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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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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千凤静静地枕着李玉浚的臂膀,身子紧偎着他,纤巧的手掌贴在他心口上,感觉他的心在掌下平稳地跳动着,渐渐和她的心跳融合为一,不中得升起一种难言的感受。
他们就在彼此怀里,拥有对方的体温与气息,鼓动着同样的心跳,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玉浚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询问。
她先是摇了摇头,略一犹豫,又迟疑地道:“浚……我有事想问你。”
“你想问什么?”
“我……当年你为何……”她咬着下唇,凝眸看他,忍着心痛问:“为何把我嫁给别人?”
这个问题她曾经想过千百遍,唯一的结论就是他负心薄幸,但重逢以来,他的态度却让她原本认定的事实产生了一丝动遥
她要问明白,清清楚楚的知道为什么。如果一切如她所想的,她会恨得彻底,不必再挣扎于爱恨之间;如果另有隐情,或许……他们之间能有转机……只是或许而已。
“那是……”李玉浚只说了两个字,剩下的话全卡在喉中。
他该如何解释?
早已知晓她必然会问,心中也曾屡次思索应当如何回答,然而真正面对,他仍是失了主张。
原本他应该说出实情,求得她的谅解,但始作俑者是他的父亲,为人子者岂能低毁父亲声誉,擅言父亲之非?更何况他破门离家,无法奉养父母已是不孝,如何能再令父亲的一世侠名受到玷污?
见他沉默不语,脸上隐约有为难之色,她原本的一丝期盼消失了,冷淡地问:“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听到她这样的语气,李玉浚着急地握住她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恳求道:“蝶儿,我只能说一切都是误会,请你相信我。”
欧千凤用力抽回手,撑着床板坐起,一头浓密的长发随之披散在肩上、背上,遮掩住她窈窕的身段。
“误会?什么样的误会?”她侧头斜脱他,冷冷一笑。
“我不能说。”
他跟着坐起,伸手探向她的肩,想要扳过她的身子,好好的跟她说,却被她一掌拍开。
“不能说?”她柳眉轻颦,随即一扬眉,水眸漾着寒光,微带讥嘲地盯着他,“你不愿解释误会,却又要我相信你?”
面对她的不谅解,李玉浚差点不顾一切说出真相,但一咬牙,终究将满腹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宁可再设法求得她的原谅,受她刁难,他也不能说父亲的不是。
他身体前倾,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双臂,扬声道:“我不说是因为有苦衷,但我绝对没有负心!”
“你有苦衷,你没负心……那么你又为何认错?”
欧千凤一边说,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掌握,知道徒劳无功之后,便不再动作,只是瞪着他。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归咎于我当年的疏忽,所以——”他急切的想解释,却被她怒声打断。
“你不用说了!”
吼完,趁着他微怔之际,她奋力将他推向一旁,然后拎起散在床边的衣服,迅速地跃下床。
她随意披上衣服,回过身,眼底一片寒霜。
疏忽?!
他居然想用这样荒谬的理由搪塞她,以为她会相信吗?只用短短两个字,他就想揭过一切,消去她多年来所受的痛苦,未免太可笑了!
“蝶儿,你听我说!”
李玉浚惶急地喊着,披着薄被匆匆下床,伸手要拉她,却被她旋身避开。
“你走!现在就走!”她恨恨地瞪着他,眸光犹如利刃寒冰。
“蝶……”
“走!”她吼着,怒指门外。
“我不走!”情急之下,他用力抓住她的左腕。
“放开!”她感觉腕上一阵疼痛,不由得双眉紧蹙,但却倔强的不愿呼疼,咬牙忍痛。
但李玉浚仍敏锐地发现了,也才惊觉自己太过激动,赶紧放松力道,却仍不肯放开她。
“疼吗?我不是故意的,伤着你没有?”
