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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伟知道她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又想起她与丈夫的婚姻名存实亡，觉得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管喝酒吃菜，并不吱声。宽宽问：“怎么不说话了？”李伟说：“在说啊。”宽宽说：“是不是觉得我的吃相很难看啊？我也是人啊，又不是神仙，吃饭还要讲究那么多！”李伟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在想，你也不容易……”说到这里，觉得不好往下说，便连忙打住，怔怔地看着宽宽。

　　宽宽放下手里的竹签，叹了一口气说：“唉！别人都说当了领导干部是多么的风光。尤其是我，一个女人，当到这个位置上，不知有多少人既羡慕又眼红呢。可是，谁的心里没有苦处啊！”

　　李伟没想到，自己无意说出的话，竟引得她伤感起来，忙说：“李——姐，你别想那么多了。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领导，我很崇拜你，也很理解你。”

　　宽宽听了，朝他莞尔一笑，端起杯子说：“小伟，谢谢你。不管别人理解不理解、尊重不尊重我，我其实无所谓。一个人不管做得有多好，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信服。人的层次品味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这一点，我还是能够客观对待的。——不说这个了。今天同你在一起吃饭，我觉得很放松——你看我前面的竹签都成堆了。”

　　李伟打心里理解宽宽。给宽宽开车才两个来月的时间，对她的为人、处事方法以及家庭情况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同时对她的精神世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觉得，在工作中她是一个能人，一个强者，可是生活中却很不幸。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让他在敬重之中又多了几分同情。他觉得潜意识里总有一种东西，一直缠绕在他的脑海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知道，宽宽作为一个堂堂市委书记，自己是根本关心不上，也用不着他帮助的。可是，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自己不能离开她，必要的时候自己一定会为了她挺身而出。

　　宽宽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李伟。她发现，虽然只喝了一瓶多啤酒，但李伟的脸上已经有点红了，她不禁哑然失笑。李伟问：“笑什么？”宽宽哂笑道：“你看你的脸都开始红了，看上去真可爱，跟个小男孩差不多。”

　　李伟被宽宽这么一说，倒真有些脸红了，好在有酒意掩盖着，也看不出是心里慌乱还是喝酒喝的。他有点不自然地说：“还什么小男孩呀！我本来就不大喝酒，一喝酒就容易上脸。”

　　宽宽目不暇接地看着李伟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这个动作让她回想起那次在T市时，睡意朦胧中，她的手也是情不自禁地伸到他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和脸。那时，她虽然困顿慵倦，潜意识里却十分渴望让他陪伴在身边，全身酥软的，恨不得把他的头紧紧地拥在自己的胸前。因此，当她的手再次放到李伟的手上时，脑子里条件反射般正要缩回，李伟却首先把手移开了。这让她有点失望，又有点尴尬。

　　李伟的确有点不胜酒力。两瓶啤酒还没有喝完，脑子已经开始有点混沌，但意识却还清楚。他见宽宽把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出于本能的反应，马上把手移开了。他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再次举起杯说：“再喝一杯！”说罢，也不待宽宽回应，一口气把杯中酒喝完。

　　宽宽已恢复了常态，笑着说：“说你小男孩你还不服气呀？你看你的脸更红了，不要再喝了吧？”

　　李伟也觉得自己想得过多，便笑了笑，说：“是啊，再喝真要醉了，醉了就要失态了，下午也开不了车了。不喝不喝！”看看吃得差不多，时间也不早，又说：“李书记，差不多了吧？”

　　宽宽佯嗔道：“看来你真不肯认我这个姐了，总是改不了口！”李伟遂又改口道：“姐！”宽宽这才转嗔为喜，把手伸向李伟：“拿来！”

　　“什么？”李伟不解其意。

　　“钥匙。”宽宽说，“你喝了酒，还能开车啊？”李伟顺从地拿出钥匙，交到宽宽手上，又忙下楼结了账，同宽宽一起走出餐馆。

　　宽宽坐在驾驶座上，又透过车窗认真地看了看餐馆的门面，这才开着车离去。路上，宽宽交待说：“小伟，下午我开会。你就先休息下，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李伟“嗯”了一声，宽宽又说：“等会到了招待所门前，你把车开走。你就在司机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吧。”

