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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虚道长已感到森森的剑气，刺他脊梁骨。出虚道长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剑，他只有一个愿望，要在临死之前，看看皇甫仇这个神秘的人物到底是谁。他拼死猛地回身，一把抓向皇甫仇的面具。

　　　　这个江湖近二十年以来最神秘、最血腥的人物到底是谁？

　　　　皇甫仇似乎明白出虚道长的用意，现在武当山上有上千人，他不能冒这个被人揭开面具的险，所以他略一顿长剑，将头向后一仰，在这同时，一道剑光挡开了皇甫仇的龙吟剑。

　　　　出虚道长迅捷地抓住来剑，一招“玉石俱焚”，逼退了皇甫仇好几步，耳边听得太灵子临死时的叫声：“师傅，我错了。”

　　　　太灵子与凌空相斗，正是旗鼓相当，本来他手持虎啸剑占了上风，凌空已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便在这时，辛十一娘中毒、司徒姐妹身死、出虚道长遇险，这些事情接踵而来。太灵子从见到圣手道长开始就知道自己错了，此时见出虚遇险，立刻将自己的虎啸剑掷了出去，挡开了皇甫仇刺出虚道长的那一剑，自己却被凌空剩机一掌，拍断了十几根肋骨，口中鲜血狂喷。

　　　　出虚道长心中抽紧，听太灵子的声嘶力竭的大吼，知道他已遭了凌空的毒手，他一接到虎啸剑，剑花一挽，jīng神为之一振，道：“太灵子，我定为你报仇。”

　　　　龙吟虎啸，双剑齐名，刚才双剑一交，俱未有损伤，出虚道长持此剑近二十余年，于此剑的份量、长短极为称手。皇甫仇本来胜券在握，只因怕他撕下自己面具，错过了一次伤敌的良机，竟被出虚道逼得险招叠出。

　　　　出虚道长将逍遥太极剑展开，皇甫仇暗自叹息。他的四大神功，俱是自血手神魔的一册遗书中习得，那书因为年代久远，许多jīng要之处，皆已散失，皇甫仇凭自己聪明智慧，边练边补充，被他练到今rì地步，实属难能。所以不要说出虚道长得逍遥太极剑真传，便是季晚晴自西湖地道中得到的四大神功，也比他全得多。

　　　　皇甫仇见出虚道长使出逍遥太极剑，脚下步伐灵动，如行云流水，剑招jīng妙绝伦，心道：原来圣手道人不及其师甚远，否则又焉能轻易被擒下？



………【第三十六章　血债　2】………

　　　　2

　　　　出虚道长将恨、气、怒、恼统统汇于剑招中，招招进逼。

　　　　皇甫仇则招招后退。退了六七十招，剑招一变，左手剑诀忽然化作拳，一招“无中生有”，切向出虚道长的剑中。

　　　　这一招“无中生有”当真是招如其名，自不可能出手的方向出招，出虚道长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也不禁为之一顿，皇甫仇早抢了先手，开始还击。

　　　　皇甫仇本来的武功底子与出虚道长不相上下，只是不愿意被出虚道长看出自己的身份，便完全不用原来的武功，只用四大神功。他的四大神功习得残缺不全，所以这些年没有什么进步，逍遥太极剑虽然貌似，但毕竟差了一筹，斗得时间长久了，渐渐不敌。好在他内劲充沛，虽不用原来武功，易筋洗髓功已然可以挡得住出虚道长，左手尤可用如意消魂掌出其不意伤敌，早已稳立于不败之地，但若要取胜，当在千招之后。

　　　　辛十一娘中毒不浅，出虚道长急yù求胜。

　　　　皇甫仇孤军深入，侥幸攻破武当派，靠的是凌空的里应外合。他也知道这一着实是大大行险，不要说大宋各处武林高手闻讯赶来，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就是自己一不小心，暴出了真面目，被传扬开去，自己也必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也想速战速决。

　　　　两人一般心思，斗得正凶险，忽听得凌空大声道：“师傅，你看这是谁？”

　　　　出虚道长心中一凛，刷刷刷三剑，逼开皇甫仇的一拳一掌，回头一看，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强自镇定道：“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凌空左手抓着一个人，右手剑横在那人咽喉处，冷笑道：“师傅，她的xìng命，就看你一句话了。要剥我的皮容易，不过我只要这样轻轻一带……”凌空杀了太灵子，见出虚道长和皇甫仇斗得激烈，自己要帮忙也帮不进，心生毒计，见地上的辛十一娘，便用来要挟出虚道长。出虚道长和辛十一娘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江湖这两年传言二人的事情已久，凌空自然知道得不少。

