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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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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曾经在涿邪山下抛弃我们的大可汗,独自离开的事情!”
狄叶飞将牙齿咬得嘎嘎响:“地弗池大营绝不会被柔然的散兵游勇攻破,可涿邪山明显是敌人的埋伏,那里才是蠕蠕拼死一搏的地方!”
“我们……”狄部的族长狄主兵回身看了看族中的勇士,他们一直在议论纷纷,年轻的似乎有一些愿意跟着狄叶飞去救援涿邪山,可只要有家室老小在地弗池的,基本都没有留下来的心思了。
见到自己原本仰仗的高车勇士似乎瞬间就分崩离析,狄叶飞用眼睛盯着那些看着他的高车同族,一字一字着重地说道:
“你们那些誓言呢?你们允诺过,会用自己的勇敢向鲜卑人证明高车从不缺英雄!”
“这才多久,你们就已经忘掉了曾经立下的盟约了吗?”
贺穆兰看着以一人之力阻挡着高车人离去的狄叶飞,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再这么拖延下去,涿邪山的情势就不大好了。
贺穆兰不知道狄叶飞为什么一定要高车人去救拓跋焘,而不是回去救自己的族人,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高车人很难做出狄叶飞想要他们做出的抉择。
他们原本就是为了让高车不陷入两国交战的漩涡之中,而选择了跟随更强的魏国。可是如果让族人在这时出现无谓的死伤,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狄叶飞是有野心也有信念的人,他应该有着自己的想法。但他毕竟是“魏国人”,哪怕他和高车同根同源,也不是立刻就能达到让所有高车人马首是瞻的威望和人脉。
“阿其火,盟约是高车人继续存在才能延续的。”斛律光斗摇了摇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惨遭这样的命运,我们都无法承受。抱歉,我们必须要……”
“让他们走。”
贺穆兰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狄叶飞的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她的手一接触狄叶飞的背,立刻惊讶地侧头扫视了他一眼。
正因为她接触到了他的身体,这才发觉狄叶飞正在微微地颤抖。那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而极力地控制肌肉的举动。
高车人尊敬狄叶飞,也尊敬贺穆兰,因为两人都是强者,也是智者。
此时,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里,一个身材颀长,一个表情冷傲,未曾开口,已经形成了惊人的一种氛围。
在一阵惊心动魄的静候之后,贺穆兰平静地说道:“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如果有愿意和我们一起前往涿邪山的,我万分感激。如果你们真的放心不下地弗池的族人,也可以离开去救援我们后方的大营……”
她更像是和狄叶飞解释一般地说道:“救援地弗池也是帮助我们,不必苛责。陛下是我们的陛下,理应由我们来救。高车人的血为高车人流,魏人的血为魏人而流,双方都原意为对方流血,这才是真正的盟约。”
一旁的高车译官将贺穆兰的话传达给身前的高车人,几位族长献上了感谢的敬礼。
贺穆兰却没时间再跟他们纠缠了,她和高车人点了点头,转身和狄叶飞说道:“你是黑山大营的百夫长,我是右军的虎贲将军,是你的上将。现在我命令你带领愿意跟随你的人,和我一起援驰涿邪山,不得再延误。”
这话已经是命令了,狄叶飞再有不甘,也只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斛律光斗神色复杂,他回身用高车话说了什么,没有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不少高车青壮走了出来,来到狄叶飞的身侧。
斛律蒙抓了抓头,和自己的父亲大声争辩了几句,也走到狄叶飞身旁,大声说道:“你救过我一命,我跟你们去!”
