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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行百里三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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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别人家的家长”陆续到场，教室里一派温馨的场面，大人们关切地摸摸孩子的头，柔声细语地询问着最近的学习情况。那里面没有百里飒和殷悯泽——也不可能会有。
虽然每次家长会都是这样，但这次百里懿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失望感”。她多希望许久不见几乎快要忘记长相的父母从天而降，也那样关切地摸摸她的脑袋，哪怕骂她“成绩不好”也行，骂她“没出息”也行。可是就连这个卑微的乞求也只能算是奢望。百里飒和殷悯泽是执行局的大忙人，抽空参加落英的家长会还说得过去，十年没看望在本家发霉快长出蘑菇的百里懿，这一次是更不可能来的。
百里懿漆黑的瞳孔里写满了落寞和失望，直愣愣地望着门口出神。耳边温馨的话语让她无比羡慕，但是却又那么无奈——她并不是没有挣扎过，小时候她也学其他小孩撒娇似地拉住来探视的双亲的手，让他们不要离开，结果往往是被硬生生地拽开，然后获得一句“爸爸妈妈爱你。”
渐渐地，百里飒和殷悯泽来看望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有时想，那样撒娇的举动是不是被厌恶了，从此她没在任何人面前做过类似的事。
老班站在一旁观察着这个十五岁的女学生，她教了这么多年的书，百里懿真的算所有学生里的奇葩。她的家长从来都不参加家长会。有时老班会一边看着百里懿的学籍卡一边出神：“这孩子的爸妈到底怎么了？”老班不是没有过激的猜想，但一般都会被直接扼杀在摇篮里。她也是个有孩子的母亲，她知道一个家长得多狠心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外地生活。她早就想见见百里懿的父母，跟他们好好聊聊，连台词她都准备好了：“你们这么久都不来看孩子怎么行，孩子快到青春期了，出了事你后悔也来不及……”——但似乎今天是用不上了。
老班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难得露出悲伤表情的少女，她想上前去安慰她。
“百里懿啊，你爸妈会来吗？”老班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百里懿的肩。
“对不起老师，他们来不了。”发现老班来了，百里懿收住了倾泻而出的悲情。
“不是说了这次家长会很重要吗？怎么还不来！”老班有些生气地说。
其实老班的怒气都是针对那对两年也不露面的父母，但放在这个时候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在生百里懿的气。
百里懿默不作声，她听见有同学小声地说道：“她不会是孤儿吧……”那人的家长敲打了他的脑袋，嗔怪道“别瞎说！”
孤儿么……要是是孤儿都不会有这么难受。百里懿心里想着。
她并不是对什么事都无感，只不过比较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流露，好比有的人情感闸比较松，一不小心就成了洪水，有的人闸门牢固，想关就关，即使流出来也只是涓涓细流。而她属于自虐型，即使闸门内波涛汹涌，依然要固执地坚守住闸门，情愿憋死也不放出。这也正是琥珀担心她的原因。
“算了算了，不来算了！”老班生气地准备离开。
就在百里懿暗自伤心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石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百里懿猛然抬起头，全班同学也随之抬起头望向那个两年未出现的神之家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身穿西服的高个男人身上。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黑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好看的额头，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擦得闪亮。
“你好，我是百里懿的叔父。她父母在外地出差，实在赶不回来，不好意思。”男人伸出手，想要和老班握手言和。
看着男人那张英俊秀美的脸，老班消逝已久的少女心突然像脱了缰的野马撒欢地飞奔而出，颤抖地和男人握了手。
男人友善地笑道。
老班这才发现自己出了左手，连忙抽了回来，换了右手。
初三（3）班的女生已经看呆了，她们一言不发，生怕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会成为尖叫。
琥珀的到来就像枚粉色的樱桃炸弹，在初三（3）班爆炸开来。
第九章 难忘的家长会（下）
在百里懿学校生涯最绝望的时刻，琥珀就像一束穿过层层乌云照耀在广袤大地上的曙光点亮了她的心。她向来把谁都当成人生中的过客，似个孤独的隐士般生活着，她从来都没有现在这样，认为一个人会如此重要。在她下定决心已经没有人会在意自己关心自己的时候，琥珀出现了。那天那句“有没有想过，如果真心关心你的人看到你这样……简直自虐式的生活方式……会怎样？”曾无数次在她脑海中回荡，但完全没有此刻来的震撼。
琥珀将她从边缘拉了回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百里懿不可思议道。
这情景好像那天被王丽一行人按在地上时，琥珀突然出现在门口救了她，那时的百里懿顶多只有感激，这次琥珀再次出现在门口，百里懿突然觉得感动——人生第一次的感动。
“要开家长会叔父过来不是很正常的吗？”琥珀对她狡黠一笑，但很快又恢复到作为家长所特有的威严中，难得的一脸认真。
从少女心中调整过状态的老班走上讲台，途中还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看了琥珀一眼，她清清嗓：“咳，那么家长来齐了的话，就开始吧，同学们先出去。”
