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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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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遥远?他希望减刑,可是减刑首先又得立功。傻子都知道,在监狱里面立功意味着什么。在监狱立功对于犯人来说,是件敏感和犯忌的事。谁立功恰恰可以证明谁做了鸡鸣狗盗的事情。这方面,张阳的态度非常明确:坚决不做对不起同志的事,哪怕不减刑!况且在外面,在学校,他张阳也算是个抛头露面的人物了,从小他就深知叛徒的可恶,电影电视里面,叛徒的下场基本相似,都他妈不得好死。
无处可逃 第18节
当然,除了做叛徒之外,还有一条路可以让他获得减刑,那就是拼命劳动。“你们要用劳动的汗水来洗刷自己肮脏的灵魂,只有这样,才可以重新做人,早日到达新生的彼岸!”这是他们那批新花子下队时,二队主管生产的副队长对他们说的。副队长的训话内容跟指导员的不一样。指导员是这样说的,你们是未成年犯人,我们的劳改政策是教育第一,劳动第二;任何时候,思想改造都在第一位。指导员的话其实就是暗示他们要搞搞阶级斗争,互相检举检举,揭发揭发。指导员训示完毕之后,甚至还故意用眼睛瞪了瞪副队长。张阳当时就想,看副队长和指导员俩顶牛的架势,像极了戏台上的关公和曹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在张阳自己的思维里,他倾向于副队长所指的那个方向。
可是副队长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要拼命干活,争取混个先进工作者当当。不拼命干的话,哪里来的汗水?又怎么洗刷罪恶?怎样立功?不立功怎么早日新生?都是一环套一环的,看来条条毒蛇都咬人!再说吧,干活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强项,读书时,他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活。干得最重的一次还是在学校。那时候,也是春天,学校团委组织大家去马路进行学雷锋活动。那个春天很有意思,他跟女同学小路也才刚刚拍拖,为了显示自己能干,他连小路的雷锋也抢过来一起学了。最后他的小弟章辰为他统计出一组数据,那就是:整个学雷锋活动中,张阳为小路拎了L桶水,替小路擦了N条街道栏杆,代小路洗了M辆车,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任务是OPQ,最后总计出他一下午的总成绩是多少多少。听完那么一组数字后,张阳嘿嘿一笑说,“学雷锋嘛,就是要超产超额完成任务。”那次干活学雷锋的时候,小路在场,学得有价值,因为学完那场雷锋之后,他就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在小路的默许下,胜利地吻到了她的脸蛋。可现在的问题是,车间里面都是劳改犯。所以他不仅没有丝毫学雷锋的雅兴,甚至连自己本身的任务都懒得完成。
头一天上班,他就被小组长安排站在拌浆池上拌浆,劳动任务只是划动手里的板条,将浓度不一的纸浆搅拌均匀。这份工作对任何人来说,都显得很轻松,而且机器里面淌出来的料子,浓度不一的情况,基本上是很少见的。因为下队后,他依从了章辰的意思,暗地里拿出点儿钱偷偷塞给了小组长。组长马上亲切地夸奖他,说他招子亮,懂事,将来前途肯定无量。可是那个池子很大,里面的纸浆热气沸腾,气味怪异,那个收受了他贿赂的组长,为此还特地给他找来一顶帽子和一副口罩,让他戴上。那个帽子就像是影片里面小鬼子们的帽子,口罩也脏不啦唧的,汗味扑鼻。但张阳已经顾不上形象了,赶忙戴好小日本军帽、弄好口罩,他知道自己的形象肯定不是很美好。但他又有点儿侥幸地想,这里谁谁都一样,出去了谁谁还能记得谁呀?