他的话似是勾起了不少人对于金山南麓的记忆,又有一些人也走了出来。
但和留下来的人比起来,人数自然是少的多了。
贺穆兰叫来虎贲军几个熟悉路径的斥候,让他们带着这些高车人去地弗池的大营救援,然后命令传令官敲响战鼓,马上整军出发。
从高车人吵着要走,到贺穆兰快刀斩乱麻放弃高车人的队伍,其中不到半个时辰。
可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似乎已经将狄叶飞打击的体无完肤。
以至于当他上了马,挽着缰绳,也依然是一副彷徨迷离的样子,不停地偏头看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奔的高车同族们。
贺穆兰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也为自己以前的乐观好好的警醒了一番。
她带领虎贲军尚且还未做到完全让人信服,又怎么能觉得和狄叶飞汇合以后,他们就能带领高车人征战沙场,所向睥睨呢?
从穿越以来,她的自以为是已经一点点的被消磨殆尽,所以当遇见这种情形时,已经可以当机立断的选择轻重缓急,然后将这种挫败立刻抛掷于脑后,只关注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可狄叶飞大概是一路太过顺遂了,所以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也是,原本应该经历艰难险阻的南下之旅,也因为闾毗对他的痴迷而变得分外容易,贺穆兰前去迎接高车人时,几乎没有派上什么用场,那些高车人就已经自己南下找到了她的队伍。
老天爷是如此幸运的照顾着狄叶飞和高车人,以至于在柔然和魏国的交战中,他们像是处在龙卷风的风眼位置一般,丝毫没有感觉到战争的残酷和狂乱。
高车人不想失去一切,因为他们获得的太多。
就如贺穆兰说的,这不必苛责,因为这便是人性,是无法勉强的天性。
“真正的盟约,是存在于心中,而不是口头上的。”
贺穆兰驾马来到狄叶飞的身边,看着他身后几百个高车勇士,低声开口。
“你如此幸运,已经拥有了你想要的东西。”
狄叶飞怔怔地看着她。
“我率领着五千虎贲军,可是如果我选择的道路和他们背道而驰,你觉得他们会留下多少追随我?”
贺穆兰轻轻笑了笑。
“不要沮丧了,看看背后吧。”
狄叶飞扭过头,斛律蒙等汉子虽骑在马上了,但也露出着和狄叶飞一样迷茫的表情,似乎像是选择这条路是他们一时冲动的结果,又像是他们不明白自己都留下来了,为何狄叶飞还是如此的难过和彷徨。
蓦然间,狄叶飞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火长……”
他擦掉眼泪。
“谢谢你。”
如果他都一直这般彷徨,那身后的这些汉子会不会更加后悔?
他原本就是个百夫长,却在梦想着自己能够率领高车人的千军万马,为高车的未来画上美好的图画。
可高车人要的,未必就是他画好的图画。
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让他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是狄叶飞,为了拯救高车同族而来柔然的魏国人,他是黑山大营的百夫长,为魏国出生入死的右军将士。
他既然是为了让同族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来,如今他已经做到了,又有什么好愤怒和难过的呢?
他收获的,已经比原本期望的更多了啊。
第233章 历史的分水岭
贺穆兰派出去巡逻的队伍里有一支一直尾随着闾毗的人马,在打探一阵后发现了不对,立刻回来禀报。
闾毗没有往东,而是往南了。
东边是王庭的方向,而南边只有魏国人铺开的辎重营地。魏国人擅用骑兵,尤其是深入敌后、纵横穿/插,攻其弱点,所以辎重繁重,向来是在后方留下大营,然后只带着十几天的补给出动,一路以战养战。
攻打柔然的作战太过顺利,顺利到拓跋焘又一次使用了游骑兵。从四月开拔到五月初打到柔然王庭,整个距离早已超过了两千里,可谓是古代的“闪电战”。而拓跋焘也不是一个只喜欢用“险招”的将领,后方四座大营,每一座都有重臣名将留守确保万无一失,其中最大的一座作为策应,甚至连崔浩和步堆将军都留在了那里。
最右的两座辎重营地,一座是地弗池的大营,在涿邪山的西北面,因为西线几乎没什么战事了,所以只有万人看守;一座是兔园水的大营,在涿邪山的东北面,由右军的几位大将看守,其中就有丘林莫震。
贺穆兰想象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闾毗往南走。
难不成要直接归附魏国?或者去接回自己的妹妹和母亲?