“不用你假惺惺!”她用力想抽回手,可是他虽没握疼她,但依旧紧握着,她根本挣脱不开。
急怒交加下,欧千凤抬高了手,低头咬下——
咸腥的鲜血味道在舌间漫开,她以为会听到怒吼,她以为他会松手,可是都没有,房里一片静寂,她只听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微微昂首,她对上了他的眼。
如水的清澈不再,他的目光化作了炽热火焰,熊熊袭来。
她没有松口,寒冰似的眸子冷冷地望着他。
两人视线交会,犹如冰与火相纠缠,火焰融化不了冰霜,冰霜却也无法熄灭火焰。
无语的僵持中,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一道幽缓低柔的声音打破满室静默。
“我绝不再放开你,绝不……”
随着低喃般的誓言,李玉浚眼底的火焰敛去,幻化成幽深碧渊,像是要吸入她的魂魄。
欧千凤松了口,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莫要受他蛊惑,然后睁开眼睛,冷冷一笑。
“你不放手是吗?那就给你吧。”
语音刚落,她右手探向一旁的妆台,拿起剪刀狠狠地往左腕刺下——
“蝶儿!”
李玉浚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格开,跟着左掌一翻,快如闪电地抢下剪刀,顺势射出,钉入角落的墙壁。
“你怎能这样伤害自己!”
“你要手,我就给你,不好吗?更何况手是我的,要砍要刺都随我高兴!”
欧千凤扬高下颔,红唇斜勾,露出不驯的笑容,但眼底却是一片森冷。“只要能让你离开我的房间,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真的这么恨我?”
他脸色苍白,双唇微微颤抖着,握住她左腕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是又如何?”
她乘机抽回手,冷然道:“你到底走不走?”
深深地凝视她许久,他缓缓闭上双眼,紧握双拳,心痛不已地低语,“我走……”
他黯然着衣,又依恋地望了她一眼,忍痛迈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随即虚软地倚着门扉,缓缓滑坐在地。
她慢慢地合上眼,清冷的月光斜斜地投映在她脸上,照得睫羽下漾着淡淡阴影,更显出她脸色的苍白。
月光渐微,时间沉默地流逝。
终于,她睁开双眼,双唇勾起一抹凄艳的笑。
那抹笑,透着哀怨,带着幽恨,充满坚决,却又……盈溢绝望。
第五章
“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笑得比平常更媚,打扮得比往日更冶艳的欧千凤,曲无愁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什么怎么回事?”欧千凤一脸慵懒地坐在桌前,左手支颐,笑睇着他,“你硬把人家从大厅拉回房间里,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别装傻,旋风堂已经派人来跟我说过了。”想起他得到的种种消息,饶是他名叫“无愁”也得发愁了。
“我做了什么?”欧千凤仍然笑着,丝毫不以为意。
看她似乎不打算说清楚,曲无愁叹了口气,决定挑明了问。“你擅自用我的名义向旋风堂借调易容高手,又私自取用库房内的银两,要他伪装成李玉浚到珠宝铺子买珠宝,然后以李玉浚之名,把那些珠宝送给凤凰,再派人放出消息,说他迷恋凤凰。昨晚凤凰跳舞之时,你命人放出成群蝴蝶伴舞,又当众宣布是李玉浚为了讨凤凰欢心特别抓的。这些都是你做的,没错吧?”
“没错,是我做的。不过库银我只是暂时借用,过两天就还回去了。”欧千凤抚云鬓,不甚在意地回答。
“为什么?”曲无愁难得的皱起眉头,担心地看着她,“冒名传令,又私取库银,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帮规?如果被无欢知道,下场会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曲无欢虽然是他的亲弟弟,但是身为疾风堂堂主,执掌帮内刑责,向来铁面无私,从不买任何人的账,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无法影响他。
“在行动之前,我已经知道会有何后果了。”欧千凤敛去笑容,淡淡地回答。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违反帮规的事?”曲无愁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她避开他的注视,沉默不语。“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李玉浚,他就是你当年伤重昏迷,呓语时一直提到的那个负心人吧?”见她神色立变,曲无愁扬高眉毛,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结论:“你到现在还是在意他。”
“我没有!”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神态有些狼狈。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别过头,冷冷地这:“有没有都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轻轻叹了口气,他放柔声音,温言道:“小蝴蝶,好歹我是你的师兄,又是你半个救命恩人,怎么能不管你?”
