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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伤的女鬼哈哈一笑，脸色狰狞，“四十二年前，你说你是建水士子，姓何，名玄高，字月夜，要上京赶考。说得煞有其事，结果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摇身化作另一番模样，说是建宁士子，换了一个名字，就能骗过我么？”

　　　　何玄高的化身？

　　　　沐风哑然失笑，看着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阴森森的女鬼，心里多了一丝恻隐。

　　　　一个曾知书识礼，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名门闺秀，竟然沦落成如今这付样子，何其凄凉！

　　　　“我沐风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生平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就是我，有必要连你这么一个女鬼都骗么？”

　　　　沐风顿了顿，淡淡地接着说道：“人鬼殊途，本来，是不应该再留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之所以不杀，只是因为我刚好认识一个名叫何玄高的故人，希望了解真相而已。你信就信，不信也就算了，随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

　　　　看看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女鬼，沐风摇摇头，话音刚落就手掐法决把她收起来，转身离去。

　　　　一个是无情无义的负心郎，一个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惧，德高望重，并对自己有恩的士大夫。他心里委实不愿看到，两者是同一个人。

第126章　攻心（）　
第二天一早，沐风就陪荆无双上山许愿。

　　　　普阳镇地处山区，境内山峦起伏，普阳山就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两人一大早就出门，直到响午时分，才从山脚走到山顶的寺庙。

　　　　远远看去，这座据说已经有了数千年历史的深山古寺气势磅礴，山门、大雄宝殿、佛塔……，应有尽有。虽然位置偏僻，一路崎岖难走，但仍然有不少香客来往。有的甚至三步九拜，每走几步就跪下去叩头，其意志之坚定，信仰之虔诚，令人肃然起敬。

　　　　山高林密，宫殿相连，本来，沐风还在寻思不知上哪里才能找到老太婆所说的空无大师。没想到，刚刚踏进寺庙，一个看起来早就等候多时的小沙弥就迎面走了过来，“敢问两位施主，是来自建宁，到山上寻访空无大师的吗？”

　　　　“正是，你是空无大师派来的？”

　　　　沐风心念如电，迅速明白了怎么回事，对素未谋面的空无大师更加好奇。

　　　　如此神奇的测算，已经几乎可以和麻一道长那个神秘的麻衣老人相提并论了！

　　　　“没错，一大早，空无大师就让贫僧在这等候了。说今天会有一个来自建宁方向的书生来访，让我带路！”小沙弥双手合十，弯腰行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

　　　　“请！”

　　　　沐风微微欠身行礼，在小沙弥的带领下，从千年古刹旁的一条小路往上走。

　　　　七拐八弯，越过一片松柏后，来到了一座幽静的草房。一株高大的枣树下，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早已等候多时，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后，缓缓地睁开双眼。把人带到后，小沙弥向老和尚双手合十行礼，随即默默地退出去。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老和尚上下打量沐风一眼，语气平淡，话中有话，见面就是一句玄而又玄的偈语。

　　　　“来什么来，去什么去？”

　　　　沐风反问一句，淡淡一笑，坦然在老和尚面前坐下。落落大方，镇定自若。

　　　　遇到事情，他不喜欢直接使用武力，但身为一个炼血大巫，绝不惧怕敌人使用暴力。同时，身为一个从小就饱读诗书的书生，也不怕敌人在语言上的诘难。

　　　　心中有正气，是非分明，有志气有抱负，自然从容自若。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一代建宁秀才，老僧失礼了！”

　　　　老和尚哈哈一笑，人虽然骨瘦如柴，花白的胡子却比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长。拉拉胡子后，接着问道：“沐公子，你相信命运么？”

　　　　命运？

　　　　沐风沉吟不语。

　　　　命运和道，一样的虚无飘渺，看不见，闻不到，也听不见。但是，不能因此就否认它们的存在。就像人的自我意识一样，就算把脑袋砍成两半也看不见，摸不着，但有谁能因此就否认意识的存在？

　　　　“信，但不全信！”

　　　　沉吟一会，沐风缓缓地接着说道：“命是命，运是运。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但是，又并非不可改变，不可逆转。尽信命，听之任之或者整天为之忧愁，不如不信。与其一天到晚到处找什么大师算命，还不如脚踏实地，用自己的拼搏和汗水一点点地逆天改命！”

