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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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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愤世嫉俗又骄傲着,把自己想得很高。

    但是此刻,她有些怕了,确切的说,是有些动摇与怀疑。

    像是海水无声地渗了下去,像是有人用最温柔的匕首刺了下去。

    msn上显示未读邮件是零,手机里最近的两条短信,一条来自傅云起,另一条是许尽欢。

    媒体那边已经谈妥。

    佐丹奴在打折哎你来不来?

    除此之外,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没有邮件,没有所谓的紧急通知,什么都没有。

    

第六章 大恶魔先生(6) 最后的免费章 节

    抱玉惴惴不安地看着狄斐婓的办公室,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mia苍白的脸。她紧紧握着手机不断重复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一旦表现出一丝丝的紧张就完蛋了。那种浓烈的如履薄冰的惶恐充斥着她整个胸腔,几乎就要爆炸。

    mia和rubby从办公室里出来,两人都像是被弓虽。暴了一样惊恐又凌乱,毕加索看见了都能直接写生。狄斐婓坐在办公桌朝门外望了望,随后真的像灭绝师太一般面如死灰却歇斯底里的喊着:“哎哟大小姐您还知道来啊,给我滚进来!!!”

    抱玉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离开,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保持镇静。

    “看见前面那条路了吗?”周怀景揽着坐在儿童单车上的抱玉的肩膀,“孩子,其实学会骑车并不难,你只要记得双手放平,身子要直,脚下要稳。”

    抱玉刚走出自己的格间,像狄斐婓的办公室迈出第一步,突然身旁便擦肩而过一个身影,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抱玉就已经差点被撞出门外。

    她抬起头,一怔。

    是傅云起。

    他穿着精致的窄边西装,线条高贵,袖扣闪闪发光,身上的味道犹如沉香屑的旧香,闻起来古意熏人。他像经过一个陌生人一般从抱玉身旁走过,甚至还撞了她一下。然后一脸客套的微笑,看向狄斐婓。

    “哎哟喂,这不是傅老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狄斐婓虽是笑着,眼神里却带着恨意,“这会儿您不是应该在班诗鹿的公关部吗,他们大楼和我们公司隔了一条街呢,大白天的,您这路错的可不是一点点啊。”她丝毫没有要收敛气焰的意思。

    “已经从班诗鹿出来了,顺便来看看老同学。”傅云起说着拿起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玩具礼盒,上面还带着一个暗红色的蝴蝶结,“我记得joanna最喜欢的就是芭比公主,上个月去比利时出差时特意给她带的。”

    “难为傅老板还记得我女儿。”狄斐婓客套地接过去,“我还以为您良心都喂给畜生吃了呢。”

    “狄经理,干咱们这行的,即便有良心,又有几个能比畜生单纯?”

    “傅云起!”狄斐婓被激怒,猛拍了下桌案,“你跟了顾延盛之后就越来越没底线了,就算你接了班诗鹿的单子,你明知道他们是我们的竞争对手,犯得着偷我们的策划案给他们借花献佛吗!别说,畜生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那倒未必。”傅云起平和的微笑着,“我这招,还是跟您学的呢。”

    话刚说完,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狄斐婓气得面红脖子粗,鬓角处青筋暴起,许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现在多脏的字用来骂你,我都嫌干净!”

    傅云起云淡风轻地冲她摆摆手,任她将那礼物盒摔得七零八落,抱玉则愣在原地。他转身离开时,刚好撞见还在门口站着的抱玉,他真真切切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黑曜石般的瞳仁透彻发亮。

    他嘴角挂着一丝明显的笑意一种充满期待和讽刺的笑意。

    仿佛观众们等待一场闹哄哄的马戏开场时的表情。

    他英俊而冷漠的五官,在办公室里显得尤其让人捉摸不透,除了光彩夺目勾魂夺魄,还有坚不可摧冰冷无情。

    疼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也是最难表现的一个境界。可周抱玉此刻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有无数把手术刀在切割,让她在刹那间,疼到骨头里。

    他拿了她提供的策划案,出卖了她。

    是你吗?

