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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穿越过由骨骸平原和碎肢森林，终于到达一座巍峨的邪恶神像面前，他明白，这就是终点了。

这尊神像，是由暗红色的三个恶魔的头颅组成，它们口里流淌着白色的毒涎，如瀑布一般落在下面的台基上，那台基全是骷髅拼成。拼成平台的骷髅伸出骨架和爪子，争夺着那白雾一样的东西。

第四十章　克拉文　（4）

“瘟疫之神。”模糊的金色人形逐渐在克拉文的前面显露出来，“它就是瘟疫之神，中古时代的四凶神之一，天威的魔法师们花费无数精力，集中所有力量，封印了他四十九个身体，这是距离昔日城最近的一处。”

“卡文高……你这个男巫！”克拉文愤怒地叫嚷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解开这个封印，释放这个身体，并且乘它虚弱的时候捕获它，开启它的力量，复活它的子民。”卡文高的影子答道。

“不……我不会帮你做这些坏事的。”克拉文拒绝道，“你让我生气了，你把我骗到这种地方，我讨厌这地方，我现在讨厌你了，我再不听你的话了。”

“坏事？小克拉文……小克拉文，你误解了我。”卡文高解释着，“我答应过你，帮你守护席可法家族，我只是在兑现承诺。”

“你骗人！”克拉文叫道。

“克拉文，昨天夜里，在血海之边，你看见了什么？难道不是看见那些古老的巨兽被从天而降的血鸦杀死和吞食吗？那些从天而降的贪婪者在分食它们，它们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待毙。难道你不认为这就是席可法家的未来吗？”卡文高诱导着。

“那些……是什么？”克拉文当然记得那恐怖的经历。

“那是过去、现在、未来，人们总在重复着一则又一则的预言。席可法就像一头从古老的海域延续而来的巨兽，在世界巨变的时候，被群鸦分食，你的父亲，你的所有家人，都难免逃脱厄运。”卡文高说道。

“你胡说，你胡说，我父亲能保护席可法，还有吞拿哥哥，还有麦克白哥哥，还有科迪哥哥……你这个骗子，你是个邪恶的男巫，我真不该从镜子里救你出来！”克拉文愤怒地浑身发抖，他听见卡文高预言家人的厄运，他恨不能撕了这个男巫的嘴。

“小克拉文，别激动，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关键……只有我……和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可以挽救席可法家族。”卡文高说道。

“你……你求我的时候发誓帮我的，你本来就该帮我们！”克拉文叫嚷道。

“正是如此，我一直在帮你们，现在我要求你解除这个邪神的封印，就是为了帮席可法家族。”卡文高说道，“你让我陷入了危机，小克拉文，是你让我陷入了危机，现在我要解除这个邪神的封印，全是你的不小心造成的！”

“你胡说！”克拉文惊讶万分，“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了！你让那颗碎魔晶落在了别人的手里！”卡文高几乎用愤怒的口气吼叫道。

“啊……”克拉文愣住了，“我……我只交给了我妈妈……”

第四十章　克拉文　（5）

“艾慕黛？不可能！那绝对不是艾慕黛，绝对不是。你让那颗碎魔晶落在了两个可怕的人手中，如果还能称呼它们为人的话。”卡文高说道，“它们是阿修罗神的夙敌，如果我被发现，你这小脑袋瓜里永远不会想象出它们会怎么对付我！它们几乎能感应到我的存在，我惶惶不可终日，根本不敢让魔峰有一点波动，甚至用尽手段隐藏住那颗碎魔晶的力量。你几乎害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居然还大叫：什么都没有做？”

克拉文愣住了，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不久前，它们两个似乎遭遇意外的袭击，陷入困境，我乘机启动碎魔晶所有的力量，想除掉它们，以逃出它们的掌握。结果，没有想到，连碎魔晶的力量都不足够对付它们。我仅仅用隐秘的魔法沉睡了稍微弱小的那个，而对另一个束手无策。它不是我现在能对付的。”卡文高说道，“我苦思冥想，碎魔晶的力量之大，连深渊魔鬼都会退避三舍，我也是因为有它，才从巴特祖人手里逃出生天，而这次，居然失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现在掌握碎魔晶的这个可怕的家伙，已经具有神格了。”

