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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脉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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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谢谢王主任。”我说。

  “以后你注意改善一下形象,理理发,弄身象样的衣服,记者就要有个记者的样子嘛,要代表报社的形象嘛。”这时的王大鹏似乎已经是一位忧心报社发展又关心员工的总编辑了。

  就在我准备领命而去的时候,王大鹏的办公电话响起。他漫不经心的看一眼来电显示,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现出极恭敬的神态,飞快地拿起电话,缩着脖子把耳朵贴向听筒。

  “你在搞什么,什么审车难,一派胡言!——马上给我过来。”来电者是愤怒的常总编,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看到事情向王大鹏预计所的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常总编高大白胖,虽然坐在那里还是像一座小山一样制造出强大的气势。空调开得很冷,王大鹏还是满头大汗,我也惴惴不安。

  “这是什么,谁让你们上这种稿子,人家都告到宣传达部长那里了。你们说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负?”常总编说着把手中的报纸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

  常总编的短式问句如一把严厉的教鞭,抽得我们惊慌失措,王大鹏躬身缩肩,两腿打颤看样子已经要休克了。我虽然还算清醒,但是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这是王大鹏的勇敢计划。而且根据某种法则,上级领导对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插话,何况在这种糟糕的情形下。

  “常总编,”王大鹏活过来了,“这报纸让您审过的,您……”

  “什么!事事要我来做,你这个记者部主任是吃白饭的?你干不了我们就马上换人。妈的,废物!”王大鹏在惊惧中竟然把责任推给领导,无疑是火上浇油,使我们面前这座小山发生了火山爆发。他一把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扒拉到地上,主要目标是那份报纸,茶杯、笔筒、台历等物件连带受过。

  王大鹏侧脸看了我一眼,神智清醒了。他非常诚肯地对我说:“石宽,你这篇稿子把我害苦了,还害常总编生这么大气。你也是个老记者了,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心里得有数,以后不经我同意不准乱写。”

  我努视这卑鄙小人,大声说:“是你坚持要我写?”

  “好,揽功诿过,这就是你们的素质,都出去!”

  最后的处理结果并没有想象中严重。公安局要求在报纸“显要位置”郑重道歉,同时由报社负责刊登一篇有关车辆管理的正面报道以消除影响,报社都一一应下。王大鹏没被撤职,只被扣除了本月工资和年终奖金。他毕竟是常主编在报社党组会上力挺的人才,属“圈内人”。我呢。鉴于我是少数几个尚能把稿子写顺溜的记者之一,没被辞退,被要求在总结会上作深刻检查,同时扣除一个月工资——奖金我是本来就没有的。

  这次风波过后,我提出把我调到文学专栏做编辑,在那里只需将作者投稿从邮箱里翻拣出来,以“编辑老师”的身份用删除键对它们砍杀一翻,然后交给排版员就万事大吉。那些文章有的是“文学青年”苦思冥想的产物,有的是优雅小资闲情怡志之作,也有人文章里发出社会进步、生活安康的感叹。凡此种种,且不论写作水平高低,却都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与新闻报道比较起来好赖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章
我们军训的时候发了一身仿制的军装,程飞在他的整个高中时代和以后的几年中一直穿着它,还有那双墨绿色的胶鞋,无论冬天夏天都是这副装扮;这相对他入校时穿着的那件接口处都裸着线头的衬衫来说已经算是华衣丽服了。他还总把衣服上的每一粒扣子扣得紧紧的,连仿着军装而制作的“风纪扣”也不例外。这行头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但它总是干干净净的,板板正正的。

  在这亲切的绿军装的陪伴下,时间来到1996年,已经是高三了。对我们这些家境贫寒的孩子来说,这也许是人生中最重要、最残酷的一年,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挣扎在教室、宿舍和食堂之间,也在我们以为的天常和地狱间挣扎,我们拼命抓住这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像饥饿的婴儿紧咬着母亲的乳房。很多同学在宿舍里点起蜡烛,红着眼睛彻夜苦读,没点起蜡烛的也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嘘短叹,在宿舍通往教室的路上常常可以看到因为用书本贴着脸而撞到树上的学生。甚至有一个同学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而不得不中断学业去接受治疗。

