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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月录-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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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逸云迫不及待地道:“烦请兄台前面带路,咱们速速赶去。”

    二人当即便甩开步子,迅速朝西而去。其实陆逸云与玄远一行相隔并不远,片刻间,两人便来至人群处,众人见着陆逸云,也不问话,纷纷让道。陆逸云远远地便瞧出地上躺着三人,衣饰极为熟悉,当下奔了过去,大呼道:“爹爹!爹爹!”

    这三位死者确然便是陆啸轩与崔彦、杨清。陆逸云心中悲愤至极,不停地摇着陆啸轩的尸体,泪如雨注。旁边崔彦与杨清二位一动不动,身体冰冷。

    “阿弥陀佛,人死不能复生,陆施主还望节哀。”玄远大师双手合十,心中怜惜眼前的小伙子,不禁动容道。其他人等也都纷纷言道节哀,这位差一点成为武林盟主之人,转眼间如此悲恸,当真是让人所思不及。陆逸云似乎听不见周围劝言,一头埋进父亲陆啸轩的身体之中,好像唯有如此,才能更近地倾听到父亲的声音。

    他悔恨昨夜睡得太死,父亲与崔杨二人夜半而行,必是有要事,自己竟然浑然不觉。否则,他若从中劝阻,父亲也必然不会遭此横祸。众人见陆逸云兀自悲伤,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几大掌门左右不是,既不能先行离开,又无法劝阻陆逸云,只好默默地相守着。

    如此过了约有两个时辰,陆逸云哭得乏了,被张松鹤令弟子抬起,此番遭遇如此重大变故,教一个小小少年如何承受?张松鹤心中虽有万般话语,头一遭想的便是,陆啸轩等人竟是为何人所杀?他心中十分清楚陆啸轩的武功,就算十年来全无进展,也是江湖中一等好手,便是从陆逸云身上,也能知晓这位既父亦师的爹爹武功有多厉害了,一般人绝不可能是其敌手。除非……除非是诸葛神冰!

    想到此节,张松鹤不禁心里一凉,诸葛神冰若是报仇,自己与布归一免无可免。想起在擂台上一战,诸葛神冰虽不敢痛下杀手,眼中却是一股极强的敌意,此番陆啸轩被杀,除了诸葛神冰,更有何人?

    陆逸云被两名华山弟子扶了起来,眼睛既红又肿,口中却是不停喃喃道:“爹!……爹!……”,他与父亲自小便相依为命,因此虽然陆啸轩平时教导极严,父子俩的感情却颇深。

    玄远见陆逸云心绪稍微平静了些,缓缓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陆施主,令尊在此被害,老衲与诸位掌门既然参与此事,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陆施主一个公道。”

    陆逸云依旧不答话,只是看着躺在地上的陆啸轩,不住地抽泣。

    张松鹤见状,心中一动,道:“方丈大师,在下与陆少侠的父亲是旧识,此间还有一位,便是燕中派布掌门,与陆少侠的父亲也是早已相识。我二人十年前便见识了陆大侠的功夫,自问单打独斗,我二人亦没有完全把握胜他。以此等武功,江湖中会有谁能轻易将陆大侠杀害?”

    布归一闻言,道:“正是,陆大侠武功卓绝,早在十年前便已是罕有敌手。他身边二位家仆,亦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三人同时被害,可见为祸之人,必定实力极强。”

    玄远听得张松鹤和布归一所言,点了点头,道:“以陆施主人才武功,想必这位陆大侠定是武艺非凡。以张掌门和布掌门所言,此为祸之人,十之**,便是昨日驾临武林大会的神冰教。想来江湖中除了这个教派,其他门派,均无此能,亦无动机。只是老衲不解,陆大侠既少意江湖,何以跟神冰教结了梁子?”