“什么……什么啊？”克拉文彻底模糊了，他觉得这巫师胡言乱语。

“我说的意思是：因为你的不小心，你把我的宿体，碎魔晶，交给了一个次级灵类！而这个次级灵类，已经强大到可以做你们世界的神了，更该死的是……它是我追随的阿修罗神的仇敌！”卡文高几乎吼道，“我还攻击了它的同伴，现在明白了？”

“那……”克拉文被男巫吓住了，他终于明白了卡文高的意思，大概就是克拉文把卡文高给害惨了，“怎么办？”

“你也听见了，它的子民在骚动不安，它的力量正在恢复中。”卡文高示意那三个恶魔头颅的神像，“现在，我要你去冒充瘟疫之神，侵占它的身体，我们两个联手，除掉那个次级灵类，让我自由！”

第四十章克拉文（三）

克拉文惶恐睁大了眼睛，望着那金色光芒的魔法师，卡文高激动地挥舞着右手，“克拉文，你占据它的身体，我贯注给你碎魔晶真正的力量，我们联手除掉阿修罗神的两个夙敌。你的魔峰如果能因为这个机缘启动，则将无往而不利。要知道，天空的火龙是人类的凶兆，却是我们登上舞台的序曲。魔法师的时代到来了，五千年，沉寂了五千年的魔法正在全面复苏，你能感觉到吗？你应该能感觉到，感知一下吧，伸出你的手，触摸一下那些欢腾跳跃如海潮汹涌而来的魔能吧。克拉文，你和我在一起，加上碎魔晶，就算是巴特祖人逼近昔日城，我们也敢和他们针锋相对，我们甚至能逼巴特祖人屈服于我们，想象一下，拥有一群强大如魔鬼般的追随者……然后……我带你去天威巫师谷……除掉阿修罗神的夙敌，征服巴特祖人，这功绩将使你获得无限荣耀，克拉文，克拉文，你壮丽的未来连我都忍不住嫉妒。”

第四十章　克拉文　（6）

克拉文虽然看不清卡文高的相貌，听着这巫师的胡言乱语，完全可以想象出卡文高此刻脸上的兴奋，同时还有邪恶。克拉文的眼珠子飞快的转动着，他想离开这鬼地方，他根本听不懂卡文高在说什么，他觉得太恐怖了，说的一切又复杂又可怕。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个满嘴邪恶的巫师。

他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居然感觉到一丝疼痛，这疼痛使他仿佛离那金色影子的男巫忽悠一下远了很多。克拉文听着卡文高还在喋喋不休地畅想未来，他猛然低头，狠狠地对着自己的右手手背一口咬下去。

他的耳边就听见卡文高的怒吼，“克拉文……你干什么……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你这个混蛋……你别以为能摆脱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克拉文觉得周围的景物逐渐扭曲，卡文高的吼声越来越远，有一丝亮白如天堂的光芒射破头顶的天幕，然后眼前豁然明亮。

“克拉文，不要……”好象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克拉文目不能视物，感觉被人掰开嘴巴，他又惊又怕，两手乱抓，拼命大叫着，胡乱咬着东西，仿佛咬着什么，一声他熟悉的惨叫。

克拉文的房间里。威廉惨叫着，他的左手被弟弟一口咬住，疼的哇哇大叫。旁边是米莎，她正抓住克拉文的手。

几名伯爵家的使女帮助米莎抱住她弟弟，小克拉文终于看清了周围，他松开了口，威廉受惊一般跳在一旁，又委屈又生气的叫着，“克拉文，你又咬我？”

克拉文满头大汗，浑身发抖，他茫然望着哥哥和姐姐。

“卡文高……”他只记得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本能的叫出卡文高的名字，随即，他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两个手背都有你的牙印了。”威廉的左手手背渗出血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是克拉文上次留的记号，那里有两排又小又细的白色牙齿印痕，他怒道，“鼻涕虫喜欢咬人呢。”

“他不是故意的。”米莎帮克拉文解释着，“他发噩梦呢，看他，连自己的右手也咬出血了。”

有使女匆忙找来药膏和布条，帮小克拉文包扎着流血的右手。

“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噩梦醒来的克拉文突然大哭起来，还大声叫嚷着，他的样子惹人同情，满眼的血丝，脸色苍白，头发蓬乱，此刻鼻涕眼泪横流。周围的人望着这个小不点，都束手无策。米莎抱着弟弟，安慰他，连威廉也同情地望着被噩梦折磨的弟弟，他默默地要来膏药，用手绢包着手上的伤痕，再没有多责怪一句。

