吴雪春说:“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干点什么不行,想改行吗?”

    吴雪春摇摇头,没吱声,只是撩起连衣裙的长袖给他看,细瘦的胳膊上有几处针眼,还有注射手法不当产生的淤青,她人很白,淤青就越发触目惊心、积重难返。

    骆闻舟:“……”

    在这种场合里,他似乎应该像个大哥一样温声说几句劝慰鼓励的话,那样比较符合社交礼仪,可有些境遇残酷异常,如果易地而处,骆闻舟自觉也做不出比别人高明的选择,说那些话,就好比对绝症患者说“多喝水”一样,未免太过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无言以对,因此只好闭了嘴。

    就在这时,隔壁的“拆墙重金属”正好播放到两首歌的间隙,略作停顿,骆闻舟恢复知觉的耳朵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没来得及思考,已经做出下意识地反应,脱口问吴雪春:“陈振在哪?”

    吴雪春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傻了,也跟着脱口而出:“二楼西边的储物间里。”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骆闻舟一只手拖着拎了起来,骆闻舟猛地把她往窗户处一推:“跑。”

    吴雪春连退几步,被自己的高跟鞋崴了下脚,直到这时,她依然有点懵,犹犹豫豫地扶着墙站稳,她开口说:“我……”

    她本打算说“我没事的,我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这漫长的句子尚未启程,已经被骆闻舟不由分说地打断:“让你跑就跑,把鞋脱了,别废话。”

    他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几个花红柳绿的小青年二话不说闯了进来,带来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和特殊的臭味,进来以后一声不吭,直接动了手。

    骆闻舟回手从桌上拎起那豪华的烟灰缸,同时眼角扫过亮光一闪,他伸手把那烟灰缸往前一挡,金属划过玻璃“噌”的一声,一把西瓜刀正好捅在烟灰缸底,继而滑了出去。

    骆闻舟把烟灰缸往下一扣,狠狠地砸在那人手腕上,压住他的胳膊往后一带,抬膝盖顶在那持刀人的小腹上。

    持刀人的胆汁差点被他揍出来,西瓜刀顿时脱手,骆闻舟顺手把刀夺走,薅着他的黄毛往旁边墙上狠狠一撞,一矮身躲过另一个扑过来的打手,从桌上拎了一瓶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人头马,大饼铛似的圆润瓶身照着对方的脑门拍了下去。

    这几个打手都是不知从哪找来的流氓,一个个脸如活鬼,看卖相都沾过毒,骆闻舟街头斗殴经验丰富,年轻力壮,定时锻炼,每天煎饼果子都要额外多加个蛋,所以实力悬殊地收拾了这帮瘾君子。

    他回头一瞟,发现吴雪春被他吼了一嗓子以后果然听了话,脱了鞋从窗口跑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往二楼储物间赶去——为什么风平浪静那么久,突然就对他发了难?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多想,几步蹿上二楼,浓重的不安弥漫到心头,一个无来由的念头突然从他胸口掠过,他想:陈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后面被他干翻的小流氓们呼朋引伴,张牙舞爪地要追上来,一个送酒水的服务员吓得大叫一声,贴紧了墙,骆闻舟一把推开他,看见了储物间的标志:一块斑驳的牌子,上面写着“非员工止步”。

    骆闻舟后退半步,飞起一脚踹在门上,木门回震得他小腿生疼,他立刻又换了条腿,再一脚重重地蹬上去,这回小腿穿越门板而过,他把门踹了个窟窿。

    骆闻舟猛地一推门,看见里面躺着个一动不动的人:“陈振!”

    他本想一步迈上去查看,但腿稍微有点麻,阻拦了他片刻。而这片刻的光景里,方才因为大打出手而过热的大脑随着他平复的呼吸缓缓降温,骆闻舟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他那么直白地从吴雪春口中问出了关押陈振的地方,当时监控后面肯定有人在盯着,他们为什么不把陈振转移走?

    这念头一闪而过,骆闻舟想也不想地往后退开,与此同时,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毫无征兆地一跃而起,一刀戳向骆闻舟的颈侧,骆闻舟正在戒备全开的状态下,当下把夺过来的西瓜刀一架,别开那人手腕,揪住那人的肩膀,拿他往一侧的架子上撞去。

    对方却也极有经验,一缩肩膀卸了撞击的力度,借着这一撞的反弹,他一拳撞在骆闻舟的肋下。骆闻舟一口气没上来,刀差点脱手,险伶伶地侧身躲过对方一个擒拿,他揪着那人的胳膊转了半圈,一脚踩上了那人的膝窝。

    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骆闻舟也终于借着门口的微光看清了手里拎的是谁。他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但见过他在王洪亮身边鞍前马后。

    骆闻舟薅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陈振在哪?”