入狱后,章辰曾长时间地守候在监房的窗前,看月或者星星。他一度以为自己发现了全部世界。月与星星都是透明而干净的东西,他将无法与之相比。也不可能还有机会比它们更透明,更干净。每逢年终评审或者三查两打阶段,少管所都显得鸦雀无声,到了晚上就要学习大会精神,学习学习再学习。尽管都是些表面文章,但监狱就是那样,凡是狱警交代下来的每件事,基本上都是木版上钉钉子,十拿九稳。
学习期间,大会颇为频繁。所领导们一上台,底下五厂十四队的全体少年犯们就得表情严肃地鼓掌欢迎。要热情,这种事情滥竽充数不得,否则就是抗拒改造,简称则叫抗改。抗改是要倒霉的,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很热情。再说小小年纪就混进了少管所,有几个在外面不是抛头露面惯了的?更何况领导上台讲话,要的就是这么个响。于是大家便一起拼命地拍手。但凡开会,几千名少年犯拼命地鼓起掌来,再被那么高、那么大、那么空、又那么挺拔的大礼堂的墙壁一回音,那声音甚至会惊动起周边地区一些胆小的飞禽走兽。而实际上,大家伙也并不怎么讨厌开会,很多人还特别喜欢这样的会议能天天召开,尽管要傻兮兮地坐在台下,还得机械地热情洋溢地鼓掌。可是每开一天的会,就等于少干一天的活。进来坐牢的几乎都抱着这样的心理:当一天的和尚撞一天的钟,劳改队里一年四季都同吃一锅饭,共看满天星,熬完各自的刑期,大家作鸟兽散,还美其名曰为“新生”。
因为四面是墙,所以整个少管所显得很有点儿像井的模样。“我们都是些可怜的井底之蛙!”有次少管所五厂十四队开会,张阳看着当时正在整队的章辰,莫名其妙地这样感慨。章辰说:“等过完这几年,我们就不再是青蛙了。”张阳气鼓鼓地反驳,说:“对,过完这几年我们就成了一只只青蛙的标本了!”这时,维持会场秩序的狱政科黑脸高科长正在主席台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高高扬起,挥着节拍,大声对他们吼叫着起了个歌头:“我们的校园少管所,培育我们健康成长——预备起!”张阳向后面的几名犯人做了个鬼脸,小声说,“操,还校园哩,乱得像鸡巴毛一样。”章辰轻轻踢了他一脚,然后他俩开始依依呀呀的,也跟着大家后面哼了起来。
那次开的是帮教会议,台上坐满了省城乃至各个地市的帮教团体。会议进行到中途,高科长宣布由少年犯代表上台表决心。其中章辰也夹杂在上台的那批少年犯里,省广播电台政文部有个姓李的主任,据说是个正处级领导干部,官和少管所的政委所长他们一般大,正好主持那个帮教会。李主任生得慈眉善目,对上台宣读决心书的犯人也非常友善。他还细心地纠正了章辰决心书里的一个语法错误。再后来散会时,他要求带几名犯人代表去教学楼开座谈会,章辰也被他点名叫去。
那个座谈会开得很成功,李主任还特地拒绝干警参与那个座谈会,因此座谈会上,所有的少年犯都畅所欲言,大发牢骚。有的说现在的伙食越来越差,有的说劳改金好几十年都不往上涨,从建所到现在,原来每个月五元,到现在还是每个月五元,那个犯人还打了个比方,说:“少管所是六十年代建立的,那时候的五块钱抵得上现在的五十!”个别犯人还说到有管教干警们收黑钱的事,但没有具体举例说明。而且,李主任也没引导或者鼓励他继续往下说。其实这些事,即使让他说,他也说不透彻。因为只要当事人不站出来说的话,任何人都无法说得清楚,毕竟是天知、地知、送礼的人知、收钱的人知。轮到章辰发言时,他站起来说,表面上大家都在说话,可说给谁听?说给李主任听又有什么用?李主任既不是政委也不是所长。所以我懒得再说。李主任则建议大家给电台或者狱外的一些新闻媒体投稿,大胆揭露这些阴暗现象。好几个与会少年犯都哄堂大笑起来,还是章辰站了起来,他笑着说,“我们连跟亲友们的来回普通信件,都要经过狱警的严格审查,还能投什么稿件给新闻媒体?”