欧千凤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正视他,神色和缓许多,但仍带着排拒之意。“当年你求师父救我,我很感激,但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没有要插手,只是想说几句话。”
“如果你是想劝我不要对他出手,那是不可能的!”她柳眉一挑,昂起下巴,斩钉截铁。
曲无愁缓缓摇头,“我不是要劝你罢手,只是想建议你把事情查清楚,或许你和他之间有误会。”
闻言,她立刻皱紧眉头,漠然遭:“没什么好查的,我和他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误会!”
“但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李玉浚是个负心汉!前几天在叙秋园,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望着你的目光明明深情款款,柔情似水,非但不像负心汉,反而像个难得的痴情种。”
明知欧千凤态度坚定,曲无愁仍试图劝阻她,一来李玉浚曾经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二来是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三来则是不愿她因为报复而伤人伤己。
“那不过是他在作戏。”她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心中的成见太深了。”曲无愁无奈地摇头,不死心的继续劝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把事情查清楚,不要以后再来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等你后悔时,一切已经太迟了,所以你——”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欧千凤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些,那么我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你也不必多费口舌。”
知晓她此时听不进劝告,他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别把事情做绝,免得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我自有分寸,不劳费心。”她挑眉轻哼,略一停顿,又道:“至于我冒名传令和私取库银的事,只要事情一了,我愿受帮规处置,绝无怨言。”
早在下定决心报复李玉浚时,她便已经豁出了一切,连命都不在乎了,哪里还会顾忌帮规呢。
“不用了,我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曲无愁扬唇一笑,颇有自得之意。“帮规写得很明白,各堂堂主若因事务所需,可以任意借调其他各堂的人,所以我当时就认下了这件事,又借口事关机密,打发掉旋风堂的质疑,而你取走的库银,我也早就全数补上了。”
欧千凤微微一怔,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万一事情败露,让无欢知道了,你也要连带受罚。”
“小蝴蝶,你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小师妹,我当然要帮你。”曲无愁轻笑着,明朗的笑容就如同他的名字。
“谢谢……”她低着头声音好微弱,是感激也是惭愧。
方才他好心为她着想,却受到她那样冷淡的对待,结果他非但一点也不计较,还帮她担下罪责,再思及多年来他一直待她如手足,关爱有加,教她如何能不感怀。
“不客气。”曲无愁露齿一笑,随即敛去笑容,正色问:“你可以再听我说一句话吗?”她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不要为了报复而伤了自己,特别是当你报复的对象是你的所爱时,先仔细考虑再作决定,不要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终生。”
他的语气、神态都十分恳切,由衷的希望她能听进劝告。
欧千凤无语地别开脸。
曲无愁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出她的房间。
※※※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李玉浚坐在凉亭里,对着满园春色独斟独饮,神色黯然。
他以极缓的动作倾斜酒壶,金黄的酒浆化作一丝金线流入酒杯中,慢慢的注满了酒杯。
斟满了酒,他却不立刻饮下,反而怔怔地盯着酒杯。
耀眼的阳光映入杯中,衬着金黄澄澈的酒液,杯缘泛着一圈金光;风吹过,拂动酒液,那圈金光便跟着闪烁,但风一止息,晃了几晃,那圈金光便又恢复原样了。
“风过水无痕……如果人间事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他轻叹一声,举杯饮荆
眼角余光瞥见放在桌边的无弦琴,他放下酒杯,苦涩一笑。虽然他终于找到了凤凰儿,无弦琴却依旧是无弦琴,弦柱上空无一物,系不住琴弦,更系不住万千情丝。
原以为自己浪迹天涯寻她,遍历数年毫无消息,早已尝尽了相思之苦,谁知找到她之后,非但相思未减,反而更添愁绪与心痛。“咫尺天涯,天涯咫尺……”他低着头,叹息般地呢喃,“虽然只相距咫尺,却是心隔天涯……”
幽幽的说完,他伸手入怀,拿出了贴身收藏的锈花荷包,将荷包里的青丝取出时,恰好刮起了一阵风。
柔丝飞散,飘扬漫舞。
他想伸手抓取,不知为何却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任那几绺青丝随风而逝。
只是一个不留神,他就失去了仅有的依恋,就像当初他一时疏忽,结果失去了她。
这几日,他仍试图求得她的谅解,但她只当他是一般的客人,带着娇媚无比的笑脸招呼他,一转身又偎到别人身上,亲热地打情骂俏。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却怕太过坚持会让她再有自残的举动,只能黯然离去。
耳边,响起了她愤怒心痛的质疑——
你不愿解释误会,却又要我相信你?
