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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两卷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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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宋收起扇子,道:“这……”

  他续道:“我打算过几日收成玉当干女儿,你意下如何?”

  连宋:“……”

  凤九一向其实是个不大拘小节的仙,但这样的性子,偶尔拘了一回小节,这个小节却生出了不小的毛病,会有多么的受伤也就可想而知。

  同东华的这桩事,令凤九伤得十分的严重,在团子的庆云殿中足足颓了两日才稍缓过来。但终归是存了个心结,盼望谁能帮助她解开。白浅是不行的。

  于是,凤九踟蹰地打了个比喻去问团子,道:“倘使你曾经喜欢了一个姑娘,多年后你与这姑娘重逢。”她想了想,该用个什么来做类比才足够逼真,良久,肃然地道:“结果却让她知道你现在还在穿尿布,你会怎么样?”

  团子瞪着她反驳:“我已经不穿尿布很久了!”

  凤九严谨地抚慰他:“我是说假如,假如。”

  团子想了一会儿,小脸一红,难堪地将头扭向一边,不好意思地道:“太丢脸了,这么的丢脸,只有凤九你见着过去的心上人,结果却把肚兜掉在对方面前那样的事才比得上了。”继续不好意思,又有点代入地挣扎:“那样的话,一定会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的啊。”

  这之后,微有起色的凤九又连着颓了三四天。直到第四晚,白浅指派来的仙侍递给凤九一个话,说前几日承天台上排戏的几位歌姬已休整妥帖,夜里将在合璧园开一场巾帼女英雄的新戏,邀她一同去赏。这才将她从愁云惨淡的庆云殿中请出来。

  合璧园中,新搭的戏台上一团女将军穿得花里胡哨,伊咿呀呀哼唱得热闹。

  白浅握着一把白绸扇,侧身靠近凤九,道:“近几日,天上有桩有趣的传闻谣传得沸沸扬扬,不晓得你听说没有。”咳了一声:“当然其实对这个事,我并不是特别的热衷。”

  凤九兴致勃勃地端着茶凑上去,顿了顿,有分寸地道:“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不热衷,其实我也不热衷,但,你姑且一讲。”

  白浅点了点头,缓缓道:“诚然,我们都不是好八卦他人之人,那么你定是料想不到,从前我们一向认为很是耿介的东华帝君,他原是个不可貌相的,你三百多年前同他断了那趟缘法,我看也是天意维护你,当真断得其所。”

  凤九肃然抬头。

  白浅剥开一只核桃:“听说,他竟一直在太晨宫里储了位沉鱼落雁似的女仙,还对那女仙荣宠得很。”

  凤九松了手中的茶盏,半晌,垂眼道:“如此说,这许多年他未曾出太晨宫,竟是这个因由?”笑了一笑:“诚然,身旁有佳人陪伴,不出宫大约也感不到什么寂寞。”



  白浅将剥了一半的核桃递给她:“你也无须介怀,终归你同他已无甚干系,我将这桩事说来,也不是为的使你忧心。”

  凤九打起精神,复端起茶杯,道:“也不知被他看上的是谁。”

  白浅唔了一声,道:“我同司命打听了一遭,当然我也不是特意地打听,我对这个事并不是特别地有兴趣。只是,司命那处也没得来什么消息。私底下这些神仙之间虽传得热闹,对那女仙也是各有猜测,但东华和风月这等事着实不搭,除了他的义妹知鹤公主,他们也猜不出还有谁。不过,先不说知鹤这些年都在下界服罪,依我看,不大可能是她。”凤九端着杯子,出神地听着。

  白浅喝了口茶润嗓,又道:“关于那女仙,确切的事其实就只那么一件,说六七日前东华携着她一同在太晨宫里泡温泉时,正巧被连宋神君闯进去撞见了,这才漏出一星半点关于这个事的传闻来。”

  白浅的话刚落地,凤九一头就从石凳上栽了下去,扶着地道:“……泡温泉?”

  白浅垂着头诧异地看着她,得遇知音似地道:“你也觉得惊讶?我也惊讶得很。前日还有一个新的传闻,说得条分缕析,也有一些可信。连宋君属意的那位成玉元君,你识得吧?从前我不在团子身旁时,还多亏了这位元君的照应。据说其实这位成玉元君,就是东华帝君和那女仙的一个私生女。”

  凤九撑着桌子沿刚刚爬起来,一头又栽了下去。

  白浅伸手将她拉起来,关切道:“你这个凳子是不是不太稳便啊?”

