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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威-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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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口向外望去,如果天气晴朗,几乎可以看见窗外飘浮的白云。这是昔日城最高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专门关押罪大恶极,引起公愤,要被千刀万剐或者要享受广场火刑的死囚犯。

无论那些狱卒怎么对待他,凯恩都不会把心里的愤怒表达出来。并非凯恩的涵养已经达到水准,实在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和凯恩一起被押进塔牢的有数十人,其中有一个大概是失势的贵族,一路大喊着,“我是贵族!我应该享有诺丁汉大公承诺过的豁免权!至少你们该尊重我的公民权!”

高卢伯爵 (9)

这个叫嚣的,似乎精通昔日城法律的囚犯,在塔楼的第五层被一名狱卒牢头一把推出了一扇落地大窗,他惨叫的声音一直从近至远,落地的闷响声和外面的惊叫声又由远至近。

“你们如果急不可待,就效仿刚才那位。”凶手神态坦然望着凯恩他们。

一个相当于尉级军官的狱卒,举手顿足之间,就夺走了一名贵族的性命。从周围人们漠然的态度上看,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这足够令凯恩震惊了。凯恩被踢进了牢房,他一直沉默着,他并不恐惧死亡,他恐惧死的毫无意义。

“喂,刚来的。”塔牢的第七层是由环行的囚牢间组成,声音从对面传来。

“闭嘴!你又想吃苦头了吗?”囚牢外面传来凶狠的狱卒的呵斥声,刚才那声对凯恩好奇的问候立刻消失了。

凯恩蜷缩在囚牢的一角,他举目四望,厚重的青石牢房里,黑色和青色的痕迹遍布,房间狭小腥臭,冰冷的石头地面上再无它物,空空荡荡。墙上两人高的位置,有一扇小窗。凯恩看见那窗户的瞬间,一个词从心里跳出来,“鼠窗”。这是联盟最森严的监狱,距离地面超过五十米的塔牢,留给犯人的窗户,都狭窄无比。

牢门有两道胳膊粗细的铁栅栏,凯恩悄悄望向外面,大约有十来间囚房环形分布着,可以望见对面的几个房间。此刻,对面三间囚房的主人靠着铁栅栏,带着怜悯和麻木的眼神,正朝他注视。

凯恩第一眼就看见右边的那个火红头发的女人,她还很年轻,就是憔悴的脸上,依然带着几分姿色。一双乌黑的眼睛黑白分明。她就像一把火一样,让凯恩的精神为之一振。随即,凯恩立刻发现那女子脸上露出的鄙夷和蛇一般的阴冷表情,就是远在十几米外,也令凯恩浑身发冷。

中间的房间,站着一个皮肤苍白,有着动人气质的一名男子,他长发垂肩,似乎被涂了一层油一样发着光,眼睛看不清颜色,却感觉非常亮。他饶有兴趣的用手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这种女性化的小动作很类似昔日城的那些纨绔子弟,如果不是那一身肮脏破烂的囚衣,凯恩会以为对面是一位颇有气质的贵族子弟,具有艺术家气质的动人美男。

左边牢房里关着的,是个老头,他似乎太老了,疲惫的人生使他显然失去了好奇心。他靠着自己牢房的墙壁,爱理不理地偶尔抬起眼皮,瞥一眼凯恩的方向。这老东西就像个市场里经常见到的收税的小官差,鹰勾鼻子,自以为是的态度,矮小猥琐的身材和狡诈的相貌。

高卢伯爵 (10)

不知道刚才那声问候是谁发出的。凯恩蜷缩在墙角,这里只能看见对面三个房间。他不急,他知道,他会和这里所有人都慢慢认识的。他时间很多,而且看样子,这里所有人除了回忆往事和策划点阴谋,基本无所事事。

第一天夜晚,当外面的狱卒换岗的时候,塔牢第七层监牢的欢迎仪式拉开了序幕。

“似乎我们这儿来了个大人物。”首先从凯恩目光不能所及的右边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情绪带着兴奋,你如果乐观,可以理解这种兴奋是友好的,当然,悲观的来看,这种兴奋经常演变成挑衅。

“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他。”对面那年轻的红发女子表现出的兴趣更像一条发现了食物的爬行动物,那女人端详着远处的凯恩,猛然眼里发出光芒,接着叫嚷道,“他是个议员!没有错,这家伙是议会里的!”

