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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立着，凝视着对方，屋顶上的风很大，吹起他们的衣裳，殷茹感觉那股逼人的杀气冷到肌肤里，冷到骨子里，不禁心里一阵颤抖，微微向无咎身后靠了靠。但她也全神戒备了，因为她准备随时冲上前去，如果无咎挡不住那一刀、一链、一袋子的话，她会为他挡住！

殷茹从小就听师父说过明月王的三天惩和二副使，只有他们五个，才是明月王的真正心腹，其他的不过是奴才。所以真正可怕的，也是他们五个，其他的虽然厉害，却挡不住真正的绝世高手！焚山历代宗主多次西征明月山，就都是在这五个手底下无功而返！

对峙了很久，无咎突然笑了，三天惩看见他的笑容，如见鬼魅，然后像从平地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无咎转身对殷茹笑道：“我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缺陷……”话却突然噎住！只见身后哪里还有殷茹！！

无咎呆住，像个石膏像一样站了很久，仔细一看，你会发现他的泪水已经无声落下来了，那是悔恨的泪水，自责的泪水！

他突然飞向万世酋长居住的那座大殿，飞身进入大殿，只见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三个人，万世酋长站在他的座椅前，目光凝视着两具年轻人的尸体，见他进来，抬起头来向无咎瞥了一眼，目光里并没有战胜后的喜悦，相反，有的却是寂寞和凄凉。

无咎见他的左臂断了，还在流血，却并没有包扎的意思。然而他挂念着殷茹，看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两个年轻人现在却成了两具尸体，不禁心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不愿去看万世酋长，心头慌乱极了，一股一股的热血往头上冲，他感觉自己又要走火入魔了！他冲了出去，没有任何人来阻拦他……

第一章　重上明月山

……叶无咎抱着月奴击退紫晶头骨教主父子的追杀，冲破泰煞界与坤明界之间的地幔，又昏了过去。过了许久，他悠悠醒来，发现月奴仍在他的怀里，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像给他们铺上了一层很细的洁白的薄纱。

月光！只有明月山，才有这么皎洁的月光！难道我们又回到了明月山？无咎想。但仔细一看，却又不像。明月山他来过一次的，三百年前，明月山上的一切都使他终生难忘！

如果这里不是明月山，又是哪里？又怎么会有如此皎洁的月光？无咎不禁怀疑自己还是在梦里。仔细看那月光，却是斜斜地射到他们身上，跟明月山的月光不太一样。

无咎觉得全身疼痛无比，但还是咬牙抱着月奴，用天行剑撑着地面站起来。只见头顶上一片光亮，皎洁的月光笼罩了所有的角落，头顶上却没有月亮，看来月亮还是好好地在明月山的！

只要月亮还在明月山就好，无咎想。他父王一定有办法可以救活她的，月亮是他们的能量源泉，也是他们的生命和灵魂！明月山的一切生灵都依靠月亮而活着。

他抱着月奴漫无目的地走着，月奴的身子很软很滑，仿佛随时要从他的怀里掉下去。他自然不能让她掉下去，他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了她，抢回了她，怎么能够又让她溜掉？

他抱着月奴走到一座山下，抬头望着山顶，顿时惊呆了！只见山顶建着一座宏伟的城堡，跟明月山的一模一样！难道这真的是明月山？！但那月亮呢？明月山没有明月，还会是明月山吗？

他抱着月奴茫然地上山，他知道世间的太多事情是他无法掌控的，尽管他手中的天行剑无敌，他能做的却似乎总是微乎其微，总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顺其自然吧，然而无论是什么，都不会使我真正屈服！

是的，这才是叶无咎，一个冷酷又骄傲的年轻人，尽管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尽管已经活出了几丝沧桑！三百年前发生的那么多事如果放在一个凡人身上，他早已被压垮，但他叶无咎不是凡人，他仍然骄傲，从心底里涌出的骄傲，因为有这股骄傲，他就仍然是那独一无二的叶无咎！

这座山跟明月山建的一模一样，或者就是明月山，但无咎却知道它不是。它只不过是明月山的一个赝品，是它的一个仿制品。那么谁会是这个杰作的作者呢？

这里跟明月山一样，也是偌大的一座山、一个城堡看不到任何人。但是明月山却是有人的，明月王不需要的时候你看不见他们，一旦明月王有旨意下来，就会有相应的执行者冒出来了。这里却没有人，无咎感觉得到，因为这里没有一丝生气，仿佛废弃已久。

