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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西月锦绣 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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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莲沉默了一会,脸上又绽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木姑娘,真是能言会道。”

“你不相信我说得吗?”我不敢相信这个人,可是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却再也说不也话来了,这分明只是一个靠仇恨支撑才活下去的人,他的爱也被他扭屈得畸形,好化成另外一种恨,让他更强烈地活下去,如果现在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孽,他亲手逼死了他的所爱,无疑是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他的眼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阴狠,拿起竹笛,吹了一声,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死人骨都站了起来,其中两个将我架起来,挂在段月容身边,段月容微弱地嘲笑着:“你可来了啊,爱妃。“

“妃你个头,”我大声叫着:“鲁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

鲁元猛然醒过来,本能地一抬手,司马莲的胸前中了十支银钉,竹笛掉了下来,他惨然道:“真没想到,你这个鲁家废人,竟然暗中藏着这个护腕。”

架着我的两人人偶立时摊了下来,我重重地掉了下来。

“不过,你也走不了了。”司马莲轻敲轮椅,“素辉”向我冲来,我拔出酬情保卫自己。

鲁元身边的女童和女人向鲁元攻过来,鲁元大惊:“阿囡,秀兰,是我啊,我是阿元啊。”

那个素辉武功很好,我根本打不过他,就在我支持不下时,那本紫色的手扎掉了出来,碰倒烛台,燃到火油,立刻燃烧了起来,那个杀手的衣角被点染了,鲁元再一次发了护腕,那个杀手痛苦地号叫着,倒在火堆中。

火势开始大了起来,那女童一下打断了鲁元的腿,鲁元却不愿还手,只是吐着血,满面痛苦地看着他心中最爱的人,我爬过去,拿起胸中藏着的酬情,一挥将一大一小两人偶腰斩四段,鲁元立时眼中渗着血泪,嘶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妻女再一次死在他的眼前,而且这一次她们的腹中满是钢钉。

这时司马莲头发披散,布满伤疤的脸像恶鬼一样,他在那里大笑着:“梅香,你看看,你的儿媳妇将我的苦心建立的梅影山庄全毁了,眼看我就要成功了,我马上就可以造一个你来陪我了,你快出来啊。”

他的大笑声中,所有的人偶已经焚烧起来,火焰卷滚着能燃着的一切东西,一股肉体的焦味,漫延着,许多未及死去的人无法逃开,嘶声惨叫,我几欲逼疯,司马莲在大火中笑着:“梅香,是你先负我的,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曾经爱过我吗?”他忽然眼中看到了什么,定在那里,眼中滚下混浊的泪来,他哽咽着:“梅香!”

然后他的身姿就一直维持着那样,他的眼珠突了出来,仿佛是在化不开的仇恨和热爱中,他扭曲的灵魂永远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鲁元呆呆的坐在木偶当中,无法从破碎的梦境中醒来,我使劲地摇着他,他连火苗烧着他的衣角也全然不闻,怎么办呢,对面挂着像刺猬似的段月容,他的紫眸一闪,气息微弱地说道:“把竹笛给我。”

火苗越烧越旺,我把他放了下来,拔出钢钉,他全身血流如注。

我抢出竹笛,不顾手上已是烫伤一大片,跑过去,递给他,他极虚弱,连举都举不起来,我只好放在他的嘴上,他嘲弄地笑了一下,紫眼睛却慢慢闭上了,我以为他要挂了,可是他忽地睁开精光毕现的眼睛,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吹起一首曲调,竟然亦是那首长相守。

火光冲天中,扛着断龙石机关的两个玩偶动了起来,段月容继续吹着,眼神却示意我出去。

我飞奔过去,想把痴痴呆呆的鲁元拖出去,行至一半,一块巨石滚下,鲁元双腿被压住了,巨烈的疼痛让他醒了过来,他在那里惨叫着,直冲我的耳膜,我心如刀绞,大声说道:“鲁先生,忍着点,我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鲁元惨然笑道:“木姑娘,我不成了。”

“胡说,鲁先生,”我跑过去推那块石头,鲁元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道:“姑娘,我就算逃出这个梅影山庄,却逃不过心魔,我原以为跟着白三爷,就不再有那杀戮之苦,可如今,”他吐出一口鲜血:“如今还不是四处血流成河,就让我在这里陪着我的妻儿,永远永远不再受那乱世之苦。”