    玄远这么一问,张松鹤与布归一相视对看了一眼,只听张松鹤道:“此事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无妨。十年前我与布掌门联手重创神冰教,实是陆大侠其中周旋,方能成功。此战确是让神冰教沉寂十年,但我等三人,与诸葛神冰却也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玄远道:“阿弥陀佛,神冰教死灰复燃,十年前之旧恨,今日重挑,江湖只怕从此不能安宁了。”转而又道:“此事尚无绝对证据证明是神冰教所为,如此种种,也是大家猜测。老衲觉得,还是应当谨慎为妙,仔细查证。”

    张松鹤道:“方丈所言极是。现场我已令弟子仔细勘察过,除了一些打斗痕迹,敌人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陆逸云神情失落,似乎正仔细聆听各位掌门的分析推理,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双目失神。

    当下众人便商议如何查证杀人凶手,并防范神冰教。是日,张松鹤下令弟子就地安葬陆啸轩等人的尸体,却被陆逸云大声驱赶,不许任何人碰陆啸轩。张松鹤见状,便散开众弟子,对陆逸云说道:“陆少侠,令尊已经逝世,还是早日入土为安了吧。”

    陆逸云大声吼道:“不许你们碰,你们走开!”神情激烈,竟像要拼了命般。张松鹤无法,只得作罢。玄远见着陆逸云神态,心知这少年定是因过度伤悲失了心性,便道:“阿弥陀佛,张掌门,老衲以为,咱们还是先行散开吧,让陆施主一个人静一静。”

    张松鹤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言毕,便吩咐两名弟子在远处看着陆逸云,有情况立时通报。一行人等,复又还归华山派。

    莫虚重伤在身,一路并不言语,眼神之中却也担心这个少年。擂台一役,自己惨败落台,陆逸云却力挽狂澜,算是给了他几分安慰。谁也不曾料到,不出两日,这位少年竟遇如此遭际,心中感慨,比之玄远、张松鹤等人,却又多出一分。

    陆逸云待得人群散了之后,一个人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既不说话,也不哭泣,心中想的,尽是往日里与父亲一起练剑、一起念诗的场面,他自小虽听话乖巧,骨子里却极为不听话,经常趁父亲不注意偷偷玩其他的。而今这些,却是永不再现了。

    如此呆坐了一整日,及至日头将要西落,陆逸云旋身站起,复又跪下,朝父亲及崔彦、杨清磕头祭拜,心中痛楚,比刀剜甚之十倍。陆逸云磕了头,从路边捡拾来一些茅草,盖在了三人身上,四周看了看,并未觉出异样,这才迅速奔回城内。

    那两名华山弟子奉命看着陆逸云,见着陆逸云狂奔回城,不明所以。亦不敢轻举妄动,待得要跟踪而去,才发现轻功太差,转眼间竟没了陆逸云踪影。二人索性守着尸体,暗想陆逸云总该再回来,断没有弃尸而走的道理。

    过得片刻,只见从城门处隐约走来一人,推着个板车,飞快地往西而来,旋即即至尸体处。两名华山弟子定睛一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离去的陆逸云。原来陆逸云执意不肯依张松鹤之议就地安葬了父亲,是想将父亲运回无名山庄。

    他心中只道父亲半生都生活在无名山庄,这个山庄也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因此决意要将父亲带回去。叶落归根,正是此理。

    此处前往青峰镇,推个板车,怕是有七八日的脚程,陆逸云安放好三人尸体,日夜不休,只一心赶回青峰镇。累了便停下来替父亲整理下衣裳,饿了就路上讨口饭吃,渴了就讨口水喝。初时旁人顾念着他一片至孝之心,尽皆有求必应,甚或有人拿出足金足银,让陆逸云赶路时以备茶水之资。

    待得三四日后,尸体渐渐发出恶臭,远远地,人群闻见便避之不及,纷纷捂手而逃。所幸陆逸云用银两换了些干粮,一路上甚少去打扰旁人。如此过了七日,方才赶至青峰镇,此时尸体腐臭已是不可掩挡。早有人告知了许学儒,出得学堂来,见着分外憔悴的陆逸云,连忙呼喊着门生们一起帮忙,如此不可消停地忙了三个日夜,方才安葬了陆啸轩等人。

    陆逸云心绪渐平,这一日见许学儒又来到山庄,便作揖行礼道:“先生安好。”许学儒见陆逸云精神恢复了大半,心中高兴,道:“逸云,见到你没事,夫子的心总算放下了。”

    陆逸云回道:“有劳先生挂心了,逸云已经没事了。”

    许学儒见得陆逸云回答如此平静,心中又生出些不安来。此番陆啸轩何以丧命,竟是一点征兆也没有,见陆逸云如此,却也不好发问。但心下又牵挂着陆逸云,却又不得不问个清楚,当下便道:“逸云,请恕夫子冒昧,你父亲身体一向安好,此番缘何突然……?”

    陆逸云道:“爹爹是何人所害,逸云现下也不清楚,待守孝完后,逸云定会查清此事,为爹爹报仇雪恨!”

