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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玉学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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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本名叫庄小红,父亲是个赌鬼,输光了钱就把她卖给了妓院抵债。听妓院里的姐姐们说,进了这个门,就别想清清白白地出去了。可是她不信,没有试过逃走,又怎么知道一定逃不走呢。
在连续十次的失败后,她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了,可是她不伏输,没有试过第十一次,又怎么知道第十一次也会失败呢。
但是她成功了,不是因为她的计划有多周密,也不是因为妓院的打手们发了善心,而是因为她遇见了贵人,那是一个仙风道格的道士,他只是轻轻地一挥手,十几个打手就摔了出去。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垂着头,跟着那个道士走,道士给她钱,她也不要,冷言冷语地轰她走,她也不走。这一跟,就跟到了青城山,她这才知道,原来这道士是青城派的掌门。道士觉得她可怜,决定收她为徒。
可是,道士的弟子们却一再阻拦,因为,她是一个女子,而且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一个妓女啊,收留她,岂不是要坏了青城山的名誉。
要知道,在数月之前,这里还不叫青城呢,而是叫清城。
历史上,青城山曾经有过很多名字。《列子·周穆王篇》云:“清都,紫微,天帝所居也。”据说,这“清都”二字,就是青城山最早见于典籍的名字。秦时这里叫“渎山”。两汉和三国时改叫“汶山”或“天谷山”。后来,陆陆续续有了丈人山、赤城山、清城都、天国山等形形色色的名字。两晋、隋唐、开元十八年前一直都叫“清城山”,这可是有山上大字岩石刻为证的。青城派,对了,那时他们还叫清城派呢,清城派的弟子认为“清城”是个好字眼,因为清城二字原出中国神话中“清虚以守神”,意谓由清虚空灵构建成的仙境。相传清城山是东汉张道陵讲经传道之所,也是道教第五洞天,当然配得上这个好名字。既然这是一块好地方,当然人人都想得到它了,于是,清城派常道观的道家便和飞越寺的和尚为这块“神仙都会”争抢了二十年。没想到,这佛道之争居然惊动了天听,唐玄宗举行了佛道辩法大会,在会上,清城掌门力克诸位佛界高僧,将清城山的历史娓娓道来,唐玄宗最后终于作出了“观还道家,寺依山外旧所”的裁决。不知是否有意,在亲书手诏时,将“清城”去水作“青城”,这“青城”二字生动描绘了林木叠翠,诸峰环峙,状若城郭的山景,概括出这座山的神韵,可称是神来之笔。自此清城山就成了青城山,清城派也就成了青城派了。这样一个圣上赐名的道家圣地,怎能收留妓女这样的不洁之人呢。可是,也有少数人认为掌门参加完佛道之会,得胜后在回山的路途上就救了庄小红,这也不能不说是一段机缘啊。
就在众道士为了庄小红能不能留在山上发生争执的时候,庄小红突然说话了,声音清清楚楚地送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每个人生来就应该是平等的啊,就像棋盘上的棋子,拿在手里的时候,每一颗都是一样的,只有落子之后,才能知道它有多重要。”
青城掌门惊讶道:“你懂下棋?”