“议会里的?”旁边牢房里的不少人都跟随着叫嚷道,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是咆哮。

“蠢女人,你关这么久,还走眼的这么厉害。他是王家学院的凯恩,新上任的院长大人,不知道得罪了谁,怎么位置还没有坐稳就被扔死囚牢来了。”那老头嘲笑着道。

“偷尸体的老不死,你想让我诅咒你吗?”那红发女子转过脸,贴着栅栏恶狠狠骂道。

那老头不屑一笑,却再没有发言刺激。

“欢迎来到七号魔窟,尊敬的凯恩大人。”凯恩牢房对面的美男子抬起右手,姿势优雅,或者说是做作地打了个手势。

凯恩表情有趣地望着这些和他同命相怜的人们,他鼻子哼了一声,这可以理解成叹息,或者是自怨自艾。对面那男子还在侃侃而谈,“尊敬的凯恩大人,您在这该死的死囚牢里见到强奸犯、杀人犯、惯偷、掘墓者和女巫的时候,您也许认为命运作弄您,将您一脚踢进了一堆垃圾的中间,是不是?”

凯恩这时候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他惊异对面那男子的洞察力,至少有点点和他的想法沾了边。

“请允许我来介绍七号魔窟的觉醒者们。”那男子说道,夸张地张开胳膊,微微欠身,“我刚被扔进着腐烂发臭的鬼地方的时候,我也和您一样的想法,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了,这里关押的犯人并非我预料的。我的右邻,是古老圣地亚哥家族的后人,研究古墓地的诡异事件,收买盗墓者和盗尸者的主使者,人们叫他邪恶的圣地亚哥,而我称呼他是博学的负尸者。我的左邻,一个渴望爱情的年轻女子,如果您的眼睛没有被世俗的偏见遮蔽,你会发现她的可爱,她不过诅咒了一下弃她而去的情人,结果非常不幸,他的情人真的离奇暴毙,人们抓住了她,咒骂她是女巫,她当然毫不犹豫地诅咒了昔日城所有的人和执法者,可惜的是,第二次的诅咒失效了,她正在等待人们准备足够的柴火,然后烧死她。”

高卢伯爵 (11)

“诅咒?可笑,我经常见到失恋的女人诅咒,难道这也会被烧死?”凯恩忍不住发问。

“问题是她当众诅咒的,然后……诅咒应验了。”美男子笑道。

“你……你诅咒他什么?”凯恩好奇地问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再品尝甜食,“我诅咒那负心人被猫咬掉男根,流血而死。”

“果然应验了。”美男子插嘴道,“她触犯了禁魔法令,而且她符合了女巫的行为,她被保卫昔日城的勇敢的士兵们破门而入,活捉了。”

“太可怕了,那一定血流成河。”旁边一个牢房发出一声惊呼。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还有个声音小声评论道,显然这评论被红发女子听见了。

红发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嚷道,“我把爱情都给了他,毫无保留,他毁了我的一生!如果能够,我会再诅咒他一次,让他再痛苦的死一次!”

“我们都叫她怨恨之女。”美男子道。

“你的右边,是个来自坎大哈的农民,他一旦愤怒,全身坚硬如石,我们叫他岩石男。你看不见他的,他现在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被勇敢的昔日城军人们用铁链锁住,还用熔化的铅浇铸了腿和胳膊。”美男子继续道。

“你的左边,是三个大名鼎鼎的家伙,他们是真正的罪犯,身负累累血债的杀人狂、纵火犯和强奸杀人犯。这三个人据说都不下十次从看守严密的监狱里逃脱,仿佛都拥有别人不理解的能力。更奇特的是,他们三个人是一家人,一个父亲,一对孪生兄弟。现在他们被用一尺长的钢钉钉在了刑具架上,你如果能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会偶尔发出些声音和你交谈的。至少我等了一个月,他们其中的一个和我说过一句话。”美男子笑容别有深意地道。

“一句话?说什么?”凯恩问道。

“我说了很多,他们很简洁,就回答了一个字:滚!”美男子一本正经道。

“那……那你呢?”凯恩问道。

“他是个为剧院写剧本的,用鹅毛笔骗贵妇人上床的贱人下流胚子。”红发女子叫道。

“他声称得了一种怪病,渴望吸人血,和蝙蝠一起住在阁楼里,我看根本就是他天生的,他根本就是一只吸血蝙蝠。”偷尸体的老头冷笑道。

“他们害怕我真的变成蝙蝠逃走,他们钉穿了我的锁骨。”美男子艰难的转过身,将背后长长的锁链,刺穿肩膀的两根铁锁露出来,给凯恩看,他接着问道,“你呢?凯恩大人,如果你不异常,绝对不会把你扔进着群魔乱舞的地方,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严格意义上的人,他们把我们叫巫师和女巫,或者叫邪恶的异能者和魔鬼的随从,我称呼自己是昔日城的觉醒者。”

