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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妃传-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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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格岱钦从来只笑不语,自小的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他早已经习惯了凡事闷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跟他们信仰不同。

    当然,不只是信仰,同所有心心向往的大英雄石将军的将士们不同,他反是更喜欢同参赞大人果齐司浑相处。

    他是营中唯一的书生,也是唯一能同他谈‘佛’之人,虽是只有幸接触寥寥数次,可他却是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言谈之间,最显性情,那时,果齐司浑是他最为敬重的长者。

    他信他,从不质疑的信他。

    甚至当石将军被五花大绑的在御驾前跪地喊冤时,他依然信他。

    当两个人在皇上面前,各执一词时,许多将士群情激愤的替石将军喊冤,可他,依然信他。

    年少的时候,总是固执的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面,总是偏激的将事物分为对于错,自小生在草原,不善勾心斗角的僧格岱钦也是这般,是以,当他眼睁睁的看着果齐司浑一声不吭,而石将军却是鼓动着将士群起喊冤时,他是愤怒的。

    这样的愤怒甚至让他在皇上定罪石敢,判其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时,他挥刀扎了马屁股。

    当看着疯癫的马将那个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扯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之时,他却是惊着了。

    如果间接算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可他不曾想到的是,他错了,大错特错,原来这个世上并非只分黑白。

    当天下午,当皇上下了诛杀石府满门的命令后,果齐司浑却立时召见了他和聂不远。

    他同他们说:必须赶在皇上之前,带走石夫人和小少爷,石将军已经冤死,不能让石家再断了香火。

    僧格岱钦恍然大悟,他真的错了。

    尤记得当时,他愤慨的拔刀抵住他的脖子逼问他,“为什么?”他的刀尖甚至已经没入他的脖子,星星点点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刀尖。

    聂不远跪地哭求他:“大人又何尝愿意作此恶人!”

    “是皇上!”僧格岱钦瞪大了眼,后知后觉。

    可不?皇上连输了两仗,威信大失,此时石将军叛国的消息一经传出,他的过全部转嫁到了石敢身上!

    好一盘妙棋!

    想通事实的僧格岱钦,几乎恨不得立即冲出营帐去告诉全天下的人事实的真相!

    可果齐司浑拉着他说:“皇上做的没错,他是一个人,更是这万里江山的帝王。”

    “帝王?帝王就能如此牺牲忠勇,来成全自己的虚名么?”

    “你错了,那不只是他的虚名,更是这社稷稳固的基石,民心安定的保障。”

    “那石将军呢?难道他就该死么?还有你!若不是石将军信你,怎会毫不疑你就中了皇上的圈套?你曾对我说过,做人永远不能忘记个义字,可你如此这般,又是将那义字置于何处?”

    “你又错了,我是教过你,人永远不能忘记义字,可在社稷面前,讲义为私,讲忠为公!若是你现在冲出去告诉天下整件事的始末,你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常人反常,与他人无关,可国君反常,那国家必是要出大事的,届时君威不稳,臣心自危,民心涣散,社稷终将不固!”

    果齐司浑说的字字泣血,那一字一句,都嵌在了僧格岱钦的心上,他明白,他没有说错。

    他终是咽下了这个秘密,可那巨大的自责从心往外疯狂翻涌,他控制住了脚,却没拦住自己的手。

    想着石将军那四分五裂在血泊中的身子,僧格岱钦用刀,实实成成的划破的脸。

    他这辈子,欠石家的。

    那天,他在营帐间放了几把火,趁乱,聂不远带走了夫人和小少爷,而他,冲进火场救出了庶夫人后,又找了许久许久,都不曾看见大小姐。

    傍晚,驻军地传遍了,六爷儿带着大小姐跑了!