    许学儒心中一动,道:“我与你父亲相识十数载,他为人极为谦和,里外都绝不致有仇人才是。逸云,父母之仇本是不共戴天,只是,只是冤仇相报,却又何时能了?”

    陆逸云听得老师劝阻,心中也不恼,回道:“先生,爹爹死因不明不白,逸云就算不报此仇,却也定当查清事情原由。”他口中说不报此仇,心中却道:此仇是非报不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许学儒道:“嗯,有什么需要夫子帮忙的,尽管来学堂找我。那你好好休息,夫子先回学堂了。”

    陆逸云起身道:“逸云送先生。”

    望着许学儒远去的背影,陆逸云心中一阵感伤,心中思索,此番为父报仇,涉足江湖,怕是腥风血雨,再也没有时日在学堂念书了。

    回到山庄,陆逸云见管家福伯独自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当下便走了过去,跪在福伯的身边,道:“福伯,您起来吧!”福伯头也不抬,只颤颤地回道:“少庄主,庄主一生无求名利,待人极好,为何会遭此横祸?为何啊?老天不公啊……老天真是瞎眼了……”

    陆逸云被说的心恸,强忍住抽泣,道:“福伯,爹爹不会白死的,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福伯回过头来,道:“少庄主,庄主……庄主是什么人害死的?”

    陆逸云顿了顿,没有说话。转而又道:“杀害爹爹的人,是个武功极高的人。逸云心中知道是谁,就算敌不过,这个仇,也是非报不可。”

    福伯点了点头,回道:“这个最大恶极之人,是整个无名山庄的敌人。崔兄弟与杨兄弟也是这个人害死的么?”

    陆逸云咬了口牙,满腔的愤怒,道:“是的。全部都是那个人,他们一个也逃不掉的,一个也赖不掉的。”

    福伯不再说话,他本来年纪已大,精神经过如此一遭,似乎白头发都增多了些许。陆逸云搀起福伯,说了些安慰的话,便送他回房休息去了。

    此时夜色如墨,无名山庄庄主及护庄使一日之间全部牺牲,山庄内的冷清似乎不同往日。陆逸云回到父亲的灵位前,磕下头,又拜了拜。他心中思索,以自己武功,绝不可能胜得了诸葛神冰,此番仇恨,怕是要请动无名八宿了。

    无名八宿是陆啸轩早年亲自训下的八名悍将,个个武艺卓绝,若非紧急时刻,绝不出面。十年前的神冰教一役,无名八宿可谓功不可没。概因为无名八宿并不住在山庄内,因此陆啸轩逝世,竟是无人知道。陆逸云也未能得见八宿之面。

    仇恨在陆逸云心中慢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他连日来奔波疲命,身体早已累得不堪。是夜便在灵堂内伏地而眠,熟熟睡去。待得月色浮出云影,虫鸟皆憩,忽听得一声极为嘹亮的口哨,宛如一种诡异的鸟叫声,在夜空中响起。陆逸云一个激灵,飞身而出,见月光下空无一人,到处都浸溶着惨白的月色,甚是阴森,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偌大的山庄只余陆逸云与福伯二人,想来也着实有些可怖。陆逸云壮了壮胆,回到灵堂,耳中却仔细辨认着周围的声音,但听得四周静谧如死灰,一夜至天亮,竟再也没有听到第二声口哨。陆逸云心中奇怪,却也不做多想,以为只是异常的鸟叫声而已。

    第二天,陆逸云还在睡梦之中,便闻得福伯急急忙忙地敲门的声音,陆逸云起身披了衣裳,道:“福伯,有什么事吗?”

    福伯见陆逸云问话,立时回道:“少庄主,有两位自称是华山派的人到了山庄,说是要见你。”

    陆逸云心中一怔,华山派?张松鹤?他找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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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密室】………

    这两名华山弟子正是奉了张松鹤之令,看着陆逸云的行止。他二人一路跟踪陆逸云到得青峰镇,见无名山庄正大举操办丧事,不好打扰,因此在太白楼要了间厢房,住了三个日夜。好不容易待得丧事办完,却总是不见陆逸云步出山庄,因此两人商议,索性直接入庄拜访。

    张松鹤虽是陆啸轩的旧识,陆逸云却对他无甚好感。听得是华山派的来人,当下淡淡地对福伯说道:“福伯,你先去招呼一下。我随后就到。”心中却甚是纳闷,张松鹤遣人前来,却是为哪般?