　　　　“哈哈哈，好，好一个逆天改命。但是，沐公子，一个人的命运，真的能改变么？”骨瘦如柴的空无大师意味深长，接着说道：“沐公子，你可相信，你有杀身之祸？”

　　　　“相信，这一路走来，我哪一天没有杀身之祸？”

　　　　沐风坦然一笑。

　　　　青杀口、北流双鬼、刀断流……

　　　　得知是沐铁身边的盲大师要对自己下手后，他就明白，这一路上肯定不得安生。刀断流不是第一个冷血杀手，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盲大师的第二次算计来得越晚，就越可怕！

　　　　“那是路上，现在呢？”空无大师淡淡地笑笑，目光深邃，似乎一眼看透了沐风所有的心思和秘密。

　　　　现在？

　　　　沐风一惊，庞大的神识迅速散发出去。然而，察觉不到一丝敌人的踪迹，甚至，感应不到一丝危险。

　　　　莫非，眼前这个空无大师，就是……

　　　　沐风瞳孔紧缩，猛烈鼓荡体内的祖巫精血，看着盘腿坐在对面的老和尚，蓄势待发。

　　　　沐铁身边的盲大师，实在是太可怕了！

　　　　曾经的黄泉宗宗主，号称黄泉真人的盖世大魔头啊，不仅实力惊人，而且算无遗策。谁能知道，他的下一个手段是什么？谁能料到，下一个杀手是谁？

　　　　“沐公子，你怀疑是我？”

　　　　空无大师一眼就看破了沐风的心思，淡淡一笑。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寒风吹过，沐风突然感觉头上一凉，头顶上方近在咫尺的一颗枣子就掉了下来。距离实在太近了，刹那间竟然来不及躲闪！小小的枣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头顶。力度不大，但已经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这一次，只是一枚凑巧被冷风吹落的枣子，下一次呢？

　　　　“世事难料，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就无从防备。你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来自何方。这，就是命运！”

　　　　空无大师语气平淡，缓缓地接着说道：“沐公子，你虽然为人正直，但杀气太重。加入我们佛宗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你的慧根和学问，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成为我们佛宗最出色，最厉害的一个佛陀。”

　　　　攻心！

　　　　动摇沐风的信心后，趁其震撼，心神不定之际，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的空无大师，终于说出了目的。

　　　　“成为一个佛陀又如何？”

　　　　出乎他的意料，沐风迅速冷静下来，一句反问。没有立马否决，更没有一口应承，让旁边暗暗担心的荆无双松了一口气。

　　　　“大自在，大慈悲，大彻大悟！”空无大师脱口而出，目光深邃，目光中多了一丝期盼，力图度化沐风这个已经渐露锋芒的杀神。

　　　　“大彻大悟之后呢，又如何？”沐风继续追问，脸色平静。

　　　　“这……”

　　　　听他这么一说，空无大师一阵语塞，语气终于不再平淡，脸色不再平静。

　　　　大彻大悟，就是每一个僧人毕生的追求，大彻大悟之后该当如何，还真没有认真地想过。这就像成为佛陀之后，拥有了大自在，大慈悲，但之后呢，令人深思！

　　　　“心中大自在，心中有慈悲，不必逆入空门，一样可以普济天下。满口仁义道德，满口慈悲，一身僧袍也未必没有害人之心！空无大师，你着相了，僧名空无，但还无法做到真正的四大皆空！”

　　　　“哈哈哈，好，好，施主说得没错，贫僧是着相了！”

　　　　空无大师哈哈一笑，迅速反应过来，看向沐风的眼光，多了一丝敬重和欣赏。

　　　　度化不成，反过来差点被动摇佛根，厉害！

　　　　以一篇《莫问天》名震南疆的建宁秀才，果然不同凡响！

　　　　“多谢大师指点！”

