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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青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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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嫣忍住笑：“我先给你说个杨布打狗的故事。”
阿宸正拗着头生气，但一听要说故事，忙竖起耳朵倾听。
只听月嫣说，古时候有个叫杨布的人，穿了件白衣出门，哪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他就把白衣脱了，换了套黑衣回家。
哪知他家的狗却不认得杨布，就迎上去汪汪地咬他，杨布大怒，拿了棍子就要打狗。
他哥哥杨朱见了，便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这条狗出去的时候是白狗，回来却变成了黑狗，你认得出来么？”
阿宸一愣，继而大怒：“好你个贼婆娘，拐弯抹角，骂我是狗！”她怒视月嫣，月嫣占了上风，也笑吟吟的回视。
“姐姐，这个故事我也看过。”唐翎没看出两人正在呕气，接口道：“《列子》里唐人卢重玄注释说：夫守真归一，则海鸥可训；若失道变常、则家犬生怖矣！”
“你记性真好！”月嫣抚着唐翎的脸蛋笑道：“所以凡遇到是非，务必先内求诸己，切莫忙责于人！”
说到读书，阿宸本就是个草包，这些文绉绉的说法，她一点也不懂。
阿宸听得心头憋气，一把拽过狗儿，白痴儿这时也认清主人，瑟瑟发抖，知道必有责罚，哪知阿宸却闷着头，一声不吭，心头琢磨着“凡遇到是非，务必先内求诸己，切莫忙责于人！”这句话。
琢磨了一会，阿宸渐渐有些明白，她素来喜欢迁怒于人，若有不是，便是他人的不对，只知道别人厌恶自己，却从不想人家为何讨厌自己，故而心生逆反，故意与天下人作对。
“莫非我当真如此惹人厌么？”阿宸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气馁，一转念，又想：“这个贼婆娘不是好人，说得都该不是好话，哼！我没由来想它作甚？”
这么一想，阿宸心中略略坦然了些，闷着头走了一程，眼前明朗，只见回廊尽头处现出一个小湖，湖里遍植荷花，阔大的荷叶接踵摩肩，覆盖水面。
花枝亭亭劲直，顶着红白相间的菡萏，从叶下伸出。
此时清风徐来，花摇叶动，似有无数个红颜绿裙的美人，迎风起舞，叶上露水凝聚，如坠在裙上的珍珠，随风微颤，令人怦然心动。
“阿宸妹妹！”梅香指着湖心的八角楼：“那便是【流水阁】了。”
说话间，月嫣已挽着唐翎，经过水榭，步入楼中，阿宸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江玄与程勃正在阁里等候，乍见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钻了进来，愣了一下，才认出是阿宸，江玄笑骂道：“你这臭小鬼收拾一下，倒也蛮可爱的。”
程勃也哈哈大笑：“是呀，先前当真是浑金璞玉，珍珠蒙尘呢！”他说到这里，与江玄对望一眼，心里都叹了口气。
阿宸大喇喇坐下，眼睛在桌上扫了一遍，在一旁水盆里洗了洗手便撕下一条鸡腿，塞进嘴里。
月嫣看得眉头大皱：“你没吃过饭么？”
“唔……自然吃过……唔！”
“吃饭该用什么？”
“唔……自然是用手了……唔……”阿宸吃的两腮鼓起，又要伸手去拿，小手背上顿时挨了月嫣一筷子。
第五十八章 唐翎发病
阿宸捂着手跳了起来，当即就要撒野，一旁的程勃伸手按在她肩上，如千斤重负，硬生生将阿宸压了下来，右手挟了一只鸡腿，搁在她碗里，温言暖语：“慢慢吃，别噎着了。”
阿宸见他神情恳切，似乎句句都出自肺腑，不禁想起往日吃饭时，自己和廖凡顽皮胡闹，师父也是这般对待自己，可如今他在天香山，路途遥远，也够不着给自己挟菜盛饭，更不会叫自己慢嚼细咽……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酸楚，低头不语。
众人见阿宸突然无精打采，甚是奇怪，一旁的唐翎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宸妹妹，你不舒服吗？”
阿宸赶忙用衣襟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努力装出狠相，瞪着唐翎：“你……你叫我什么？”
