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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长歌录-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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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教,传够千人也不算是难事,即可打破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誓言,当下只得依言复述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说道:“这‘孤独一生’四字多余了,若你真要先‘飞升’了,我哪里还会有其他公主小姑娘来喜欢?铁定孤独一生了,呵呵!”

  成兰陵见他发了毒誓,复又露出笑脸,想了片刻,道:“也罢,凭你这副呆样,多半难有小姑娘喜欢上你,到时若你真能找个喜欢你的小姑娘来,我反倒会高兴哩。这‘孤独一生’四个字便不算作誓言里罢!”

  萧云誓言发过,心下微感轻松,转了话头道:“那就请仙子师傅传授徒儿高招吧!”

  成兰陵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面上笑容更盛,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柔情,道:“笨徒儿听好了,师傅我只讲一遍,若你不能学会,就连向本仙子发誓学剑的资格也没有,哼!你去面对大树,闭上双眼。”

  萧云手执惊裂的树枝站至树前,依言紧闭双眼,心头忽然想起当初二人在雪山之巅遭遇吐蕃和尚一场恶斗的情形,当时也是她令自己紧闭双眼,听她号令迫退强敌……,正想得出神,听见成兰陵缓缓说道:“前方一丈之处两人正在拚死相斗,其中一人稳占上风,另一人是名女子,看情形不过五招便会落败,定然难逃一死。转眼四招便过,两人移向你的面前,占据上风那人恰好背对着你站在大树后面,面对你的那名女子头发凌乱,气喘吁吁,眼看便要落败。”

  萧云心思微动,寻思:“公主小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念头微有散乱,听她接着说道:“不好,占据上风那人一剑刺向那女子咽喉,那女子招式用老,已经无法回剑相救。你这时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正是师傅我啊。”

  萧云心下又动,暗道:“你的剑法如此高绝,有谁能令你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不觉感到一丝好笑,旋又想到:“若是眼下,公主小姑娘不能妄动内力,只怕有这凶险的可能……”,念头未过,又听成兰陵道:“我眼看对手剑尖已至咽喉前三寸,但我却无法动用内力,根本难以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手刺死,心下只想,萧云啊,你怎么不来救我?你现下就站在这人身后三尺啊,怎的不举剑刺他后背?”说话间语气哀怨绝望,竟令萧云真的感到一丝紧张,不自觉的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她将要遇害时千钧一发的情形。

  他在脑中想得出了神,蓦听大树背后传来成兰陵凄厉的叫喊声:“萧云,救我啊………”,顿时猛然惊醒,霍然圆睁双眼,一时脑海任何念头也未敢想,手中树枝笔直便往前直刺而去,只听“扑簌簌”一阵低响,面前那颗大树竟被他刺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来,手中那截树枝全被震为飞沫,随风散飞起舞。

  他背上冷汗盗出,也不知是因成兰陵一番讲述将他引得信以为真而心惊,还是被自己仅凭一截早已惊裂的树枝竟将一颗须两人合抱的大树刺入一道深邃的小洞而惊异,心下毫无来由生出一丝不安。

  成兰陵从树后翩然转了出来,似笑非笑柔声叹道:“唉………,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儿了。须得谨遵刚才发过的毒誓啊!”

  二人又演练了一阵剑法,萧云忽然多了莫名的心事,难以集中心思。用了早饭回到房内,暗在心头百思不解,自从道家真气减弱以来,剑法已是大逊,曾试图将“霸王神刀”的刚猛内力运用到剑法上,但非但毫无助力,反而险些出了差错,却不知如今不用内力为何竞能令剑招发出诺大威力来?

  成兰陵虽然捉摸到了“无为而为”的关键,却也说不清剑招蕴含的威力究竟从何而来,与心思散乱的萧云讨论不停。

  二人休息到晌午,王难道派人来传信,说是奉命护送众人一程,又递上一封哥舒翰的亲笔书信,大意是要萧云回到长安后去见高仙芝,届时三人共谋一晤。萧云心知哥舒翰还不死心,想要利用高仙芝来作说客,令自己无从推托。拜见高仙芝是一定要的,只是怎么婉拒旧帅之命,倒是一件难事。

  下午与成兰陵继续练剑,逐渐摸到了门路,只要将心思放在成兰陵身上,想得出了神,便能信手将树枝刺入大树,但却无法将每一招连贯起来使出。萧云见她苦苦思索,生怕她劳心犯疾,当下忍住好武之心,拉她出去闲逛。