你有苦衷,你没负心……那么你又为何认错?
她的愤怒虽是理所当然,但他多么希望她能相信他呀!
明知这是一种奢求,他却无法克制心中的希冀。
“该如何,你才能信我?该如何,我才能消除你的误解?”轻抚琴身,他怅怅地长叹。
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他身后五步停下,跟着响起一道恭谨的声音。
“李公子,有人投帖求见,总管特命小人来征询您的意思。”三日前尹伯飞便到四川谈一笔大生意,至今未归,是以尹府的总管不敢擅自作主,请来客暂时候在大门外,遣人来问李玉浚的意思。
“有人找我?”收敛杂乱的思绪,李玉浚略带诧异地转身,接过那名家丁递来的名贴。
他的行踪并未向其他朋友提起,怎会有人找到此处?
尚未揭开名帖,蓦地传来一阵激越清厉的筝声,铮铮然若金石相交,铿铿然有金戈铁马之势,气势宏阔无匹,足可夺人心魂。李玉浚微微一愣,随即脸现喜色,扬声问:“那人在哪?”
“正候在大门外。”
“快,快请他进来!”他的语气兴奋急切,似是迫不及待。
家丁见他神色大异平时,略一躬身,立刻奔往大门传令。
李玉浚步出凉亭,立在台阶上,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不时望向通往院子外的月洞门,神色既期待又着急。
不多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李玉浚凝神注视来人。但见眉目依稀如旧,只是多了刚强的男子气概,身材也高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文秀少年。
“玉涵!”他冲到门边,激动地抓着对方的臂膀,又惊又喜地望着弟弟,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是你?!”
“大哥,久远了。”李玉涵怀抱铁筝,淡淡一笑,脸上向来刚硬的线条软化许多。
看着已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弟弟,李玉浚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怔怔无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句问候。
“庄里……还好吗?”
他引着弟弟走上凉亭,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落坐。察觉兄长话里浓浓的关切,李玉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庄里很好,爹娘的身子健朗更胜往昔,小弟也已经长大成人了。”李玉浚露出笑容,由衷的感到喜悦。
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三年来,两个弟弟声名鹊起,分别得到了“铁筝公子”和“银笛公子”的雅称,江湖上还有“铁筝嵌崎,银笛潇洒”的评语,也知道百乐庄比从前更兴旺,不过亲耳听到弟弟述说家中一切安好,他心中欢喜欣慰之情自然是更胜于听到传言。
然而,不闻弟弟提起自身近况,他不免关心,又问:“那你呢?”
“我也很好。”李玉涵淡淡地回答。
察觉他有意避谈这个问题,李玉浚也不勉强,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我到长安祭拜故人,偶然间在客栈听到几个武林人士谈论你,略加打听,便知道你在这里了。”
“谈论我什么?”李玉浚有些讶异。
微一迟疑,李玉涵如实地说出所见所闻。
“他们说你拿朋友接济的钱财在青楼一掷千金,甚至不顾身份,为一名青楼女子捕抓千只蝴蝶,事情传了出去,未免贻笑江湖。”
李玉浚不知那些其实是欧千凤刻意制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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