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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王朝-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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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继愈目送恒元离开，便转身来看顾况。人多眼杂，他也不便多说，只是道：“你好自为之，若有事，且来找我。”说罢也转身离开。
顾况身旁的那些禁军见顾况大出风头，心中只有更加佩服。顾况却不露声色，一双眼睛看着恒元远去的背影，一缕锋利的光芒一闪而逝。第二章黑云压城
就在长安燃起战火之际，二皇子李征率七万大军自安西、陇右起，直入关中。沿途州郡莫有敢阻者，七万人长驱直入，已然到了凤翔。
李征蛰伏数月，可谓潜龙于渊，蓄势以待发。而今风雨忽兴，正当其时，则一跃入云，携泰山以超北海，此势何人敢挡？即便孙武复生，飞将重临，怕也先要避其锋芒，再作打算。
而今，挡在其锋芒之前的，却是一座小小的天兴城。
说天兴小，不过是在李征眼中。实际上，天兴乃凤翔第一大城，“欲至关中，必经天兴”，但凡东进者，都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李征并不把这座“小小城池”放在眼里，城中郡守未曾开城投降，反倒令他意外。
“天兴若敢挡我，必不留情。”看着那远处那禁闭的城门，李征淡淡的说了一句。旁人听得心中一悸，他们都知道，二皇子乃是将领，并非动辄大言恫吓之辈，他既然说不留情，就绝不会打半分折扣。
“凤翔防御使乃何人？”李征朝一人问道。
“回大将军话，乃是段绍文。”此人名叫王谨，乃随军参军，有博学强记之才，因而被李征一直带在身旁。
李征在军中向来不以皇子自命，且他本就有个安西大将军的空衔。那是当年击破突厥后李建成封的，却和那安西都护府没有半分关系。
“段绍文么？”李征冷笑一声，道：“他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我？你且派一人去关下，命他出来见我！”
王谨遵了声“得令”，刚要动身，却听李征道：“且慢！”
王谨诧异的回过头，见李征望着那天兴城，面色凝重，眼睛露出一丝惊异之色。过了片刻，李征缓缓道：“王谨，你且去郭将军处，命他左五里扎下营寨。”
“是！”王谨心中虽然大为疑惑，却不敢问，纵马便朝左翼去了。
李征又朝一名传令兵道：“传令执失思力，右翼四里扎营。”
“中军就地扎营。”他朝天兴城扫了一眼，回头吩咐道。
在这一连串命令之下，庞大的军团缓缓运作起来，从其有条不紊的行动和配合来看，显见训练有素，确实不愧为扼守西域的强兵。
李征不再理会身后的大军，策马轻出，慢慢朝天兴城驰去，他身旁的亲卫自然不肯落后，纷纷打马跟上。数百骑呈扇面状簇拥着二皇子，丝毫不觉人少，大有席卷平岗之态。
就在此时，左翼又有一队骑兵缓辔而至，约莫十数人上下，为首的乃是一中年将领，白面无须，一身盔甲造型特异，其纹饰华美，更是令人侧目。
“郭将军。”李征侧过身，在马上拱了拱手。
“大将军何其厚我！实令末将汗颜。”中年将领微微一笑，道：“大将军若有吩咐，只需派一小校传令即可，军中令行禁止，安敢违抗？”
此人正是都护将军郭孝恪，在安西都护府，乃是一重要人物，仅次于镇军大将军阿史那社尔。若没有他的支持，李征在军中虽有人望，却也调不得军队。那阿史那社尔虽为突厥人，却对李建成极忠，说什么也不肯借兵与他。幸好郭孝恪从中斡旋，才使李征的一番心思没有白费。
这次，由于吴王的“反叛”，李征终于找到了出兵的由头，郭孝恪和其他几名将军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说服镇军大将军的理由。得到兵符之后，郭孝恪甚至亲自领兵随二皇子开赴长安。至于执失思力，他本就是李征的心腹，根本不需任何口舌。
在李征看来，郭孝恪此人心思敏捷，晓畅军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惜，偏偏喜好华服美食，仆妾器玩，实在有负为将之道。另外算计太精，时时不忘攀附权贵，也是令李征看不上的地方。尽管对方帮了自己大忙，李征也不过是把尊敬放在表面上，却足以令郭孝恪喜笑颜开了。