庄小红摇摇头道:“以前没有看见过棋,是这些日子看见道长下棋,才略微知道一些的。”
青城掌门见这女子平生从未见过棋,只是看自己下了几回,就能领悟如此棋理,悟性当真是非凡,当下便道:“你们这些人说了半天,都比不上这女子的一句话,依我看,她的悟性强过你们所有人啊。”当即就收庄小红为自己的入室弟子,并为其取道号虚竹子。众人见掌门如此坚决,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得作罢,只是大多数人心中还有些不悦。
从此,虚竹子便跟随掌门习武修道,闲暇的时候,也学些弈棋之术。
东去春来,三年过去了。虚竹子的修为越来越高,尤其是对于黑白之道,可以说整个青城派无人可以与之匹敌,就连她的师父也要逊她三分呢。
青城山素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景色宜人,“历井扪参兴未阑,丹梯通处更跻攀。冥冥蜀道一云气,破碎岷山千髻鬟。”钟敲月上,罄歇云归,非仙岛,莫非仙岛;乌送春来,风吹花去,是人间,不是人间。可是,虚竹子却过得并不真的陶然自得,整个青城派,除了师父以外,没有人喜欢她,她的那些师兄们知道她的身世都鄙夷她,新入门的师弟们开始还对她客客气气的,可是一旦知道了她的身世,就都纷纷躲避她了。
所以,她是孤独的。
今天,在观日亭上,她想得很清楚,她要离开这里,去追寻自己的对手,去做一个“一生好入名山游”的仙姑,纵使风餐露宿,也好过看别人的脸色,岂不美哉。更何况,她最近从一个新入门的师弟嘴里听到了这样一件事情,柯山派柯山二老善于弈棋,可是他们为非作歹,干了不少坏事,上仙将他们封印在柯山的石洞内,要想破除封印,必须破解洞口的一局珍珑棋局,一百年过去了,无人能够破解。
这可是一个检验自己棋力的绝好机会。
拜别了师父后,虚竹子就踏上了柯山之旅。
来到柯山后,她轻而易举就破解了棋局,如拾地芥,她不禁掩口胡卢,难道这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珍珑吗,在虚竹子的眼里,根本就不堪一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二老感激涕零,为表示感谢,便以他们师弟逍遥子所著的《柯山棋谱》相赠,并请求虚竹子去天涯海角破解上仙苏星河的棋局,解救同样被封印的逍遥子。
虚竹子同意了,虽然她知道柯山二老和逍遥子都是无恶不作的枭破镜,可她还是想去破解棋局,因为,她想证明自己是世上最强的。
一路上,她跋山涉水,一边研读《柯山棋谱》,一边寻找围棋高手对弈,把三山五岳的棋坛翘楚们都杀了个落荒而逃。
到了南海边,她不顾渔人的劝阻,划着小船,向天涯海角进发,她不是不相信渔人所说的海上会有疾风甚雨,也不是自恃太高相信自己一定能划到对岸,她只是想快点到达天涯海角,破解棋局。
无巧不成书,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海上真的刮起了大风暴,她的小船未能如愿来到天涯海角,却无意中来到了另一个小岛,无名岛。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小岛啊,渚花浦烟处,响起阵阵棹歌,归帆初张,带动芦苇哗哗作响,惊起了片片鸥鹭。
她见到了岛上的弈棋高手,齐望石。
虚竹子向齐望石自我介绍道:“我就是破解柯山珍珑的虚竹子。”
齐望石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说道:“你知道柯山珍珑的来历吗?”
虚竹子不解道:“知道啊,是上仙苏星河为了封印柯山二老而留下的啊。实话告诉您吧,本来我这次不是想来无名岛的,而是想去天涯海角,破解苏星河封印逍遥子的棋局。”
齐望石皱着眉头,道:“那么你知道柯山二老和逍遥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虚竹子略一思索,旋即答道:“知道啊,据说他们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
“那你还破解棋局放他们出来?”
虚竹子皱着眉头回答道:“那又怎么了,一百年了,这惩罚也该结束了吧,而且,我接触下来,柯山二老也不坏啊,他们说了会改过的啊。而且,见到高明的棋局,怎么可以交臂而失之呢?”
齐望石长叹一口气,道:“天意啊!虚竹子,你可知道我们这无名岛上的居民,原来都来自何处?”
