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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卯皱着眉：“你怎么喝这么多？！”

　　　　白宇打了个酒嗝，眼神朦胧：“不多不多……只要还没把烦心事儿忘掉，就不多……”

　　　　刘卯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以前一直二了吧唧没心没肺的白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本率性爽朗的男孩子，竟然被社会打磨的不成人形。人们总说社会大学能让人变得成熟，而现在看来……不过是使人失去原有的心性，让人消沉，让人自怨自艾，让人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看到人生的可悲。

　　　　刘卯故作轻松的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你能有什么烦心事儿啊？”

　　　　白宇抬头看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再次倒满：“你不明白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再喝你就不省人事了！”刘卯把白宇倒满的酒杯夺过来，一饮而尽，“有事儿就说出来！”

　　　　白宇愣愣的看着他，眼睛有点红：“你知道么刘卯……我妈现在还在农村，等着我飞黄腾达接她来x城过好日子呢，可是我……可是我现在还失业了……呵呵呵……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可是星爷他居然也误会我……我们还算什么兄弟？！”

　　　　白宇干脆举起酒瓶子，红着眼睛往嘴里灌，刘卯拦也拦不住。最终经过白宇断断续续的哭诉刘卯才弄清楚事情的缘由：陈星洲为了帮助白宇特地将他调到自己公司做财务工作，可是现在却发现了白宇和公司董事暗中挪用公款，迫于无奈，将白宇开除了。可是不论白宇怎么解释自己没有和那个董事同流合污，陈星洲都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我已经把我的底线给他了……”白宇扶着额，声音低哑，“所以……我现在连仅存的底线也没有了……”

　　　　刘卯知道白宇的底线是什么，他虽然生活艰辛，但是他却活得高傲有尊严。这也是他宁可住地下室吃咸菜也不愿接受别人一点施舍的原因。而当他全心全意的信任陈星洲把自己仅存的自尊交给陈星洲的时候，却遭到了无情的践踏。刘卯能理解白宇，那种心中唯一的希望被生生撕裂的感觉，那种……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被抽掉的感觉。

　　　　刘卯找酒保要了一杯花花绿绿的酒，和白宇碰了碰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那杯酒虽然红红黄黄的很好看，但是入口却辛辣无比，刘卯龇牙咧嘴，眯着眼睛道：“我的底线也早就没有了。”

　　　　任昊消失不见的时候，刘卯也是这种感觉，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可是现在……生活不是还在继续吗？即使曾经最珍贵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但是生活的责任还在，而责任……则是万万不可丢掉的包袱。

　　　　白宇呆呆的看着刘卯：“你的底线……是什么？”

　　　　是什么？是不能见光的爱情，是消失不见的爱人，是扭曲的性取向。刘卯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既然早就没了，它是什么还重要吗？”

　　　　白宇似懂非懂的看着刘卯，两眼无神，似乎就快要失去焦距了。刘卯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白宇晃了晃脑袋，迷糊着眼睛说：“还……行。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刘卯按住白宇的手，无奈道：“你都喝成这样了，不能再喝了……”

　　　　“你你你别挡我！”白宇一听不能喝酒了，眼睛瞪得老大，“我……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陈星洲那小子对我说要开除我的丑恶嘴脸，我不行！我得再喝点儿，再喝点儿就看不见他了……”

　　　　刘卯无奈，自己今天恐怕真的得舍命陪君子了。就这家伙这酒量，估计一会儿送他回家的任务还是自己的……白宇见刘卯似乎默许了，掂起一瓶酒就扔在刘卯面前，自己则拎起另一瓶酒，对瓶吹。边喝还边朝刘卯嘟囔：“你也喝！你……也得给我喝！”

　　　　这家伙喝醉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刘卯不禁想起上大学那会儿白宇把泡面泼了任昊一床的事儿，任昊那个处女座洁癖立刻就脸黑的像锅底，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洒在床上的泡面重新塞进白宇嘴里似的。

　　　　而那时候的白宇……就和现在一样死皮赖脸。扒着任昊的床边说好话，帮任昊打水买饭，甚至还主动帮任昊洗衣服，就差给他下跪磕头了，结果硬是过了一个多星期，任昊才消气。

　　　　想起任昊，刘卯又不禁有些消沉。这些所谓的珍贵回忆……似乎只属于他自己。没有人记得，没有人可以和他交流，就连同住一个寝室的好兄弟，也无法与他共享这些动人的回忆。他完全像一个被故事摒弃的观众，脑中回放的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影像。白宇递过来的酒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会将脑海中那些恼人的回忆吸收殆尽。

　　　　这就是所谓的借酒焦愁吧。刘卯看了看白宇怒目而视的眼睛，耸了耸肩，便端起酒瓶仰头痛饮。

　　　　从来没有真正的醉过，那么就在今天，痛痛快快的醉一回吧。

　　　　等刘卯反应过来他们俩似乎都喝多了的时候，两人面前已经摆了整整两排酒瓶子了。转头看了看，白宇已经彻底躺倒在桌子上了。

　　　　刘卯揉了揉头，想要站起来把白宇扛出去，可是当他跌跌撞撞的扶着桌子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世界都是摇晃的。