李征听了郭孝恪的话，牵嘴角笑了笑，随手朝天兴城一指，道：“郭将军且看，这城中可有古怪？”
郭孝恪抬眼一扫，面容一凝道：“城中伏有重兵！莫非竟被燕王抢了先？否则末将实在想不出关中如何能有如此的部署！”
“是了，想必是老三的人。”李征点点头，面上带了几分诧异之色，道：“莫非他已攻下了长安不成？”
“恐怕未必，”郭孝恪摇头道：“潼关之险，岂是易与的？即便过了潼关，长安城乃数代修葺，又是何等坚固？若说燕王已攻下了长安，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的话，正是李征心头所想的。只是李征实在搞不明白，李沐风既然未能攻下长安，又哪来的兵力扼守天兴。若他强行两线作战，恐怕最终的结果是两方皆失。根据他对李沐风的了解，自己这个三弟绝没有这般愚蠢。
“管他谁的人！”李征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任谁也别想挡得住我！王谨——”他朝那个随郭孝恪回来复命的参军道：“你去叫关！”
王谨一纵马，马蹄嗒嗒嗒的踏起一溜尘烟，径直朝天兴城下去了。李征也稍稍松了缰绳，任由跨下战马缓缓朝前踱着步子。
“城上守军听着！”距护城河一箭之地，王谨勒住了缰绳，战马打了个响鼻，原地转起了圈。他牢牢控住马，再次喊道：“安西大将军借道往长安平叛，速速开城迎接！”
随着他的喊声，天兴城头突然竖起上百面彩旗，扑楞楞地迎风招展，几乎将整个城头遮盖住。远远一看，天兴城仿佛笼罩在一朵五彩斑斓的锦云中。同时，不知有多少士兵齐声呐喊起来，声音沉郁浑厚，铺天盖地，正是自那云朵中泻落。
王谨随军征战多年，竟没见过这等阵势，不由呆了一呆。跨下战马也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惊的一个人立，险些把他掀了下去。
李征和郭孝恪所处稍远，却也被天兴的声势吓了一跳。他二人疑惑的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这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大将，却也未曾遇到过这般情景。
王谨一时失措，不免有些狼狈，因怒道：“何方鼠辈，这般故弄玄虚？”他这话含怒而出，声音极高，虽有千人齐声做势，城上人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蓦的，万般声响一下收拢不见，唯有那彩旗猎猎，却更显天地静寂。
“啪”的一声，城头正中两闪门旗左右分开，中间露出一张梨木镂雕逍遥椅，上面懒洋洋靠着一名年轻男子，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你可是说我了？”那男子站起身，极困倦般的打了个哈欠，声音却是极冷。
王谨目瞪口呆，怔怔的说不出话。他虽没见过此人，可观其形貌衣着，和传说中的一人极为相似，再想想那人的行事手段，冷汗不由自额头冒了出来。
“老四！”李征一见此人，瞳孔猛然一缩。他实在想不出来，李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他占了长安不成？想到这里，他二话没说，纵马朝城下驰去。
“吴王？”郭孝恪也险些惊呼出来。他素来嗜好奢华，如今和吴王这华丽的出场相比，自己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当然不知道，李陵自称“阵前气度第一”，裴行俭都已经甘拜下风，又岂是他能比拟的？
“二哥，别来无恙否？”李陵嘻嘻一笑，朝立马城下的李征拱了拱手。
李征素来不喜虚伪客套，剑眉一挑，道：“老四，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嘛，说来可就话长了。”李陵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呆立在李征身旁的王谨，道：“二哥，别的不说，你先给兄弟出口气。”
“哦？”
“此人出言无状，你先帮我杀了他！”
李征侧目瞧了瞧王谨，这一眼登时让他汗流浃背，脊梁骨处寒气直冒。谁知李征却笑了笑，仰头朝李陵道：“你非要故作玄虚，谁又知道是你？白龙鱼服，又怪得何人？”
李陵咯咯一笑，道：“也罢，也罢，二哥依旧这般护短。今日之事暂且揭过便是。”