    当晚,僧格岱钦攥着佛珠,一夜,只念着这一句话:佛祖保佑,一定要好好活着。

    后来聂不远回来后,他得知,果齐司浑亲笔手书了一封信,那封信,是他对皇上的忠诚,更是他良心的救赎。

    再后来,僧格岱钦变了,许多人私下说,他越来越像石将军。

    再后来的后来,便是十一年后的现在,当救赎和更为复杂的情感交杂在一起时——

    他只想:她能简单的活着,快乐的活着,没有仇恨的活着,远离危险的活着。

    ……

    回忆在一瞬间抽离,不知不觉,僧格岱钦已经来到小猴儿所在的院子。

    毕竟是极其隐秘的事儿,越少人知情越好,僧格岱钦可信任的人不多,所以如今只有福祈一人守在这里。

    他虽不过只有十岁,可过早的家变,让这个孩子有着极其沉稳的性格,他话不多,凡事也从不多问。

    待走近,福祈点点头,道:“敲昏了。”

    于是,几人入内,瞧见那软塌上被绑住手脚且晕过去的小猴儿,僧格岱钦一把打横抱起,又颠了颠,稳了稳,可只听——

    当啷!

    尧武捡起了颠落地的那把匕首,递给了僧格岱钦,因为急着趁乱出府,僧格岱钦直接把那匕首握在手里,等其余几人拿好包袱行礼之后,一行人踩着月光急匆匆的离了院子。

    然确不想——

    “……”季娇像是突然哑巴了,平日刁蛮利索的嘴皮子,这一刻全都失灵了。

    她站在这一路跟来的院子口,看着那个才刚还跟自己温存的良人,怀里抱着那个原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还有他手上拿着的那把让人们奚落了她一天的蒙古剔……

    好像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涌出眼睛,季娇渐渐看不清了。

    “先回去睡吧,我晚些就回来。”僧格岱钦只说了这一句,便绕过她,带着几人离开。

    看着那个始终一动不动,傻傻的杵在原地的季娇,聂不远频频回望,不无担忧道:“王爷……”

    “兹事体大,她虽骄纵,确不是蠢物。”

    ……

    踩着月光,伴着满院子客人酒醉离开的纷乱。

    几人钻进了聂不远自果府驾过来的马车后,僧格岱钦将小猴儿好整以暇的放在了,那早已躺着,自果府带出来,被药迷晕的谷子身边。

    之后,混进了那一辆接着一辆离去的车流中,成功的避过皇上安插在他府门口已三月有余的禁卫们的视线,一行人,跟着那些绝不许留宿内城的外藩客人们,连夜混出城,一路朝着外城驶去。

    “驾!”聂不远在前驭马,马车奔驰在月色之下。

    而颠簸的车内,僧格岱钦目不转睛的看着紧闭着眼的小猴儿,他淡淡的笑着,心绪复杂,有不舍,有松了一口气,更多的是不放心。

    尽管他心如明镜儿,有他准备的那些足矣够她后半生富贵荣华的银钱,以她的聪明,到哪里都应该能生活的不错,可他终究是不能放心。

    “尧武。”

    “……王爷有何吩咐?”尧武的脸色越发惨白。

    僧格岱钦问:“怎么?肚子还是不舒服?”

    “我、我没事儿……王爷有话便说。”

    “尧武,你也跟着我十年有余了,我信任的人不多,有件事儿我想来想去,也只能交于你来做。”僧格岱钦向来随和,鲜少这般郑重。

    “……王爷请说。”

    “你且随了她们二人去吧,有你照顾,我也就放心了。”僧格岱钦说罢,却见尧武眉头紧皱,似是隐忍着十分难受。

    他问:“怎么?你不愿?”

    尧武不曾说话,却是低下了头,逃避了僧格岱钦的注视。

    如此异样,让僧格岱钦一皱眉,脑筋一番盘转,一个几乎完全不可能存在的想法在脑子里钻了出来——

    却在此时,但听一声马嘶长啸,他们马车骤然停住,整个车里的人,猛一晃动!

    “王爷,不好了!”外头聂不远的声音响起。

    僧格岱钦忽的看向尧武,但瞧他脸色惨白,满面为难,那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倾倒出来!

    “对不起,王爷,尧武有愧于你!”