贺穆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素和君,有这一位最会分析情报的白鹭官在,她几乎多了一个参谋一样的援手。
而后者的分析让所有人惊讶。
“大檀难不成孤注一掷,到南边去了?”素和君眉头紧锁,“这个时候是大檀最虚弱的时候,闾毗应该去找大檀报仇了,可是他却不往王庭而去,去了南边……那只能说明大檀在南边……”
“大檀怎么可能在南边?大檀应该在……”
应该从金山往西遁逃在对啊!
贺穆兰差点说漏嘴。
“大檀这时确实应该在王庭坐镇,但他已经行将就木,一个快要死的人,无论要如何赌一下都是正常的……”素和君应该是对大檀十分了解,“尤其他要死了,他的几个儿子却一直在内讧,也许其中还有什么缘故,是我们不明白的。”
贺穆兰这个时候分外痛恨自己消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她知道大檀是从金山往西跑掉的,但是在跑掉之前究竟做过什么,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也许花木兰也不太清楚,或者前世这个就是机密,总而言之,贺穆兰的脑子里毫无印象。
“继续探查吧。”素和君迅速下了结论。“一边继续攻破西边所有可以接应闾毗的营地,一边南下探查。地弗池戒备森严,黑山大营的守军又会很快过来接走冯夫人,应该无虞。闾毗一心想要复仇,却对大魏没什么敌意……”
真是这样吗?
想起闾毗屡次送出情报的留有余地,素和君突然也不敢如此肯定了。
***
涿邪山。
拓跋焘的人马被困在涿邪山里一天了。
追赶大檀的队伍原本就又疲又累,等拓跋焘下令无需再追的时候,所有人马就立刻在涿邪山下开始休息,补充饮水和食物,准备回返。
拓跋焘的部下跟随他追击敌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一切的做的非常驾轻就熟,打猎的打猎,做饭的做饭,牧马的牧马。
没有一会儿,打猎回来的人突然回报,说是在涿邪山上发现了一只白鹿,角冠硕大,比其他鹿要雄壮的多,而且跑的极快。
鲜卑人以鹿为祥瑞,见到了鹿就表示非常幸运,有好事发生。涿邪山附近并不是鹿群出没的地方,能在这里见到鹿本就非常少见,更别说是很少见过的白鹿。
鲜卑人尚白,连婚礼的礼服都是白色的,这一支白鹿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上天的某种预兆,所有人士气大振,拓跋焘担心有诈,没有出去寻找白鹿,便派了库莫提去查看。
照理说,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敌人的地盘上,应该是小心再小心的。可鲜卑人对于白鹿的崇拜实在是太狂热了,而拓跋焘继位以来,从未见过任何祥瑞。他年纪轻,对于这种事本身就好奇,又是白鹿……
所谓“逐鹿中原”,这是难得一见的预兆,值得去探索一番。
库莫提带着一队人去山中打探,果然是有白鹿,而且白鹿速度飞快,绝非一般鹿的速度能比。
拓跋焘听到果真有白鹿,立刻兴致勃勃的带着一群精锐去山中寻找白鹿,试图活捉,库莫提和其他精骑也一直相随,追赶那白鹿到了某个狭窄之地。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雪水冲刷而下,冲毁了山谷一侧的道路,无数石块杂木随着磅礴而下的雪水砸了下来,直直把通往营地方向的道路截断了。
骑兵倚仗马匹,道路被截就无法通行,另一侧的路通往涿邪山的西麓,涿邪山西部全是荒石和杂草,拓跋焘派出一支队伍去西麓打探,却失踪在山中,再也没有回来。
这么一来,就算拓跋焘等人再笨,也察觉出来情况不对了。
大军驻扎,他们带着几千精锐来涿邪山搜寻白鹿,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在夏天遇见了水流直下,连道路都被冲刷到全是大石,若不是人为的原因,就找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可是若说敌人有埋伏,此时西边虽然失踪了一支几百人的军队,可没有砍杀嘶喊之声,也没有大队兵马杀来,这般好的优势,却再没有下文了,不符合带兵的常理。
拓跋焘有意亲率部队去探个究竟,却被所有人制止,尤其以库莫提反对的最为激烈。
“陛下,若是对方人数不多,就是希望我们靠近而发动袭击,岂不是正中了敌人的圈套?山下有大军驻扎,只要陛下一时半会没回去,几位将军就会派人上来搜寻的,等发现道路被毁,自然有兵卒清理道路,我们现在不该轻举妄动,而是应该原地以逸待劳,等着其他将军来援才是!”
