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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许你十里红妆，你许我一生一世，如何？

　　　　我许你一生一世，我等你。

　　　　青丝相互缠绕，情窦初开的少女面色含羞，依偎在胸怀大志的情郎怀中，许下一生诺言。阳光明媚，岁月正好。

　　　　香茗从睡梦中醒来，意识还在混乱的迷蒙中徘徊，找不到出路。用绣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明明刚从午睡中醒来，却觉得灵魂异常疲惫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什么。香茗想，或许是因为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缘故，所以疲惫了一些。

　　　　轻击叩门，泷月推门进来，给香茗递上一杯祁门红茶，那略显甜味的茶水抚平了她内心的担忧，香茗闭上眼眸：“几时了？”

　　　　“下午四点了，老板。”泷月静静的站在香茗的身旁。

　　　　香茗揉了揉额角，整日在这店面里，早已忘记了时间，昏暗的屋子，阳光都无法进来，幽幽的沉香在空气中漂浮。只是香味略显沉重。

　　　　“浴佛节，明天就是，下去准备准备，浴佛。”香茗将茶水倒到地上，“让寒月沏一杯婴茶……端来就是。”

　　　　泷月看着香茗，似乎有话要说，但是香茗却无心再听其他，早就已经疲惫了。

　　　　泷月开门出去，掩上门。屋子里的香炉上面袅袅的香烟晃了晃，一个白色的苍老女子出现在虚幻中，她漂浮着身子，晃到香茗的椅子旁：“香茗。”

　　　　“我猜也是你该出现了，毕竟是浴佛节了。”香茗点了点头，“我做梦了，梦到你生时的模样，让我扰了心，疲惫不堪。”

　　　　“你生灵过于敏感，每到我醒来时，都会被我过重的怨气干扰，实在抱歉。”

　　　　“总要有人承受，等到你化去怨气，到时候，你这苍老的面容就能恢复，坠入轮回，一切便当是了了。”香茗摇头道，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暗了，“这香气太浓烈，压着灵魂，沉重了些。”

　　　　香茗顿了顿，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叹息一声：“几日前，我听来这里的客人唠嗑道，说是郊外的那座山，要修建成观光区，修整一翻，届时……不去拜一拜吗？明天，浴佛节，你的怨气可能就要随着浴过佛的泉水一般消失，重新坠入轮回，忘记前尘往事，拜一拜吧。就当割断情思，如何？”

　　　　“他早已不知道在轮回中来回几许，早已没有情可言，算了。”

　　　　“你虽然如此说，但是你的怨气却让你的灵魂都是一副苍老的模样，没有办法恢复昔日的容颜。你若真的放下，何须拜这香炉中困了几百年？”

　　　　她飘到窗口，用袖子掩面，挡住外面的阳光，咬了咬唇，道：“你忘了，我是怨鬼，若不是有你庇佑，早就已经被浩然正气打散，出不去的。”

　　　　“我帮你，青丝三千，斩断了，你便能获得重生，如若不然，你就要在这里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无论如何，造化在你，莫要心伤。”香茗点头应允，这时敲门声起，寒月端着茶盏走来，瞧了瞧化作烟尘消散的苍老女人，将托盘放到茶桌上退下。

　　　　烟尘重新聚成人形端起茶杯，嗅了嗅：“好浓郁的活气，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要怀疑你害人取活人的寿辰做茶增强修为。”

　　　　婴茶，犹如新生婴儿一般拥有强烈的生命力的茶叶，濒死之人喝了，有续命的功效，死人喝了可不惧怕日光，在白天出没于人世。

　　　　“喝了它，它能使你不惧日光一天，掩盖死气。”香茗推开门，“明天子时，你万要归来，过了时辰，你怕是有危险。柳儿，你要记牢了。”

　　　　柳儿喝下茶水，死气被白色的活气取代，苍老的古装老妪，在屋子里坐了些许，然后起身推门离开。

　　　　江南十里如画，烟柳画桥，流水人家。

　　　　柳家小姐柳儿出门游玩，在双龙戏珠桥上，撑伞向桥下水道望。

　　　　随从瞧了瞧天色，道：“小姐，这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怕是不多时就要降雨了，我们快些回去吧，莫要受凉了。”