唐翎脸色绯红：“你……你不许我叫……叫阿宸妹妹，也……也不许我叫你名字，我……我只好……只好叫你宸妹妹了！”
他怯怯地看着阿宸：“这也不成么？”
阿宸呆了一下，撇撇嘴：“随你好了！”
唐翎不禁甜甜一笑，又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宸妹妹！”
阿宸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这人有毛病吗？”
“阿宸！”江玄忽然说：“你当真不愿跟着我吗？”
“那还用说！”阿宸睨着他说：“你是想反悔吗？”
江玄摇摇头，叹了口气：“阿宸，你聪明机智，武功也颇有根基，若你肯听我的话，我倒可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你！”
众人皆是一惊，月嫣急道：“江大哥，这怎么成？”
江玄冲她摆摆手：“你先别说话，我只是问阿宸的意思！”他目光炯炯，紧盯着阿宸。
阿宸却摇摇头：“不好，你武功不成！”
众人又是一呆，江玄面沉似水。
程勃向阿宸解释：“你大约还不知道，在江湖上，只要一提起江玄的名字，可说是威震八方，**宵小，无不闻风丧胆呢。”
阿宸依然摇头：“他的功夫不成的！”
众人呆了半晌，江玄拍桌大笑：“好，好，你倒说说，我的功夫如何不成了？”
阿宸道：“你连那个和尚都斗不过的！”
“这个……“江玄一愣：“那位前辈武功之高，已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我自然斗不过他！”
阿宸点点头：“就算他厉害好了，可你……”她突然灵机一动：“你斗得过燕天浩吗？”
江玄又是一愣，默然半晌，摇头道：“燕天浩乃一代天香宗掌门，我斗不过他。”
“那就是了！”阿宸悻悻地站起身来：“不是天下无敌的功夫，我是不会学的。”
江玄一心想留下阿宸，方才不顾身份，提起收徒之事，居然被阿宸一口回绝，当真是颜面扫地。
江玄一时间面红如血，狠狠的抓住阿宸胳膊：“燕天浩乃武林中不世出的大高手，远在西域蛮荒，离中原十万八千里，天下有数的人物，就算想要胜他，谈何容易。”
阿宸一听，面色惨白，没有说话，眼圈却红了，似乎要哭出来，江玄一愣，手上微松，阿宸猛地挣出来，冲了出去。
众人尽皆愕然。
阿宸跑出一段路，反手抱头，缩在墙角，呜呜大哭。哭了好一阵，心情才平复下来，望了望怪石嶙峋的假山，想起天香山的种种事物，心里甚为怀念。
可转念又想起江玄说天香宗远在西域蛮荒，距离他们现在的地方十万八千里，只觉得回天香宗实在无望，心里甚觉悲哀，又想大哭一场，却听到有人欢声叫道：“宸妹妹，你在这里呀！”
阿宸回头一看，只见白痴儿撒着欢儿向自己跑来，不远处，站着宝蓝色锦衣，面带微笑的唐翎。
阿宸连忙背过身子，抹去眼泪，哑着声音问：“你来干什么？”
“大家都在找你！”唐小翎道：“好在白痴儿聪明，一下子就寻着你了。”
他说着呵呵一笑，凝视阿宸：“宸妹妹，你眼睛好红，你……你哭了吗？”
“我……我才没哭！”阿宸被他一眼看穿，恼羞成怒，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从他身边走过。
唐翎想要拉她，阿宸反手将他推了个踉跄，但走了几步，又觉得出手重了，有些过意不去，偷偷回头一瞟，却见唐翎背靠着墙，脸色白得吓人。
“你……你还不走？站着作甚？”阿宸忍不住转过身来，盯着他道。
唐翎抿着嘴，微微摇头，细眉间微微抽动，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
阿宸撅着嘴：“就这样推了一把，你就生气了吗？哼！小气鬼！”说着回头，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微响，转身一看，只见唐翎两眼紧闭，一动不动，蜷在地上。
阿宸一惊，伸手探去，只觉得他气息甚为微弱，不由忖道：“莫非他这样不经事，被我一掌打死了？”
阿宸虽然生性桀骜，满身戾气，但打杀的勾当还是万万不会做的，一念及此，顿时出了身冷汗，想一逃了之，但双脚好似灌满了铅水，只挪了一步，便动弹不得。
“他对我还不坏，我就让他这样死了么？但若不逃，万一……万一当真没救，他那些下人问起来，我怎么说？若知道是我下的手，岂不要活活撕了我吗？”
阿宸六神无主，团团乱转，突然一咬牙：“撕了就撕了吧，反正回不到天香宗，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将唐翎扛在背上，顺着回廊狂奔，恰巧看见梅香在不远处行走，便叫道：“梅香姐姐！行行好，行行好！叫唤一声，叫唤一声！”阿宸发了急，语无伦次。