但随着他越来越走近那山顶的城堡，他却越来越感觉到一股潜在的杀气！明月山的城堡是环山而建，将整个山顶都圈了起来，城墙就围出了一个很圆很圆的月亮。这个围城月亮的天空顶端，就悬挂着那个巨大的白月亮，它普照整个明月山山区。

这里有一样的城堡，却没有月亮。城堡的大门紧闭着，门边堆积着很高的落叶。风吹着一些枯叶在空中如黑蝴蝶般飘扬。是的，秋月皎洁，明月山永远都是清秋时节，想不到这里也一样。

无咎用手推那沉重的大门，门上涂着一个白色的圆月，想不到它就缓缓开了。无咎抱着月奴走进去，里面依然空荡荡的，但是杀气却更重了。他的全身因为紧张而缩紧，月奴此刻如果有知觉，是会因为他的身体的僵硬而被他抱的有些疼的。

他抱着月奴走进一座最高最巍然的大殿，就像三百年前他去见明月王一样，他知道就算明月山的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任何生灵，那座最高最巍峨的大殿里面的最北正中的那张巨大的座椅上是一定坐着一个人的！上次是明月王，这次会是谁呢？

走进大殿，他果然发现一个人坐在那张巨大的椅子上，椅子跟明月王坐的那张一模一样，是由一块很大的纯白的天然的汉白玉雕成，整体浑然生动，两个扶手便是两轮圆圆的明月。只不过这次坐的不是明月王，而是一个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竟然是天子妃！这是无咎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她很妩媚，妖艳之极，浑身散发着一股野性。但此刻看上去她很落寞，见无咎进来，她的浑身一震，似乎没有想到是他，她看着无咎，眼睛里的神情很复杂。但这复杂的神情最后终于慢慢凝结成一种表示：那就是仇恨！

无咎认得她，而且曾经打过她一个耳光，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个女人，于是只好冷然道：“想不到是你。”

天子妃的声音宛如金属相错，发出一丝丝冷入人骨髓的颤音：“我也想不到。”

无咎电眼一扫整座大殿，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那股逼人的杀气确实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但她显然不是在等自己。既然不是等自己，那她是在等谁呢？能令她散发出如此杀气的人，能令她如此全神戒备之人，必定非同小可！

无咎道：“你在等一个人？”

天子妃看了看无咎怀里的月奴，道：“不，两个。”

无咎道：“但想必不是我们。”

天子妃不回答他的话，又看了看月奴，冷冷道：“你很幸运，三百年前在天堡，她救了你和另外一个女人，不知道今天谁会再来救你和她？”

无咎冷笑道：“你想杀了我们？”

天子妃漠然道：“来这里的都该杀！”

无咎道：“这座城是你建的？”天子妃道：“当然不是，这座城三百年前就建起来了。那时我还在天堡。”无咎道：“那是谁？”天子妃道：“你认不认识常武。”无咎道：“认识，他死了，三百年前死在万世酋长手上。”天子妃不语。无咎道：“这城就是他建起来的？”天子妃不答，漠然道：“反正你就要死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无咎道：“好。”

天子妃神情又变得复杂，看着无咎缓缓道：“三百年前，在你认识明月奴之前，常武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她救了，从此对她神魂颠倒，寝食不安。他本是君临山宗主于万病最钟爱的大弟子，于万病早就拟定将下一代宗主之位传给他，但常武的魂似乎突然被明月奴勾走了，于是君临山上下陷入一片混乱。”

“我是猫族，这个你想必已经知道。那时我们被虎族背叛追杀，只有我逃了出来，我能逃出来，是因为我遇到了常武。于是我从此跟着他，尽管他不喜欢我，从来不跟我说一句话，因为他认为我是一只畜生，是一只猫，是不能与他语言相通的。但他常常对着我自言自语，说他的压力，说他的修炼的苦恼。后来遇到了明月奴，他就只跟我说明月奴。”