　　　　“再等等，急什么？“柳儿指了指水道一艘草棚船，道：“你看那个公子，穿的绫罗绸缎，腰环价值不菲的江南水玉，可是却乘那么一艘破船。”

　　　　随从瞧了瞧柳儿说的那人道：“小姐，那是高原外的独子。”

　　　　“高员外？莫不是那个十三岁就考上秀才的天才？”柳儿问道，“原来他就是高岑文，看这模样，倒是个俊秀才。”

　　　　言罢，又仔细的看了看，捂住了心口，心脏激烈跳动着，她脸上微微潮红，突的羞涩的笑了笑。一旁的随身丫头瞧见了，用手帕捂嘴轻笑道：“小姐，你现在的模样，真像崔莺莺见了情郎时的模样。”

　　　　少女的心思被击中，柳儿的面上又添上几许桃红，羞怒的斥道：“贫嘴的丫头，说什么情郎？小姐我不过十三岁，什么情不情的！女孩子家家，知不知羞啊！”说罢，转身急急的往回走。后头的丫鬟小厮连忙跟上。

　　　　小厮瞅了那个丫头一眼，道：“小姐不要跟我们置气，可是那方家小姐不过十岁年纪，不也定了亲事么？”

　　　　“没完没了了，都给我住嘴！”柳儿气急。

　　　　下了桥头，又蓦的停住了脚步，控制不住的转头往那草棚船看，巧的是，高岑文正往这边瞧，十五岁的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秀，眉目俊朗，只是和柳儿无意的对上一个眼神，柳儿便慌忙的别开视线。

　　　　糟了，莫不是他发现我在偷看他？

　　　　少女的心思一下子就乱了。

　　　　柳儿慌慌的扫视了一下，指着一个河道边卖胭脂水粉的摊位道：“我们快过去瞧瞧。”

　　　　随手拿起一盒打开盖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只是那眼神还时不时的在河道上转悠着，看到高岑文的目光已经转向那边，柳儿悄悄的松了口气，心道：“他大概只是认为我在买胭脂，不会发现我在偷窥他。”

　　　　命令随身丫头付了钱，回柳府的路上，那丫头奇怪的问道：“小姐，你从来不用这劣质的胭脂，那你买它做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扭着丝帕：“你懂什么？”他那里是为了买胭脂，而是怕两手空空而去，被聪明人才出女儿家在偷窥别人家公子，这不是丢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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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花——誓言
　　　　第二日，柳老爷命人找来柳儿，柳儿刚刚踏入屋子，就瞧见一个中年男人身旁站着的俊俏少年，心脏突然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柳儿连忙低下头——高岑文？他怎么在这！

　　　　“爹，您找我？”柳儿乖巧的站到柳老爷的身边。

　　　　柳老爷将中年男人介绍了一番后，柳儿喊了一声“高伯伯”，柳老爷说道：“高少爷天资聪颖，我找他来，希望他来教教你诗文，学学知识，去去我们商贾之家的铜臭味。”

　　　　柳儿心思倏然一开，羞怯的想：“这难道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于是，从此的每两日，高岑文就会来柳府一趟，说是教导柳儿学学诗文，认认字，倒不如说高柳两家是有意让两个孩子培养感情。

　　　　两个人每一次会面，柳儿都对高岑文的感情加深一番。高岑文确实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年纪虽小，但是读的书倒是不少。对于那些名著，张口就来，虽然算不上学富五车，到时比起一般的秀才，还是好上不少。而且，高岑文记忆力尤为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且他极其有吟诗作赋的才华，往往瞧一瞧盛开的桃花，艳丽的腊梅，便能吟出一首好词好诗。正让温婉的柳儿都芳心暗许。

　　　　而柳儿的知书达理，更是让高岑文欣赏不已，柳儿虽然是富家小姐，但是从来都不摆富家小姐的架子，对待下人宽容；虽然出生在商贾之家，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书卷气，说起话来温温软软的，加上女孩子的娇羞的敏感心思，这都让高岑文对柳儿抱有一种好感。