他往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我的手里,将我推向那门口,我复要奔过去,有人已向我扑来,拖着我滚出了那可怕的石室,我一回头,却是混身是血的段月容,笛声一断,那断龙石慢慢地随着巨大的齿轮往下降着,我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狂地哭泣,我视线所及,却见火舌已将司马莲满头的白发吞没了,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莲绣帕,火焰滚卷中,鲁元坐起来平静地整了整着火的衣衫,不哭也不闹,微笑地抱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偶,在我面前变成了火人,我泪如泉涌,嘶声狂呼:“鲁先生,鲁先生。”

我的声音仿佛引起了人偶的共鸣,那个已被烧焦的小人偶,忽然转动着身体,双手摸上鲁元的烧黑的身子,发出变调的声音:“阿爹,阿囡乖,来陪阿囡玩。”

一股深重的悲鸣从山庄发出来,不知是鲁元的,抑或是一挣扎在疑惑和仇恨中的司马莲,还是这个梅影山庄里埋着的无数苦难的灵魂。

火光冲天,我拉着半死不活的段月容走向暗庄的路,果然,这里也同紫栖山庄一样,然而眼看到尽头,却见一堵墙显在眼前,墙上留有一眼,我推不动,正绝望间,想起鲁元给我的东西,我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三棱锥,我把三棱锥插进墙眼中,一扭,墙咯咯作响了起来,门打开了,黑夜挟带着幽密森林的气息,向我们扑来,我正要拖出段月容,忽然后面一个烧焦的人偶抓住了段月容的脚:“阿元,你不能走。”

我往外拉,可是那个人偶却不肯放,段月容看着我笑着说:“你果然爱上我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拼死救我呢。”

我心中大怒,对啊,我救这个禽兽作什么?

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为何还不放手,扔下他,赶紧逃命才对啊。

正待放手,却见他黯淡的紫瞳满是绝望自嘲,一片萧瑟之意,哪里还有任何半点枭雄的味道来。

我忽然醒悟过来,现在的他可能武功尽废,身体被严重地摧残,不过是靠着那一点点自尊活着,他情愿我现在放下他,也绝不愿向我求饶,让我对他施舍怜悯。

我挥出酬情,将人偶的脑子砍了一半,一把将段月容拉了出来,那大墙一下子关闭了,犹将那人偶的手臂夹断了一半,露在外边,我背起段月容一路施轻功狂奔,也不知道逃出多少里,回头再看,星月无光,浓烟密雾中,远远的一处山庄里依旧火光冲天,然后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我终于跑不动了,把个段月容像死猪似得扔到地上,刚刚一屁股坐下,手边摸到一处柔软,我低头望去,只见一株紫花静静地在暗淡的月光下绽放,欲语还休。

我望向段月容,他也是一脸茫然,万般迷惑,立时一种浓郁的无力感爬满我的全身每一个细胞。

西番莲,英文名字叫做passionflower,翻译出来便是激情之花,有人说西番莲的花意是圣洁的爱,但也有人说其另一则花意叫做激情的憧憬。

第二卷金戈梦破惊花魂第六十三章移环不相玦

我连夜赶路,从来没有这样地训练我的轻功,双腿酸疼,可是却不敢停留,来到山腰,正要休息,忽然树丛中有人影闪动,段月容也睁开了眼睛,我拉着他躲到暗处,举起酬情卫戌,却见月光下走出一人,背光处看不清面容,劲装打扮,也是举着长剑,沉声叫着:“前面可是木姑娘?”

我冷冷道:“来者何人?”

那人立刻放下长剑,单腿跪地行了个家臣大礼:“原氏家臣,张德茂向四小姐请安。”

盯睛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张德茂。

我喜出望外,混身一松,提着酬情走过去。

想给他一个大拥抱,没想到张德茂敏捷地往旁边一跳,单眼皮的小眼睛盯着我手中的酬情。

我不好意思地把酬情放了回去,他这才笑得又向我一躬到底,他打了个口哨,跑过来一匹乌油油的骏马,竟然是乌拉,我抱着乌拉就要大哭,可是乌拉却猛然惊得直立起来,不理我跑到张德茂那里去了。

我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到段月容身边,心里一阵难过,张德茂拉住了乌拉:“请姑娘上马。”