“常武实在对她思念得厉害，于是终于在一个风雨大作之夜，抱着我逃离了君临山。他带着我去了明月山，明月王老奸巨猾，看出他对自己的女儿极度痴迷，那时他正好需要一个不是明月山的人打入到鼎城里去，于是假仁假义将常武收归自己麾下。”

“那时明月王暂时还没有和古皇联手对付万世酋长，于是他派常武来到这儿，为他修建另外一座明月城。但确切地说，是修建一座明月城的影子，因为没有明月照耀的明月城绝不是明月城，只能算是明月城的黑色的影子。他派常武来这儿，却把我留下，他早看出我是猫族的精灵，怕我帮助常武生异心，于是将我派到遥远的东方的天堡去为他建立坤明界的‘国中之城’，以此来牵制万世酋长。想不到我到了那里，反倒有幸报了我们猫族的大仇，杀死了那只巨大的剑齿虎王，这该是明月王对我的唯一好处了！”

天子妃看着无咎，目光里竟隐隐有了泪光，缓缓道：“在天堡，你知道我为何想迷惑你吗？”无咎看着她，不语。天子妃道：“那是因为你很像常武，你们一样的冷傲，一样的绝对痴情，一样的傻！”

无咎不语，天子妃平静了一下，继续说道：“常武奉了明月王的命令，来到这里日夜督工，很快就将明月城的影子建好了，他一直怀着一个念想，希望哪天明月奴突然出现在他建造的明月城里！但明月奴一直没有来，他以为是自己建的明月城没有月光的缘故，于是去铜镜山，从山上背回一块巨大的铜石，然后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磨出了一块光滑无比的铜镜，将它朝着明月山的方向立在这座山对面那座极高的山顶上，将月光反射到了这里，所以你看见的月光在这里都是斜的。”

无咎不禁对死去的常武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问道：“那后来呢？”

天子妃道：“后来你都大概知道了，明月王与古皇联手，他又发现了常武私窃月光的秘密，于是企图通过鼎城一战将常武置之于死地。他果然做到了！”她的眼中又积蓄起了浓浓的仇恨。

无咎道：“常武死后，你怎么到了这里？”

天子妃冷冷道：“常武死后，明月王将这里列为禁地，我独自来到这里，已经三百年了！”

无咎道：“难道你今天是在等明月王的人？是不是左右副使？”

天子妃点点头道：“我来到这里后，知道自己不是明月王的对手，也不敢找他去帮常武复仇，但他今天还是发现了我在这里！”

无咎见她看自己的眼神仍是那么复杂，不禁道：“你很恨我？”

天子妃看了他很久，终于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是孽缘，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很恨你，现在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

第二章　重上明月山（续）

无咎不解，问道：“为什么？”天子妃冷笑道：“因为我可能就快要死了，他们已经来了。”大殿的大门本来开着的，此时却缓缓自动关上了，两个极长的人影像穿透了厚重的大门一般，从门外穿入，斜铺在了地上。

无咎的目光缩紧，只见那两条人影越拉越长，慢慢到了他们跟前。乾君、坤后二副使是明月王的左右手，但极少有人见过他们，因为他们每次出现，都只有两条影子。两条影子突然像被风吹动一般，飘了起来。

无咎慢慢拔出背上的长剑，但天行剑在这只有月光密布的地方，似乎失去了那种灵性，无咎握着它，感觉心里很没底。但他决心帮助天子妃一搏，她虽然并不是好人，但她是个值得同情的女人。

天子妃仍是端坐在那高高的座椅上，看上去仍是那么妖艳、魅惑，但表情却仍是那么的落寞，她的表情非常复杂，但她的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恐惧，抑或两者兼有。

两条影子突然绕过无咎，向着天子妃风一般飘去，无咎大喝一声，天行剑如雷霆般斩出，两条人影被从中间斩断，但很快又连接在一起，仍然向着天子妃飘去！轰然一声，天子妃所坐的汉白玉座椅从中间断开，成两半飞散，天子妃已不见人影。

无咎见两条影子逃过自己的斩杀，立刻如影般随着追上，但二副使显然不愿意与他交手，尤其是因为他手中抱着明月奴。二副使那一击并没有置天子妃于死地，她三百年来在这伪明月城里潜心修炼，功力已经非同小可。于是二副使追着天子妃，无咎追着二副使，几条人影在这空旷的宫殿里飞来飞去！