“还是那句话，”李征并没被李陵带离了话头，依旧道：“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二哥。”李陵微笑道：“听闻二哥千里迢迢，只为我这叛逆，小弟不胜惶恐。只好亲身来迎，实不敢劳二哥大驾了。”
李征听他说话皮里阳秋，心下颇为不快，冷然道：“既然如此，还不开城出迎？”
“这个，二哥实在难为小弟了。”李陵摇摇头，道：“说实话，小弟不过奉命行事，岂敢徇私？”
“奉命？”李征冷笑道：“你又奉谁的命？”
“三哥。”李陵的手掌在城垛上轻轻一击，平静的说道。
李征愣了片刻，突然大笑道：“好，好！原来你们竟串通一气，转来对付我了？老四，当年在长安，你说过的话便都不算了么？”
“那时我错了。”李陵正色道：“二哥，天下再这么下去，迟早分崩离析。咱们各怀鬼胎，损天下而利自己，于这大唐绝没有半分好处！”
“损天下而利自己？”李征晒然道：“这恐怕说的是你们吧——”
“二哥，你便对这天下没有觊觎不成？”李陵摇摇头道：“你此番前来，带走了边防精锐，就不怕外族趁虚而入么？”
李征默然片刻，沉声道：“这不消你管，守护这大唐，乃是我的事情。”
“只是你的事情么？”李陵低笑道：“二哥，几年过去，你还是毫无变化呀。”
李征淡淡道：“你却变了很多。”
“二哥，你做不了皇帝的。”李陵道：“三哥比你合适的多。”
李征目中露出一抹异色，冷冷道：“你可要阻我？”
“我自然挡你不住。”李陵笑道：“不过二哥若抓到我，还要进兵长安不成？当今天子尚在，你又如何向手下交代？”
李征木无表情道：“这不消你管。”
“好，好。”李陵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二哥先过了我这一关。”
“昔日在长安，我最没想到的就是有一天会和你决战沙场。”李征语气平淡，却带了几分淡淡的失落。
李陵苦笑道：“我又何曾想得倒呢？”
“老四，我再问你一遍。”李征反手抽出宝剑，朝城上一点，道：“当真要与我一战？”
李陵沉默半晌，缓缓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得很。”李征猛然将宝剑一振，却听“锵”的一声脆响，明晃晃的长剑从中折为两段。他把半截断剑朝地上一掷，道：“兄弟情谊，今日绝矣！”
说罢，李征猛一带马，反向朝军营驰去，后面的亲卫及郭孝恪等人也纷纷纵马相随，一干人转眼驰入大营。片刻功夫，呜呜的角声响起，营中兵卒列阵而出，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李陵目送着李征离去，始终没有说话。一张俊美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无喜无怒。过了很久，他喃喃道：“也罢，也罢……”然后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靠坐回那张华美的坐椅上，仿佛疲倦以及。
“吴王？”崔明理有些担忧的看了李陵一眼，吴王这种样子，他还从没见过。
“你说，我当真变了很多吧？”李陵突然问。
“这……”崔明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是不清楚吴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当年的时光，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李陵仰望着蓝天，目中满是没落。
安西军七万，吴军五万，于凤翔摆开了战场，争夺的就是一座天兴城。无论从士气、素质还是指挥上看，吴军都处于绝对下风。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是天兴的城墙。然而这道城墙和潼关相比，实在相去甚远。
万幸的是，安西军来的匆忙，也没那么多攻城的利器。即便如此，吴军犹感到难以抵挡。当第一波进攻的士兵冒着箭雨登上城头的时候，守城的吴军竟然显出了刹那的不知所措。
“杀！”经历过潼关战役洗礼的吴军终于清醒过来，发出了震天的吼声。立刻，嘶喊声，惨叫声，兵器交击声浑成一片，惨烈的战斗在天兴城头展开了。
顺利的攻上城墙，使得安西军未免看轻了吴军。当吴军清醒后陡然反击之时，他们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很快，城头上的近百安西军被肃清了，尸体被抛下城墙，鲜血仍在汩汩流出，缓缓渗入了地面。