    是你吧。

    她浑身发冷,止不住颤抖,抬头对上傅云起的视线,他的眼神更加老道、残酷、现实,那样子抱玉在电影里也见过,《色戒》里的易先生,最后起身离去时,白床单上只留下一个印子,但他表演的不动声色,隐忍而狠毒。

    男人动情只是刹那,他们说走就走,抽身抽得快,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一直以来,她都不曾认真地、艰难地跟傅云起作对,但此刻,所有的自卑、鄙夷、憎恨、敏感、伤心,狄斐婓的白眼、来自傅云起的出卖,都那样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了。潮湿黏腻着,像藤蔓一样绕在她的身躯上,难过得无法呼吸。

    她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不完美,她也一直想像古代诗歌中的英雄们一样努力地跟命运掐架。就像许尽欢每次工作不如意时,都放声痛骂恨不得问候命运女神她八辈祖宗,到底要妥协多久才不用再妥协。

    而每当这个时候,抱玉都会以一种上帝的姿态斜睨着她,云淡风轻地说,“在你认为这些倒霉透顶的事只在你头上发生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默默地经历过了。”

    但是此刻,她却没办法再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一大朵乌云投下的阴影,缓慢的划过大厦。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就乌云密布了。

    无数的秘密,残酷的、温柔的、眷恋的、模糊的秘密,挥动着巨大的黑色羽翼,呼啸着刺骨的寒风,在人们的头顶上方,尖啸着席卷而过。

    傅云起刚离开,狄斐婓就用最尖锐刺耳又铿锵有力的普通话对着部门所有的人喊着:“十分钟后部门紧急会议,从现在起直到大秀顺利开始,午休和双休全部取消!我告诉你们,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谁敢表示不满或者反对,不用递辞呈直接滚!”

    然后斜睨了抱玉一眼,依旧是狂躁的语气,“等下开会的内容你好好记下来,回头整理出一份材料给我!”

    说完便甩门回到自己办公室,留下门外那个被摔得四肢零落的芭比公主。

    抱玉想也没想,在狄斐婓关门的一刹那,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橡皮筋,将自己乌黑厚重的长发随手一绑,束成干脆利落的马尾,而后转身走出办公室,径直到走廊尽头的角落,抄起清洁工拖完地板放置在那里的红褐色拖把,气势汹汹地追出了办公室。

    傅云起走到停车场,刚掏出钥匙准备解锁,就听见身后传来抱玉歇斯底里的喊叫。

    “混蛋王八蛋!”

    嘭

    

第六章 大恶魔先生(7)

    傅云起立刻跪在地上,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皱紧了眉头,牙齿咬在下嘴唇上,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如果有人扇了你一巴掌。你千万不要捂着脸跟对方说“你给我等着”,千万不要。你应该做的,就是立刻迅速地反手扇他一巴掌,记住一定要快准狠,一步到位,在他没反应过来时转身拍屁股走人,恶狠狠到不留半死余地,杀他个片甲不留。

    刚才听到那声叫喊,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就感觉自己仿佛从很高很高的云朵里,被一记重锤砸下,急剧的坠落感让他闷哼一声,随之便跪倒在地上,一时间脊背还难以负荷这样的痛楚。他只有扶着车门拼命地紧闭着眼睛,嘴唇被咬到发白。

    “你疯了!”他低吼。

    周抱玉拿着“凶器”,气得浑身颤抖。不管不顾地朝车窗玻璃打过去,被还跪在地上的傅云起一个抬手制止住。

    “这就愤怒了,就害怕了?”傅云起借助那个拖把呲牙咧嘴地站起身,无奈头昏目眩,浑身发软,他硬撑着看向她,“你忘了你曾经怎么跟我说的,说即便卖国又怎样,甚至还那么骄傲的觉得该害怕的人应该是我,现在呢,你当初的一腔孤勇哪去了?”