    被他一脚踹跪的那位——正是黄队,吊着眼盯着骆闻舟,丝毫不知悔改,反而轻轻地微笑起来:“在前面等着你呢。”

    骆闻舟听懂了这话里的言外之意,瞳孔倏地一缩,与此同时,他身后响起风声,骆闻舟本能地侧身,抬起胳膊护住头脸,只听“哗啦”一声脆响,一瓶酒和骆闻舟的左臂几乎两败俱伤,身后等着偷袭的人一拥而上,有拿刀的、拿酒瓶的、拿棍子铁锁的,劈头盖脸地朝他招呼过来。

    骆闻舟狼狈地左躲右闪,身上很快挂了彩。

    临走的时候,他其实申请了配枪,但没到命悬一线,他不敢拿出来——因为他并不确定王洪亮这些狗腿子肯老老实实地遵守“五条禁令”,这些人现在以为他无备无防,能以冷兵器就能解决,他们也不想在闹市区弄出好大的的动静,这才肯陪他动手。

    他孤身一人,跟人动手总比动枪强,何况鸿福大观外不远处就是闹市,混乱中真有走火误伤,那问题就严重了。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突然响了起来,一群人同时僵住了,唯独骆闻舟反应极快地一抬手按住一个挡路狗的脸,照着他鼻子上的软骨自下往上来了一击,随后飞快地闪过一刀一脚,两步蹿到了楼道里——他知道这警笛声必定是假的,西区路不好走,还不到半个小时,他叫的支援来不了那么快。

    骆闻舟没走楼梯,怕有埋伏,他一头冲进了拐角处的卫生间,直接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此时,他后背被划了一刀,剩下大大小小的砍伤和淤青就不用说了,左小臂有点抬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两个小时之前他还盘算着“520”案的凶手会咬张东来这支钩,优哉游哉地在食堂“喂猫”,没想到两个小时之后穿到了动作片里。

    人生境遇,简直像骆一锅一样无常。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大哥,这边!”

    骆闻舟一回头,看见光着脚的吴雪春正拼命朝他招手,骆闻舟头皮一炸:“不是让你跑吗,你怎么还在这?”

    “刚才那个报警器就是我扔的,”吴雪春说,“你不熟,我带你出去,你找到陈振了吗?”

    骆闻舟还没来得及回话,追兵已至:“在那呢,抓住他!”

    骆闻舟一把拉起吴雪春,在她语无伦次的指路声里来到鸿福大观后面的一处矮墙,幸亏吴雪春身量苗条,骆闻舟双手把她往上一送一托,托上了矮墙,随后自己利索地翻了过去。

    落地时,被他强行动用的左臂毫不客气地从麻木的钝痛转为钻心的疼,骆闻舟皱着眉轻“嘶”一声,傍晚的凉风一吹,后背上被血浸透的衬衫简直是透心凉。

    吴雪春借着路灯看清了他这血染的风险,吓坏了,险些尖叫出声。

    骆闻舟:“往哪跑?”

    吴雪春哆哆嗦嗦地给他指了个方向,下一刻就被男人拖起来狂奔。

    “没事,”骆闻舟随口安慰了她一句,“我又没破相。”

    吴雪春:“……”

    两个人穿过几条小路,七拐八拐后竟然看见了大道,骆闻舟紧绷的心这才放下,对上气不接下气的吴雪春说:“你先跟我回局里,然后……”

    他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道路两边,原本热热闹闹的摊位都闪出了八丈远,行人更是躲闪一空,几辆“突突”乱响的摩托车堵在路口,早已经恭候他多时。

    骆闻舟余光瞥了一眼表——算时间,再拖一会,外援差不多就该到了。

    于是他把吴雪春藏在身后,冲那为首的摩托车油腔滑调地一笑:“哥们儿,对我有点误会吧,聊聊?”