高卢伯爵 (12)

“我?我为什么会被扔进这里?”凯恩喃喃自语着,却茫然若失,他心里想,可能仅仅是个误会,那些杀死草原王的青铜巨人并非我能力所为,也许,是个误会。

“或许,或许是因为我让学院的兵人能动了。”凯恩自言自语道。

“我想起来了!就是他,他造出了王家学院的兵人。”红发女子又叫道。

“就是你造出了钢铁盾卫者?诸神啊,你使机关人又一次干涉人们的历史了。”那一直无精打采的偷尸老头抓住了栅栏,眼睛里充满惊讶,慢慢站起来,他的语气一改不屑,变的敬畏和不安,“真的如那只蝙蝠所说,这里就是魔窟,昔日城的异能者全聚齐了。”

“我们都是觉醒者,我早说过。”喜吸人血的剧本创作者兴奋地笑道,“我们被那些白痴归成同类了,他们把我们关在一起了,哈哈。”

第六十二章凯恩(二)

昔日城塔牢第七层的异能者们,一群疯子和杀人犯,盗尸者和怨女的盛会,真是荣幸之至。凯恩觉得自己的人生猛然陷入了一个滑稽的阶段。

我居然和他们同流合污!

这就像嘉年华盛会上的舞台剧,情绪激昂的戏子和小丑粉墨登场,扑满白粉的小脸上洋溢着乔装出来的兴奋快乐。

“我们不是同类,你们不过是堆会唱歌跳舞,喜欢表演的大便!”凯恩带着被侮辱的高傲,用鄙视的口吻对着蝙蝠诗人说道。

“这个可怜的家伙,他还以为自己在王家学院,跋扈的气焰还真嚣张啊。”红发女见凯恩出口伤人,意外的竟然站在吸血剧本创作者一边反击道。

铁栅栏的开启声从塔牢的楼梯方向传来,然后是脚步声,明显是卫兵们回来了。被羞辱的蝙蝠诗人并不气恼,他撇了撇嘴,毫不在意笑着。

“他们都是些死囚犯,大人,您不用顾虑他们。”十几名卫兵走进环行监牢,为首的军官对身旁的一位来访者说道。

这名来访者穿着凯恩熟悉的学院长袍,凯恩当然认识他,他是王家学院的官员之一。一直像个贼一样关注着凯恩的兵人的人士之一。

“请允许,我单独和凯恩大人谈谈。”学院官员对卫兵军官道。军官点了点头,态度颇为恭谨,然后领着卫兵退出了环行监牢。

学院官员环视了四周,目光在红发女子和蝙蝠男的监牢略微停留了片刻,然后面对凯恩,“大人,看样子您打发时间的乐子有了,这里有个歌妓和写歌的人。”

凯恩还没有回答,对面的蝙蝠男已经锐利地答道,“没有错,现在昔日城想找个歌妓,和找个有脑子的人难度差不多。”

高卢伯爵 (13)

“为什么?”红发女好奇的问道,她的表情还真单纯呢。

“因为人们都以为有脑子的人该进王家学院,可当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事实发现,他们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蝙蝠男笑着道。

王家学院的官员表情不屑地笑笑,对凯恩继续道,“有人委托我来问问凯恩大人,如果用一样您拥有的东西,来换取一项仁慈的特赦,您会不会珍惜这个机会?”

“拥有?”凯恩瞪着学院的官员,表情有趣的一言不发,一直盯着对方,使对方神情尴尬,手足无措。凯恩狂笑起来,“谁还能赦免一个疯子?赦免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们想要的东西我永远不会给你们,滚吧,收起你圆滑的嘴脸,滚回去,去舔你主子的屁股吧!兵人的秘密我会带进坟墓去,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就和我一起下去,在那里,我会心甘情愿送给你们!”

“不知好歹的结果是什么,也许您还没有考虑过吧?”学院官员威胁道。

“更多的柴火,更旺的大火,更凶残的刽子手,还有什么?”对面的蝙蝠男笑着插嘴道。

“现在,我不惧怕死亡。银眼家的人已经偿还了血债,我死而无憾。我就像归家的游子一样,等着那时刻的到来。”凯恩平静地说道。

“我无话可说,为一个女人断送一切的白痴!”学院官员见谈判破裂,咒骂着甩手而去,他离开监牢的瞬间,回过头来,阴森森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处死的,想都别想,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凯恩大人。”

“叫克士莲来见我!如果她想知道关于兵人的秘密,就叫她亲自来见我。”凯恩突然叫道,“告诉她,兵人和昔日城一个家族有莫大的关系,如果她真的想知道那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何方,就亲自来见我!”