当下李主任大怒,说,“章辰,定下来了,我就跟你签帮教协议!我的帮教对象就是你。”章辰见状,慌忙上前,紧紧攥住李主任的那双养尊处优的大手,一抖再抖,抖了又抖,说:“李主任,谢谢你,谢谢你,你简直就是我们少年犯的大救星!”李主任官场几十年,自然也阅人无数,可眼下被这个剃了光头的小少年犯用力攥住手腕,那双大手居然也隐隐生疼,且双臂又被章辰用力抖动,感觉微酸不已,当下遂作痛楚状,戚眉微笑说:“小英雄臂力过人,可惜老夫手无缚鸡之力。还望小英雄高抬贵手,手下留情。”众同犯再次轰笑起来。章辰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慌忙放手,连说对不起对不起,随后便与李主任签下一份珍贵的帮教协议书,并将半年来自己写的一些随笔杂感等,一古脑儿全部交给了电台的李主任。
后来的几天里,李主任并没急着跟那批来去都很匆忙的帮教团体一起离开少管所。相反,他还特地在少管所住了下来。天天都去入所队,从中队干警那里提出少年犯章辰,然后两人便坐在少管所的那块大草坪上,倾足长谈。一天下午,张阳火急火燎地窜到入所队,叫出章辰,匆匆塞给章辰两百块钱,说拜托拜托,叫那个姓李的老头明天来看你的时候,顺便帮我们弄些香烟和白酒进来。章辰哭笑不得,真想一脚把他踢翻。当时正好李主任从大铁门走进来,章辰当他面又不好将张阳推走。于是三人都坐在章辰的监房里,李主任手里拿着章辰的那些杂文,时而点头称赞,时而击掌说好。时而还指手画脚地说应该怎样怎样,时而与章辰说应该如此如此。张阳在一旁听得头顶冒火、眼冒金星。老想插进去一些金光闪闪的话,可哪里又插得进去?只好低头闭眼,却又如坐针毡,生怕自己窜队被入所队的干部给逮住。
第二天,张阳又跑来,站在章辰监房的窗户底下,气鼓鼓地责问章辰:“那老头跟你热乎乎地都谈了些啥?”章辰说,“别没大没小的,人家官居正处,到我们那至少是个副县长之类的!他说要在外面的杂志上替我发表文章呢。”张阳又傻乎乎地问,“一篇文章能赚多少?”章辰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无聊,便说,“但凡文章都是无法估价的。”“妈的,叫他买些东西难道犯法?还帮教,帮个屁教。”张阳不满地嘟囔着说。
一个礼拜后,李主任走了。临走时向一些狱警及犯人预言:少年犯章辰将来在文学创作方面必将有所作为。同时紧握章辰那双小手,也用力抖了几抖,说:“将来等你新生之后,李某会再助你一臂之力!”当下章辰被感动得涕泪涟涟,然后两人依依惜别不提。
无处可逃 第19节
事后,张阳听章辰说起李主任临别时留给自己的那些应承,感觉很是兴奋,并从而改变了对李主任的前期看法。他顺手还摸了摸章辰的光头,说,“我操,这么说的话,那傻兮兮的小老头还真能处。”然后张阳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又加了一句,他说:“他既然那么大的一个官,你怎么就不顺便向他要点儿钱来零花呢?”章辰听罢,终于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张阳趴在地下,莫名其妙地望着冷不防就踹翻自己的章辰,像只傻气四溢却又有些无辜的大青蛙。
又过了段日子,那个李主任果然不曾失言,很快就推荐了几篇章辰的文章,发表在狱外的一些大小媒体上,并异常醒目地标明了少年犯章辰的出处以及真实身份。对任何新生事物都怀有浓厚兴趣的管教队长,手举那些报纸杂志,从走廊那头向这头跑来,还一反常态地大声喧哗着:“大家快出来看,快出来,咱们中队的章辰成作家啦!”当晚点名,他还特地大声朗读了两篇章辰已经发表的作品,底下的同犯听得鸦雀无声。队长朗诵完毕,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台下忽然掌声四起,并长久不息。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里,章辰双手捂住脸盘,浑然不觉中,已经泪眼模糊。
此后,少管大院里,入所队少年犯章辰的名字开始被炒得沸沸扬扬。随之不久,他又陆续收到很多大墙外面文学爱好者的来信,其中有个外省大学在读的女生,名叫秦子跃。他和秦子跃通信长达四年之久,而很多年之后,两人竟在狱外一个极其繁华的都市意外相逢。
先从秦子跃的第一封来信说起。那天中队发信,中队长却阴沉着个脸,派值班犯人把章辰叫进管教办公室。队长手里捏了一大摞尚未拆封的信件,并向他扬了扬,说,“这些都是你的信件,但都不是你的直接亲属写给你的,因此,我们有权替你保存,直到你刑满释放再交给你。”一看自己有那么多信,可是队长却又不给自己,还条条框框地说了许多挖心的废话。当下章辰甚是懊恼,却又奈何不得,只好告退。胡思乱想地回到监房,心里面依旧记挂着那些被队长强行扣押下去的信件。