　　　　或许是两人姣好的面容惹得对方情窦初开，或许是冥冥之中真有情缘存在，投了缘分。高岑文和柳儿的感情确实是越来越好，开始一日不见对方就想念，到了灯会庙会花会，两个人便如同订了亲的男女一样到夜市上游玩。

　　　　这样过了三年，柳儿十六岁了，到了大姑娘的年纪，已经可以定亲论嫁了。

　　　　四月六日这一天，因为还有两日就是浴佛会，柳儿和随身的丫鬟去寺庙拜佛，在大堂里跪在佛祖面前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高岑文的面容，面上不禁羞红了，她闭上眼祈祷，然后走到求签的地方求签，签文颠出木筒，落在一个穿白衣的人脚边，她刚准备伸手捡起，就被白衣的人捡了起来，这是一个清冷的女子，面色略显苍白，身上飘着复杂的香气，茶香和香料混在一起。这个女子瞧了一眼签文，眉头微微蹙了，她道：“这是你的签文？”

　　　　柳儿点了点头，接了过来，上面写着三个字：“荼蘼花。”

　　　　白衣女子上上下下细细看了柳儿一番：“你可是来求姻缘的？”

　　　　柳儿应了一声，白衣女子叹息了一口气道：“我是这寺院方丈的好友，你我看来是有缘人，以后恐怕会在见面，若是你以后……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说罢，便施施然离开了，从头到尾，柳儿都没能回上一句完整的话。

　　　　柳儿看着这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心中奇怪，想起手中的签文还没有找小和尚解，小和尚瞧了瞧柳儿的签文，提笔写道：“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柳儿拿着签文准备回柳府。

　　　　到了家，恰巧柳老爷找她，柳儿到了书房。

　　　　柳老爷看了看自己女儿，笑道：“刚从寺庙回来，累不累？”

　　　　柳儿摇了摇头道：“女儿不累，不知道爹爹找女儿有何事？”

　　　　柳老爷笑呵呵的看着她，柳儿正是二八年华，面容清秀娇美，加上那温婉的气质，柳老爷是越看越得意，越看越高兴：“柳儿啊，你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爹爹想过了，想给你把亲事定下来。我和你高伯伯商量过了，两家交情好，而且你和岑文也甚是熟识，高伯伯想上门下聘。但是爹爹想还是问问你的意见，这毕竟是关系你的一生。所以啊，柳儿，你觉得岑文这孩子如何啊？”

　　　　柳儿早就已经羞红了脸，低着头，扭着帕子道：“所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切全凭爹爹做主，女儿……女儿没有意见。”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柳老爷高兴的捋了捋胡须，“但是岑文说了，他不能这样简简单单的和你成亲，他想考出功名来，明年他及笄了，好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柳儿脸红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岑文他想，何时进京？”

　　　　柳老爷说道：“明天。”

　　　　柳儿听了急急忙忙的跑到自己的别院，对着自己随身的丫头说到：“小红，你快去高府去请高公子，就说，就说我有事找他。”

　　　　然后，柳儿翻出早就已经做好的香囊拿在手里，两刻钟后，高岑文来到柳儿的别院。一身儒雅银边玄色长袍，踩着缎面软底黑靴，俊朗的外表，越发是个公子哥了。

　　　　“岑文，你来了。”柳儿站起来，握着锦囊羞涩的笑了笑。

　　　　高岑文点头坐到凳子上：“小红说你找我？”

　　　　柳儿面色潮红了一下道：“我、我听我爹说，高伯伯要来我家下聘礼，岑文，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柳儿难道有异议？”不可能啊，她每每看见自己都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那心思一目了然啊。

　　　　柳儿摇了摇头：“岑文，我自然愿意，但是，你……你可是……”

　　　　“我若不喜欢你，我为何要答应？”高岑文笑出声，原来她就在担心这个，“而且，我还准备考取功名后，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我高家的大门，如此，柳儿你还担心吗？”

　　　　柳儿笑出声，心中的忐忑终于没了。将手中的香囊递给高岑文，高岑文接过手，简简单单的看了几眼，就发现，那细密的针脚定然是用了心思的。柳儿笑了笑道：“这个香囊，我好久之前做的……我想，我如此说了，岑文明白吗？”