　　　　沐风笑笑，微微欠身行礼。

　　　　骨瘦如柴的空无大师虽然另有目的，但其对命运活灵活现的解说，令人深思。不经意之下，对所谓的道，又多了一层认识。道可道，道恒道，世事难料，谁也不知下一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作揖行礼后，沐风刚准备继续向老和尚请教什么是道，请教一些疑问。没想到，还没开口，刚才那个小沙弥就突然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第127章　文人心计（）　
快步走过来后，小沙弥在空无大师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后者脸色微微一变，抬头一看，只见林间小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在一个侍女的陪同下踏着青石小路款款而来。

　　　　身穿一件青色长袍，亭亭玉立，阔绰的长袍也遮不住窈窕婀娜的身材。脸上蒙着一面轻纱，清秀的五官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高高地盘在脑后。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冷漠……

　　　　一个神秘女子，突然到来。

　　　　“大师有贵客来访，在下就不再打扰，先行告退了！”

　　　　沐风站起来作揖，知趣地准备离去。

　　　　神秘女子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同一般，并且，肯定和空无大师这个老和尚相识。这个时候再不自行告退，继续留在这里，那就太失礼了！

　　　　“等等！”

　　　　没等沐风转身，老和尚就一声叫了起来，顿了顿，缓缓地接着说道：“沐公子，如果不急着赶路，不妨到山下何家的祖坟走一走！”

　　　　何家祖坟？

　　　　沐风有些意外，略微迟疑后也没有继续追问，道谢后扶着荆无双转身下山。

　　　　“沐风哥哥，老和尚又在打什么哑语，何家祖坟关我们什么事？”荆无双饶是聪明玲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老和尚的用意。

　　　　“谁知道呢？不过，我想，这个老和尚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沐风淡淡一笑，没有在荆无双面前多说。

　　　　虽然不知道老和尚的真正用意，但他心中隐约觉得，这或许和被自己收到十八血巫令旗内的女鬼何流霜有关。

　　　　上山难，下山也不轻松，尤其是扶着一个大病初愈的柔弱女子。

　　　　山路崎岖难走，有些地方，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路又窄又险。为了预防万一，到了后来，沐风干脆一路背着荆无双走下去，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健步如飞。遇到上山的香客，再不时站到一边让一让。下到山脚后，夕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为了预防万一，沐风没有直接前往何家祖坟，而是把荆无双背回了何家老宅，把她放下来。加持阳血阵的威力，重新滴一圈精血上去，“双儿，我去看一下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地上这个圆圈！”

　　　　“好！”

　　　　荆无双乖巧地点点头。

　　　　虽然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沐风在一起，但她明白，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只是是给沐风增加负担而已。为了让他放心，一个人静静地待在房内。

　　　　“有什么事情，可以捏碎这道符文，我马上就能赶回来！”

　　　　沐风怀里取出一道巫符，塞到荆无双手里。

　　　　这是最简单的一道巫符，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也没有防御力，只是在上面叠加了一道符文而已。但只要一捏碎，自己立马就会有所感应，简单但实用。

　　　　“嗯，沐风哥哥，你也小心！”

　　　　荆无双站在阳血阵内，忧心忡忡地目送沐风远去。

　　　　呼……

　　　　虽然是夏天，但夜幕降临后，野外也冷风阵阵。尤其是何家大宅后山，越发的阴冷。一眼看去，一座座坟头冷冷地耸立在黑暗中，几团磷火远远的若隐若现，远方不时传来几声夜莺般的啼哭，让人心里一阵阵发毛。

　　　　在朦胧的月色下，沐风连火把都不打，一个人孤身来到了何家大宅的后山。

　　　　何家祖上，也曾人丁兴旺，可惜，到了何员外这一代就只有一根独苗了。何家大小姐何流霜一死，更是彻底断了香火。所以，当年何老员外夫妇才会那么伤心，在一年之内相继离开人世。几十年来，一座座坟头由于无人打理，早已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甚至有些坟头都已经快被山洪冲平了，一派萧瑟。

　　　　“流霜姑娘，出来吧！”

　　　　确认周围没人后，沐风祭出十八血巫令。霎时间，阴风阵阵，曾经的何家大小姐何流霜化作一片白雾从旗帜上渗出来，慢慢地凝聚成形。

　　　　“爹……，娘……”