  到了晚间,李长风等人一同过来,也在客栈住下。众人经历这番波折,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好整以暇的共聚一堂,心下均觉欢喜,正好客栈对面便是一家酒楼,当下众人挑灯夜饮。席间气氛却略显怪异,唐艳敬酒全说的是与李、成二人在成都的旧事,丝丽摩也来旧事重提,非要与萧云对饮比个高下。片刻后温承推说疲累,先自去了,接着成兰陵也借口伤势未复,离席回房。

  到得后来,独剩李长风与萧云二人兴致高昂,想起哥舒翰所说的生死之交,但觉得一切尽在杯中,相互也不多话,只管痛饮。直到子时将近,二人方才尽兴。萧云醉意已盛,借机来到温承房外,想要问明存在心中多日的疑惑,却见房门虚掩,温承不知去了何处。

  他在门口站了半晌,蓦觉不知从何时起,温承总是一付心事重重的神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生了烦恼,复又回去酒楼,坐到角落要了一坛老酒,独饮琢磨心事。

  店内还有几名肤色装扮各异的旅人独坐默饮,想是漂泊在外,长夜难眠。忽听有人喜叫道:“飘雪了,快来看,快来看!”只见两名店伙计勾肩站在门口,仰望青黑的夜空,片刻后雪花渐大,如同鹅毛一般飘洒下来,被店内的灯火照耀,显得洁白晶莹。

  万物皆被包裹进了这白絮飘飘的神秘夜色,天地蓦然变得小了,只剩下这间灯火透亮的酒楼,显得异样温暖。他心思一动,顿时想去叫醒成兰陵来一同饮酒赏雪,抬头却见门口进来两名老者,当先那人身形精瘦,背着一个与他身高差相仿佛的长形包袱,眉目轻拧,似乎有着无穷心事。后面那名老者气度从容,唇鼻冻得通红,却是在哥舒翰处见过的那青衫老者。

  那青衫老者也瞧见他,顿时惊喜交加,大笑着上前,拱手道:“想不到萧校尉倒是情趣之人,如此深夜还在此赏雪饮酒!”

  萧云起身见礼,那青衫老者又道:“此番前来,正因有事求萧校尉相助,原以为你已经安歇,本待等到明日早间才来造访,未曾想竟在此巧遇,哈哈哈,有趣,有趣!”

  萧云见此人洒脱不羁,心下已有两分好感,当下邀二人坐下,先同饮了一杯酒,才问道:“不知老丈有何事需萧某竭尽绵力?”

  那青衫老者指着那精瘦老者,说道:“这位是天下闻名的七弦琴师董庭兰,我二人乃是多年挚友,一别十载,未曾想竟会在异乡偶逢,只可惜重逢正是董大东归之时,唉………!”

  萧云抱拳向董庭兰作礼,却见他落座后便垂目不语,此时更在面上闪过一丝羞怯,侧了侧身,算是答礼。

  那青衫老者呵呵笑道:“我这老友性子孤傲,不善与人相处,萧校尉莫怪。”萧云连称不敢,问道:“昨日匆忙,还未请教老丈大名?”那青衫老者道:“老夫单名一个适字,字达夫。”

  萧云已知他姓高,此时听他一说,顿时知道他的身份,不免惊喜交集,说道:“想不到在这里碰上岑判官的好友高丘尉,两位的诗作名满天下,在军中流传甚广,每每读来都感壮怀激烈啊!”说着恭恭敬敬站起身来,向他深施一礼。

  原来那青衫老者便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高适,半生坎坷,郁郁不得志,才来哥舒翰帐下任了个掌书记的小职,萧云不知情形,仍以其旧职称呼。其人作的边塞诗笔力雄健,气吞山河,深得西域诸军兵卒喜爱,推与在安西镇任判官的大诗人岑参齐名。萧云来安西当兵这两年时间,早将此二人的诗作烂熟于胸,此时得见诗人本人,心下由衷欢喜。

  高适连忙将他按回座位,说道:“萧校尉性情中人,何须在意这些俗礼?老夫这诗人二字,比起董大的名声,当真不足挂齿了,呵呵!”