　　　　出虚道长气急道：“凌空，你这小畜牲，当年你差点冻死在武当山下，是谁救你上山的？你的仇家赶来，是谁化解了其中怨仇，教你武功的？”

　　　　凌空道：“我除了晚入门几天，哪一点比圣手差？哪一点不如太灵子？你将掌门人的位置传给圣手也就罢了，还在教我的武功时留了一手。我差点死在太灵子手中，你是对我好么？师傅，我今天还叫你一声师傅，要你明白，是你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

　　　　出虚道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脸上全无半点笑意，道：“现在好了，圣手、太灵子都死在你的手中，你是武当山唯一的第二代弟子了。可是你不要想成为武当山的掌门人，做梦都不要想。”说差一挺虎啸长剑，向凌空刺了过去。

　　　　凌空道：“师傅，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执拗了，放下刀剑，我保证你的安全。”

　　　　出虚道长一指地下的圣手和太灵子的尸身，道：“像他们一样的安全么？”

　　　　凌空苦笑道：“师傅，请你相信我，不要逼我。”他见出虚道长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手一紧，剑已在辛十一娘的颈上划了一道血口，鲜血顺剑身流到剑柄，流到凌空握剑的手上，然后才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出虚道长仿佛自己的心被人割了一刀，疼痛万分。

　　　　皇甫仇趁势刷刷两剑，割断了出虚道长的发髻，出虚道长长发披散，那断发突然如千百根暗器，shè向皇甫仇。

　　　　皇甫仇知道这发丝灌注了出虚道长的内力，打在身上还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打在眼睛之类的柔软处，必要受到伤害，所以忙不叠地闪避。

　　　　出虚道长长啸一声，连人带剑向凌空扑去。他审时度势，知道今天若是被凌空威胁，放下手中剑，自己和辛十一娘都不能幸免于难。若是奋力一搏，凌空未必真敢下手伤害辛十一娘，所以以发丝作暗器挡开皇甫仇，全力对付凌空。

　　　　凌空果然吓得双腿发抖，早忘了以辛十一娘作挡剑牌，而是将辛十一娘一推，剑一横，自己一个就地十八滚，滚了开去。

　　　　出虚道长人剑合一，似离弦之箭，速度何等之快？他手中的虎啸剑又是何等锋利？凌空手中的普通长剑早应声而断，尽管他逃得快，头顶一阵剧烈疼痛，一大块头皮还是连皮带肉地被出虚道长的剑削了下去，血流如注。

　　　　皇甫仇一招之缓，被出虚道长扳回颓势，立刻将手中的rì月箭shè出。

　　　　辛十一娘昏迷之中，无法闪避，出虚道长恨极凌空，一定要将这武当叛徒手刃，于背后之箭，不闻不问。

　　　　凌空刚刚躲过出虚道长一剑，正yù站起，出虚道长的左掌已经狠狠地拍在他的胸口。这一掌凝聚了出虚道长数十年功力，力量非同小可，一掌拍断凌空的肋骨不算，余劲未消，竟使断骨内陷，尽数刺在凌空的心脏之中。凌空哼也哼不出声，便断了气。

　　　　凌空一死，皇甫仇此次武当山之行的最大目的，便告破产。

　　　　他这次上武当山，并非为了消灭武当派而来，而是要立一个亲金国的武当派掌门人，可以借武当派的力量攻击荆湖北路的宋军。凌空一死，他的想法便落了空。不过此役武当派元气大伤，也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

　　　　出虚道长一掌震死凌空，自己背心灵台穴也被rì月箭shè中，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辛十一娘无法运力抵挡，rì月箭没入膻中穴，倒在出虚道长的身边。

　　　　皇甫仇正要察看二人伤势，山下一阵混乱，只见四条人影，两男两女，似流星赶月，飞奔上山，轻功之佳，世所罕见。

　　　　这四人身后，又有百余汉子，蜂拥而来。

　　　　皇甫仇定睛看为首一人，正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季晚晴。这一年多，江湖中一直传说季晚晴已死在如意峰，皇甫仇暗暗高兴，多次感谢老天爷假手火山喷发，为自己除去一个强敌。不意季晚晴却似九命猫儿，竟又出现了，不仅未死，似乎轻功还有进境，心中恨恨道：“小王八蛋，算你命大。”来不及管出虚道长和辛十一娘的生死，便带人匆匆自后山离去。