　　　　这一次，阴森森的女鬼不再对沐风作势欲扑，也许是想明白了，也许是顾忌沐风强大的实力。迅速向父母的坟墓飘过去，扑在斑驳的墓碑上泣不成声。

　　　　当年，自己为情自杀，本以为一了百了。谁能想到，竟然连累父母一起伤心离世，让昔日首屈一指的何府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何流霜心里，在滴血！

　　　　抚摸着父母双亲的墓碑，这一刻，她感到了深深的后悔，明白自己当年是多么的愚蠢。

　　　　自己投井自杀，得到了什么？

　　　　亲者痛，仇者笑，除了白白便宜了无情的负心郎。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财富没了还可以再去赚，功力没了还可以再修炼，唯独来自父母的亲情，永远不会变质。没了，就是真的没了。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悔之莫及！

　　　　“流霜姑娘，节哀顺变吧，看看你们何家的祖坟，有没有什么不同！”沐风静静地站在何流霜身后，小声安慰。

　　　　看着伤心欲绝的何流霜，突然间，他就想起了自己身患重病的母亲，想起了她虚弱的身体和憔悴的脸庞。暗暗决定，从毒宗归来后，无论如何也不再和母亲分开，就算到遥远的江陵府求学，也要带着母亲一起前往。

　　　　子欲养而亲不在！

　　　　他暗暗发誓，绝不让那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

　　　　“嗯！”

　　　　何流霜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后站起来，仔细打量这片曾经无比熟悉，小时候来了不知多少遍的祖坟。然而，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良久，看着沐风疑惑地摇了摇头。直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沐风这个神秘的书生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到这里。

　　　　既然空无大师那么说，肯定有深意！

　　　　见何流霜这个女鬼什么也没发现，沐风没有放弃，仔细打量。最后，干脆闭上双眼，屏心静气，用神魂静静地感应，站着一动不动。良久，就在何流霜都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眼睛霍然睁开，指着最高的一座坟墓说道：“流霜姑娘，那座坟埋的是什么人？”

　　　　“具体不清楚，据说，好像是我们何家族谱有了记录以来，最老的一个祖先的埋骨之地！”何流霜疑惑地看着沐风，一头雾水，不知他的用意。

　　　　何家先祖？

　　　　沐风若有所思，也不说话，脚尖在地面上用力一点，几个起落就来到了这座最高、最大的坟墓前。转了一圈后，就在何流霜担心他会不会把祖先骸骨挖出来的时候，只见他右手一伸，按在古老的墓碑上。跟着，轻轻一用力，就把整块墓碑拔了出来。

　　　　在朦胧的月色下仔细一看，墓碑露在地面上的半截没什么异样，但埋在土地的下半截，却不知什么时候包上了一层厚厚的铁皮，上面刻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或者说，符咒。厚厚的铁皮，不少地方已经生锈，显然已经在地下埋了多年。

　　　　“啊……，这……，这是谁干的，是谁这么歹毒？”

　　　　何流霜失声惊叫，虽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铁皮上阴森森的符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话音刚落，突然心中一动，脑海里浮现了一个道貌岸然，看起来一表人才的书生，“何玄高，莫非……，是他？”

　　　　“狠，杀人不见血，用别人祖上积下的阴德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成全自己的前程，果然够狠！”

　　　　沐风眉毛一扬，脸色冰冷。暗暗希望，女鬼何流霜当年所碰到的那个上京赶考的书生，和自己认识的士大夫不是同一个人。

　　　　身为一个书生，各种各样的书籍他都看了不少，其中，就包括一些阐述风水命运的书。在这方面虽然远远不如麻一道人和空无大师这种高手，但也略知一二。在别人的祖坟上铁皮包墓，刻上毒咒，这可以说是最损，最阴狠的一种偷天换命的阴招了。

　　　　“沐公子，你神通广大，求求你格外开恩，带我行走天涯，找到何玄高那个恶人，让我亲手杀了他！小女子无以为报，下辈子，不，世代给您做牛做马！”

　　　　女鬼何流霜神情坚毅，双眼通红，边说边跪在沐风面前。

　　　　这些年来，她本以为何玄高那负心人只是无情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还如此歹毒！此仇不报，有什么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