    不一会,陆逸云便理好衣裳,来到厅堂,见果然是两名华山弟子,便朗朗道:“不知二位光临我无名山庄,有何贵干?在下有孝在身,恕不能出门相迎。”

    那两名华山弟子相互看了看,位左的一个说道:“陆少侠无需多礼,我和师弟奉家师之命,一路护送,只怕陆少侠想不开,寻……寻了短见,如今见着陆少侠平安无事,我和师弟也好回华山复命了。多有打扰,这便告辞。”

    陆逸云听着此人言语,心中极为不舒服,暗想你们两个是怎么跟踪我的?张松鹤是什么人,我便是要寻短见,他又管得着?口中却还是客气地回道:“请代为感谢令师张掌门的厚爱与关心,在下大仇未报,岂能就此了生?”说罢,顿了顿,又道:“福伯,送客!”

    那两名弟子见陆逸云茶水也不给一杯,心中自是有气,奈何在别人的地盘,却也不好发作。加之他二人均在武林大会识得陆逸云的武功,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还是自己吃亏,因此脸上挂着一幅恹恹之色,道:“陆少侠,不必客气!”

    说罢,二人使个颜色,迅速地离开了无名山庄。福伯识得其中变化,对陆逸云说道:“少庄主,华山派是武林大派,咱们也不必惹上他们。”他从前都管陆逸云直接叫名字,自陆啸轩死后,主仆有别,却是终日一口一个少庄主。

    陆逸云道:“华山派既为武林大派,那就断然不会和我们计较的。福伯,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的。”

    福伯道:“是。只是目前庄主大仇未报,我们若是能联合江湖中的几大派,那么敌人再狡猾厉害,也当该敌不过。”

    陆逸云闻言道:“福伯,爹爹的仇,怎可假借旁人之手?此仇非得我亲自报不可。”

    福伯道:“少庄主,你说的也对。有什么用得着老身的地方,少庄主尽管吩咐。”

    陆逸云见着福伯跟随父亲一生,忠心耿耿,心中一热,道:“福伯,你先下去吧。爹爹的仇,不是一时半会能报得了的。敌人武功太强,我自要另想办法。”

    福伯道:“少庄主,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人武功既然在庄主之上,只怕当今之世,已是没有敌手了。老身之所以不想得罪华山派,想的也是这个理。”

    陆逸云道:“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你下去吧,我去爹爹的书房待一待。”

    福伯转身告退,陆逸云只身来到了书房。这个无名山庄唯一的书房,曾经是陆逸云与陆啸轩一起争论诗文之地,只是此刻寂寥如斯,不禁让人触景生情。陆逸云掩了房门,眼睛不住地看着书架子上的书籍,一本一本,都是他曾经读过的。

    陆逸云心中黯然,总是想不透。才十几天前,他还在这演示轻功给父亲看,而此刻,再也没有人会进来书房,监管他念书了。书房的里侧,堆放的都是陆啸轩的书籍,与陆逸云的学堂书籍稍微隔了隔。陆逸云见着父亲看过的书,心中更是悲不自胜。便拿起一支笔,想写一些什么,待得铺好纸张,却又斗字难出。终于放下笔,仰天而泣。

    临近午时,福伯听得书房有轻微的抽泣声,便知是陆逸云在里面。问道:“少庄主,该用午饭了。”

    陆逸云看了看窗外,道:“福伯,你先吃吧。我收拾一下爹爹的遗物,一会便过来吃。”

    福伯道:“那我先把饭菜热着,少庄主来了,再取出来。”

    陆逸云走到父亲的书堆前,一本一本地将书堆整齐,这些书籍,他甚至比陆啸轩自己还要熟悉。小的时候,他总是不爱念学堂的诗词,而是偷偷拿来陆啸轩的怪谈野史,瞧得兴致勃勃。忽然间,从一本《无名札记》中掉出一个信封,陆逸云奇怪至极,这本《无名札记》是爹爹平时的随性笔记,爹爹从不让看,他当然也从不敢胡乱翻看。这封信,是谁写给爹爹的呢?

    陆逸云捡起信封一瞧,更是惊奇,信封上赫然写着:逸云吾儿亲启。这是爹爹写给自己的信?可是爹爹与我每日见面,为何要写信?既是写好了信,却又为何不给我?心中种种疑问,促使陆逸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

    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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