学院官员头也不回消失了身影。卫兵们鱼贯而入,领头的军官指示着手下将几桶漂着浮冰的水泼进蝙蝠男的牢房,将那可怜的剧本创作者淋的浑身湿透,瞬间,牙齿打战的声音就传遍监牢,清晰可闻。

“有人希望我特别关照一下你,吸血鬼。”卫兵头目说道。

“十分荣幸,那我会祝你们身体健康的。”蝙蝠男牙关打颤,咬牙切齿说道。他凶狠的眼神令泼水的卫兵都迟疑了。

“继续泼!”卫兵军官呵斥道。

一切都平息了以后,那差不多是这个夜晚快结束的时候。凯恩听见对面的红发女子问道,“为一个女人断送一切?他为什么这么说你?”

凯恩一夜没有合眼,他因为寒冷而彻夜难眠。很难想象湿淋淋的蝙蝠男是如何一分一秒熬过这冰冷刺骨的寒夜。他听见了红发女的问话,他却懒搭理她。

高卢伯爵 (14)

这是个恶毒、狭隘、心地丑陋、低贱的笨女人。

凯恩很难想象造物之神,居然在同样一片大陆上,创造出心上人维拉,又同时创造出对面监牢里几乎发臭的红发女。更可恶的是,居然安排出这样的命运,维拉中毒身亡,而低贱的女人却依然苟且求生。

“我听外面进来的人提过,这个凯恩大人为了情人,得罪了国王的家族。他爬上了安袭香王老婆的床,事情败露以后,王后被毒杀,他不惜冒生命危险,闯进王宫,抢出了情人的尸体。”圣地亚哥家族的后人,那位偷尸者悠悠答道。

“我带她离开草原王的时候,她还活着!她死的时候,我守护在她身旁!”凯恩忍不住纠正道,他不想让人认为,维拉是孤独的,被遗弃的,充满绝望和痛苦的独自死去的。

“那么说,是真的?”对面传来牙齿打战的声音,蝙蝠男显然还没有冻僵,“戏剧般的人生,如戏剧般的人生,如果可能,我一定把这一幕写成宫廷爱情戏剧,让南方海港的嘉年华上每个人都哭昏过去。”

“他们看见你像条冻硬的尸体的可能性,远大过观赏你的戏剧。”偷尸的老头答道。

凯恩发现红发女子的方向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射来,他微微侧目,发现红发女正用古怪的眼神瞪着他,嘴半张着,他立刻感觉到一股翻胃般的恶心。

该死,为什么不快烧死这个女人,他们还在等什么?

凯恩想着离去的情人的相貌,在心里默默用无形的手抚摩着那些流光异彩的回忆。她需要我,人们服从我是因为惧怕我,而她是需要我。因为她,我才感觉自己存在有意义和价值。维拉美丽的身影在他脑海里若隐若现,几乎像真实的景象呼之欲出。这种深刻的回忆和怀念,更加深了凯恩的痛苦和愤怒。当凯恩满眼泪花,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他原本因为草原王横死而平复的心又狂暴的呐喊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的维拉去死?

特别是凯恩一抬头看见对面那低贱又令他厌恶的红发女子,他几乎在心里咆哮起来。

如果真的有诸神,为什么让这样的女人活着,却偏偏让我的爱人去死?为什么?

“如果你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有一天,你就能为你的爱人声张正义。”一个声音在凯恩耳边说道。

凯恩惊慌地四处张望,就看见高高的墙壁上,狭窄的小窗上有一只巨大的乌鸦张开翅膀,拍打着,朝天空飞去。

外面晨星寂寥,初现微弱光芒。

那鸟说话了吗?凯恩懵懂回想,梦境般的话语在耳边激荡。

如果你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有一天,你就能为你的爱人声张正义。

高卢伯爵 (15)

“魔法是世俗世界,另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我的朋友。”凯恩对面的监牢里,吸血男望着这边,大声叫道。

第六十二章凯恩(三)

在一个隐约飘着雪片的寒夜,昔日城最显赫的女人,克士莲紫罗兰和她的几名随从出现在高耸的塔牢第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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