  凤九扶着桌沿,干笑道:“是台上的这个段子演得太好,令人心驰神往,情不自禁就有些失态。”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一篇瞎话,趁机瞄了一眼戏台,看清演的到底是什么,眼角一抽。

  明晃晃的戏台上,正演到英武的女将军不幸被敌国俘虏,栓在地牢的柱子上,诸般刑训手段,被虐待得十分的凄惨。

  白浅遥望戏台,目光收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凤九:“原来……你好的竟然是这一口么……”

  “……”

  凤九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明确:她是一个寡妇。

  凡界有一句家喻户晓的俗谚:寡妇门前是非多。凤九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寡妇,门前却没染上半分的是非,并不是自己这个寡妇当得如何模范,而要归功于青丘的八卦氛围没有九重天的浓厚。但今日这一场戏听得她十分忧心,她觉得,似她这般已经当了寡妇的人,着实不好再被卷进这种染了桃色的传闻。纵然是和东华的传闻,赶在三百年前,是她想也想不来的好事。

  凤九有一个连白浅都比不上的优点。白浅是一遇上琢磨不透的事,不琢磨透不完事,她则是全凭本能行事。她觉得自己的优点最大的其实并不是厨艺,司命夸奖她执着时是真执着,放手时是真潇洒,她一向也觉得自己的行事对得起这个名号。


  前些时日是她没有做好准备,但后来她想起了自己的一条座右铭。她活了这么三万年,身边累起的座右铭何止成千上万,是以这一条她刨了好些日子才重新刨出来,“不同和其他女人有牵扯的男人好,和其他男人有牵扯的男人也不行”。她曾经要死要活地喜欢过东华,那时是真执着,但是东华没有看得上她,还很有可能看上了别人。她觉得这个事儿,就当是从来没有过罢,本来这个事儿,对东华而言可能就从未有过,如今她想得明白了,旁的仙如何对东华,她也如何对他,这个方是正道,当然能躲还是躲一躲,免得生些什么不必要的枝节。

  她认请这个事,就开始十分注意同他保持一个距离,但不晓得近来这个距离为什么越保持越近,她考虑了良久,觉得应该再采取一些手段,将他们俩的距离努一把力保持得更远一些。

  但她刚刚做下这个决定,就十分迟钝地发现,右手上常戴着的叶青缇送她的那只茶色的水晶镯子不在了。那是十分要紧的一个镯子。

  她仔细地回想片刻,弄明白,应是那一夜掉在了东华太晨宫的后府。

  在他们保持一个更加遥远的距离之前,她还得主动去找他最后一次。

  正是风口浪尖,行事更需得低调谨慎。但,欲不惊动旁人晤得东华一面,却是件难办之事。

  凤九一番思量,想到了五月初五,心中略有盘算。东华身为天族的尊神,如今虽已半隐居在一十三天,到底还有一些差事尚未卸给天君,比如,掌管仙者的名籍。有道是“着青裙,上天门,谢天地,拜东君”,每年的五月初五,大千世界数十亿凡世中因清修而飞升的仙者们,皆需登上三十六大罗天,在大罗天的青云殿中虔诚地拜谒一回东华帝君,求赐一个相宜的阶品。

  而一向的惯例是,待朝会结束,朝拜的众仙散去,东华会顺便检视一下青云殿中的连心镜,再逗留个一时半刻。凤九便是看中了这一时半刻。且,她自以为计较得很是周密。

  #微三生#

  罪证一:

  不久以后,东华向凤九求婚。

  凤九:“你不怕未来我拉低你儿子的智商吗?”

  东华:“担心,不过我算了下,就算被你拉低了,他还是会高于平均水平。”

  凤九:“…善意地说句假话你会死吗?一天不奚落我你会死吗?”

  东华:“不会。”

  凤九:“那…”

  东华:“但会睡不着。”

  凤九:“… ”

  罪证二:

  团子唉声叹气地蹲在东华身旁:“我今天有点难过。”

  “嗯?”

  “我在班上第一个背出来大般若波罗密多经。”

  “然后?”