窗外，红日初升，黑夜散去，曙光到来。

第四十章　克拉文　（7）

“克拉文，你是席可法家的男子汉呢，席可法家的男子汉很勇敢的，不会被噩梦吓倒。”高卢伯爵担忧地望着幼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儿子抵御噩梦。

“不是噩梦。”克拉文答道。

“那是什么吓到你了？”高卢问道。

“我不知道，不是噩梦。”克拉文还在抽着鼻子，脸上还有泪痕。

高卢坐在克拉文的床边，小心翼翼看着克拉文被包扎的右手，“梦中的东西都是假的，不会真的伤害你的，你相信它们，它们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但那不是噩梦。”克拉文道。

“克拉文，你看，米莎和威廉会轮流陪着你，还有她们，你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高卢安慰着小儿子。

克拉文以一个孩子很罕见的神态，长叹了一声，用甚至怜悯的目光把周围的人都扫视了一遍。那瞬间，连高卢都看出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有点不对劲，他感觉是，克拉文像掌握了什么秘密的人一样，在叹息周围一无所知的人们。

不，他才是个六岁的孩子。高卢逼自己忘记刚才的感觉，他才仅仅是个孩子。

很快，高卢伯爵因为莱文家的人来访，离开了孩子们。连早餐都没有时间吃，三个孩子和珍一起吃早餐。

克拉文不说话，半天的时间里，米莎都小心翼翼陪伴着他。威廉认为弟弟克拉文真的是家里最脆弱的成员，虽然他也想妈妈，但是还不会当着使女和护卫们放声大哭喊着妈妈。

中午的时候，又有很多来访者，不久，高卢伯爵还和疯狗他们离开了伯爵堡。

这使克拉文很惊讶。后来听女骑士珍说，城里的暴乱被控制了，某种意义上说，是平息了。

“这不是暴乱。”女骑士珍说道，“宫廷方面声称，这是一次民众自发的，道义和良心上的公民义举，他们为维护自由城的利益和保护王后，做出了正确果断的行动。”

孩子们吃惊地听女骑士珍这样说道。

“他们是杀人犯！”克拉文叫嚷起来，他眼里只看见自己认识的小哈里一家被那些暴民杀死，城堡被焚烧的场面。

“克士莲紫罗兰代表的宫廷和泰神教取得了胜利，所以她说了算。”女骑士珍答道，“她现在说那些杀人犯是有正义感的公民。”

“她鼓动的。”威廉开始对昔日城最漂亮的神恩祭祀克士莲有些困惑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喜欢和支持这个女人，是不是错了，“她让那些人变成杀人犯，现在又变成英雄了。”

“昔日城的法律和议会被侮辱了。”女骑士珍痛心地说道。

第四十章　克拉文　（8）

果然，这一天昔日城似乎安静了很多，那些鼓噪和怒吼的声音，惨叫和成千上万人群涌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傍晚，高卢伯爵疲惫地回到城堡，他刚好赶上晚餐，把自己扔进宽大的坐椅里。

“议会和贵族们妥协了。按照克士莲的名单，吊死了五十名显赫富裕的议员，几乎都是贵族。宫廷出面，没收了这五十个家族丰厚的家产，接收他们原来的地产和城堡。”高卢望着餐盘里的食物，自言自语。

餐桌上只有几个孩子，艾慕黛的位置空着，吞拿的位置空着，麦克白的位置空着，科迪的位置空着。与其说高卢在告诉他幼小的三个孩子，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这么多贵族……这是屠杀呢。”高卢挤出苦涩的笑容，“不过，往好的方面想，暂时不会有那么多暴徒来威胁我们了，这座城市内部的战争暂时停息了。不过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我听珍说起，那些暴徒都成英雄了呢。”威廉答道。

高卢无言的点了点头，他暗叹一声。那些暴徒甚至还挤进议会了呢。紫袍女疯狂的复仇，肆无忌惮的冒险成功了。因为她的强势，使周围领主投靠泰神教，她得到法老河周围数十座城堡。她下午逼迫议会就范，从十几万暴乱的市民中推选了十几名新的议员，在议会里代表他们的权利。自由城的新贵族居然这样产生了，多么可怕的事实，又多么绝妙的讽刺！另外，泰神教的十几名神甫和神殿的高级祭祀堂皇步入议会。

克士莲还在议会里嘲笑暗杀她的人，“政治的本质就是舌头无法解决的问题，用牙齿咬，咬痛了，继续回到谈判桌上来吧。”