　　　　坏了……自己恐怕也喝多了。

　　　　脚步虚浮，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天旋地转，世界没有一处是静止的。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可是……为什么不像白宇说的那样会忘记一切痛苦的事情呢？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全部都是任昊，任昊，任昊？

　　　　刘卯搀着白宇好不容易挪出了酒吧，却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刘卯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是根本无法把白宇这滩烂泥送回家的，于是只好拨通了陈星洲的电话，报了地址，等待解救。

　　　　等陈星洲风风火火的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刘卯已经快倚着墙根睡着了。“刘卯？刘卯？”陈星洲还穿着西装，似乎刚从某个饭局上下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索性刘卯的思路还比较清晰，虽然大着舌头，但是勉强还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白宇生你的气了……所……所以叫我出来喝酒……你……你好好劝劝他，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咱……咱们都是兄弟，是兄弟你怎么能这么伤白宇的心呢……”

　　　　陈星洲低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弯下身子把不省人事的白宇扛了起来，一只手搀着刘卯站起来，累的呼哧呼哧直喘：“你……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不……不用……”刘卯扶着墙，冲路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我自己打车回去，你……送白宇回家吧，好……好好跟他说说，一定有什么误会的……”

　　　　陈星洲点了点头，正准备给刘卯交代点什么，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刘卯便跌进出租车里爬不起来了。

　　　　报上自己家的地址，刘卯躺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灯火。他明白，自己是身体醉了，但是心却始终不会醉。喝酒不是什么好事，所谓的借酒浇愁根本就是假的，不但不会忘记烦恼和痛苦，反而会把它放大，让自己那一点点的不甘心，占满了整个胸腔。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掉任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告诉刘卯到家了。刘卯扔了钱，便跌跌撞撞的爬下车。夏天的夜晚依旧炎热无风，从出租车的空调中出来，热浪让刘卯心神不宁。他没上楼，而是躺在小区楼下的石凳上，瞪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想让自己喧嚣的心脏安静下来。

　　　　北极星很明亮，刘卯觉得它似乎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嘲笑自己的狼狈。爱上一个不存在的人，还为了那个人神魂颠倒。刘卯不禁冷笑，不仅仅是天上的星星嘲笑自己，连他自己也要嘲笑自己了。

　　　　摸了摸裤兜，刘卯把手机掏了出来，在电话簿里翻寻着。很快，他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任昊。

　　　　有多久没有打给他了？自从他的电话变成空号，自从电话那头永远没有反应，自己似乎就害怕了。

　　　　酒壮怂人胆，刘卯突然来了勇气，按下了拨通键，放在耳边，即使再听一听机械女声播报的“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也无妨。

　　　　然而他意料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电话通了。

　　　　两下”嘟嘟一一”声之后，电话被人接了起来。是刘卯熟悉而期待的声音：”刘卯？”仅此两个字，就可以让刘卯贪婪的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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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机会
　　　　记忆深处的声音，借着微醺的酒意，彻底将刘卯带回了回忆里。“任昊……”刘卯轻声喃喃，已经多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电话那头音调有些焦急：“刘卯？你怎么了？”

　　　　刘卯渐渐回过神来，是任昊！和自己通电话的真的是任昊！刘卯激动难耐，猛的一下从石凳上坐起来，兴奋的语无伦次：“任昊！你是任昊吗？！任昊你这么多年到哪儿去了，为什么都不联系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吗！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出现了，终于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刘卯……你打错电话了……我是任昊……”

　　　　刘卯愣了愣，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才发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任昊二”。原本幸福激动满溢的心立刻变得空落落的，像是昙花一现，从天堂被抛进地狱，原来只是一梦之间。

　　　　“对……对不起，我打错了。”

　　　　刘卯失魂落魄的垂下手，准备挂掉电话，而电话那头仓促的呼唤让他的动作又顿了顿：“刘卯！你在哪儿？你是不是喝酒了？”

　　　　刘卯吸了口气，重新躺倒在石凳上，看着天空中飘渺而虚幻的繁星，把电话放在耳边：“没事儿的，我在家呢，谢谢……任总监关心。”说罢便按掉了电话，不论那边说什么，都不想再听见了。此时此刻，任昊的声音就像一把利锥，狠狠的刺进刘卯的心里。听不见……只要听不见……心就不会痛了……

　　　　缓缓的闭上眼睛，安静的夜空下吹来的夏风似乎也凉爽了许多，吹干了刘卯额头上的薄汗。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听不见嘈杂的人声，刘卯仿佛又回到了大学二年级那个生病发烧但是却最幸福的夜晚。

　　　　梦里任昊抱着他狂奔，心脏也随着他奔跑跳跃的幅度而雀跃着。任昊抚摸着他后脑的头发，轻声安抚他，他把脸埋进任昊的胸膛，鼻腔里全是阳光温暖的味道……

　　　　任昊，我想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温润柔软的唇，轻轻落在刘卯的眉间，迷蒙中的一个吻，可以胜过千言万语，可以胜过刘卯整整七年的爱恋与期盼……