“老人家请讲。”
“我们都是丹朱的后人,原本就住在柯山上,我们的族人大多善弈,而且,我们还有一本世代相传的棋谱,上面记载了列代先辈的高妙棋局。自从柯山二老和他们的师弟来了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想将我们祖传的棋谱,一并抢了去啊。这棋谱可是从来不传族外人的啊。我们不堪凌辱,便放弃了自己的家乡,拖家带口地一并外逃。谁知他们不依不饶,一路追杀我们,一直来到了这个小岛上。所幸天道不爽,苏星河上仙知道了,和柯山二老和逍遥子激战三天三夜,才终于把他们分别封印了起来。谁知,你竟放走了柯山二老,如今还想放走逍遥子,我族人的好日子看来又要到头了啊。”他长叹一口气,道:“你道这世上除了你当真没有人能破得了柯山棋局了吗,我相信能破解的人还是不少的,可他们为何不去破解呢,因为他们不愿为了一己私欲放走了恶人啊。”
这番话深深震动了虚竹子,她觉得有些歉意,可还是说:“老人家,如果当年仙家想永绝后患的话,大可杀了他们啊,可是仙家并没有这样做,那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仙家想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啊,所以才立下珍珑,等待时机,放他们出来。现在,可能是机缘到了,上仙才借我之手放走了柯山二老。我相信,柯山二老真是改过不吝了。”
齐望石道:“但愿如此吧。”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忧心忡忡的。
虚竹子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高手,怎肯这么轻易放过,当即就向齐望石请求手谈一局。
于是,两人便在海滩边开始了激战,所有的岛民都来观战,族长更是亲自驾临,还命人记录下两人对战的棋谱呢。
这两人,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虚竹子从来都不曾如此畅快淋漓过,心中感叹,这丹朱的后裔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中盘之后,虚竹子下得了一手妙招,齐望石一时不知如何破解。
虚竹子笑了,心道:我自从学棋开始,就一直在研究一种适合自己的下法,创造一招属于自己的棋招,今天初次使用,没想到竟有如此奇效。心中得意,嘴里就不免流露出了不恭的语气,她傲睨自若地说道:“既然你不会破解,就让我来替你破解吧。”
齐望石当然拒绝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一动不动地思考着棋局,虚竹子虽然是好耐性,却也烦躁起来,便独自离开,四处游玩了。等她回来一看,这老头还在那里冥思苦想呢。无名岛的众人也纷纷散去了,只留下几个,服侍老者。可这老头,仿佛是入定的老僧,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袖手充耳,只是独自思考着棋局。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还是独自坐在棋盘边,长考着棋招。只是偶尔喝口水,吃块干粮,虚竹子不知道他是否会站起身来方便方便,反正,当她看见老头的时候,老头总是正襟危坐的。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众人轮流服侍着鸡皮鹤发的老人,下雨的时候,只能在老人的头顶张上一把伞。虚竹子沉不住气了,真想上前说:“别下了,以你的棋力,想一辈子也想不出的。”可是,每当她看见老人那铁石般坚毅的脸庞时,这些伤人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想:也许,老人是怕输,怕输给一个放走仇人的人,这该是一种怎样的羞辱啊。
渐渐地,虚竹子开始佩服起老人了,也越来越担心老人的身体了,难道,他想死在棋盘边吗。
就在第一百天的时候,齐望石终于想出了破解的方法,他用颤抖的手指夹起棋子,哐的一声,拍在了棋盘上,虚竹子此时正好也坐在棋盘旁,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老头落子之处,正是关键所在,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好!”
这时就见齐望石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似乎是想活动活动身体,旁边侍奉的村民连忙上前搀扶,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老人了。
因为,他已经化成了石头。
他就在虚竹子的眼前化为了石头。他的右手微微向前探出,整个身体有些向左倾倒,那正是他下完了棋子后,想要收回右手,并站起来的瞬间啊。他在自己临死之前破解了棋局,这步棋,他思考了一辈子,终于想出了答案,所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是带着微笑的啊。