今天是克士莲紫罗兰的祝福日，她的心愿全部达成。

自由议会通过克士莲的提议，城中特区建立，圣光十字军东征，难民集中营建立。议员派出雾岛家的特使，去和北境王扫罗谈判停火。

谁来阻挡她？谁来？高卢问自己是否有胆量，他回想那屠杀和焚烧特恩布尔爵士城堡的那些暴徒，回想冲击伯爵堡的那些暴徒，回想威廉、米莎和克拉文们，回想死亡和疯狂曾经多么逼近自己的家人，高卢觉得寒从脚底升起，他觉得自己必须选择沉默。

要和北境王扫罗公爵停火了，吞拿他们怎么会接受这种情况，在他们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最需要军队和武器的时候，昔日城的议会选择割让土地，放弃琴痕堡和铁蹄堡的利益，去和扫罗公爵谈判停火。

吞拿会接受吗？他接受了，又会怎么设想自己父亲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高卢苦笑了。

“父亲，您为什么不下令抓那些杀人犯，抓那些坏人？”克拉文单纯地问道。

第四十章　克拉文　（9）

高卢望着幼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米莎答道，“他们人很多呢，克拉文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好人会怕坏人吗？”克拉文不罢休地问道。

“如果一艘海盗船上，只有一个好人，你说会不会怕？”威廉在一旁说道。

高卢因为儿子的话颇为惊讶。

“那他应该把船凿沉，把坏人都消灭掉。”克拉文坚持道。

“为什么？”高卢实在太吃惊了，他觉得儿子们的思想太匪夷所思了。

“因为坏人会去害更多的人。”克拉文答道。

高卢因为儿子们的对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到几乎流泪，他看着孩子们说道，“我永远不会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也许我是那个海盗船上唯一的好人，但是我不是一个人，你们也在那艘船上，我不能去凿穿那艘船，我还要保护你们，我一定要让你们达到目的地。”

“目的地？”威廉问道。

“这艘船的目的地，就是你们都长大，比我更健壮，更强大。”高卢似乎胃口转好，他叫来添酒师，还叫侍从去厨房，叫他们加一只烤鹅，要填满杏子仁和板栗，还有无花果和葡萄干，另外还要一条烤鳟鱼和牛奶煮嫩豆。等待这些美食的时候，高卢开始给孩子们讲故事和笑话，孩子们很快就忘记了父亲刚才说的那些沉闷的话题，跟着父亲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一章　吞拿　（1）

第四十一章吞拿（一）

吞拿坐在篝火旁，他还在回味从洪水里逃出来后的情景。

“你把我烫伤了。”当时他把迷人的希贝尔搂在怀里。希贝尔娇羞的给了他一拳，然后令他吃惊的，希贝尔居然把头靠在他怀里。

他当时以为那是做梦，虽然那个动作仅仅发生了几秒钟，然后她就很自然的从他怀里逃出去，然后对他说，“我们要在天黑前找到你的部下。”

那语气，那态度，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个女人曾经在你怀里喘息，将你紧拥，用滚烫又柔软的嘴唇和你拥吻。

也许，那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拥吻。

吞拿和希贝尔近天黑的时候，碰到了正搜索他们快要发疯的瓦雷利亚。瓦雷利亚把吞拿抱着，激动地要把他抱起来，如果吞拿不是那么强壮，相信瓦雷利亚一定能办到。结果是吞拿把瓦雷利亚抱离地面。

瓦雷利亚发出烟火信号，不久，游侠彼德和狂人阿古斯弗斯特骑士也赶来了，他们看见吞拿和希贝尔的时候，都欢呼着。彼德反复描述着吞拿是如何跳入洪水去救人的。希贝尔脸红低着头。吞拿最后逼着彼德去找能生火的树枝，才结束了彼德的恶作剧。

森林，山坡，峡谷，到处都是洪水带来的淤泥。五个人在泥泞中步行，找到一快稍微干净点的岩石丘陵，他们点燃篝火，轮流放哨，希贝尔细心的帮男人们烤干他们的衣服。瓦雷利亚要来做这件事情，被希贝尔婉拒。

稍微远处，彼德接过瓦雷利亚送来的，由男爵家小姐烤干的外套，他眼神复杂的注视着篝火旁的青年男女，“发现了吗？瓦雷利亚。”

瓦雷利亚疑惑的恩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