我正要走过去,手却被人拉住了,我一回头,那双紫眼睛深不可测地瞅着我,似有千言万语,他的手上加了力道,我怔住了。

张德茂冷冷道:“段世子,还是请你放手吧,我家姑娘身份尊贵,世间唯有我家主公可据之,断不是一个毁家灭族的落魄妖孽可得之。”

“你说什么?”段月容气若游丝地开口,紫瞳向他冷冷地杀去。

“段世子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几日,您的父王已经兵败播州了,现在生死不明,豫刚亲王手下第一大将,郑澜已被光义王抓住,前日在播州刚被处以车裂之刑,头颅将要传视南诏六部,如今已被送往叶榆。”

段月容的紫瞳像要喷出火来,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吐出一口鲜血,而他的手更加牢地抓紧了我。

张德茂鄙夷一笑,慢慢举起长剑,向段月容走来:“张某佩服段世子的男儿血性,可惜有些女人,凭你再大本事,你永远只能看着,更何况世子现在命不久矣,也罢,张某是一个武士,一刀下去,全当世子荣耀地死在战场上,如此也成全了您的枭雄之名吧。”

段月容嘴角边咧开一丝嘲笑,?着张德茂:“凭你。”

“慢着,”我挡在张德茂面前,一把拉起段月容,“张大哥帮我把他放到乌拉身上吧。”

张德茂一脸不明所以,我笑道:“请张大哥放心,我并没有像传闻一样归附了段世子,只是他将是我们牵制南诏的好棋子,收留他对三爷和小五义,有百利无一害。”

张德茂点头称是:“姑娘妙计。”

于是我们把段月容放到马背上,可是他却死活不肯放我的手,紫瞳死死地盯着我。

我看着段月容的眼睛:“段世子,你若想让我家三爷助你,还是先放了我吧。”段月容的紫瞳看着我,默然地放开了我。

我回过头来问道:“三爷。。。。。。还有小五义众人可好?”

张德茂含笑道:“一切安好,宋二爷醒过来了。。。。。。。”

他话未说完,我一把抓住他,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二哥,没有死?”

张德茂眼中饱含泪水:“上天保佑,宋二爷落下玉女峰的谷底,侥幸还生,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前天总算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木姑娘的下落。”

我忍不住喜极而泣,跪下来,向老天爷叩了三个响头。

张德茂说道:“珏四爷已经平安回西域了,只是三小姐。。。。。。。”

我抹着眼泪奇道:“碧莹怎么了。”

“三小姐在去西域的路上,旧病复发。。。。。。,殁了。”

我如遭雷击,怔在那里,看着张德茂,不敢相信我听见的。

他叹了一口气:“一路上大队人马遭到东突厥的伏击,三小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一路上又怛惊受怕的,还没等到西突厥牙帐,人已经不行了。”

“不会的,”我大喝一声:“那果尔仁老匹夫答应我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张德茂只是看着我默然不语,我摊倒在地上,哇得大哭了起来。

犹记当日西安城外送别于飞燕,碧莹那甜美的笑容,她那琥珀的眼瞳流光溢彩,对我们温柔说道:“只要众兄妹不要嫌弃我这个最没用的人,我吃再大的苦亦甘之如饴。”

那话语言犹在耳,可如今佳人却已香消玉陨,叫我如何能相信,碧莹才十七岁啊,那样年青美丽的生命,短短的十七年里,却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从小家道中落,被至亲之人卖到外乡,躺在床上吃了五年的苦,最后命丧大漠,连尸骨也收不到了。

碧莹,碧莹,难道当真这世上是红颜者薄命吗?

分手之时,我还说我们一定会重逢的,可是如今,如今,料得年年青明时,我又该到何处去祭你?

我坐在那里流着泪,张德茂也不劝我,过了一会儿,才叹气说道:“请姑娘以大局为重,我们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我哽咽着,站了起来,看见段月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头,他在哪里吐了一口鲜血。

妖孽,全是你害的。

可是他在那里喘着粗气,看着我,欲语还休。

张德茂从怀中拿出一物来:“姑娘,这是三爷叫小人带给你的。”

我抹着眼睛接过冰凉的一物,却是一直玉环。

张德茂说道:“他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这玉珑环,您看了就知道他的一片心了。”

我迫不急待地摸着那玛瑙玉环上的龙形雕纹,果然同梦中谢夫人的给我看得挂在那西番莲手帕上的那只环相似。

忽然我的手摸到一处,我混身抖了一下,张德茂看着我,平庸的五官在淡淡的月色下有一种迷离之感,他对我一片关切之色:“姑娘还好吗?”