    “我最大的错,就是轻易相信了你!”周抱玉将手中的拖把扔到一边,像个发怒的小豹子,与他针锋相对。

    “相信?”傅云起轻笑一声,“周抱玉,你应该感谢我给你上的这一课。在这一行里,弱肉强食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信任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你身为一名公关,犯了一忌。”

    抱玉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内心复杂情绪涌动,那种恨意越来越强烈,可她笨,不会通过表情清晰地将这种痛意和恨意表现出来。

    七年了,过去了整整七年,她没办法忘。

    小的时候,暑假里,她跟随父亲去参观中国美术馆,五楼展出的桃花坞与杨柳青,让她每次去看一眼都觉得像是在过年。这就是了,喜欢或者开心是最容易表现的,年画里欢天喜地的最多。就连门神也要剪成痴笑的,更不要说送子观音和金娃抱玉这样的年画了。

    可是,想表现疼,是难的。

    她控制着不要眨动眼睛,以免泪水掉下来,抱玉是不应该哭的,她应该是冷静而理智的。

    过了良久,终究化作唇边沉沉的一句,“谢谢傅老师,我不会再上当了!”

    傅云起皱起眉头,然后不屑地笑了笑,“其实你也没理由生气。”

    他背过手抚了抚自己的腰,继续说,“你太嫩了,像你这样的人,在小说里都活不过两行半。可是我不行,我的位置不能输,只能赢,并且赢到最后。”

    “是,您是对的。”抱玉嘴唇紧咬,下一秒,眼眶一酸,泪水在里面打转,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她猛的仰起头,看着停车场的顶空,努力将眼泪憋回去。过了许久,她才看向他,一字一顿:“您放心,我不会再信任你了,傅老板。”

    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光芒,那光芒是内敛的羞涩,可是内心里却充满着狂野和不安。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

    “那么你信任狄斐婓?你要知道,她曾经也出卖过我。”

    抱玉深呼出一口气,摆摆手,宽慰地笑,“不重要了。”

    她不在乎了,因为不在乎,所以觉得不重要。

    “周抱玉,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你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顿了两秒,走上前,离她的背影更近的时候才开口,“落难千金企图翻身的戏码并不新鲜,但这种人大多都有一肚子苦水,放不下身段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再端起架子,你的身世、目的甚至一举一动都得来回解释和衡量。”

    她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喊不出一个字,怪自己用冷漠淡然伪装了太久,只忙着去抵挡生活的耳光,都忘了自己已经丧失了哭泣和示弱的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心脏的开关在哪里。

    傅云起绕到她身前,看着她故作坚强的一张脸,声音很轻却有力道:“你想把你父亲当年失去的统统再拿回来是吗,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知道你不认命,可你看看这个圈子都改朝换代多少次了,就连我那把椅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上来坐,但我懂得居安思危,你却不,你错就错在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眼前的人是恶魔,虽然高在云端,却有着深入谷底的心机与城府。

    仿佛窒息在冰冷的海洋深处,抱玉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死死地掐住,胸腔被挖了一个硕大的洞,感觉不到痛,只是很空很空,一片虚妄。

    “不对。”

    她突然开口,声音恍惚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实,但她的确是在很认真的对他说,“你前面说的都对,只有这一句不对,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是你眼里的那些落难千金。”

    傅云起看她低着头,样子像极了因为迟到而被老师罚站的高中生,他企图歪下脑袋看看她此刻的表情,她却冷不防抬头撞上他的眼,眼睛已经通红,却还是牢牢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缓慢坚定:“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认命,但我懂得认输。”

    他看着眼前的周抱玉,突然觉得她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一层又一层内疚的感觉,从胸腔里翻涌出来。

    他面无表情,沉默,一言不发。他慢慢地走上前几步,企图把抱玉紧紧地抱在怀里。斤巨系才。

    抱玉却在一瞬间迅速转身,抬脚便朝着电梯走,越走越快,直到最后她不得不跑起来。

    傅云起僵硬的保持着自己微微抬起的双手,停在空气里。

    她那样仓皇,脑子里却是一片空茫,她曾经以为,穿高跟鞋的女人,都应该是优雅地行走在路上的,而此刻的她,从停车场的这头奔向那头,周围下来取车的白领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发疯一样的按着电梯按键,见迟迟下不来,转身便走楼梯。她只想趁着开会前的两分钟迅速去洗手间补个妆,眼线要一丝不苟,口红要恰到好处。她只需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情,优雅地拿着文件夹走进会议室,然后平静自然地坐下来,沉默不语,小心谋划,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是多么珍贵的品质。