………【第三十六章　血债　3】………

　　　　3

　　　　季晚晴、辛玉仪、庄继慈和龙珑赶到金殿门口，地上只有尸首和鲜血了。

　　　　这四人久在江湖，鲜血和死亡应该是见得多了，但见此情景，仍是忍不住要呕吐。

　　　　季晚晴搭了搭出虚道长的脉，见他身体尚温，脉息全无，知道他刚刚去世不久，看扑在辛十一娘身上痛哭的辛玉仪，心道：道长，我们来迟了一步，还是没有听到玉仪喊你一声爹，你一定死得不甘心吧。念及出虚道长一生，怔怔地落下泪来。

　　　　辛玉仪扑倒在辛十一娘身前，大哭道：“娘，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是女儿回来了。”

　　　　季晚晴咬牙切齿地道：“皇甫仇，又是一笔血债，总有一天会叫你加倍偿还的。”

　　　　庄继慈道：“又是皇甫仇么？”

　　　　季晚晴道：“你看道长灵台穴上的箭孔，那不正是rì月箭留下的么。”

　　　　庄继慈凑前一闻，怪道：“怎地rì月箭还有用毒冰所制的。嗯，孔雀胆和鹤顶红，此人如若是rì月谷弟子，早犯大忌，定然要千里追杀。”

　　　　季晚晴道：“便不是rì月谷弟子，也是不死不休。”

　　　　辛玉仪仍抚着辛十一娘大哭不止。

　　　　辛十一娘忽然动了一动，眼睛竟睁了一条细缝。

　　　　龙珑道：“她中箭比这位道人深，怎地这道人已死，她却还活着？难道她的功力比这道人还强？”

　　　　庄继慈翻开辛十一娘的眼皮，看了一眼，忙从怀中掏出两粒药，喂入辛十一娘口中。

　　　　辛玉仪忽然翻身向庄继慈磕了三个头。

　　　　庄继慈吓了一跳，道：“这是干什么？”

　　　　辛玉仪道：“求庄大哥无论如何救一救我娘。”

　　　　庄继慈道：“辛姑娘，令慈中rì月箭之前已中过另外的毒，加上这孔雀胆和鹤顶红，毒已攻心，无药可治。我这两粒药丸，只能保她一时半刻。”

　　　　辛玉仪犹自不甘心地道：“可是她还活着啊。”

　　　　庄继慈道：“令慈中别的毒在先，中孔雀胆和鹤顶红在后。前后两类毒xìng不同，互相混和，毒xìng更炽，但发作得却慢，所以反是出虚道长先……”

　　　　不待庄继慈解释下去，辛十一娘服下药后，已然醒来，微弱地道：“余生……”

　　　　辛玉仪立刻将耳朵贴在辛十一娘嘴边，听辛十一娘口齿不清地嗫嚅道：“余生，余生。”

　　　　季晚晴耳力最好，且知道出虚道长的俗家名字叫余生，立刻将出虚道长的尸身抱过来，道：“总舵主，道长已然仙去了。”

　　　　辛十一娘的泪珠滚滚而下，道：“余生，你毕竟还是先我而去了。”

　　　　辛玉仪以为母亲神志不清，摇着辛十一娘的手道：“娘，是女儿，女儿回来了。”

　　　　辛十一娘这才一一看了看身边的这几个人，轻轻握着辛玉仪的手道：“玉仪……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娘……不行了，娘……”

　　　　辛玉仪道：“娘，女儿来迟了。”

　　　　辛十一娘道：“玉仪……，娘……要离开你了……你……”她颤抖着手将辛玉仪的手放入季晚晴的手中，道：“晚晴，……好孩子……，玉仪……就托付给……你了，你……你……你要……好好待……她。”

　　　　季晚晴道：“总舵主，晚辈……”腰间被辛玉仪狠狠地捅了一下，立刻醒悟，道：“娘，我会好好照顾玉仪的，你放心。”

　　　　辛十一娘的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面向辛玉仪道：“玉仪，有件事我瞒了你二十年，一直未敢告诉你。现在，娘不行了，娘对你说……”说到这里，辛十一娘喘个不停，就不下去了。季晚晴赶紧将手贴在她的背心上，将真气输入辛十一娘体内。

　　　　辛玉仪道：“娘，你别多说话，你会好起来的。”

　　　　辛十一娘休息了片刻，道：“娘真气涣散，自知大限在即，你不要打断我。”

　　　　辛玉仪垂泪不敢再说话。

　　　　辛十一娘道：“孩子，你不要难过，我今天能同你爹死在一起，也无憾了。”

　　　　辛玉仪大吃一惊，道：“娘，你说什么？”

　　　　辛十一娘道：“其实你从来就不是我的什么养女，你是我亲生女儿。你的生身父亲就是他，他叫余生，你应该叫余玉仪才是。”