　　　　第二天早上，刘卯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醒的。刘卯挤了挤眼睛，头痛欲裂。他只记得自己昨晚从酒吧回来之后，好像在楼下的石凳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然后好像打了个电话……是打给谁的？

　　　　任昊？！刘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自己昨晚发酒疯居然给任昊打了电话，而且还不知道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账话……完蛋了完蛋了……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而且……从打电话的内容开始，刘卯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从楼下移动到家里床上的，也没有一点印象了。刘卯懊恼的锤了锤头，真是酒后误事酒后误事啊！还不知道自己昨晚又做了什么荒唐事，万一脱了衣服倮奔或者是暴露本性去强吻某个男人……天啊这楼上楼下的都是邻居……没脸活在世上了！

　　　　刘卯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床上爬了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怪不得阳光这么刺眼。去浴室放了水，刘卯躺在浴缸里，这才给陈星洲拨了电话：“星爷，白宇怎么样了？”

　　　　陈星洲像是在开会，过了好长时间才听他低声道：“他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我一会儿就回去看他。”

　　　　“你要是忙就先不说了。”刘卯顿了顿，“星爷，不是我说你，你做的有点过了……白宇他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的，他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应该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这样错怪他……”

　　　　“我知道……”陈星洲叹了口气道，“我会好好跟他道歉的。”

　　　　挂了陈星洲的电话，刘卯泡在水里仔细回想自己昨天给任昊打电话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任凭他绞尽脑汁，那些事情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一点印象。

　　　　**！刘卯用力在水面锤了一拳，泡沫溅了他一脸。按理来说，他应该也给任昊打个电话的，可是……他实在是没脸啊！万一昨天说了什么没皮没脸的话，以后还是退出研究所别混了算了……

　　　　正纠结着，手中的电话又嗡嗡嗡的响了起来。刘卯拿起来一看，“詹中山”三个大字。每次看到这三个字出现在电话屏幕上，刘卯都会觉得肉痛。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喂……”刘卯有气无力的接起电话。

　　　　“刘卯……”詹中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谄媚，“那个……那个去甘肃的事情，就交给你一个人完成吧……”

　　　　“什么？！”刘卯从浴缸里站起来，瞪大眼睛怒吼，“怎么回事儿啊！詹中山你又搞什么啊！”

　　　　詹中山叹了口气：“哎……你知道的……你师娘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最近她又生病了，我……我这一时走不开……”

　　　　刘卯对他这个师娘的印象当然不浅。好歹自己跟詹中山跟了三年，就算情商再低……对他这个母夜叉老婆也会有所耳闻。刘卯觉得詹中山经常住实验室不愿意回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师娘给詹中山打过电话来，詹中山那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着实就像耗子见了猫，乖顺的要命。刘卯不知道暗自庆幸了多少回，幸亏自己不喜欢女人，娶老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需要勇气了！

　　　　詹中山一提这话，刘卯便猜了个七八分：“得了吧詹老师，师娘生病了你还能这么高兴？”

　　　　“谁说我高兴了？！”刘卯都能想象詹中山现在瞪着眼睛的滑稽样子，“谁特么的说我高兴了！”

　　　　“得得得……您没高兴，您悲痛万分……”刘卯笑了笑，詹中山常年埋头于工作，的确对家庭关心甚微，估计这次师娘听说他要为了实验去甘肃，又大发雷霆了吧……不过虽然詹中山突然说自己要退出这次实验的事情挺让人窝火的，但刘卯觉得，毕竟自己已经毕业了，不能什么事儿都靠导师，他需要**自主的机会。“行了詹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把实验成果给你带回来。还有……女人是要哄的，您多陪陪师娘，她心情就好了……”

　　　　“你这小兔崽子！”詹中山咬牙切齿的嘟囔了一番，毕竟被自己的学生看透了自己惧内的事情还是有失颜面的，“你到了甘肃，一定要随时向我报告情况！这次我不去，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师娘的原因！你得要学会**思考**实践，如果你能做好这次实验，那么就证明你彻底出师了！刘卯……你是我带过的学生里面最有慧根的，我……相信你。”

　　　　挂了詹中山的电话，刘卯才开始发起愁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完成这么大型的实验，况且还是前无古人的突破性实验，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和詹中山的未来，甚至整个研究所的名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詹中山不去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这次甘肃之行，他需要和任昊结伴而行。

　　　　这特么的得多尴尬啊！多尴尬啊！！刘卯“噗通”一声重新躺倒在浴缸里，把脸深埋在水下。刚刚还在为了给任昊的一个电话而纠结，现在……问题突然变得更加严峻了。而且……这个电话必须得打了。

　　　　刘卯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郑重的举着电话，按下了“任昊二”的号码：“喂？任总监？”

　　　　“刘卯？什么事儿？”任昊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涟漪。

　　　　“额……是这样的……”刘卯有点紧张，声音哆哆嗦嗦，“我……我就是想给你说……那个去甘肃的事情……詹老师他家里出了点事情，他不能去了，所以到时候可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任昊依然很平静：“好。”

　　　　这就完了？刘卯挠了挠头，任昊平静的态度让他更加紧张了，因为从他的语气，根本听不出来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