    春寒料峭的三月天,春城的气温变得诡异,冷的突然热的也突然,凌晨的空气里弥漫着尖锐的寒冷,但是随着天空云朵里的光线慢慢变强,温度也随之上升起来,到了傍晚,又骤然降回去。

    已经暗示的没法再明显了,狄斐婓前后找抱玉谈过三次话,每次都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打算。到最后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泄露策划案的人是你吧?”

    抱玉站在桌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云氏是不是想挖你过去?在我们这儿其实前途也有限。”

    此一时彼一时,她和傅云起从上次剑拔弩张之后,就再没见过面。此时她看着三十岁出头又离异的狄斐婓,一张肥白的团子脸,心里再暗骂表面也只能赔笑充愣:“大秀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场了,我可是答应过您,要尽心筹备的。无论如何,还是想留在伯希顿继续做下去,我能站在这儿,就表明比其他人豁得出去,希望您能明白,不管我喜不喜欢这份工作,我都是最适合干这个的。”

    “小周,你忠心耿耿,我很感动,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地儿钱要是真多一倍,其实伯希顿也不是最佳选择,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现在咱们这儿除了大秀以外,暂时也没启动什么新项目,资金来源也紧张,在这儿干耗下去,最多也就是拿拿基本工资。”

    抱玉疲惫地转着脑筋,想着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她咬牙笑着,目不转睛看着狄斐婓。

    “跟你透个底儿,我也是被人逼上梁山了,如果你愿意腾个地儿,我倒是能把你安排到生产部,负责跟进这期大秀的服装生产工作,你才二十岁出头,多年轻啊,其他人动都不合适,拖家带口,年纪也比你大,也就是你,要容貌有容貌,要经验有经验,当打之年。”狄斐婓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说是为她好,其实无非是找个由头将她调离,给她些苦头吃看她知难而退自动辞职罢了。

    但重点是,生产部都是四五十岁的老业务骨干,而且经常要下车间,车间噪音大,环境恶劣,据说空气里时常漂浮着加工的衣物里含有的化纤物和棉絮,墙上拉着红色的横幅写着“消除一切安全隐患,保障生产工作安全”,像极了文革时期的批斗会。

    抱玉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装到旁边的收纳箱里,然后双手抱在怀里往外走,这才发觉自己的行李少得可怜。mia春光满面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瑞贝卡则有些舍不得,一直跟着送她出了公关部的走廊。

    她到了生产部之后,才发觉这里和公关部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那些她都可以称呼“大叔”“阿姨”的人,有的喝着茶水看报纸,有的则在旁边逗笼子里的鸟,还有的会用电脑的,干脆对着电脑听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懒得跟人解释那么多的元老气息。

    那个“一”字唱出来,抱玉把箱子一放,笑道:“王佩瑜的《乌盆记》?”

    有大叔闻声抬起了头,“你知道?”

    “小时候外公经常抱着我去看戏,他说王佩瑜虽然个子矮些,实则是位大家,那个一字唱出来,满场风搅雪似的静。”她将箱子里的用品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那你外公是外行。”对方慢条斯理吐出几个字,“真正的戏迷,全叫听戏,只有刚入门的,才叫看戏。”

    抱玉无奈的笑。

    他又说,“听过《碰碑》吗?”抱玉点头,他才流露出稍微满意之色,“老谭的《碰碑》,一上台就满目黄沙,几句反二黄三眼,你就立刻觉得一片荒凉,那意味,啧啧。”

    听戏的人都有一把风致骨头,抱玉只觉得难得这么清净雅致一回,她乐得如此,从前那么忙,到了现在刚好也该歇歇了,她边擦桌子边问:“您贵姓?”

    “免贵姓廖,您呢?”那大叔笑问。

    “廖叔好,我叫周抱玉,周瑜的周,抱玉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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