从此,在无名岛的众多传说中,就多了一个关于望棋石的传说。
第四章 绝壁悟道,独创精炼
更新时间:2012…3…25 21:34:08 字数:3258
虚竹子被齐望石深深感动了。和齐望石相比,她是那样渺小,仅仅为了证明自己的棋力,就轻而易举地放出了被封印的恶人,还满嘴都是自己的理由。她抬头仰望群山,群山不说一句话,阳光映照出她的渺小。她一个人走在山路上,倾听空谷的松籁,青天里有白云盘踞,转眼间忽又不在。
她决定找一个地方修炼,以期悟到围棋的真谛。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所在。
这里,高山崔巍,直上直下,绝顶之处,老松横枝,真是“高不自鸣,看碧岫烟云若隐;老当益壮,问青松岁月几何”啊。更绝妙的是,在高山的最顶峰,有一个自上而下纵向贯穿全山的山谷,使得该山的形状,像极了一个笔筒,所以当地人都管这山叫做笔筒山。传说在山谷里,住着一只鲲鹏,所以这山谷便被人称作鲲鹏谷,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这山如此陡峭,能够攀上顶峰者了了,真的见过鲲鹏的,更是凤毛麟角。由于山势过于陡峭,所以山上无人居住,只在山脚下,有一个小村落,零零星星地住着几户人家,所以,对于修炼者来说,这里确实是个与世隔绝的幽静场所。
奋力登上壁立千仞,下临无地的绝顶,虚竹子决定开始自己霞友云朋的生涯,可是,住在哪里呢,远远望见对岸的山谷崖壁上似乎有一个山洞,心想:那倒是一个藏身的绝妙所在,可是,去山谷崖壁比上山的山路更为陡峭,而且也很少有攀手的地方,刚才上山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此时如果还要爬入山洞,恐怕体力不支,而且,就算到了山洞里,日常饮食如何解决,难道每日爬上山顶摘野果,果腹之后再爬回去不成,不妥至极。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只听见几声长啸,一只巨鸟冲破云雾,出现在自己面前,巨鸟落地,翅膀扇出的风把虚竹子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莫非这就是山民所说的鲲鹏,虚竹子虽惊,却并不害怕,仔细打量之下,不禁想到了《庄子·逍遥游》里的那只北冥鲲鹏,便笑道:“果然是鲲鹏前辈,既然是仙家,就请受虚竹子一拜。”说着便真的拜了一下。
那鲲鹏低声鸣叫了几声,翅膀挥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还礼。
虚竹子思忖了一番,问道:“鲲鹏前辈来找我,莫非是想带我去那山洞?”
鲲鹏点了点头,俯下身来,似是让虚竹子上去,虚竹子心下大喜,也不客气,纵身跃上了鸟背,鲲鹏长啸一声,穿入了云雾,瞬间就来到了山洞口,虚竹子纵身跳入山洞,转身向鲲鹏行礼道:“多谢前辈。”
鲲鹏转身飞入了云雾之中,虚竹子便开始打量这山洞,这山洞并不大,方圆只有几步而已,耳边传来水声,低头看去原来洞中有暗泉涌动,洞壁上附着千年的老藤,盘旋上升,她抬头向上望去,见头顶有一星亮光,心想:莫非这山洞可以直通山顶不成,难怪这山叫笔筒山了,看这山势,真是如同笔筒一般,以后若想出洞,可以攀着老藤而上,只是不知这些藤蔓能否支撑得了自身的重量。她正打量着那些藤蔓呢,就见那些藤蔓后面,隐隐约约似乎露出一个洞口,忙拨开藤蔓,果然是一个弯曲幽深的隧道,不知通往何处。正在考虑是否要进去打探的时候,又听见了鲲鹏的鸣叫,只见山洞里扔着几串野果,便笑道:“前辈,这些是给我吃的吗?”
鲲鹏长啸一声,似乎是说:“是。”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从此,虚竹子就在这隐蔽的山洞里开始修炼悟道了。每日里,渴了就喝山洞中的泉水,饿了就吃鲲鹏送来的野果。说来也奇怪,这山洞中的泉水喝了之后,神清气爽,精力大增,而那些山果呢,数量虽少,可是却颇能果腹,吃了之后,长时间不觉得饿,非但如此,虚竹子还觉得自己的功力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呢。
物换星移,很多年过去了,虚竹子终于学有所成,她打算离开这里,去凡间修人道了。临走之前,她决定把自己多年研究所得著书立传。她在纵横交错的天然隧道中找到了一个小洞穴,便以指为笔,把自己的所学都刻在了石壁上,用的是在青城山习得的天师文。因为她认为围棋之道的精髓就在“精练”二字,所以就给这棋谱起名叫做《精练棋谱》。
临走前,她和鲲鹏依依惜别,鲲鹏啾啾哀鸣,似乎也是舍不得她离开啊。最后,她足尖轻点洞壁的藤蔓,瞬间就来到了山顶。
后世把这个她曾经修炼的山洞叫做棋仙洞。
虚竹子回到青城山,在山脚下开创精练门,教授围棋。可是青城山的人却误以为她是在挑战,这时,虚竹子的师父已经驾鹤西游,她的大师兄当上了掌门,这大师兄想起以前亏待过虚竹子,心想这妖女定是寻仇来了,便派出弟子来精练门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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