  萧云从他的诗作中已知此人豪迈,当下不再客套,举杯敬酒。高适酒量豪大,连饮不醉。

  董庭兰忽然细声说道:“如今天下还有几人听我这七弦古琴?又有几人能听懂我琴中所述?达夫切莫说笑了。”说话间眉宇拧紧,面色落寞至极。

  高适连忙说道:“董大一手琴艺高绝当世,放眼天下谁能出你左右?眼下胡乐风行只能一时,我泱泱中华博大精深,迟早天下人的喜好自会回到这高情雅致的古琴上来。”董庭兰面色更显落寞,高适察言观色,末了突然转头问萧云道:“天下有谁不知琴师董庭兰之名的么?”

  萧云被问得一怔,暗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事了?”他虽不懂七弦古琴,却也知道其时胡汉交融,从饮食娱乐,到弦乐歌舞,甚至民风民俗,皆是胡风盛行。而七弦古琴本是中国上古流传下来的古老乐器,近年来反而甚是少见了。抬眼见董庭兰虽然神色落寞,但一双眸子却幽幽发亮,看来此人内心与面相全然不同,实是孤傲性情,当下心领神会,答道:“我在安西那般遥远之地也曾听见军中鼓乐手说起过董师的大名哩,只可惜古琴甚是难习,一般人想要遇上董师这样的圣手聆听一曲,何止千金难求!”

  董庭兰目光闪动,轻声问道:“哦?军中鼓乐手也会谈论我么?”高适面带微笑,赞许的看了萧云一眼,又听董庭兰激动过后,复又略带不屑的语气说道:“他们在战场上早已将心放野了,哪里还能奏琴?自然觉得习琴殊为不易。”

  萧云只得连声称是,听高适说道:“老夫此来原是想到萧校尉正要东归,恰逢老友也欲回去长安,如今路途上又不似往年太平,董大生性不善与人相处,因此求萧校尉替老夫送他一程,万望答允!”

  萧云未料只是如此容易之事,当下满口答应。高适欣喜之余,看着紧闭双唇的董庭兰,神色甚是不舍。当下举杯饮道:“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①。想不到你我老友离别苦酒,还沾了萧校尉的光,哈哈哈,不过无论旁人的酒,还是自己的酒,入肠皆化作离愁,来来来,但须醉,莫空愁!”

  萧云谦让两句,陪他连饮数杯,董庭兰只细细酌了几口。高适却豪饮不停,丝毫不觉酒劲辛辣,想是在这西域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董庭兰解下背上长形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内中一具色泽古朴的七弦古琴露了出来。他端坐凝神,伸手轻拨两下琴弦,道:“你饮酒与我饯行,我不善饮,一曲‘胡笳十八拍’赠别与你罢!”

  高适目光带泪,闻言从腰间解下一只短笛,击桌道:“好!好!董大的‘胡笳十八拍’技艺已至化境,也不知我这只短笛能否和得上?”

  二人相视大笑,董庭兰琴一在手,瞬间如同换了个人般,对琴凝神吸气,伸指轻拨琴弦,只听“咚叮咚”三声萧瑟琴音缓缓响起,顿令萧云仿若置身凄风苦雨之中,心境飕飕发凉,神思立时便被那琴音俘获过去。

  高适默默的听了一阵,随着琴声转折,将短笛凑近嘴边和声吹了起来。笛声清脆悠扬,与琴声的古朴幽远相去甚远。他尽量减短余音,配合琴声蜿蜒走向,却难掩清脆笛声天然的欢快之意。

  萧云原本被琴声中如泣如诉的曲意吸引,此时听见笛声传来,悲切的心绪顿时犹如被射进了一丝阳光,暖洋洋的极为舒服。但却又感到那笛声与琴声极不协调,生生冲淡了琴声的感染力。

  董庭兰却恍若未闻,闭目自顾弹奏,用手搓弦的次数越来越多,搓弦声恰如有人低声悲泣,配合着一个个的琴音更添凄切之意。转眼十八拍过去十拍,曲子由搓弦声引领变为琴音占据主要,拨弦加快了速度,渐渐进入高潮部分。萧云被琴声牢牢吸引,竟似不闻高适吹奏短笛。高适值此也止住吹笛,闭目静听古琴的泣诉。

  琴声越来越急,突然一个转折,稍稍放缓了速度,变得婉转,其中的百转千回,仿若有人在萧云耳旁诉说心中积怨,令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与成兰陵之间的情事来,一时感慨万千,思绪左右摇摆,阵阵心酸悲伤扑面而来。

  正想得出神,琴音变化又起,在凄切中透出几个清脆的泛音,犹如对人当头棒喝,猛然将沉思中的萧云惊醒过来,被琴曲越带越深,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与琴曲融为一体。

  琴声在一阵急促变化中嘎然而止,当中三人皆已失魂落魄,店内也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琴声又起,一小段回复弹奏,犹如将整曲重在听者心头回响了一遍,这才缓缓低去,终不可闻。

  董庭兰却不睁眼,仰头不语不动。良久,高适沉声吟道:“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董大的技艺已至出神入化,恐怕就算文姬复生,所奏也难出你曲意左右。”董庭兰闻言睁眼,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一生飘零,生不逢时,内心却似当年文姬一般的煎熬,她曲中深意,我自然是懂得的!”