但无咎的天行剑威力却像被什么压抑住了，散发不出来，几次他追上二副使中的一个，都因为天行剑的不能随心将力量发挥，没有奏任何功效。二副使追杀天子妃已经愈见紧迫，突然天子妃一声惊呼，左肩上已经挂彩，无咎心一急，天行剑如龙般斩向那两条眼看就要置天子妃于死地的身影。

其中一条影子回身，手里不知什么东西与天行剑一接触，只听一阵刺耳的声音钻入无咎和天子妃的耳朵和神经，使他们浑身打了个激灵！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无咎只觉自己怀中一空，手中的剑已经被另一条人影缠住。

月奴被抢去，无咎的心里一乱，神智开始迷糊，他几乎又要进入走火入魔的状态了，但他用极为坚强痛苦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然而二副使似乎没有实体，只有两条飘忽的影子，任他如何斩杀都无济于事。

突然听天子妃一声惨呼，无咎从临近疯狂中被惊醒，只见一座大殿空荡荡的，已经失去了那两条鬼魅般的人影，天子妃躺在一滩血泊之中，胸脯还在微微起伏。

无咎过去扶起她，只见她的脸白如纸，她极为痛苦地睁开双眼，这双原本迷人又野性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她看着无咎，眼中竟慢慢涌出了泪水，只听她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常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个人……在……在明月山，玉髓谷……”无咎道：“我不是常武。”天子妃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艰难地笑道：“我……知道。”无咎道：“什么人在玉髓谷？”天子妃不答，手从他的脸上滑落。她死了。

无咎将她埋在那座立着常武做的那面巨大铜镜的山顶。那面铜镜非常巨大，无咎在它下面像一只黑色蚂蚁，这只黑色蚂蚁用天行剑在铜镜上刻了几个字，然后走了。山顶空荡荡的，只有月光与这面铜镜相濡以沫，月光洗在铜镜的光滑表面，只见那被刻的四个字很清晰：常武之墓。

叶无咎一步步走上明月山来，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他在这里失去了很多，这一次不知老天是否会垂怜，赐予他一些安慰？明月山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铺洒，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王。没有人来引导他，也没有人来阻拦他，因为真的根本就没有人。但他知道那座最高最巍峨的宫殿里最北的那张大座椅上，肯定有一个人。

但是这次他错了，就连那座最高最巍峨的大殿里最北的那张大座椅上也没有人。明月王呢？他应该坐在这里的，他应该像上次他看见的那样，像一轮令人不敢逼视的明月一样坐在这里的。但是这次没有。

无咎想起天子妃死前说的那句话，于是去找玉髓谷。那里会有一个人，会是谁？无咎的心里早就隐隐地猜到了，但是又有些不敢肯定。上次他来明月山，将明月山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玉髓谷，到底在哪里？

他找了那个人很多年，都没有找到，他几乎怀疑她已经死了。但这次天子妃死前告诉他，玉髓谷里有一个人，那就一定是她！

殷茹，一个曾让叶无咎生死难忘的女人！

明月山很大，每一个角落都被月光堆积着，无咎这次居然被困在月光迷魂阵里了，他左冲右突，都不得出。其实每次走进明月山，都会有着不一样的遭际，那些薄薄的月光像细纱一般，看上去朦朦胧胧，但其实极其厉害，很容易让人的本性迷失。尤其是那些心中有着难解情结之人。

明月本凄凉，照见过千年悲欢！！

无咎在月光迷魂阵里，神智越来越模糊，突然师父臧啸云的容貌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几乎已经快把他忘了！但其实他没有忘，只不过是不愿意去想起。师父对他道：“无咎，你如果死了，这世界会很遗憾！”无咎一下子就醒了，他取下背上的天行剑，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血喷在剑身上，剑身很快地将鲜血吸收了，无咎感觉手中的剑柄越来越热，一股股巨大的能量从剑体传入他的身体。

“是的，我不能死，我要达成师父的愿望，不能让这宇宙再这样混乱下去！”无咎默念道。他大喝一声，一招“天地劫”劈出，“砰！”地一声，那些笼罩住他的月光竟然像碎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