梅香见状，心头明白，惊骇间也不多问，带着阿宸直奔厢房，正好撞到程勃等人。
程勃大惊失色，也不作声，一把接过唐翎，从他怀里掏出一支玉瓶，倒了粒淡金色的丹药，拗开唐翎的牙关，度了进去。然后神情惶急，紧盯着他煞白的脸蛋。
阿宸心头忐忑，正想着是否该乘乱逃走，突然听到唐翎嘤咛一声，阿宸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唐翎眼睛微张，细细地喘息：“宸……宸妹妹，别……别……”
第五十九章 离开
阿宸心跳如雷，摆了个弓步，准备开溜，却听他接着说：“……别……哭……”
阿宸好似挨了一棒，僵在当场。
只听他细细的喘着：“你有……不快活的……事，师父……和我……都会帮你。”唐翎神志昏迷，接了这两句，又说了一大通不知所云的话，气息渐渐平稳，沉沉睡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程勃将他送到月嫣手上，转过身，向站着发呆的阿宸深深一揖：“孩子，多亏你了！小翎突然不知所踪，吓死我了，没料到还发了病……”
他拭去额上的冷汗：“若是再慢半分，只怕……只怕”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
“这个……这个……”阿宸生平第一遭结巴起来。
江玄笑着给了阿宸后脑勺一巴掌：“你在【流水阁】胡说八道，伤了老子的心，正想跟你算帐，却没想到你转身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嘿！你这臭小鬼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江玄说完，见阿宸期期艾艾，犹犹豫豫，心头有点诧异，故意逗她：“怎么，做了好事还难为情吗？”
“不是……这个……”阿宸还没说完，月嫣对她微笑道：“就冲你救了小翎，日后啊，我再也不叫你小畜生了。”
阿宸连天价的叫苦，一句话在肚皮里转来转去，却说不出口：“他是我打昏的，他是我打昏的……”
阿宸估摸着也没人相信她打昏了唐翎，又背着唐翎过来求医，这不啻于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抬着手抽自家耳光，挨打挨骂都不要紧，但这个脸是万万丢不起的，阿宸支吾了半天，只好暂且忍着。
当天晚上，阿宸几乎没合眼，既怕唐翎告状，想偷偷溜走，又觉得平白无故留了个“做好事”的名声，怕丢了自家的面子。
心上心下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阿宸偷偷摸摸蹭到程勃等人门前，里面还没动静，大约还在睡觉，她待了一会儿，见几个侍女过来，梅香也在其中，阿宸忙道：“梅香姐姐！”
“你来了！”梅香冲阿宸甜甜一笑。
“这个……小……咳……唐翎醒了没有？”阿宸本想说小翎，半道上改成了唐翎。
梅香笑得暧昧：“你这么关心我家翎少主呀？”说着和其他侍女彼此捅着胳膊，笑成一团。
阿宸虽然不懂弦外之音，但也知道她们在笑自己，啐了一口，正要发狠，却听嘎吱一声，程勃从门内走了出来，阿宸顿时闭嘴，耷拉着脑袋，等着他来打骂。
程勃见了阿宸，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来看望小翎的吗？来得正好，他刚刚起床呢！”
阿宸有点踌躇不前，程勃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你放心吧，小翎好多了。”
阿宸心想：“原来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告状呢！哼！鬼才来看望他。”她被程勃摸得别扭，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狗，当下一缩头，也不顾禁忌，绕过程勃，钻进唐翎的内室。
阿宸拨开帘子，只见唐翎坐在雕花的檀木床上，月嫣正在给他梳头穿衣。阿宸缩头缩脑，正犹豫是否进去，却被唐翎看到，甜甜地叫了声：“宸妹妹！”
阿宸只得硬着头皮进屋，心里不断琢磨着：“他该又哭又闹才对，叫这么亲热干嘛？”
月嫣瞪了阿宸一眼，将她胳膊抓住，阿宸一挣没挣脱，被她强行拖到身边，月嫣用牙梳整理她的一头乱发，边梳边笑：“忒好看的一个女孩儿家，成日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真不像话。”
阿宸被她挟着，与唐翎几乎脸碰脸，呼吸可闻。
“你说吧！”阿宸望了他半晌，说。
“说什么？”唐翎不解。