  就在升入高三不久,我们正要朝着“龙门”奋力一跃的时候,程飞退学了。原因是他的妹妹程童考入了易水市的一所旅游职业学校。事实上,易水市的职业中专学校最大的喜好是聚钱敛财,最伟大的功绩是误人子弟;校长的主要工作是伸出一只手向市财政要钱,另一只掏空那些可怜的父母们的衣袋。这一目的达到后,就以最隆重的仪式欢送他们毕业,校长会在致辞中表达依依不舍的深情厚谊,并给予他们高度评价和更高的寄望,说“我们一起度过了值得怀念的美好时光”,说“你们将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创造不平凡的业绩”,说“世界属于你们”。然后,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们便像下锅的饺子一样被投入社会,自谋出路。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学生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入这“毁人不倦”的学府,他们大多数来自农村,怀抱着离开黄土地的远大志向,他们的父母也都具有付出一切让孩子读书的意志。不过,当看到程童的入学通知书上列出的学费数目时,程老爹的意志崩溃了,因为他所有的积蓄只有那学费的一半。程飞知道后就做出了退学的决定,这违反了农村里“供男不供女”的传统,自然遭到程老爹的强烈反对。但是在程飞在他面前跪了一晚又在他门前跪到第二天早晨后,他也就只能为这个儿子而自豪了。此后,程飞向易水三中索回了他高三年度的学费,放弃了省重点中学学生的身份。

  程飞辍学后,在文化路的夜市上摆了个书摊,离旅游学校门口不远。他花三十元在旧货市场买了一辆旧自行车,白天去废品收购站挑拣些旧书、旧杂志,以两元一斤的价格买下来,晚上就把摆在马路边上卖。

  这文化西路是一个好地段,路以北有旅游学校、高级职业学校等几所中专,本市的最高学府易水大学也在这里;路以南是一个休闲广场,里面种植着金叶女贞、雪松、紫丁香、杜鹃等各种好看的花草树木,绿叶掩映处还有精致的座椅、石凳以及铺着鹅卵石的曲曲折折的园路;夜晚来临的时候各种灯具都亮起来,流光溢彩,闪烁夺目。更令人神往的是这广场南临栖凤湖,垂柳拂水,碧波微澜,轻舟点点,美不胜收。

  夜晚,这里比市中心的商业区更有魅力,人流多,这地段的地摊儿也就格外多。市城管局用白石灰在路边划分出上百个区域,标上序号,要求摊贩们缴费办证,规范经营。

  那天下午,我随程飞一起到城管局申请办证。我们打听着摸到一个挂着“市容执法管理”牌子的门前,忐忑地敲门,没有应答,但听到里面有热烈的人声,就推门进去。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玩扑克牌,有坐在桌子上的,悠荡着两条腿,扭着身子,用手指蘸着口水摸牌;也有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就舒服些。看起来他们中午都喝了酒,个个面红耳赤,酒气也很大。

  我们怕扫了这些掌管那片地摊儿的重要人物的兴致,没敢马上开口,不安地站在门口的位置等待。在笑骂嬉闹声中这一局算是结束了,这时终于有一位年轻些的同志转过头来,准备在洗牌的间隙处理公务。

  “没空地了。那是个好地方——狼多肉少,早就瓜分完了。”他听清我们的来意后,作了这样的答复,顺便幽了一默。这表明他是刚才牌局中的胜者,心情不错。而我们只能怀着相反的心情离开。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程飞每天都拿出一上午的时间去那间办公室,看看有没有打算撤摊子不干的;下午去挑拣旧书,晚上就到菜市场帮菜贩子卸货,这让他有一笔小小的收入。

  我觉得程飞应该向那些工作人员说说自己当前的困境:家庭困难,不得已辍学,为了供妹妹读书才想去摆书摊,等等;这样也许就能引起人家的同情,帮他想点办法,至少能给他把椅子坐或者弄杯水喝。但是他肯定没说,因为我们相识的十几年中他从来没说过此类的话。他只说想摆书摊,要在这里等空地。他们向外边撵他,训斥他,说他挠乱办公秩序,他不为所动,坚持静站。大家都拿他没办法,大约半个月之后,有个姓陈的科长实在受不了,说:“我服了你了兄弟。”就还真帮他弄到一块两米长的路段,交了全年的费用,记得是三百多元钱,办下了经营许可证。