  “但是夫子没有夸奖我,他说我父君在我这个年纪都会倒着背这个经书了,我弱爆了。”

  “那很正常。”

  “为什么?”

  “因为你爹娶了你娘,遗传给你,就被拉低了智商,看开点”

  “…”

  罪证三:

  有一阵子不晓得东华从哪里听说凤九的厨艺好,每天传她来给自己做饭。

  有一天凤九终于忍不住反抗:“虽然帝君你地位着实尊崇,但作为青丘的女君,让我顿顿来给你做饭其实不合适,”

  东华:“我不介意。你介意?”

  凤九:“……对,我介意!”

  东华:“哦,那你克服一下。”

  凤九:“……”

  罪证四:

  凤九最近感觉到一些成长的烦恼,一一去请教熟人该如何对待。

  夜华君:“我这么忙,你觉得我有时间烦恼?”

  白浅:“我?我一向是让别人烦恼,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烦恼。”

  成玉:“呀,你说的是葵水吗?你怎么现在才来葵水啊!”

  东华:“…成长?你成长了?哪里?胸?我没有觉得。”

  帝君,you win

  五月初五,鸾鸟合鸣,天雨曼陀罗花,无量世界生出六种震动,以示天门开启迎八荒仙者的祥瑞。

  凤九原本做的是一大早去青云殿外头蹲点的打算,临了被团子缠住大半个早晨,好容易甩掉近来越发聪明的团子,一路急匆匆到得三十六天天门外,却并未听闻殿中传出什么朝拜之声。

  凤九揣摩着,大约朝会已散了。抽出一张帕子做揩汗状,掩了半张脸,问一个守门的小天将:“帝君他……一个人在里头?”

  小天将是个结巴,却是个很负责的结巴,拦在天门前道:“敢,敢问仙,仙者,者是,是何……”

  凤九捏着帕子,把脸全挡了,只露出个下巴尖儿来,道:“青丘,白浅。”

  小天将一个恭谨大礼揖地:“回,回上神,帝君,确,确然,一人在,在里头。。。”

  凤九叹了声来得正是时候,道了声谢,又嘱咐:“对了,本上神寻他有些私事相商,暂勿放他人入内,回头自会多谢。”话罢仍是捏着帕子,要拐过天门。

  小天将不敢阻挠,却也不愿就这么放行,抓耳挠腮地想说点什么。

  凤九拐回来:“见到本上神,你很激动?”想了想,道:“你有没有帕子,本上神可以给你签个名。”

  小天将拨浪鼓似的摇头,比划着道:“帝君,君他一人,在,在。。。”

  凤九顿了一阵,了悟点头:“他一个人待着已有些时辰了?”又道:“你却是个善解人意的,那我得赶紧着去了。”话罢果真十分赶紧的就去了。



  直到凤九的背影一路分花拂柳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天将快急哭了,终于从喉咙里憋出方才没能一气呵成的后半句话:“一人、在殿里、会、会见、众、众仙,不、不便、相、相忧啊。”

  三十六天的青云殿乃是九重天界唯一一处以青云为盖,碧玺为梁,紫荆为墙的殿堂,速来贵且堂皇,但好在并不只金玉其外,倒很实用,隔声儿的效果更是一等一的好。奈何凤九并无这个见识,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行至殿门处,谨慎的贴着大门听了好一会儿,未听得人声,便觉得里头确然只得东华一人。

  凤九幼时得白真言传身教,讨债的事,尤要戒寒暄一事,一旦寒暄了就不能成事,讲究的为三个字:快、准、狠。那镯子确然是落在东华的后府,但不得不防着他拒不承认,如此,更要在一开始便?足气势一口咬定,将这桩事妥帖地硬塞到他的头上,才好让他给一个十全十美的交代。

  凤九酝酿了一时半刻,默念了一遍白真教导的三字真言,快、准、狠,深吸了一口气,既快又准又狠地……她本意是一脚踢开殿门,脚伸出去一半微觉不妥,又收回来换手去推,这么一搅,酝酿了许久的气势顿时趋入虚颓之势,唯一可取之处是声儿挺大,挺清脆,响在高高的殿堂之上,道:“前几日晚上,我的茶晶串子是不是落在你那儿……”最后一个疑问加质问的“了”字发音了一半,硬生生折在了口中。