　　“行。”李伟说。

　　快到招待所时，宽宽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李伟说：“过几天小霜可能会过来T城。这孩子，真是不省心！”

　　李伟听说小霜会来，忙问：“哦，她休假？”

　　宽宽生气地说：“休什么假！她说是跟那个男孩子又闹翻了，说想到我这里来散散心。我都跟她说了我没时间招呼她，可她说如果我不管她，她就要一个人去出去旅游。这种情况，我能放心吗？只好答应了。真是的！”

　　李伟安慰道：“她来就来吧，你没时间陪她，我就带着她到外面去转转。反正就是散散心，出来走走，就好了。”

　　“你不怕她又对你使性子吗？”宽宽问，“我担心她又跟上次在我父母家一样，对你颐指气使的呢。”

　　李伟笑道：“没什么。她一个孩子家，想使性子就让她使吧，我不跟她计较就是。”

　　“那好，那她来就来吧。”宽宽放心地说，“来了再说。”

　　宽宽在执行所门前下了车。李伟把车子开到机关大院，径直来到司机休息室。高强正和几个司机在打牌，见李伟红着脸走进来，笑呵呵地招呼道：“老李，喝酒了？”

　　李伟有点犯困，见他们打牌，自己无法休息，强打着精神答道：“喝了一点。”

　　高强笑道：“行啊老李，跟大老板开车还能喝酒。是不是她让你喝的？”

　　“大老板”是人们对书记的称谓，相应地称市长为“二老板”，其他领导便一概都称作“老板”。“什么呀！”李伟皱着眉说，“是跟朋友一起喝的。”

　　高强似乎也不想争辩，关心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伟点点头，又说：“可是，这会影响你们打牌啊。”

　　高强热心地说：“打什么牌呀！闹着玩呢，中午本来就是休息时间。——你们都休息去吧，没看到老李要休息吗？”其他司机见状，一哄而散。高强凑过来说：“老李，大老板中途调头，是去哪儿了？”

　　李伟对这种打听领导行踪的行为很看不惯，反感地说：“怎么领导的事你也管呀？中午时间能去哪儿？不就是吃饭吗？强哥，你饶了我吧，我可真是想休息一会儿，下午说不定还有事呢。”

　　高强忙陪着笑说：“好好好，你休息，你休息。——我们回来后，领导们就一个个都回去了，我们可都吃的食堂，没你老李有口福。”

　　李伟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说什么呢！我可睡了。”

　　高强坐在那儿，见李伟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李伟可不同往日，自从跟上了李书记，架子大了，口气也大了，会摆谱了。“你狗日的什么东西！”高强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笑着说：“你休息吧老李。我出去看看他们那帮小子在干什么。”也不待李伟回答，酸溜溜地出门而去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四章　小霜的恋爱经历
几天后，李宽宽书记的女儿小霜果然来到T市。宽宽因为正在主持召开上半年经济工作形势分析会，顾不上照顾她，把她安排在招待所住下后，就交给李伟去招呼。

　　李伟想到在宽宽家初次遇到小霜时的情景，对小霜仍然心有余悸。并不是他计较，而是怕这位大小姐再使性子，让他无所适从，无法完成李书记交给的任务。还好，小霜并没有发作，只是一直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让李伟带着她，在市区的各条街道上瞎逛。李伟也乐得她不说话，只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以防她出什么意外。

　　哪知小霜逛了一天，就有点坐不住了。晚上，宽宽因为还要开会，让小霜独自在招待所里待着。小霜哪里是甘于寂寞的人？她打电话给宽宽，宽宽只好又把李伟叫来。李伟匆匆赶到招待所，见小霜一个人站在门前，形单影只，顿起怜悯之心，主动打招呼道：“小霜，还没休息？今天都辛苦一天了。”

　　“休息什么呀！”小霜烦躁不安地说，“来这里妈妈又不陪我，我一个人好闷噢，真是烦死了！”