我流着泪对他微笑着:“还好,张大哥,只是喜极而泣罢了。”

我牵着乌拉,乌拉依然不愿意靠近我,我叹了一口气。

下得山去,我让张德茂带着我们先去了一家医馆,给段月容混身包扎一下,那个大夫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一幅好身子板,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练武了。”

然后又惊问:“这个下手的人看来也是个懂医理的,究竟是何样的人才会如此心狠手辣啊?”

我默然无语,张德茂对我说道:“前面有一家来运驿站,不如先在那里休息,明日再启程回西安如何。”

我点头答应了。

冷夜无声,唯有来运客栈外面敲起了五更,客栈围墙内悄悄闯入几个黑衣人,领头的一声令下,便闯入各厢房吹入迷香,放火烧屋,凡是逃出来的人俱被黑衣人杀死了。

我站在山坡上,默默地凝视着浓烟滚滚的对面,

“那人一近身边,我就闻到他身上的腐朽之气,同那牢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哼!”包得像棕子似得段月容嘲讽一笑,紫瞳又看向我:“你是如何得知你的这个家人有问题?”

“是那个玉环!”我扭过头来:“暗神告诉我说过,如果有原家人来找我,除非拿着玉珑环,否则谁也不信。”

我叹了一口气:“张德茂是我们小五义的人,在西枫苑时多亏他照应,本是我相信的人,可是他拿出了的那枚玉珑环反而让我怀疑了。”

我掏出那个玉珑环,放在月光下,只见精工细致的玉珑环上有一道小得不能再小的缺口,所谓玉环乃是整个环形的玉,若玉环有缺口则被称之?。

我拉起段月容:“环同还音,?却同绝音,如果他没有出示这件玉器,倒也罢了,可如今玉?在手,若真是白三爷叫他给我的,那三爷分明已受制于人,叫我万万不可相信此人。”

“还有乌拉,乌拉是我交给素辉的,本是极温顺的,现在却如此不听话,必是施了迷药。”

“说实话,我发现这是个玉?时,还是不相信,没想到他不但派人夜裘我,还要焚毁客栈,我才不得不相信。”我黯然说道,拉过偷偷牵出来的两匹马,把段月容扶上一匹马,心中暗恨这个张德茂赶尽杀绝。

“你为何要救我出那梅影山庄?”段月容憔悴着一张脸,他的声音有着无尽的疲惫,也有着一丝疑惑,暗夜的风拂起我的一缕青丝,挡住了我的眼眼,令我看不到他的神情,我暗叹一声,清了清嗓子,朗朗道:“我优待俘虏。”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中却有着一丝放松,跑了一会,我说道:“我想同段世子谈一笔生意。”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你送本宫去播州一探虚实,本宫自然会想办法送你回你那白三爷身边,你无非是想说这个吧?”

我微微一笑:“段世子果然爽快。”

“你不怕本宫出尔反尔吗?”他的紫瞳年喜新厌旧我,淡淡的星空下,如兽一般发着幽光。

“段世子乃是公私分明的人,”我笃定地笑道:“我身上带着毒,段世子定然对木槿没有兴趣了,再则如今豫刚家难道不想同我家三爷结盟,好一统南诏吗?”

夜色更浓,我看不清段月容的眼睛,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疾驰的马蹄上久久地沉默着。

无边的夜色吞没了我们,我的脸立刻跨了下来,手中扶着那玉?,心如刀割,为什么张德茂要行刺我,而且他之所以没有见到我和段月容时立刻杀我,而是选择在客栈里将我和他下杀手,是很有可能为了让世人看到我同段月容在一起的证据,这样对于原非白和原家都是绝好的打击。

他这样做,谁最有利呢?是窦家还是南诏光义王?

抑或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唯幽冥教主?

我刚才面上笑得潇洒,却不知我的心中有多么凄慌,现在恐怕连非白自己也怀疑原家混进了内奸,在无法自保的情况下,才会令暗神放我出原家,并且嘱我除非见到拿着环的信物的人否则万不能相信,非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五义又如何混进了张德茂之流?那宋二哥和碧莹,真如张德茂所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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