  青云殿中有人。

  不只有人,有很多的人。

  凤九愣愣望着躬身伺立于殿堂两侧的长串仙者,都是些布衣布袍,现见得还为册封什么仙位。跑在金銮之下的一个仙者手持笏板,方才许是正对着东华陈诵己身修仙时的种种功德。

  此时这一长串的仙者定定的望住凤九,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唯一没有表现出异色的是高坐在金銮之上的东华。他漫不经心的换了只手,撑着銮座的扶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凤九怔了一瞬,半只脚本能的退出大殿门槛,强自镇定道;“梦游,不小心走错地方了。”说着另一只脚也退出朝堂,还伸出手来要体贴的帮诸位议事的仙者重新关好殿门。

  东华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那个镯子,”顿了顿,“的确落在我这儿可。”

  凤九被殿门的门槛绊了一跤。

  东华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盈盈生辉的白玉簪,淡淡道:“簪子你也忘了。”

  殿中不知谁猛咽了口唾沫,凤九趴在地上装死。

  朝堂一派寂静,东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地、从容地、缓缓地道;“还有这个,你掉在温泉里的簪花。”顿了顿,理所当然的道;“过来拿吧。”

  凤九捂着脸扶着门槛爬起来,对这一帮震惊的已不能自己的仙者,哭腔道:“我真的是梦游,真的走错地方了……”



  东华撑着腮;“还有……”作势又要拿出什么东西。

  凤九收起哭腔,一改脸上的悲容,肃穆道:“啊,好像突然就醒过来,灵台一片清明了呢。”

  恍然大悟的;“应是亏了此处的灵光大盛罢。”

  上前一揖,凛然道:“此番,确然是来找帝君取些物什的,没走错地方,劳烦帝君还替我收着。”

  不好意思又不失腼腆的:“却一时莽撞扰了众位仙友的朝会,着实过意不去,改日要专程办个道会同各位谢罪呢。”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做下来,连她自己都十分的惊讶,十分地佩服自己,东华却仍是没反应,重仙则是克制着自己不能有反应。

  凤九咬了咬牙,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丹墀,东华撑着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垂头丧气的一幅悲容,眼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笑,立刻又淡下来,伸出右手,十指修长,手上放着一只镯子,一柄簪,一朵白簪花。

  凤九有点茫然。

  东华慢悠悠的;“不自己拿,还要我送到你手里?”

  凤九垂着头飞快地一件一件接过,装得郑重,似接什么要紧的诏书,接住后还不忘一番谦恭的退下,直退到殿门口。强撑过这一段,强压抑住的丢脸之感突然反弹,脸上腾地一红,一溜烟地就跑了。

  青云殿中众仙肃穆而立,方才一意通报自己功德的仙者抱着笏板跪在地上,瞧着凤九远去的背影发呆。亏得东华座下还有一个有定力的仙伯,未被半路杀出的凤九乱了心神,殷切地提点跪的仙者;“先前正说到百年前你同一头恶蛟苦斗,解救了中荣国的公主,后来这个公主要死要活地非嫁你不可,仍被你婉拒了,”被东华瞥了一眼,识趣的刹住舌头,咳了一声,威严的沉声道;“那……后事如何了,且续着方才的罢。”

  青云殿散了朝会的这一夜,依行惯例,应是由天君赐宴宝月光苑。

  新晋的这一堆小神仙们,除了寥寥几个留下来在天上服侍的,大多是分封至各处的灵山仙谷,不知何日再有机缘上天来参拜,得遇天君亲临的御宴,自是着紧。

  宝月光苑里神仙扎堆,头回上天,瞧着什么都觉得惊奇,都觉得新鲜。

  一株尚未开花的无忧树下,有活泼的小神仙偷偷和同伴咬耳朵;“贤弟今日见了这许多天上的神仙,可曾见过青丘之国的神仙?”神秘地道;“听说今夜可不得了,青丘之国的那位姑姑和她的侄女儿女君殿下皆会列席,传说这二位,可是四海八荒挨着位列在第一第二的绝色,连天上的仙子也是比她们不过。”

  小神仙的这位同伴正是白日里持笏跪地的哪位仙者,历数功德后被封了个真人,连这做凡人时的姓,唤作沈真人。



  沈真人未语脸先红了一半,文不对题地道;“……白日里闯进青云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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