“昨天的事！”阿宸说：“反正我都想好了，大不了被你师父还有江老头揍一顿，哼，我才不怕呢！”
“你在说什么？”月嫣听得诧异，问阿宸。
阿宸吸了口气，正要实话实说，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捂住她的嘴，只听唐翎摇头道：“不怪你的！”
“为什么？明明是我推了你……”
唐翎笑着凑到阿宸耳边：“我不说，你也不说，这是我们小孩子的事哦，可别让大人知道了！”
他嘴里吐出的热气弄得阿宸耳朵里痒痒，阿宸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翎也放了手，和阿宸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格格笑个不停。
月嫣见他两人笑得古怪，忍不住问道：“你们笑什么？”
唐翎道：“这是咱们的事，不许你们知道的。”他握着阿宸的手，冲阿宸微微一笑。
阿宸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咱们的事，与大人无干的。”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把唐翎看成了同伙，心中也亲近了几分。
月嫣惊疑不定，放开阿宸，望了望他俩，最后盯着阿宸：“你又在弄这么鬼？”她认定是阿宸耍了什么把戏。
阿宸把头一扭，也不答话，只是望着唐翎，两人心有默契，又齐齐发笑，笑得月嫣莫名其妙。
阿宸笑了会儿，突然说：“我走了！”
唐翎一惊，拉着她道：“为什么要走呀？”
“昨天说好了的。”阿宸低头看着脚尖：“今天我就要走了。”
程勃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叹了口气：“你还是要走吗？”
阿宸点点头，心意却不似昨日那般决绝，颔首之时，也微微有点犹豫。
程勃拍拍阿宸的肩头：“人各有志，你既然决意要走，我也不强留，不过，你要去哪里呢？”
阿宸心头茫然：“我也不知道。”
众人一呆，程勃道：“江玄痼疾发作，北上求医去了，临走之际，托我告诉你，若一年之内，你回心转意，不妨来此地找他，他昨日说的话，依然算数。”说着凝视阿宸。
阿宸心想：“我说了不拜师，当然也是要算数的。”想到这里望了唐翎一眼：“我走了！”
唐翎眼圈顿时微微一红。
程勃叹道：“我们正好也要回蜀唐门，既然如此，便送你一程吧！”
唐翎双目一亮：“我也能送宸妹妹吗？”
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月嫣拍拍他的头：“那是自然，我们也要回家呢！便要见到宗主了，不高兴吗？”
唐翎心中欢喜，望着阿宸微笑。
阿宸心想：“我……我那样凶他，他为啥……为啥还要对我好？”想到这里，不禁有些迷糊了。
…*…*…*…*…*…*…*…
用罢早饭，程勃让老丁头套好马车，让两个侍从驾着，迤逦出城。
只见临安郊外，丘陵苍莽，逶迤如青蛇远去；官道上芳草如洗，格外清朗明晰；大路朝天，远远有一处长亭矗在道旁，亭子里人影憧憧，似有行人驻足。
到了亭子附近，程勃下车迎出众人，对阿宸道：“古人长亭送别，阿宸，我们送你，也就送到这里了！”
唐翎抱着金丝小猴，看着阿宸，双眼红红的，泫然欲泣。
阿宸望着程勃，又看了看唐翎，忖道：“除了师父，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想到这里，心头忽然生出一阵酸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正要依依话别，突听长亭里有人哈哈大笑道：“美人，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众人一掉头，只见亭子里步出四人，阿宸与月嫣都认得，为首之人，正是昨日在扬子湖上遇见的华服公子，他身后三人，形貌古怪，更是过目难忘。
月嫣微一皱眉：“你叫谁？”
“除了姑娘，还有谁么？”华服公子一笑，嘴角微微翘起：“人说江南佳丽如云，但让本公子瞧得入眼的美人，也唯有姑娘一人而已。”
月嫣见他装模作样，卖弄风流，说不出的心烦，冷哼一声，转身便走，那满脸刺须的和尚身形一晃，拦在她前面。
月嫣大怒，便要动手，程勃伸臂将她拦住，眉头微皱，正猜测对方是何来头，却听那金发蛮人笑道：“主上莫非想将她收入帐中吗？”
华服公子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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