及至楼下有人吹响就寝号,和衣倒下,他依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夜半尿急,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当时走廊里灯光昏暗,两个值班犯人不知藏到哪个拐角躲着睡觉去了,这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章辰也没起疑,一路走向厕所。回来时,因为心里窝火,便故意将监房小铁门撞得轰地一响,撞响那门后,他在心里悻悻地想,妈的,不给我信件我每天晚上都起来撞门,让撞门的响声吵得你们也睡不好安稳觉!弄出那个很大的响声后,章辰迅速钻到床上,佯装无辜人士。可是管教办公室,甚至中队走廊都没什么动静,也没反应。章辰不大甘心,又爬起来,朝铁门很是用力地跺了一脚,“咣铛!”一声巨响,他又迅速钻回自己的床位上,还故意用被子捂起了头。过了好几分钟,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开始有点儿泄气了,心想,这两个值班的,至少应该有一个在岗,这样轮流睡觉才万无一失,总不会两个家伙都睡了吧?想来想去,反正睡不着,就第三次爬起来,他开始在整个中队范围内东找西找。
终于在中队储藏室里,找到一名躺在一个小木箱上直打呼噜的值班犯人,他也没弄醒那个家伙,继续找另外一个,想看看是不是两人都睡了。可找来找去怎么找也没找着,正准备回去重新睡觉,忽然觉得还有一个可疑的地方没去,三课教育室里面的灯光怎么灭了呢?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一看,眼前的那副景象差点吓死他:那个值班犯人正趴在另外一名刚进监没几天的新花子屁股后面,两人都光着下身,值班犯人甚至没有发现门口站着的章辰,兀自趴在那名眉清目秀的新花子屁股后面,兴致勃勃地进行着那种恶心的游戏。半夜醒来,上趟厕所居然撞上这么肮脏的一个事情。气得章辰第三次抬脚踹响三课教育室的铁门,寂静的走廊里第三次“咣铛”一声,也终于吵醒了正在梦乡里的管教队长,他一手提着断了松紧的碎花大短裤,一手扶着中队走廊大铁门,睡眼朦胧地责问章辰刚才怎么回事。章辰扫了一眼藏在阴影里的那两个可怜的同性恋爱好者,干笑了两声,说,“报告队长,刚才我起床尿尿,看见走廊里有两只好大的老鼠,抱在一起打架,吓我一跳,才把门给弄响了。”队长马上操了一下妈妈,然后揉了揉眼睛,又说,“深更半夜的,老子明天再跟你们这些狗日的算账。”说完就又回值班室里继续做梦去了。
经历了这么个事,下半夜,章辰彻底睡不着了,便坐在床上低头抽烟,心里老是挂念着那些信件,这时,那个没被章辰揭穿的值班犯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他先看了看章辰,忽然朝章辰床前一跪,并轻声细语地哀求章辰不要四处张扬。章辰看他这时的可怜相,又想起刚才他在三教室里的那个鬼相,当时哭笑不得,就说,“好了好了,你起来!我不说出去就是。妈的,跟别人说你这个鸟事?老子自己还嫌丢人哪!”那值班犯人顿时眉开眼笑着从地下爬起来。见章辰愁眉苦脸的,便假装关心,问,“辰哥有什么闹心事?说出来保不准兄弟我可以帮忙。”章辰经他这么一献殷勤,一下子如梦初醒:每名值班的犯人都有机会趁办公室没人之际,窃得那些信件!
于是一二三、三二一、三七二十一的,章辰对他说出了窝在自己心里的那件事,果然那名值班犯人对此事很有诚意,当时就把自己的胸脯拍得轰轰响,说,“小事,小事,这事对于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此后,凡是章辰的信件,那家伙都想方设法地,一一从办公室里偷拿出来,让章辰看完,再重新封好信封送回去。故而在章辰服刑的那几年里,跟狱外的沈阳女生秦子跃一直可以保持着非常频繁的书信联系。
后来,秦子跃有个礼拜居然连续给他写来三封信。三封信写的都不长,第一封信,只是一些忧愁而伤感的句子,以前章辰还真的没看过类似的内容。里面却有着许多难以想象的柔情蜜意,并拐弯抹角地从“当今社会女生蓄留长发是为谁?”开始,隐喻“女为悦己者容。”第二封信一开头,她就告诉章辰,自己已经决定为某个男生蓄起满头的长发,接着就提了一个智力问答题,她在信中问章辰:“假如前面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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