第五章
程飞的书摊正式开业的那天正好是周六,按学校的规定可以不上晚自习,我就去帮他。程飞依然穿着那军训时穿的绿军装、绿胶鞋,头发短粗直立;由于天天在太阳下拣书脸更黑更瘦,眼睛仍是坚定明亮的,闪着希望的光。他推着那辆叮当作响的破自行车,我走在后面扶着车后座上的一大蛇皮袋子书。这里的确很热闹,路边的树与树之间都拉着绳子,挂满了五艳六色的衣服;地上一溜摆着鞋子、脸盆、拖把、文具、书、玩具……简直是一个百货购物中心。

  这时顾客还少,我们按照证书上指定的位置一路找过去,发现属于程飞的摊位已经摆上了花花绿绿的书,这些书与我们的袋子里的书不一样,居然都是新的,封面上印着*的女人,写着“沉沦的女大学生”、“女老板的情人”等迷人的字样。一个光头穿背心趿拖鞋的青年人蹲在旁边,手臂上有故意用头烟头烫出的疤痕,上臂上刺了个露着獠牙的虎头,看起来很唬人。程飞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疑惑地掏出那证书再次核对。

  “没错啊,一零七号,就是这里。”

  我弯下腰仔细分辨,原来是那香艳的图书占了两个摊位,从一零六号扩张到程飞的领地了。

  “什么?”那光头晃了晃,拖着浓重的鼻音说。

  “大哥,这里是我的摊位,我有证的。”程飞说着把那证明他的使用权的证书亮了亮。

  “操,你的?城西这块地盘都是我的。小毛孩子,马上给我滚蛋!”那光头乍起臂膀想唬住我们。虽然明知道一个拥有“城西地盘”的老大是不可能来摆地摊的,但我心里还是一紧,慌慌地跳。

  “对不起,我交了钱的,国家准许我在这里摆摊子的,麻烦你给个方便。”程飞习惯性地选择了礼貌用语。

  “切,我不管那个,这里我说了算——找揍!”

  “你那边摆得开的,可以把书摞一摞。”程飞还是很平静,但是那种质地坚硬的语气回来了,并且用他那双镇定的眼睛看着对方。

  “妈的,知道我是谁吗?敢和我抢地盘!”西城老大把手向远处的一片村庄一挥,说:“我是姜家屯的,你去问问这里的人,谁不知道我,哪个不怕我。实话告诉你,我这摊位一没办证二没交钱,那又怎么样!照样是归我。我的弟兄都在那边的溜冰场耍呢。你最好赶快滚蛋”。说着向四面望了一望,作势要扑过来,不过没真扑过来。

  这时候人多起来,并闻声向我们围拢,对他们来说这个夜晚已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前面的人都使劲站定优越的观看位置,眼睛里流淌着好戏开演前的喜悦,后面的都使劲伸着勃子,翘起下巴。

  程飞说:“那好,我帮你。”就蹲身去把那些摆到一零七境内的书一本本摞起来,准备遣送回一零六。我紧张地盯着西城老大,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只踮起脚尖,使眼光越过人群的头顶向东边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这时看客们因为被冲撞而发出惊呼,五个留着长头发、穿着满身都是口袋的奇怪衣服的小子冲进了事发现场。西城老大一见神兵天降,就立刻发动攻击,他大吼一声,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中正蹲着的程飞的下巴。程飞后仰过去,倒在人行道的灰色花砝上,撞倒了我们身后的自行车,车后座上的书被甩进旁边的绿化带里。我慌忙跑过去想扶他,他已经飞快地站起来,一秒钟都没耽搁,好像刚才摔倒的是别人。他也没有像电影里的人那样被击中后就手捂下巴,只是迅速离开身后倒伏的自行车,走到一个较开阔的地方,定定地站在那里;原本沉静的眼睛笼着一层凶猛的光,周身散发出只有狮子的领地受到侵犯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气息。我明白,这小小的领地将即将承担为刚刚入学的程童挣取生活费的重任,他决不肯放弃。