    彼时僧格岱钦不在看他,而是一步窜出,掀开了帷帐,但瞧他们正前方,被盈盈火把围绕的马车上坐的散漫,却周身泛着阴戾的俊美男子——

    不是延珏又是何人?!

    “劳僧王给本王把媳妇儿送出来,谢了!~”

    ------题外话------

    有人梭:男二不是给女主留着滴嘛!咋能让他碎别人儿呐!

    我梭:等下本书,男二换太监滴,年某必遵守介个法则!
第卅一回 英雄大义不畏死 冷血也有结冰时
    “尧武!你!你怎么能背叛僧王!”

    聂不远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喊出这句话时,腔调嘶哑,近乎破音。

    是啊!

    他简直不能相信,他怎么可能背叛僧王!

    谁人不知,他尧武三次战场遇险,若不是僧王屡次相救,又加提拔,他尧武怎有今天?!

    他的命都是僧王拣回来的啊!

    如今——

    他难道不知,僧王今夜之秘密行事,若被发现,那后果——

    “尧武该死!”窜出马车扑通一声跪地,铁骨铮铮的男儿脸上愧色不掩,此时尧武面朝僧格岱钦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而后跪的直挺挺的道:“将军放心,待尧武残愿一了,必当一死谢罪!”

    他叫他将军,不称他王爷,像是旧时在军营之时的誓师,字字庄重,绝无他心!

    “起来吧,堂堂男儿,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像什么样子。”僧格岱钦沉声道,彼时已经不再看尧武,而是翻身跳下马车,朝那对面好似看戏一般,漫不经心的延珏望去。

    他为将近十年,论自己的兵,无人比他更了解。

    他知道,尧武会如此,绝不是图名图利,必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事情至此,关键不再他,而是在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睿王身上。

    “我到底是小觑你了。”僧格岱钦摇头淡笑没,他是真的没想过他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呵,僧王可千万别这么说。”似笑非笑的轻吟从延珏的唇盼逸出,此时他万般慵懒的抬眼看着僧格岱钦,周围数十火把映在他狭长的黑眼之中,明明有簇簇火焰在跳动,却让人觉得无比森凉。

    他扫了一眼咬牙忿恨的看着他的尧武后,又道:“不枉本王多年敬你,你的人,果是难驯,金山俸禄瞧都不瞧,软硬都不吃,若不是本王——”

    “废话少说!”尧武倏的从地上窜起来,急的满面通红的朝延珏大吼:“薇薇呢!”

    “呵,薇薇……”延珏漫不经心的笑笑,喜怒难猜:“你到是叫的亲热,这知道的,雷薇是本王府上的媵妾,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绑了你的人。”

    “你!”尧武气急,面红滴血,却被这话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彼时他感觉僧王朝自己看来,他赧极的低下了头。

    “你……糊涂!”僧格岱钦气结,他怎能想到,向来持重的尧武怎会做出这等事!

    尧武愧疚难当,他知自己于雷薇的关系,实难羞于启齿,可……

    有些事,怎由得自己?

    更何况薇薇虽有媵妾之名,却全然无媵妾之实啊,那睿王非但从未临幸过她,甚至没有丝毫眷顾于她,否则——

    否则怎会那般冷情冷血的伤她!

    想到白日里接二连三收到了三节手指,尧武实难耐住——

    他当即对延珏厉声道:“到如今,谁是谁非,尧武不想再辩,也不会再辨!如今尧武做此背信弃义之事,定不贪生,可尧武也望七爷儿守诺,放过薇薇!此生也不要再用此事作梗难为她!”