　　李伟笑道：“李书记的确忙，抽不出身，这你也看到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我们T城的夜景？”

　　“有什么好看的呀！”小霜说，“不高兴看。”

　　李伟仍笑道：“既然你不想睡，那总得找点事做，这样也好打发时间啊。”

　　小霜突发奇想道：“我们去喝酒吧。”

　　李伟摇头道：“喝酒不行。我又不喝酒，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喝什么酒！”

　　“那去蹦的？”

　　“那种地方，乌七八糟的，也不要去。”

　　“那你说去哪里？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傻站着吧！”小霜不高兴地说，“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你想让我闷死啊？真无聊！”

　　李伟想了想，说道：“要么这样吧，我陪你去散散步，你把心里不痛快的事跟我说出来，这样也许会好些？”

　　小霜说：“才不要跟你说。我再也不想提到那个王八蛋了！”

　　李伟知道她所说的是她的那个“行为艺术家”男友，故意问：“哪个王八蛋啊！”

　　小霜踌躇了一会，终于说：“好吧，走吧。你带我随便去哪里转转，我把那个王八蛋的事情告诉你。”

　　李伟一听，觉得这是个机会，把堵在心里不愉快的事全部说出来，她的心里也就轻松了，李书记也就不用担心了。于是让她上了车，把车开到T城的一个休闲广场，找了一处安静地方，陪小霜慢慢地走着。小霜看上去对那个“行为艺术家”男友耿耿于怀，李伟也不插话，静静地听她讲述——

　　原来，那个所谓的“行为艺术家”，其实是小霜读大学时的一个校友，叫马克，比小霜高两级。小霜在学校的时候并不认识他，而是在毕业之后，在一次全省街头行为艺术巡演中认识的。当时小霜刚毕业，正跟男友一起逛街，觉得行为艺术很好奇，这才去看。马克此时正把全身描成一个骷髅状，手里拿着一枝树叶，一动不动地站立在一片枯叶中。小霜壮着胆子去触了一下骷髅，发现原来是个活人，吓了一跳，连忙笑嘻嘻地走开。马克仍然不动，嘴里模仿着机器人的声音说：“请保护环境，爱护我们的地球家园。”小霜颇为感动，次日，竟然鬼使神差般又去那个地方。马克这天没有出演，正在组织别人搞演出，一眼便认出了小霜，当即走到她面前，伸手挡住她的去路，仍模仿昨天的声音说：“请保护环境，爱护我们的地球家园。”小霜一听，马上就认出了马克的声音，惊喜地问：“是你？！”

　　马克矜持地一笑，又绅士般的抚胸躬身道：“正是鄙人！”小霜对马克好感大增，笑着说：“你很有意思。”马克也笑道：“你好漂亮！”小霜听到马克的赞美，十分高兴，又说：“我是说，你们这种活动很有意思。”马克得意地说：“这是我们对环境主义的最新诠释，希望人们看到这个巡演，能够从内心真正感受到保护环境的重要性。”

　　小霜觉得马克所做的事特别有意义，不禁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向他笑笑，又深深地点点头。马克说：“我们何不到那边去坐坐？”小霜顺从地跟着他，来到一处咖啡馆。马克给小霜叫了一份柠檬汁，自己要了一份咖啡，小霜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喝柠檬汁？”马克笑而不答。于是开始闲聊起来，从环境主义的盛行说到行为艺术，从对人生对社会的看法说到一个人的社会责任，小霜听得不由得肃然起敬。当听说马克竟然是自己的校友时，小霜更是开心地说：“原来，你还是我的师兄啊！”小霜对马克顿生好感，相互留了电话。当晚，马克就给小霜打来电话，说很喜欢她的美丽和纯洁。小霜兴奋得一夜没睡好，决定要继续与他交往下去。

　　此后，马克更是隔三差五地给小霜打电话，小霜也主动给马克打电话，二人的关系渐渐升温，并互诉爱慕之心。没多久，马克就再次来到Y市找小霜。小霜也已跟男友分了手，正式与马克谈起了恋爱。马克第二次到Y市时，小霜决定把他带回家，让外公外婆见见。正好那次宽宽也回家给老人送节，二人正在热恋中，如胶似漆，对李伟的到来很看不惯，这才出言不逊，惹得宽宽十分生气。