而这轮攻势，使得吴军付出了近两倍的伤亡。从侧面可看出，两方的战力相差多么悬殊。
“再上！”安西军阵中发出了命令，数千步兵自两翼而出，以松散的阵形朝城下攻去。
“放箭！”城头的飞矢如雨而下，鲜血的花朵在地面上开散，旋生旋灭，却阻不住敌军冲锋的步伐。
安西士兵都身着轻甲，手中无盾，更显敏捷骠悍。于满天箭雨中，他们纵跃前行，竟也能躲开大半。吴军那并不精良的弓矢和箭法没能拖住安西军的脚步，很快，无数士兵沿着云梯攀援而上，开始朝城墙进行新一轮的冲击。
与潼关攻守战相比，天兴的进攻和防守都降了个档次。双方均非有备而来。安西没那么多攻城的器具和特殊兵种，而吴军这边，更没有多少滚木垒石和弓箭储备。至于桐油木柴，根本就没地方寻觅。
虽然一样是攻守，却更像一场遭遇战。不过很显然，吴军的情形更要糟糕的多。和在与异族战斗中成长起来的安西军相比，吴军是如此的缺乏经验，而南方人的柔弱体质也难以和西北壮汉抗衡。
很快，城头被安西军占了一隅，城下的士兵仍在源源不断的增援上来。吴军尽管人数众多，竟只能节节后退，无法稳住跟脚，颇有兵败如山倒的趋势。
李陵就在一侧的城墙上观战，仅距战场数十步远。他依旧半躺在那张逍遥椅上，懒洋洋的看着战局，只是目光一片冷然。
“咄！”一枝流矢斜刺里飞来，正钉在高竖起来的椅背的一侧，离李陵的脖颈不过数寸。亲卫大惊，忙将李陵团团围在当中，以防再有冷箭伤人。李陵也是面色一白，却终于没说
什么，而是缓缓将箭拔下，抿着嘴唇将其一折两段。
“莫非这天兴城，第一日变要丢了不成？”李陵似在询问，却没人敢答话。
“吴王！”一员将领匆匆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半跪着给李陵行了个礼，急道：“此处太过危险，还是下城避一避吧！”
“避？我朝那里避？”李陵突然站起身，冷笑着抽出宝剑，道：“我若后退半步，有如此物！”说着，他手起剑落，将扶手斩断半截！
“吴王……”众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子，谁也没想到，平素处尊养优的吴王有也如此果决刚毅的一面。
李陵也不理旁人，持剑大踏步朝前走去。青蒙蒙的剑刃上着森森寒光，众侍卫无人敢拦，生怕吴王借自己的人头来立军威。
或许，此时人们才意识到，这柄镶满黄金珠玉的长剑，也是能用来杀人的。
众人小心的持护在两旁，随着他一步步朝战场走去。就在这时，一名仓皇败退的吴军校尉迎头撞了过来，李陵冷笑一声，手起一剑将其头颅砍下，由于猝不及防，无头的身子踉跄奔出数步，才咕咚倒地。
鲜血溅了李陵一身一脸，他淡漠的将面上的血迹拭去，冷然道：“再有后退者，杀无赦！”
李陵拔剑立威，令吴军全体将士心头一寒，又士气大振。有吴王亲自督战，全军将士无不用命，前仆后继的朝安西军冲杀过去。城头上的安西军毕竟人少，面对吴军陡然疯狂一般的扑击再也支撑不住，渐渐被斩杀殆尽，吴军又重新控制了整座城池。
李征在极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淡然的发出一道命令，攻城的安西军如潮水般退了回来。在对方士气暴涨的时刻，没必要耗费兵力硬拼。毕竟过了天兴，尚有更重要的战斗等着他。
他又看了看凝立城头的李陵，不禁摇摇头。要知道，自己这个四弟即便杀人，双手也不肯沾上半点血腥，而今却浑身浴血，想必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这不过第一天，我的四弟。”他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他身后，数不清的营帐连绵成无边的河。
鼓声息了，战旗倒了，喊声倦了。满眼都是如潮般退回的战士，乘胜追击的羽箭零落的洒下来，似乎意兴阑珊。双方都累了，像两只撕咬了半日的猛兽，各自退回舔舐伤口。尸体很快清理完毕，只剩下鲜红的血涂抹在青灰色的城墙上，艳的凄厉，艳的如碾碎了万朵桃花。
这里是长安。
日后，或许会有个人看着那血染的城池怔怔的发问：这里竟是长安？
是的，眼前的长安已经变了副模样。往昔的一切壮丽、雄浑、繁华，都变成了肃杀、残酷，冷厉。现在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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