　　　　辛玉仪一直以为自己是辛十一娘的养女，虽然平时辛十一娘对她好得不能再好，但辛玉仪心中总念念不忘要找一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想不到自己亲生父母竟然就在身边。

　　　　辛十一娘说完已是气喘吁吁，辛玉仪见她眼中露出一种祈求自己原谅的神sè，扑在辛十一娘怀中恸哭道：“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一直是我的亲娘。”

　　　　辛十一娘道：“这我就放心了。红莲会的事情你不熟悉，我都交给了画诗，以后你回红莲会，要多向她请教……才是。”说罢双目一合，暝然而逝。

　　　　辛玉仪大叫道：“娘，你醒醒，娘，你醒醒。”她摇着辛十一娘的尸身。

　　　　可是辛十一娘永远也不会再答应她，不会关心她，爱护她了。

　　　　季晚晴、庄继慈、龙珑三人听辛玉仪催肝裂肺般地痛哭，撕心地惨叫，俱各自涕泪交流，默默地看着地上的辛玉仪，看着辛十一娘和出虚道长，仿佛是一个恶梦一样，谁也不肯相信这会是真的。

　　　　辛玉仪刚刚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转眼之间便又失去了，这份失望与哀恸，无可比拟，周围的人想劝，也无从开口。

　　　　哭了许久许久，辛玉仪忽然睁开眼睛，站起身向山下冲去。

　　　　季晚晴离她最近，一把抓住辛玉仪的手腕，道：“玉仪，你要干什么？”

　　　　辛玉仪道：“我要去杀了他们，为爹娘报仇。”

　　　　季晚晴道：“玉仪，你冷静一点。你知道皇甫仇在什么地方么？”

　　　　辛玉仪道：“我不管，我到处去找，总找得到他。”

　　　　季晚晴道：“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你是他的对手么？连出虚道长和娘这样的武功，也死在了皇甫仇的箭下，你去了岂不是如羊入虎口，有去无回的么？”

　　　　辛玉仪道：“那你说怎么办？爹娘的仇不报了么？”

　　　　季晚晴道：“我没有说不报，只是要报仇也要找准机会。”

　　　　辛玉仪拼命挣扎，道：“我知道你就会推逶，就会找理由，你害怕皇甫仇了。”

　　　　季晚晴不敢使劲，怕伤到辛玉仪，但又不能放她下山，听辛玉仪用这么重的话说他，知道辛玉仪叠遭重创，只觉得天地之间，最伤心的人就是她了，说话不能作得准，所以也不能同辛玉仪认真，只有慢慢劝说。

　　　　可是辛玉仪怎么也听不进去，依然拼命挣扎，劲力之力，连季晚晴都不知如何是好。

　　　　庄继慈忽然伸手在辛玉仪眼前一晃，辛玉仪突然安静下来，慢慢软倒在地。庄继慈歉然地对季晚晴道：“没有办法了，我用了一点点麻药，于身体无碍，一会儿便可醒来的，季兄放心。”

　　　　季晚晴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相信她这一觉睡过之后，会明白过来的。”

　　　　摩尼教和天云帮的弟子俱已上了金顶，季晚晴道：“天云帮的各位弟子听着，今后无论是谁在江湖中看到或者听到皇甫仇的消息，都须以最快的速度报告上来，从此之后，天云帮与皇甫仇不共戴天。”

　　　　庄继慈也将大致意思向摩尼教的教众说了。

　　　　皇甫仇围攻红莲会，已然引起江湖公愤。不过那之后一年多时间皇甫仇不再现身江湖，所以人们又有些松懈了，想不到今天竟同时害了红莲会的总舵主辛十一娘和武当派的两代掌门，毁灭了武当派，这血海深仇，不仅仅是季晚晴或者辛玉仪的事了。

　　　　天云帮的汉子和摩尼教的教众都觉得责无旁贷，轰然答应。立刻将这道命令传了下去。

　　　　辛玉仪情绪本来很激动，被庄继慈麻药麻倒，待得麻药效力过去，激愤之情已渐渐被理智取代，知道凭自己一个人这样去找皇甫仇是太过鲁莽了。听季晚晴和庄继慈将事情一一安排好，自己想不出该干什么，复又扑在辛十一娘的身上痛哭，其声凄惨之至，叫人肝肠寸断。

　　　　龙珑轻轻扶起辛玉仪，站在一边。庄继慈向摩尼教的弟子使了一个眼sè，那几人会意，过来要将出虚道长和辛十一娘分别抬起。不料辛十一娘临终之时右手紧紧抓住出虚道长的左手，怎么也不能将它们分开。

　　　　季晚晴念及出虚道长和辛十一娘一生苦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