见百里懿还是愣愣地望着自己，琥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到外面等我。”
百里懿宛如在梦中，鼻腔里一阵酸痛，刺激得眼泪在泪腺中积攒。
这是什么感觉？她心想道。
上一次流眼泪还是在五岁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她都快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百里懿有些蹒跚地和其他同学一起出了教室。就在她还沉浸在琥珀突然降临的感动中时，江映雪凑了过来。
“百里懿，你叔父是什么人啊？看上去好年轻啊！完全不像中年大叔！”江映雪眼泛桃花，一脸憧憬的幸福样。
几个女生默默地围上前来偷听。
“是么……”百里懿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心不在焉地说。
“喂喂，你也觉得他特迷人对不对？！”江映雪用手掌托住了脸，“你是没看‘机关枪’那个样子，我见她就差扑上去了！他的眼睛那么亮……这样的帅哥怎么能不介绍给我呢！”
“他比你大很多好么。”百里懿回过神来，又恢复到以往冷冰冰的态度。
“大很多又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可以当哥哥就够了！看他那样子应该就比你大不了十岁！”
呵呵，大我两千岁说出来你信？百里懿在心中说道，脸上摆出冷笑的样子。
“你这什么表情！我知道百里懿你起点高，眼光高，但是这种人间极品难道还不让你心动吗？！”江映雪把脸凑过来，声调骤降，“莫非，你喜欢女的？”
围在一旁的女生都捂住嘴“嘻嘻”地笑出了声。
百里懿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愿意继续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
见她如此冷淡，江映雪急了：“百里懿你自己不喜欢就介绍给我嘛！”
“你喜欢他？”百里懿问道。
“长成那样谁不喜欢，刚我在底下看到好多同学的妈妈都两眼放光呢！”
“人不可貌相。”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哪个不看脸？百里懿~你就介绍给我嘛！”江映雪搂住她的胳膊。
果然，脸真的是狐妖吃饭的家伙。百里懿在心里默默地想。
在走廊上等待了一个半小时，许多学生都提前先走了。只有百里懿和缠着她的江映雪还靠在栏杆上。
百里懿想等琥珀出来跟他说声谢谢，江映雪则是为了趁机勾搭上琥珀。
好不容易，初三（3）班的门终于开了，家长们一涌而出。百里懿仔细地在人堆里寻找琥珀的身影，但是琥珀迟迟没有现身，直到已经没有人从教室里出来。百里懿带着江映雪踩进教室，发现老班正握着琥珀白净的手。
“百里懿的叔父啊，其实我是个单身妈妈，知道做母亲的不容易，百里懿的爸妈怎么能老把孩子丢在外地自己不来看呢！一点父母的样子都没有！但是我不一样，我是个有责任心的母亲，也是个温柔的女人……（老班星星眼状）唉，之前我瞎了眼，嫁给了那样一个男人，今天一看到你……哦不不不！你别误会！”老班紧紧地握着琥珀的手。她今年刚好四十岁，自从八年前跟闪婚的丈夫离婚后就一直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她从来都没有打消过再嫁的念头，可是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眼看着就要人老珠黄，再找对象越来越难，对异性如饥似渴的老班就像一头饿狼朝琥珀狠扑过来。
琥珀一脸温和的笑，并没有什么不快的表情，他对老班说：“石老师说的是，我也和他们说过，但他们总以工作太忙为由不停地推脱。”
“唉，要是他们也能像你一样既成熟又稳重……”
“百里懿，”琥珀扭过头看向百里懿，“等了很久吧？”
老班发现有学生在场，极不情愿地收回了手：“那改天再聊吧。”
“好，和老师聊天真是让我受益匪浅。”琥珀再次一脸温和的微笑，和那天晚上拒绝回答百里懿的问题时一模一样，“那么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说罢牵着百里懿的手离开了，江映雪只顾盯着琥珀犯花痴，把自己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回过神来，百里懿和她那“叔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疾驰而过。引擎如一头咆哮的公熊，发出“轰轰”巨响。百里懿坐在后座上，抚摸着桃木的内衬。
已经快到郊区，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
窗外的光线逐渐暗下来，再次让百里懿想起了那天和姜娜一起坐在出租车里的情景。她也是这样，默默地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视线变得模糊。但这次不同——琥珀坐在驾驶座上，操控着这辆噪声巨大的迈巴赫。由于良好的隔音性能，百里懿并不觉得引擎的噪音有多恐怖，反而行驶在平坦的路面上让她睡意顿起。
昨天晚上为家长会的事一宿折腾没睡个好觉的她已经打起了盹。
飞驰而过的行道树告诉她这辆迈巴赫的速度比平时挤的公交快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家吧。
“百里懿。”一路沉默的琥珀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不应该有很多想说想问的吗？”琥珀半扭过头了用眼角的余光看她。
“问什么，”百里懿揶揄道，“问你这辆车哪来的问你西装哪来的问你怎么知道家长会的事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么——‘无可奉告’的你会回答吗？”
“不错，说了一个长句，有进步！”尽管琥珀把脸扭了回去，百里懿还是能想象到他此刻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被我感化的！”
“切。”
其实之前在学校百里懿还很认真地考虑过要怎么向琥珀道谢，她把台词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结果一看到琥珀还是说不出来，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在车上待了半个小时，琥珀也极其配合地默不作声。