    “果真是有什么样将军养什么样的兵,你到是条汉子。”延珏淡淡的说着,那口气,全然听不出任何因这顶绿帽子而起的恼怒之意。

    是的,他当然不恼,在此之前,他甚至记不得那雷薇是何模样,若不是婧雅前些日子来于他说了她于尧武的这层关系,他这辈子也许都忽略着,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延珏的性子向来是格路的,也是冷血的,他在乎的,谁也别想拿走,他无所谓的,死生随便。

    当然,他的目的从来很简单。

    “把人带上来。”延珏朝身后摆摆手,但瞧两个侍卫自那后一辆马车中驾出了一个全身瘫软,已难以站立,五花大绑的女子,此时她的脚已经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靠着那两个侍卫的架着而几乎拖地而行,凡她所经之处,都划出长长的血痕。

    “薇薇!”尧武心疼的大喊!

    但瞧此时离他不过十步之距的雷薇,满身血腥泥污,脸色惨白,那悬在半空中的两只因断指而仍旧不停滴血的手,好不骇人!哪里有一丁一点儿记忆中娇俏不失英气的模样!

    “……”雷薇濒死般的吃力睁着眼,看着那做梦都想见的男子,想要喊他,却是一声也喊不出来。

    “你!你!你!”你这冷血的魔鬼!

    心疼与忿恨杂糅在一起,尧武甚至咬破了下唇,他看向那仍旧漫不经心,仿佛这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延珏,双目猩红!

    “你……你是不是人!你有没有心?”怎么能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出这般残忍的刑法!

    延珏不痛不痒的笑笑,道:“你该庆幸本王对她无心,若是有心……”延珏别具深意的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站的笔挺的僧格岱钦,道:“届时,本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他这话是对僧格岱钦说的。

    “七爷大可放心,她与我之间清清白白。”僧格岱钦没有拐弯儿,并不是有意同延珏解释什么,而是不想让那丫头背上这么个名头。

    若是她对他曾有半点心思,他又何至于这般瞒她,骗她,绑她,弄晕她,再千方百计的送她出城?

    当然,现如今,再纠这些,已毫无疑义。

    尧武心系那女子安慰,泄露了他们的行踪,他或许以为,延珏不过是想带走小猴儿,与他人无害,可他不知道的是,事情,绝非那般简单。

    延珏想要的,绝非仅仅带走她。

    就像那日他威胁义父的那句话:不该让她知道的别让她知道。

    是的,他不想猴子知道,当年的一切,全是皇帝的计谋,他更不想让猴子知道,她恨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的仇人,其实只有皇帝一人。

    他是皇子,恁是皇帝如何,总是他的至亲。

    所以,就算他明知道小猴儿在他府上这些日子,却能不闻不问,始终佯装愁容,这个中原由,除了怕皇帝发现她行踪,二度动手外,想必更是不想惹的动作过大,反到让那猴精儿猜出个子午卯酉。

    毕竟,一个是他阿玛,一个是他福晋,无论是刀锋向谁,都是他不想见的。

    所以——

    一瞬间,僧格岱钦恍然大悟。

    “七爷好算计!我如今才想个通透,原来七爷三次推拒带兵甘陕,是假意拒绝皇上的。”可不?只瞧他如今毫无错乱的闲定模样儿,若不是想避过皇上的眼,偷带猴子去甘陕,何必要等到今日,他趁乱躲过一纵禁卫偷龙转风将猴子带出来后,他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所有渔翁之利?

    若不是想瞒天过海的不惹皇帝疑心,何必三次假意拒绝才‘万般不得以’的去了那陕甘?

    好个精明的睿王!

    竟连皇帝的疑心都给算了进去!

    延珏朗声笑笑,挑眉看他,懒懒的道:“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七爷谬赞了。”僧格岱钦笑笑,“我若真聪明,如今便不会在此地了。”

    二人的对白,尧武听的一头雾水,他自是不明个中厉害,可只瞧那血色越来越无的雷薇,他一心只是焦急难掩,彼时,他急迫的跟延珏喊道:“还请七爷守诺!”

    “哦?”延珏挑眉笑笑,笑意全然不达眼底,“本王健忘,不曾记得,许了你什么诺?”

    听他这么一说,尧武脸上血色全退,疾吼:“君子一诺重于泰山!莫不是你想反悔!”

    呵……

    君子?

    延珏笑笑:“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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