  萧云知道二人口中的“文姬”指的是前朝末年的文姬蔡琰,其人生逢天下乱起,被掳至胡地,被迫与胡人成亲,生下两子,因感叹飘零异邦与后来回归汉地与子别离,因作叙事长诗“胡笳十八拍”,并赋此琴曲。高适脱口吟出的两句正是“胡笳十八拍”诗中结尾处两句。

  高适又道:“可惜我轻狂了些,本想与老友琴瑟合鸣一曲作别,反倒画虎类犬了!”

  萧云见二人满面离愁,心下感动,问道:“高丘尉只是乐器不趁手吧?”

  高、董二人同声奇道:“小兄弟也懂弦乐琴曲么?”

  萧云一怔,连忙解释道:“在下一介武夫,哪里懂得这些闲情雅致来的?只不过刚才听高丘尉吹奏的笛声虽然悠扬婉转,却似乎失去了此曲应有的凄切凉美之意,纵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却影响了此曲丝丝如秋雨般的缠绵凄美,反倒教人觉得略显多余了!”

  董庭兰圆睁双目,满脸不信的神情,追问道:“你……真未曾习过古琴?”

  萧云见他神色焦急,却又透出无限渴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高适说道:“萧兄弟手指骨节突出,当是不折不扣的武人,想来确未习过琴艺。不过能听懂这曲子中的深意,当是天生的性情中人,呵呵,你说得对,七弦古琴自古便被视为高雅之物,最不适合与别的乐器合奏,唯一能与之相融的,只有洞箫。”

  萧云虽然不通音律,却也听过洞箫吹奏,闻言略一思索,道:“高丘尉所言甚是,洞箫声幽怨迷离,与这琴声的古雅正好糅成林下之风,确是不二之选。”

  高、董二人更是惊奇,董庭兰再无孤傲羞怯之色,连声问道:“你……你为何要去习武杀人,唉………!”一脸惋惜之情。

  萧云又是一怔,听高适哈哈笑道:“知音难寻,原本不分习武或是习文,哈哈哈,萧兄弟能作诗么?”

  萧云连连摆手,急道:“在下哪敢在高兄面前班门弄斧!”

  高适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咱们性情之人不必如此多的顾忌,来来来,老夫今日送别平生好友,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刚才一首送别意犹未尽,此时正好又有两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却一时没有更好的词句接下去,你来试试,如何?”

  萧云窘得面色通红,正要坚辞,忽见董庭兰一脸悲苦望着自己,双手正爱惜异常的缓缓收拾古琴,顿觉心中微酸,脱口道:“即便前路无知己,西域高郎常忆君!”

  高适大怔,片刻后抚掌道:“好,好!不过你这句子略显小气了些,我便大言不惭,将其改改,如何?”

  萧云赶紧点头道:“在下胡来,当请高丘尉指点!”

  高适略一静气,对着董庭兰沉声吟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样一改,诗中意味顿时深长,萧云由衷佩服,正待抚掌称好,却见董庭兰终于忍不住离别之苦,两滴老泪夺眶而出,与高适四掌紧握,颤声道:“达夫,这一别,怕就成了天人之隔,我此生再不能有今日这般的心境,也绝难再奏出今日这样的‘胡笳十八拍’,就让此曲在我手中自此绝音了罢,当为我二人一生相交之绝唱!”

  高适闻言也自垂泪,道:“也罢,你我此情不亚子期与伯乐,不过有朝一日若还有缘重逢,老夫还想听君抚琴一曲,答应么?”

  董庭兰侧目不语,片刻后道:“若真有那一日,我自当为君倾心弹奏一曲……,就此……就此别过罢,你快些回去追上哥舒将军的马队,我……我也随萧校尉去了。”

  高适仰天一叹,转头盯着萧云,也不说话。萧云知他心意,拱手道:“高丘尉尽管放心,萧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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