　　　　高岑文哈哈大笑，心中愉悦到达了一个顶峰，伸手握住柳儿放在桌子上的柔荑，娇嫩的十指，都显示这个女子多么需要爱护。他说道：“我定然会护你一生。”

　　　　——————————————————————————————————————————————————————————————————黑匣子：作者——有女情窦开啊……

　　　　路人甲——咱们都老了，再也热情不了了。

　　　　作者——那是因为肾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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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花——破灭
　　　　夜星凋零，月光黯淡。微冷的春风吹过树梢，淡淡的香气弥漫。

　　　　呆在自己闺房的柳儿，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和当年送给高岑文香囊一模一样刺绣的香囊，放在手中摸索。

　　　　这本就是一起做的。

　　　　时间重视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迅速，只是转眼之间，高岑文便离开了许久。

　　　　一年，两年，三年……，八年过去了柳儿却仍未能等到高岑文归来，自古女子，面容易老，岁月不怜惜。柳儿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恰逢好岁月的女子。她变成了老姑娘，不再拥有少女一般细嫩的肌肤和稚嫩的脸庞。

　　　　柳老爷劝告柳儿，解除婚约，高老爷也面有难色的点头同意，毕竟自己的儿子多年未有音讯，虽然说凡事往好处想，可在科考途中丢了性命，比比皆是，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耽误了少女的终身大事吧？

　　　　柳儿摇头，咬破下唇道：“孩儿遵守约定，一定要等到岑文归来。若真是他遭遇不测，定要听到确实的消息不可。如若不然，我愿意等他一生一世，决不食言！”

　　　　他许她十里红妆，她许他一生一世，决不食言！

　　　　柳儿拿出那套自从高岑文离开后就开始制作的嫁衣，细细的摸索着，泪水在眼眶中缓缓的流动。当年高岑文离开时候，他和她约定，当他归来之时，无论是否中了举人，她都要穿着新娘服来迎接他。

　　　　自从高岑文离开那一天开始，她就盼着他回来，她开始买布做嫁衣。

　　　　微暖的春风从开着的窗户溜进屋子在闺房里肆意一番，搅动春花的点点香气。

　　　　春风不解愁滋味，朝霞不明晚霞伤。

　　　　又过了几年，柳儿早已经过了待嫁的好年岁，再也没有良人可循。现在摆在她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等一个可能一生都不会归来的男人，二是找一个死了妻子或者要纳妾的老男人匆匆把自己嫁掉。

　　　　柳儿没有犹豫，还是在等着。

　　　　终于，在高岑文离开第八年的年岁，高岑文寄回家书。

　　　　高老爷收到信没开封就命人把柳儿唤来高府。

　　　　信上说，高岑文在下个月初一便会归来。并言，他已经重了举人，做了官员，回来要侍奉老父亲，光宗耀祖。

　　　　那字迹八年未变，柳儿看到熟悉的字迹，心中异常激动。

　　　　而那封信，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柳儿一个字，而被高岑文归来的消息激的激动的流泪的柳儿，却不曾注意。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回来了，岑文终于要回来了！

　　　　柳儿早在高岑文归来那天的大清早，天未亮便起来了，翻出当年在水道边的胭脂水粉摊位买的劣质胭脂，将做好放置了近八年的嫁衣穿在身上，然后，急急忙忙的出府，来到当年送走高岑文的短亭等他。

　　　　昔年昔日送君离去肝肠寸断，今昔今日迎君归来心花怒放。

　　　　柳儿可坐不住，在短亭旁踱步来去。高家人不曾远道相迎，一是因为搞来也心生怨恨，虽然独子回家，但是八年不曾传来任何让人安心的消息，二是因为高老爷还在家里布置一些东西。

　　　　这个时节，正是四月初一，清早还是凉了些，单薄的嫁衣被晨露沾湿蹭上泥土，将好看的婚服染上一层污泥。

　　　　柳儿等到日出，等到晌午，等到傍晚日落，霞光布满西天。高岑文还没回来。柳儿心中满是失落，她想，莫不是他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