    谁知为首那人并没有“反派死于话多”的毛病,从头盔里射出森冷的目光,盯住了骆闻舟,随后他猛地一拧油门,那摩托车直接原地蹿了起来,向他们撞过来。

    骆闻舟别无选择,只好一把握住兜里的手枪。

    就在他还没把枪拿出来的时候,突然,一阵比摩托车的“突突”声还嚣张的汽车引擎声呼啸而来。

    众摩托没料到这地方还能出现脑残飙车狂,下意识地慌忙躲闪,瞬间被冲了个七零八落,一辆明艳如毒蛇的跑车闪电似的凭空亮相,原地一个熟练的飘移,正好蹭到了那行进中的摩托车后轮,那摩托连人一起,直接从空中飞了出去。

    半落下来的车窗里露出一个长发挡住的侧脸,来人没正眼看骆闻舟,只简短地说:“上车。”

20、于连 十九

    费渡从天而降,骆闻舟和歹徒一样震惊,然而形势危急,骆队好汉不吃废话亏,当机立断,先把吴雪春塞上车,自己跳上副驾,还没等他坐稳,那车上四门大开的门窗已经自动缓缓合上,“嗷”一嗓子蹿了出去。

    骆闻舟差点被拍扁在座椅靠背上:“我怎么感觉你情绪不太稳定……喂!”

    费渡虽然没去看他,但血腥味不以人的视线为转移,依然源源不断地飘过来。

    小跑的加速度已经让人眩晕,旁边一个移动的血袋更是叫人晕上加晕,两厢叠加,费总在英俊的漂移过后,直接就很不英俊地冲着电线杆子撞了过去。

    骆闻舟一嗓子变了调,费渡额角青筋暴跳,在千钧一发间险而又险地把方向盘打开。

    劫后余生的电线杆子恐怕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目睹了那车的整个车身一起又一伏——费总不小心又冲上了马路牙子。

    骆闻舟以最快的速度扣上了安全带,感觉自己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没死于歹徒砍杀,恐怕要死于费渡这位马路自杀手。

    骆闻舟冲他嚷嚷:“你这车开得也太曲折离奇了!”

    费渡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出就闻见味:“谁让你坐前面的,我快吐出来了!”

    骆闻舟:“……”

    对着这么英俊潇洒的男青年也能作呕,什么毛病?

    费渡冷汗一层一层的出,简直要看不清路,翩翩风度终于再也维持不下去,生生让骆闻舟逼出了一句粗话:“我他妈晕血,你给我遮一遮!”

    骆闻舟一愣——他一直以为费渡“晕血”是开玩笑的,因为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候没这个毛病。

    这时,吴雪春已经乖觉地从后座上递过一件费渡扔在那的外套,骆闻舟把衣服一抖,反罩在身上:“啧,我还晕车呢,你……操,这些人疯了吗?”

    骆闻舟本想问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谁知一瞟后视镜,发现那几辆摩托车居然追上来了!

    此时虽不是光天化日,可也是在法治社会的大街上,这简直已经是明目张胆了。

    黄队他们没想到一大群人在自己的老窝里居然没能堵住一个骆闻舟,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丧心病狂到底了。

    一个自觉“寻常”的普通人,从“有智慧地向现实妥协”到“亡命徒”,大概真的只要三步。

    按理说,顶级跑车不应该被一群摩托车围追堵截,可现实的路况向来如此,尤其城乡结合部一样的花市西区,路况复杂、“道阻且长”,有些地方火箭来了也跑不过“接孙子专用”的老年代步车。

    费渡对这里本来就不熟,开导航是来不及的,天又黑,他只能全凭感觉——旁边还有个污染源,让他的感觉失灵了大半。

    这一路着实是险象环生。

    费渡手脚冰凉,连心率都开始失常,胃部好像要造反,蠢蠢欲动地往上翻,攥着方向盘的手直发白,咬牙切齿道:“告诉我你不是自己来的。”

    骆闻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怎样,已经真有点晕车了,为了不再刺激发挥不稳定的司机,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是自己来的,有外援……你这车修理费用不用我们报销吧?”

    说话间,吴雪春一声尖叫,原来是一个摩托飞车赶了上来,拿了个铁棒狠狠砸向费渡车窗。

    车窗苟延残喘地没碎,却当场裂出了一片蜘蛛网。

    骆闻舟一看要遭:“你这华而不实的破车,有那钱还不如买个防弹的。”

    费渡斜眼扫了一眼后视镜,方向盘一偏,极有技巧地把那挥舞铁棒的骑手往路边挤去,摩托车反应不及,前轮一偏扭上了马路牙子,他拼命挣扎了几下试图保持平衡,还是连人带车一起翻了。

    费渡这才捏着鼻子开了口:“我又不是总统,防谁的弹?”

    他们两人当中肯定有一个是乌鸦成精,费渡这句话音没落,就听见后车窗“嗒”一声响,骆闻舟汗毛一竖,最先反应过来:“这帮孙子居然动枪,姑娘趴下!”

    吴雪春二话不说抱头蜷缩了起来,与此同时,另一辆摩托车冲到了侧面,抬手露出黑洞洞的枪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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