“若是西边的敌人人数不多,此时我先发制人,肯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是大檀的人都在涿邪山,也不过几万而已,更何况扎营时已经派人全山都搜索过,山上根本就没有人。对方能有多少人?”
拓跋焘则是担心迟则生变,“若是对方晚上发动袭击,我们一无营帐,二无天险,岂不是被动挨打?”
库莫提和几位将军苦苦相劝,最后库莫提带着鹰扬军数百人亲自去打探,几个时辰后回来,只剩下一半士卒。
“陛下,西边早有埋伏!”库莫提双目皆赤,“那西麓的山路高处全是潜藏的弓箭手,只要一靠近,立刻万箭齐发,前面的兄弟,怕是早已遭了毒手了!”
“什么?哪里来的弓箭手?”
拓跋焘此时后背生寒。他已经惊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天大的陷阱之中,而这个陷阱,可能在他们来到涿邪山之前,就已经开始细心谋划了。
“陛下,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妄动了。对方弓箭手虽多,但弓箭手却不能离开屏障作战,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大军前来相迎,那些弓箭手也不敢离开原处,否则我们的骑兵一开始进攻,他们只有原地等死的份。”
库莫提脸上全是忧色,“山下有几位老成的将军,发现情况不对一定会求援。长孙将军西线的大营就在附近,我们只要撑上一天,必有人来援救!”
拓跋焘实在说不过库莫提,先前去探路的人马又一直都没有回返,再加上之前莫名出现的“白鹿”,他带来的骑兵里已经甚至有些“妖邪”作祟的想法,士气存疑时不可拼命,拓跋焘斟酌一番,只好原地驻守,又派了一部分人去东边冲毁的道路处探查,看看还有没有可走的道路,或者可以清理的余地。
一时间,涿邪山上愁云惨雾,从拓跋焘到羽林军各个心头犹如压了重石,他们大部分人只随身带了粮食袋,能装的东西有限,被困个两三天恐怕就要渴死。
等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哪怕万箭加身,要闯还是得闯。
而山下等候的将军和寇谦之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山间的异动,派出人马一看,涿邪山上原本还算宽敞平缓的坡地,不知被山上不知从哪儿来的水冲到到处都是山石和木头的地步,顿时大叫不好,开始发动士卒清理起大陆,又派善于攀爬的士卒火速去山中寻找拓跋焘的踪迹。
这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过去了。
拓跋焘等人将战马围成圈,在战马圈中休息。甲不离身,兵不离手,又有大军清理道路的声音,总算是安心了一点。
此时,所有人心头上都疑云重重。
这不知名的敌军,究竟要把他们困在涿邪山做什么呢?
就算能困,也不可能困太久,这么短的时间,又能发生什么?
***
“花将军,西边所有的柔然部落四散而逃了……”出去在四周巡逻的高车部族很快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回来禀报。
“北面的也开始逃了。”虎贲骑的一位副将也收队回营,“他们连帐篷和牛羊都不要了,我们追击了很长一段路也没有追上,只能带着牛羊马匹回来。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花将军!花将军!”斛律部族的族长斛律光斗急匆匆的奔到帐下,“王庭被烧了!王庭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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