　　马克向小霜提出同居的要求，被小霜以各种借口拒绝。又过了一段时间，小霜给马克打电话时，渐渐听出他言词闪烁，似乎在有意回避她。这让她很生气，质问他是怎么回事。马克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冷冷地向她摊牌，说两个人性格秉性都不合，不想再跟她交往下去了。小霜还不死心，又亲自跑去找他，发现马克竟然和另外的一个女人勾肩挽手，十分亲昵，这才明白，原来他的心另有所归，而自己不过是他临时的玩偶罢了。小霜气愤之极，冲上前去，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马克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扬长而去。马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定睛看时，小霜早已没了踪影。

　　小霜觉得自己受了伤，想找前男友解释，又怕他生气，不理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之后，这才决定来T市转转。一是排遣内心烦恼，二也是顺便看看妈妈。小霜虽然性格倔强，可她也知道，只有妈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因此不管妈妈怎么说她，她尽管不听，却从来没有疏远过对妈妈的感情。

　　“这个世界上，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都应该死绝了才好！”小霜讲完自己的故事，咬牙切齿地总结道。

　　李伟一直静静地听着。他对小霜任性胡为的性格也很看不惯，尤其是在对待交朋友谈恋爱方面，他觉得一个女孩子应该慎之又慎，而不应该像换衣服一样，随心所欲。当听到小霜最后对男人下的“结论”时，心里很不舒服，脸上却仍挂着笑，缓缓说道：“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少了哪一种人，这个世界都不存在。因此，我们不能妄加评论，说男人好或女人好。其实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多，只是你没有用心去找而已。”

　　小霜不以为然地说：“我都找了这么多年，怎么一个好的都没碰到？”

　　李伟听罢，觉得小霜真是荒唐得可以，谈恋爱就跟菜市场买菜一样随便，心想你还大学生呢，一点也不知道检点自己。他有意要在这个问题上刺激她一下，于是微笑着说：“你是用心找的吗？还是未经思索的？我想，如果你真正用了心去找，一定会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好男人。”

　　“你什么意思？”小霜不满地说，“难道我不是用心找吗？你是不是说我胡来？”

　　李伟继续说：“我只是告诉你，好男人还是占绝大多数的。当然，像马克之流，披着圣洁的外衣，玩弄单纯的女孩子的现象也是有的……”

　　“你……你不要胡说！”小霜愤怒地说，“谁单纯？谁被玩弄了？”

　　李伟见小霜突然发怒，耐心地说：“我并不是说你呀，我这只是打个比方……”

　　“我不要听！”小霜歇斯底里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以为，我是个*的女孩，是一个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告诉你，你错了！是的，我在找朋友的事情上是有些草率，有些跟着感觉走。可是，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我跟他们相处，可以跟他牵手，可以跟他接吻，可是从来就没有让他们碰过我的身体！这也是我的底线，我的做人的原则。你听好了，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女孩，不是的！”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颤抖，又因为委曲而带着哭腔。她转过身，迅速地跑开来。李伟慌了，忙跟在后面叫道：“小霜，你要去哪里？你别跑！”

　　小霜跑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浅湖边。这是一座人工修建的景观湖，湖边栽满了湘妃竹和各种各样的树，湖边旁则刻意点缀着一些大小不均的奇形怪状的石头，看上去很幽静，也很有情调。小霜找了一条找条木椅，一屁股坐下，面向着湖水，捂着脸委屈地哭了起来。李伟站在她身后，默然不语。

　　此时月亮正圆，月影倒映在湖水里，使湖水显得更为清澈。李伟心想，小霜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如果真按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的虽然性格有点桀骜不驯，本质上却也是个善良而本分的女孩。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错怪她了。他想到了宽宽，没结婚就怀上了小霜，而结婚之后却一直各过各的。也许宽宽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不愿多想，只静静地站立着，让小霜痛痛快快地哭着。

　　见小霜渐渐平息下来，李伟略带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