“我大概猜到你想知道些什么，”琥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这辆车其实是你自己的，只不过你一直不知道。‘理想家园’的地下车库里一直放着这辆车，从你最开始搬来时它就躺在那了，每个月定期会有人把它开去做例行保养——我搬过来了以后大概就得自己去了吧——都是百里常风安排的。家长会的事是因……”
“你跟踪我。”百里懿笃定地说。
“对，没错。”琥珀笑道，“你在学校的时候我也在，只不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
“我知道。”
“真没趣！你不能晚点揭穿我么！好歹让我有点成就感啊！”琥珀装作遗憾的样子，“每天看你挤公交真是滑稽啊，搞不懂人类怎么会发明这么受虐的交通工具！而且从家里到仕宏中学要转两趟车，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你都能忍下来我真心佩服！地下室里的这辆轿车估计该寂寞地哭了。”
“我又不会开车。”百里懿冷冷地说。
“我会啊，”琥珀摸了摸脑袋，“——嘶——为了装得更像你叔父我把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发都给剪了，还糟蹋成这个样子，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百里懿看他那心疼头发的样子有点想笑：“你想听什么？”
“不指望你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总得有句谢谢吧！”
“谢谢。”百里懿说。
琥珀终于为她创造了一个说“谢谢”的机会。她嘴太硬，从小到大“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话基本上不可能从她嘴里蹦出来。以至于这次她想说却说不出。
琥珀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只是帮你演下叔父，蒙混过关，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拉着我小跑出了教学楼？”百里懿回想起之前老班松开琥珀的手之后，琥珀牵着她一路小跑，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一辆迈巴赫62扬长而去。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个短发个子矮矮的同学想干什么吗？”琥珀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我不喜欢和无关的人类打交道。”
是的，在琥珀眼里他从来就没觉得人类会比妖好。
“那你为什么会搬来照顾我？”百里懿打算刨根问底。
琥珀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为什么吗？烈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琥珀嘲讽般地哼笑一声。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百里懿有些迟疑地提出这个问题。她紧绷着神经等待着琥珀的回答。
与她一个座椅之隔的千年天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只管自顾自地打着方向盘。琥珀的表情隐藏在那个挺直的脊背后，让人猜不透。
“不管怎么说……”见眼前的青年男人半晌没有回复，百里懿放弃了，“还是谢谢你吧。说实话，自从和父母彻底断绝往来以后，我从来都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谢谢你，琥珀。”她有些疲倦地靠在真皮坐垫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依旧沉默着。
车厢内一阵沉寂，琥珀和百里懿都没有说话。半晌，百里懿挑起了话头——
“琥珀你不应该是金色的毛吗？为什么是黑色的头发？”
“啊，头发吗？”琥珀接上话茬，“你决定我要真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出门不会被围观叫‘杀马特’？”
“你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的吗？”百里懿好奇地问。
“小丫头麻烦你有点想象力好么？我是狐妖欸，变成人不过是幻术而已，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老奶奶也行，小女孩也行，像你这样的少女也可以，头发拉碴的中年大叔也没问题，改变一下发色不更是小菜一碟？”琥珀鄙夷地说。
“那你一开始变成人就是黑头发吗？还是后来总结经验得出的？”
“百里懿，我发现你今天话略多，不符合你的人物性格设定啊！”琥珀吐槽道，“当我第一次变成人的时候就忘记把头发变成黑色，然后引起围观了……”
“哦，那就是说你也有过金色头发的样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琥珀警惕起来：“你问这些干嘛？”
“不干什么。”百里懿重新放松下来，靠在坐垫上。
看似无心的问题解决了她一直的疑惑，她大概猜到了梦里那个金色长发的男子就是琥珀，可是为什么会是琥珀呢？那个从未在家谱和家史中看过的百里昀晞又是什么人？
不出二十分钟黑色的迈巴赫62载着百里懿和她的“叔父”回到了理想家园。琥珀本来打算让百里懿先下车上楼，自己去停车的，但百里懿执意要和他一起去地下停车场。
理想家园的地下停车场一共有四层，通风和照明都非常好，不计其数的高级轿车在此休养。百里懿虽然还是能闻到一些汽车尾气的味道，但相对于某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来说好多了。
百里懿坐在后座上往外张望，几乎没看到多少人，只有一辆辆锃亮的汽车像等候命令的士兵一样整齐排列在车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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