  西城老大不肯草草结束表演,又吼叫一声,挥拳直冲过来,程飞瘦小结实的身子像猎豹一样腾闪到一边,同时跨步欺身,右手臂突然从光头身后掏入裆下,猛一发力竟然将他兜腚提起,向前摔出老远。西城老大的脸和手掌先着地,发声响亮,整个身子随之实实在在地摔在路面上,又发出沉重的闷响。稍近处的看客一边尖叫一边忙后退了几步。西城老大的帮手们这才意识到今晚的任务不仅仅助助威那么简单,他们像电影里的古或仔那样互相对视一翻就果断出手了。双方力量对比是五对二,战况可想而知,而且不一会儿那位西城老大就爬起来拖着鼻血重新投入战斗。无数拳脚像冰雹一样迅猛地砸到身上,一阵噼里啪啦急响。我躲不开,逃不掉,好像落实入虎狼成群的深山,四围全是利齿獠牙,只能挥动双臂左遮右挡,以头部为重点保护对象。从有记忆起,我就没打过架,与生俱来的孱弱的身子骨可以证明这点;仅有的几次斗胆与人争执、对峙,那都是有同学、朋友或者其他能够及时制冲突升级的人在场,我估摸着打不起来的时候。我实在害怕这样的狭路相逢周遭又没有熟人可以劝解的局势。我多么希望人群中有人能够大喝一声住手,然后站在双方之间把我们分开啊!可惜没有人愿意担当这一可亲的角色,他们都只是瞪着眼睛看,一脸*裸的兴奋。

  我不知道脑袋受了多少次拳击,眼前金星飞溅,腹部又被狠蹬了几脚,连吓带伤,使我的小身板很快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其实只有两个人对付我,其他的拳脚都落到程飞身上了。可是他不但不退,还迎着拳头猛冲,与他们展开激烈对攻,手、脚、牙、头全用上了,和疯子一样。看客围成的圈子随着战场的推移而起伏波动,安静而遵守秩序。程飞遭到更猛烈地还击,我看见他被打倒在地,好几个人用脚朝他的头上身上狠踢,他在地上翻滚,突然又站起来,脸上流着血,一声不吭,奋力提起拳头向离他最近的敌人打去。人群开始鼓掌叫好了。光头那帮人有好几个家伙挂了彩,有的肿起眼包,有的翻起嘴唇,有个家伙的耳朵好象被咬掉了一小块肉,他们要发疯了——这个外来的小子,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躺在那儿接受失败,他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展现他的坚强和骨气?他们气急败坏,发动了残忍的攻击,狠命地踢打他身上每一处地方,我躺在地上看到许多杂乱的腿脚,听到咚咚的脚在人身人和地上踢踏的声音。程飞再次倒下,人群没有一点声息,似乎一切静止。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程飞又慢慢站起来,头脸肿大了一圈,眼眶已经裂开,眼角里流出血来,绿军装被染成黑色。

  “程飞,别打了。”我翻身爬起来,用哭腔嘶声喊道。他歪歪斜斜地挪动脚步,走到书摊前——战场已经扩展到书摊以外约百米的地方——用后只手撑着膝盖,蹲下去,血从他脸上滴下来,像一连串红宝石打落在书封面上的*女人身上。他没去擦,也没理会再次逼上来的敌人,兀自双手搬起那已经码好的书,放到属于西城老大的那一边。所有的人都看着,愣着,谁也没动。又一声雷响,沉闷的,却已经在近处了。天空下起雨,商贩们一边咒骂着老天爷,一边匆忙收拾自家摊子,程飞的邻居也骂骂咧咧地收起他的书。观众们不得不散去了,像罗马角斗场里的贵族不得不离开他们的座位那样,发出微微激动的叹息。

  雨声淅沥,是细小的,急促的,带来深秋的寒意;泛着亮光的柏油路并着那路灯的光链无言伸向远方。程飞还在喘息,终于支持不住,自己轻轻地躺下去;我要扶他起来,他缓缓地说:“对不起,让你挨打了——不要紧,我想歇一歇。”雨大了些,穿过路灯黄色的幕帐,如千万枚金针迎面刺来,他浑然不觉。

  一个流浪汉拖着他的家当蹒跚走过去,不时回望。

  街边的音响店里传来黄家驹苍凉的歌声:

  前面是那方 谁伴我闯荡

  前路没有指引 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 谁共我疯狂

  长夜渐觉冰冻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几多天真的理想 几多找到是颓丧

  沉默去迎失望 几多心中创伤

  …… 

  期望暴雨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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